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聞之宴和方慈離開, 深夜的停車場,一時隻剩下陳巧月和李佑賢倆人。
李佑賢抽完了一根煙,聞家的車也到了。
他拉開後車門,“陳小姐, 請上車。”
陳巧月走到車邊, 砰得一聲把後車門推上, 而後俯身通過車窗跟駕駛座說, “叔叔,您回去吧,我不坐車。”
司機向來聽命令辦事, 也不多言, 徑直開走了。
兩人麵對麵站著, 一時相對無言。
靜了好一會兒,還是李佑賢先開了口,“我喝了酒,沒法兒送你, 聞家的車送你回陳家, 應該是最合適的。”
陳巧月指尖勾著包包,抱臂看他,“你沒什麽需要向我解釋的嗎?”
“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
“陳小姐, 一.夜.情應該不需要彼此自報家門。”
沒必要向她解釋。
陳巧月冷笑了聲。也對。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她偷看了他的駕照,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會知道。
“行吧,你說得對。”
陳巧月轉身就走, 走兩步, 不小心扭了一下, 估計背影姿態不太好看。
她心裏罵了句髒話,氣急敗壞地彎身扯掉高跟鞋, 大概又是地麵太冰,嘶了聲,腳尖點地,往停車場邊緣走。
李佑賢站在原地,單手插兜看著,片刻,他眼睫淡淡一落,很輕易就做了決定。
他在這兒是要等宋裕澤,不能離開。
不過十幾秒,卻隱隱聽到路邊有幾個男人笑鬧的聲音。
陳巧月心裏煩得很,一屁股在停車場邊緣的台階上坐了下來。
心裏咒罵著李佑賢的不解風情,想著是不是再找個地方喝一杯。
幾個年輕的男人笑鬧著經過,有意無意覷她。
她沒搭理,剛從包裏翻出手機,餘光就察覺到有男士皮鞋走近,停在了她麵前不遠處。
她順著那雙長腿往上看,李佑賢那張臉映入眼簾。
“這裏不安全。”
附近酒吧夜店紮堆,一到深夜,處處都是喝醉的男男女女。
“關你屁事。”
“我找人送你回家。”
“我自己沒有手嗎?我自己不會打車嗎?你是我的保姆嗎?”
陳巧月一連串咄咄逼人的反問。
大小姐脾氣,驕縱蠻橫。
到底是年長幾歲,李佑賢不跟她在這兒無意義地纏鬥,隻說,“你到底要我怎麽做?才肯乖乖回家。”
“怎麽?跟我睡了一覺,對我有感情啦?”陳巧月譏諷,“關心我的安危啦?”
“感情談不上。”
好無情的回答。
陳巧月一顆心冷了幾分。也是,初見麵時,他就對她的各種媚眼視若無睹,還是看到有醉漢來糾纏,才上前來的。
跟這次一樣,估計他也是聽到有男人經過,才決定過來確認一下的。
溫文爾雅的性格使然。
不管是誰,隻要是個女的,可能他都會這麽做。
陳巧月頓覺索然無味,“行了行了,中央空調,請你走開吧。”
頓了頓,李佑賢轉身離開。
他走回車邊,雙手插兜,望了望夜店的方向。
按道理,宋家的司機應該快到了。
不大會兒,卻看到了那抹嬌小的身影。
陳巧月提著高跟鞋和包包,走了回來,站定在他麵前。
李佑賢沒說話,就見她仰著頭,眨眨眼,“李佑賢,那晚舒服嗎?”
他心裏猛地一跳,淡淡地,“……怎麽?”
“我很舒服。”陳巧月一歪頭,“要不要再來?”
她很快就想通了。
她本也無意跟他發展什麽,但,這麽好的身體,不多用幾次就這麽扔掉的話,也太可惜了。
李佑賢沒有馬上回答。
陳巧月道,“不要試圖騙我,你肯定爽炸了。”
從他的反應和表情就能感覺出來,並且,如果不是舒服,也不會搞了一夜。
李佑賢看她幾秒,口吻依舊很淡,“……改天吧。”
陳巧月還想說什麽,就聽到有淩亂的腳步聲近了,像是醉漢,一邊走一邊小聲咒罵。
兩個人都抬頭去看,那正是宋裕澤。
宋裕澤也看到了他們,先是一怔,而後立刻衝上來揪住李佑賢的領子,“他媽的,都怪你。”
在他衝上來的時候,李佑賢抬手把陳巧月擋到了身後,自己卻沒躲。
他臉上甚至浮現了一絲笑意。
見他這模樣,宋裕澤更火大,抬手揮拳直衝他眉骨。
陳巧月嚇得叫一聲,往後退了幾步。李佑賢微仰著臉接了這一拳。
正混亂的時候,有汽車駛近的聲音,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聽到動靜兒,往這邊來。
看到這架勢,立刻喊了一聲,“裕澤!”
