第11章

一條成年狗的力氣能有多大?

以前辛怡隻有個模糊概念,散步時也曾經看到過成年男子被饞嘴的拉布拉多拽著直奔烤鴨店,當時還覺得主人是有些縱容成分,放水才會導致一人一狗角力呈現一邊倒趨勢。

如今自己身置其中,起碼是對甲胄身具的力量有了具體概念,不誇張的說,與成年男子大差不差。

偏她車禍後休養時間不短,身體嚴重缺乏鍛煉,與甲胄僵持時才會遂了它心意。

狗在前,人在後,沿著街道狂奔。

辛怡後悔,非常後悔。

她今天就不該穿毛毛鞋,導致兩隻腳抓地力不足,跑起來狼狽不已。

一路上甲胄風馳電掣,目的很明確,它是要去找邢則。

辛怡也跟它較上勁,就是不肯鬆開牽引,甲胄拉著她,跌跌撞撞,真就成功抵達有家寵物醫院。

最壞的結果擺在眼前,辛怡喘氣不勻,抹了把額頭上的薄汗,低頭自視,鬆垮運動套裝,外加沾滿灰塵的毛毛鞋。

她一隻手捂臉,悲鳴一聲。

好在時間還夠,趁著甲胄沒一口氣奔入醫院,趕緊整理,皺褶扯平,灰塵撣去,以一個稍顯體麵的模樣出現在邢則麵前。

然而,梧桐樹下忽然晃過一道影子,甲胄不知何故調轉方向,朝那人撲去。

跑到近前時,辛怡才發現竟是邢則。

上班時間他人沒在醫院,反而在樹坑周圍徘徊,手拿一把工兵鏟,鏟沿有泥土痕跡。

至於邢則他人,形象也沒好到哪裏去,褲腳灰突突的,泥痕交錯,白大褂也沾上少許塵垢,極強的氣場頓時撕裂一道,流露出些微與他本人格格不入的諧趣。

兩人目光對上,一時無言。

辛怡頹喪時,分神注意到,邢則表情閃現懊惱痕跡。

無視熱情舔舐的甲胄,邢則沉聲:“甲胄又不聽話?這一個星期的風幹大鵪鶉都沒了。”

辛怡直愣愣望著他手上的工兵鏟,“你在挖野菜嗎?樹坑裏的東西我建議還是不要吃。”她知無不言:“狗狗都拿這裏當廁所,酒鬼還會在這裏嘔吐來著。”

女孩一臉認真,邢則又難堪又好笑。

“我是在挖蚯蚓。”

辛怡眨眨眼睛,想到之前邢則家中出現的軟體動物,人輕抖一下,“挖蚯蚓做什麽?又要去釣魚?”

“喂鼩鼱。”邢則不自然地咳一聲。

由於近來醫院收治一隻骨折鼩鼱,邢則親自做的骨折內固定手術。起初接觸下來,邢則確實被它習性影響到,不過三天便恢複如初。

可鼩鼱主人隔幾天就會帶著心愛的寵物來複查,邢則與它接觸增加,毫不意外地,他今天發現,追逐蚯蚓的熱情再度複燃,甚至不顧工作時間跑出來挖掘,過程中可沒少收獲異樣眼神,直到辛怡恰巧出現。

兩人形象上都不大整潔,辛怡神情放輕鬆少許,蒙在黑瞳上的霧氣慢慢揮散。

“你這個院長當得挺辛苦,挖蚯蚓還要身體力行。”

邢則將兵工鏟折疊收攏,“我挖得最多最好。”

辛怡唇角輕抽,她發現邢則對“最”有執念。

正好奇鼩鼱長什麽模樣,醫院門前的台階上,傳來細微聲響,辛怡扭頭就看到一隻禿鳥,鬼鬼祟祟往下麵蹦躂,時不時轉動鳥頭,前前後後,左左右右觀察。

“……它好像在逃獄。”辛怡目光落在鸚鵡僅存的尾羽上,特征太明顯,一眼能認出是正治療抑鬱症的呱唧。

邢則攥拳,用力一振,兵工鏟掉落不少泥土,莫名帶出一股銳氣“它已經是越獄老手了,屢教不改。”

沒想到這次會被他撞個正著。

“我看它是想當流浪鳥。”

邢則回身將工兵鏟擱置在空調外機上,甲胄可比他速度快多了,扥直牽引繩,朝跳下最後一級台階的呱唧撲過去。

呱唧不妨,被嚇一大跳,頭頂冠羽驚得支棱。

甲胄很興奮,呼呼噴著熱氣,哪怕辛怡阻止,仍執意嗅聞呱唧。

呱唧身上掛了兩條晶亮亮的口水,氣得“呱”一聲,竟然開口大罵:“臭狗!壞狗!把你做成火鍋!***!****!”

