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回宋宅的路上。
宋承業還深陷在剛剛見到李佑賢的衝擊中無法回神。
好幾年沒見, 他完全成長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了。
現如今竟是聞家繼承人的秘書了麽?
李佑賢自小就成器,寡言穩重,即使跟著他媽媽,周遭環境一塌糊塗, 他還是長成了幹淨體麵溫文爾雅的模樣。
這時, 再偏頭看一眼爛醉如泥歪在後座的宋裕澤, 宋承業不由地深歎一口氣。
家業如果給裕澤, 早早就要被他敗壞掉。
宋承業把他搖醒,“裕澤,方家那姑娘呢?有人送她回學校嗎?”
宋裕澤不耐地揮開, 大著舌頭, “誰他媽有功夫管她啊。”
“你現在, 馬上給她打個電話。”宋承業往他頭頂扇了一巴掌,“做做樣子也學不會嗎?”
宋裕澤被痛感激得醒了幾分,不滿地提高了音量,“我為什麽要做樣子?不是方家求著我們要結婚嗎?”
宋承業搖頭歎息。
不成器啊。
外界來看, 當然是方家求著宋家, 可方家兩個女兒,大女兒是個啞巴足不出戶,以後所有家業財產肯定落在二女兒方慈頭上, 哄好了方慈,以後那家產豈不都是他的?
這小子真是拎不清。
“別他媽跟我廢話,快打。”宋承業把手機遞到他麵前。
宋裕澤不情不願接過來。
那時, 方慈剛剛吻上聞之宴。
她踮腳太猛, 撞上了他的牙齒。
聞之宴皺眉嘶了聲。
方慈一時有點進退兩難, 氣氛停滯。
他虎口托著她耳下,低眸懶洋洋一笑, “……急什麽?想讓我閉嘴不說了?”
“嗯。”
聞之宴笑意更深,眸光也暗,“剛剛打我耳光讓我閉嘴,現在親我讓我閉嘴,”他指腹撫了撫她臉頰,“……方慈,”在這兒,他停頓一下,聲音淡著,“……你是在訓狗嗎?”
方慈一默,“……你在罵自己。”
聞之宴不甚在意地笑,落在她後腦的指緊了緊,幾乎是將她提著摜著,合到自己臉下。
他聲音低了幾度,道,“狗是會咬人的。”
還沒反應過來,吻已落下。
他真的咬了她的唇。
心跳愈來愈快。
她口袋裏的手機在這時候震動起來。
這麽晚了……大概是曲映秋打來詢問這場局的情況……
方慈推了推聞之宴的肩,喉間模糊發出抗議的聲音。
聞之宴略退後了一點。
她低頭去掏手機,冷不防整個人突然騰空,而後被放到了旁邊的**。
聞之宴手撐著床單懸在她之上,鼻尖磨了一下她鼻尖,說,“接你的。”
來顯是宋裕澤。
他怎麽會打電話來?
方慈點了接通,放在耳邊,“怎麽了?”
“方慈,”宋裕澤聲音還有幾分醉意,“你在哪兒?回宿舍了嗎?”
“……在朋友這兒。”
聞之宴還在搗亂,一下一下的輕吻落在她鼻尖、眼睫。她向他發射警告的眼神,完全沒用。
他還要壓到她另一邊耳旁,低聲,“……宋裕澤?”
太近了。
說話時他的唇能碰觸到她的耳廓,灼熱的呼吸毫無阻礙地進入耳道,方慈細微地抖了下。
她偏過頭來捂他的嘴,接觸到他滾燙的目光,心下一顫,手下滑,卡住他脖子,掌心貼著他喉結以及上方那道紋身。
聞之宴無聲地笑,喉結震動,在她掌心摩.擦。
“……你旁邊有人?”
宋裕澤反應慢半拍。
“……朋友家的狗。”
方慈輕輕呼了口氣,掩飾節奏完全亂掉的心跳。
“哦,”宋裕澤好像也不想多說,“那明天學校見吧。”
他好像是準備掛斷了,又補了句,“就是擔心你的安危,給你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沒事兒就好。”
方慈在這時候輕嗯了一聲:聞之宴在她脖子上咬了一下。
電話那頭很明顯頓了幾秒,宋裕澤酒又醒了點,坐直了身體,“……怎麽這個聲音?”
方慈往後蹭著,逃離聞之宴身下,她穩著聲,“狗咬了我一下,我得掛了。”
“行吧。”
宋裕澤大概沒多想,徑直掛斷。
通話一結束,她的手機立刻被聞之宴丟到一旁。
他不多言,扣住她後腰把她拖下來。
她手腕被他扣住,掌心朝上,十指相扣被他摁在枕頭上。
親吻落下。
溫柔的繾綣的,好像是在教她該怎麽接吻。
含.吮廝.磨。
漸有水.聲,夾雜著低.喘。
聞之宴卻毫無預兆地停下了。
他埋頭在她頸邊調整呼吸節奏。
方慈一動不動,與他一樣,試圖從這粘滯的氛圍中脫離。
半晌。
聞之宴低聲開了口,“方慈,”
“……你會不會永遠記得,第一次喝的酒。”
方慈刻意沒有循著他的話去回憶今晚在空包廂裏發生的一切。
她含糊地說,“……不知道。”
聞之宴也沒有非要一個答案,隻低低笑了聲,說——
“我會。”
-
宋裕澤在聞少的場子出言不遜繼而被教訓了兩句的事,很快傳遍了整個圈子。
聞少倨傲散漫,光環和地位都是獨一份兒的,向來無人敢惹。圈裏的大小姐公子哥就不提了,就連在夜店酒吧,那些被帶進來的各懷心思的女孩們,都沒一個敢近前去貼。
幹淨又高貴,跟任何公子哥都不一樣。
由此,圈裏的長輩們,都拿他當教育自家孩子的標杆。
宋裕澤大概是昏了頭了,自斷前程。
這事兒鬧得比想象中要大,曲映秋果然來了電話,一通詢問。
甚至,連大門不出的方念念都知道了。
她給方慈發消息:
「你還好嗎?那天沒波及到你吧?」
「方慈:沒有」
「方慈:那件事,怎麽樣了?」
「方念念:我還沒找到機會。」
這時候方慈在上課,收到這句回複就把手機反扣在桌上,沒再看。
一直到下課,方念念又發了幾條過來:
「阿慈,我有沒有可能搬出來住?」
「我手裏有錢,咱們要不要在你學校附近租個房子,住一起?」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討厭跟我親近,我們可以租個兩居的,我不打擾你。」
方慈心裏緩慢擦過一陣鈍痛。
這麽多年,麵對方念念,她的內心一直在搖擺。
她無法忘記小時候那件事,無法忽略,方念念曾有意要丟掉她。
可對方念念冷漠,於事無補,她的內心不會好過半分,反而會因為方念念被她的態度傷到而再度自我折磨。
她們姐妹之間,一把刀,兩端都是刀刃,無論誰向誰刺,受傷的終歸會是她們兩人。
方慈沒有回複。
被一時湧起的情緒淹沒,她甚至無暇去多想一想,方念念為什麽突然想搬出來住。
-
周三,一整天的課結束,方慈在去圖書館的路上收到了聞之宴的微信。
「聞之宴:你的雅思口語什麽時候練」
「方慈:你什麽時候有空?」
「聞之宴:明後天」
「方慈:那就明天吧」
「方慈:在君度還是舊別墅?」
「聞之宴:舊別墅」
「聞之宴:今天不來圖書館?」
方慈略怔了下,他的用詞有點怪。
「方慈:在路上」
「聞之宴:四樓東北角有空位」
京大總共有三座圖書館,方慈總去的是最老的那座,離宿舍區比較遠,但也因為這樣,特意來這兒的學生比較少,日常都有空位,也比較安靜。