辛怡目瞪口呆:“……它嘴好髒啊。”

無奈甲胄根本聽不懂,反而越罵越興奮,眼看辛怡都要拉不住牽引繩,腳下步伐淩亂踉蹌。

邢則迅速代替她的位置,繩子在手掌緊緊纏繞幾圈。甲胄行動終於受到掣肘,脖子上的毛發炸起,脖套一樣圈在那裏。

辛怡驚奇,她耗盡力氣,與甲胄打個平手都不能,邢則卻能夠輕鬆控製住它。

餘光瞥見邢則正發力的手臂,肌肉線條凸顯,彰顯力量的青筋曆曆可見,辛怡抬起手臂,對比自己,纖細不少,而且白生生的,缺少欲放的蓬勃感。

第一次,她對男女力量,產生格外強烈的直觀感受。

一狗一鳥杠上,邢則頭疼不已,沒等發作,瞿盈盈蹬蹬跑下來,抄起呱唧,捏住它的嘴。

“院長,抱歉,呱唧吃的鳥糧沒了,我去貨架那邊挑,它趁我不注意就偷偷溜了。”

呱唧還想罵狗,無奈“武器”被控製,急得撲翅又跳腳。

瞿盈盈頭疼,“呱唧真的有抑鬱症嗎,看著也不像啊。”她費解地撓頭。

辛怡欲言又止,其實從呱唧跟甲胄衝突的時候,怒氣噴薄,感受非常強烈。

至於抑鬱情緒,她連個影子都沒捕捉到。

“呱唧主人也很著急,迄今為止心理治療也有半個月了,可仍是沒有好轉跡象。”瞿盈盈捧起呱唧,曲起食指撓了撓它的小腦袋瓜。

邢則忽然掃一眼辛怡:“心理治療這塊不是我負責的,對這個領域我並不擅長,不過從今天開始我會著手研究。”

辛怡抬眸看他,從那副勢在必得的表情讀出了好勝心。

“……”

由於甲胄太粘邢則,辛怡在寵物醫院耗到下午。

大部分時間她都待在護士的休息室,喝喝茶,擼擼狗。

瞿盈盈參加工作沒多久,目前負責照看呱唧,時間比較充裕,時不時就會趁著邢則不注意,偷跑過來找辛怡聊天。

至於邢則,他人太忙了,下午兩場手術,一場骨折內固定,一場腫瘤浸潤神經的剝離手術。

據瞿盈盈所說操作難度都極高,哪怕是心底對邢院長多少有那麽點小怨言,可對他的醫術水平真心佩服,五體投地那種。

整個下午,辛怡都沒找到機會與邢則碰麵。

之前那種模式,每天隻能草草見個兩麵,辛怡覺得不夠,以她對感情淺薄的一點認知來說,要想推近關係,相處時間起碼要有所保證。

辛怡的計劃進行的並不順利。

而她又要做到進退有節,不惹邢則厭煩,尺度該如何把握,是一件很頭疼的事情。

臨近黃昏,邢則終於從手術台上下來,洗過手,手沒擦幹,又掏出消毒濕巾,每一根手指都被他細細擦拭。

“走吧,我開車送你回家。”邢則活動肩頸,緩解僵硬,偏頭看辛怡。

辛怡急忙拉著甲胄跟上。

邢則有車,不過不常開,畢竟家跟寵物醫院距離並不算遠,不過偶爾想起來,還是會挪挪地方,防止腐蝕還有明麵上觀察不到的損耗。

今天他就是開的車,正好載著辛怡跟甲胄一道回家。

上車時,辛怡猶豫了下,考慮到甲胄,打開後車門鑽進去,挪了挪位置正打算呼喚傻狗。卻見它熟練地蹦上駕駛座,跨過中控台,端端正正坐到副駕上。

邢則傾身給甲胄係好安全帶,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辛怡:“……”

邢則上車後,調整後視鏡,恰巧看到辛怡一臉驚奇。

“過去一直是甲胄坐我的副駕。”似嚐到敗績,邢則表情略顯不自在。

辛怡領悟,可能甲胄的習慣,也側麵印證他過去確實沒交過女朋友,以追求方方麵麵皆完備的邢則來說,可能也是一個小小的缺憾。

辛怡嘴唇蠕動,最終什麽也沒說。

說什麽都不對勁,幹脆沉默。

路上有點堵車,辛怡費心思找話題,車流放緩,透過兩台車的間隙,能看到沿街店麵,巨大的“招租”兩個字給她帶來靈感。

“你們醫院規模挺大的,租金肯定很貴,我朋友家是開琴行的,每個月的店麵租金在我看來就是天文數字。”

邢則認真開車:“不花錢。”

“啊?”辛怡反應也受車流影響,溫吞遲緩。

“店鋪是我媽友情讚助,比起店麵,費錢的是醫療器械,全部國外進口,動輒七八位數,當初創店時負擔極大,可我不願意在這方麵省錢。”

辛怡從中揪出一點線索:“你好像對醫院運作很熟悉?”

邢則透過後視鏡快速看她一眼:“當然熟悉,畢竟是我開的醫院,器械是我親自一台台購置回來的。”

提起過程,他的唇角愉悅的微彎。

雖然有點小波折,可結果是他過去夢想中的樣子——擁有了一間屬於自己的寵物醫院。

辛怡啞聲。

之前偶然聽到尹夢瑤跟朋友聊天,了解到邢則這個人,隻知道他是寵物醫院的院長,辛怡先入為主的以為他與寵物醫院是聘用關係。

哪成想,那家規模誇張的寵物醫院是他自己的產業。

辛怡自行將攻略難度提升了一個等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