她沒理會聞之宴奇怪的發言,在二樓找了個空位坐下,做完一套閱讀題,手機又震了下。
「聞之宴:還沒到?」
「方慈:?到好久了」
「聞之宴:在哪兒」
「方慈:二樓」
聞之宴沒有再回複,方慈直接開了勿擾,把手機放回包裏。
過了不大會兒,身側掠過一陣陰影。
一閃而過的味道莫名有點熟悉。
方慈抬起臉。
聞之宴出現在她對麵的空位,衛衣兜帽戴在頭上,他手上攤書放電腦,眼睛卻盯著她。
高大的身材,在這安靜的圖書館也非常惹眼。
方慈條件反射左右看一圈,果然有幾個人往這裏投來視線。
她低下頭,掏出手機發消息:
「方慈:你來這兒幹嘛?」
聞之宴慢條斯理地低頭把書攤好,電腦打開,坐下,戴上耳機,這才看她一眼,回消息:
「聞之宴:做功課」
「方慈:……」
「聞之宴:為什麽不去四樓」
「方慈:為什麽要去?」
「聞之宴:看不出我在那兒等你?」
「方慈:沒看懂」
她不再與他纏鬥,收起手機,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電腦上。
她要上一節寫作網課,還要寫完今天的文書作業,法學係學業任務重,必須要專心。
一節網課快上完的時候,對麵的聞之宴起身接了個電話出去了。
不過幾分鍾,他提了幾個紙袋回來,往這一排的桌子中央一放。
看包裝,是附近一家咖啡店的外送。
這一排約摸十幾個座位,稀稀拉拉坐了五六個人,這時候都抬眼瞄他。
聞之宴略抬下巴示意。
那幾個同學都有點懵,什麽意思,請我們大家喝的嗎?
他拿過手機,調出彈幕小程序,打了幾個字,橫過來。
「自己拿」
幾位同學這才確認了,確實是請大家喝咖啡的意思,邊點頭衝他道謝,邊起身挑了自己喜歡的口味。
方慈一直默默看著,坐在座位上沒動。
聞之宴唇角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拿了杯冰美式,套了杯套插了吸管,擱到她手邊。
方慈用電腦登錄的微信給他發消息:
「方慈:你到哪裏都是這個做派?」
「聞之宴:不就是為了買給你」
心緒沒有絲毫浮動是假的。
這點暗戳戳的小心思,倒像極了校園裏偷偷談戀愛的少男少女,為了給喜歡的人送點吃的喝的,一並給附近的同學們都買了。
「方慈:沒想到你這麽純情」
「聞之宴:畢竟處.男」
他說話怎麽總是這麽直接……
方慈麵上一熱,一抬頭,卻見他沒事兒人一樣,目光停在電腦屏幕上,沒什麽表情地敲鍵盤。
她沒忍住,在桌下踹了他一腳。
聞之宴撩起眼睫看她。
明明沒開口,那眼神卻好似包含了很多深意。
方慈別開視線,起身去洗手間。
再回來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他的身影。
想不看到他也難,他無論在哪裏都很顯眼。
他變換了坐姿,往後深深倚著座椅靠背,一條腿腳踝架在另一條腿膝蓋上,腿上攤著本很大的雜誌,兜帽還扣在頭上,寬闊的肩把衛衣撐得很好看。
遠遠地就能感覺到他身上那股年輕男人的野性和生命力。
走近了,注意到他翻動書頁的骨節修.長的手,衛衣袖子往上捋了點,露出一小節腕骨突出的手腕。
若隱若現的男人的攻擊性。
-
這天,方慈一直在圖書館待到閉館時間。
聞之宴也一直在她對麵老老實實坐著。
直到同學們都走得差不多了,圖書館館員來催,她才起身收拾書包,往肩上一挎,也不管他有沒有收拾好,徑直就走。
離開圖書館大樓不遠,手機響了。
來顯自然是跟在她身後不遠處的聞之宴。
方慈略頓了頓,鬼使神差地,直接戴上了耳機。
電話接通,就聽他說,“不等我?”
“枉我陪你半天,就這待遇?”
低低慢慢的磁性嗓音,帶著點兒逗弄。
“你不是說你做功課來的嗎?原來是為了陪我?”
方慈淡淡地反擊回去。
聞之宴低笑了聲,“……那你希望我是來陪你的?還是單純來做功課?”
她心跳漏一拍,默了默,選擇忽略他話裏的意味,回擊道,“……一心二用,兩件事都做不好。”
聞之宴笑意更深,“這點兒嘴上功夫都用來對付我了是嗎。”
他這話完全沒提到宋裕澤,但方慈卻不期然想起了這號人物。
也是,她在宋裕澤麵前,端的是乖巧聽話,忍不住了頂兩句,也會馬上被罵回來。
她也就在聞之宴麵前,肆無忌憚。
麵前不遠處那抹纖細的背影逐漸慢下來。
她今兒還是一身素色,淡咖色的半身長裙拖到腳麵,上麵內搭是件寬鬆的白毛衣,外麵罩著件半身的白色毛呢外套,長發挽成一個髻,很鬆散地用鯊魚夾夾在腦後。
眼望著她,聞之宴也放慢了步調,不由地想起剛剛在圖書館,她在對麵,低著腦袋寫作業,鬢邊的頭發時不時有一縷不聽話的,散下來,拂到她臉頰她鼻尖。
他想給她順到耳後。
就那麽心動著心癢著,在她對麵坐了半天。
“……包太重了?”
他問。
方慈這才察覺到自己陷入思緒,腳步慢了下來,於是加快了幾步,“沒事。”
大概是他身高身材矚目,即使是在這夜裏,兜帽掩著眉眼,偶爾也有路過的人向他投去視線。
視線來來回回,也落在方慈身上。
等周圍的路人漸漸少了,她略頓了頓,“……你以後不要來圖書館了,也不要陪我走這段路,不安全,會被人看到。”
這話沒有馬上得到回答,她不由地停了腳步。
正巧來到兩棟教學樓中間,路燈落下來的光被旁邊一株百年老樹寬闊的樹冠遮擋,顯得有些暗。
無人經過。
手邊停了一排自行車,她手撐著一個後車座,轉過身。
聞之宴單手插兜,往她的方向走來。
幾秒鍾後,他站定到她身前,單手摘了全包式耳機掛在頸間。
一時誰也沒說話。
周圍很靜,隱有樹木的香氣。
半晌。
聞之宴落在身側的那隻手抬起來,捏住她下頜,指腹揉著她唇肉。
他略彎身,在她唇邊低聲道,“……方慈,要不要光明正大跟我接吻。”
心髒猛跳,方慈穩了穩聲線,“宋裕澤呢?他知道怎麽辦?”
聞之宴淡嗤了聲,“就當著他的麵。”
“……因為他怕你?”
“不,”他眸光低垂,凝著她,“我讓他怕你。”
“需要一點時間。”
他的眼眸,如初見那一晚一般,漆黑幽深,明明總是沁著壞勁兒,卻奇異地讓她有種安定感。
「隱在暗中的歸處」。
像個坐在昏暗角落沙發上的掌控者,讓她不由自主地想從目前的泥潭中掙脫,去到他懷裏。
方慈失神般與他對視,輕聲說,“好,我等你。”
“……這會兒不懟我了?”聞之宴帶著點笑意,“這麽相信我?”
方慈還沒來得及開口,唇就被他堵住。
他壓下來,緩慢地吻了好一會兒,才啞著聲低笑說,“這麽軟,這麽會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