宋裕澤回了頭,昏頭昏腦的,“爸,都怪這個該死的姓李的,要不然我也不會被聞少罵。”
宋承業緊走幾步,要把人拉開,卻在看到李佑賢的臉時怔住了。
李佑賢眯了眯眼,“……您竟然親自來接。”
宋承業很快調整了臉色,把宋裕澤拉到一邊,“胡鬧!”宋裕澤被他摜得坐到了地上,大約是太醉了,沒能起來。
宋承業看到了後麵的陳巧月,口吻溫和幾分,“月月,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回家?這是怎麽回事?”
陳巧月立刻伸手一指地上癱著的宋裕澤,“伯父,您快管管他吧,他好像有什麽誤會,在聞少的場子出言侮辱聞少的秘書。”
“聞少的秘書?”
“就是他。”陳巧月又指了指一邊兒的李佑賢。
地上的宋裕澤又罵了一聲,“姓李的,你該死。”
李佑賢倒笑了笑,“姓李的。”
宋承業神色莫測,表情變了幾變,最後掏出手機,“這樣吧,李秘書,留個聯係方式,我改天帶著裕澤登門道歉。”
留了聯係方式,宋承業很快帶著宋裕澤離開了。
李佑賢低頭摁手機,給聞之宴發消息:
「√」
雖然故事細節不是他和聞之宴原本預計的那樣,但得益於宋裕澤本人的作死,一切節奏都快了起來。
剛發完這條消息,李佑賢就感覺到上臂被戳了一下。
他抬起眼,陳巧月還在捏他的上臂肌肉,“李佑賢,你應該挺能打的,怎麽不還手呀?”
她還是那幅趾高氣昂的架勢,一歪頭,看著順著他眉骨流下來的血跡,“我看,擇日不如撞日,別改天了,就今天吧。”
-
收到李佑賢消息的時候,聞之宴剛剛回到君度。
方慈被他抱到她睡過的那間臥室。
自他把她放下,她就站在地毯上,一步沒有挪動。
好像在用這種方式表達:她不願意到這裏來。
臥室內燈光溫馨,明暗錯落有致。
聞之宴手插兜站在她麵前,低眼瞧她,“……打算一句話都不說?”
“我要回宿舍。”
她重複。
“你同情宋裕澤?”聞之宴淡淡地問,“還是說心疼他?”
方慈冷冰冰笑了聲,“你覺得我會心疼他嗎?”
“那你現在,因為他,跟我強,到底為了什麽?”
他嗓音裏壓著明顯的不悅。
她沒什麽波瀾地說,“……我要自己想清楚。”
這一周以來,她幾乎是閉著眼睛,被他蠱惑,與他糾纏,衝動地答應了他所有的要求提議。
可今晚這樣的場合,像夜空中的閃電悶雷,讓她陡然清醒過來——
就像那道包廂軟包門劃出的無形界線,他是那頭的核心,而她則是這頭受製於宋裕澤的一枚小小聯姻棋子。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如果宋裕澤擠不進他的圈子,那憑她,又何嚐擠得進去?
她真是昏了頭了,妄想著與他玩一場而後全身而退。
她大概會粉身碎骨才對。
“想清楚什麽?”
聞之宴的聲音壓著一絲躁動。
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通過她的種種行為,他早已能察覺出她衝動鋒利的性格。
此前,他為她的衝動自毀不安,現在,他為她的突然冷靜更不安。
“也許,我們該結束這段不清不楚的關係。”
方慈淡淡地說。
這話有千斤重,卻被她那麽輕飄飄地說了出來。
聞之宴全身血液退潮,眼眸一眯。
他冷嗤了一聲,虎口鉗住她下頜,強迫她與他對視,嗓裏的怒意再也壓不住,他開始口不擇言,“方慈,你是真的挺厲害,”他眼底有惡劣的陰暗情緒翻湧,“認識我第四天晚上,就在這個房間這張**勾.引老子,要老子弄你,現在才幾天,又要跟我結束?”
他的自控能力,在她的突然冷臉麵前,失控了。
這話是事實。
她確實有過勾.引他的念頭和舉動。
可這個時候說出來,未免太卑劣。
方慈冷冰冰地盯他。
聞之宴掌心扣住她後腰,往自己身上一摁。
體溫貼合,下流的話語從齒間磨出,“……現在不想要了?”
方慈怒極,抬手甩了他一巴掌,“閉嘴。”
聞之宴那張俊臉被打得偏到一側,他笑了聲,慢慢轉回頭來,“……剛剛宋裕澤那種態度對你,你都毫無波瀾,現在倒是在老子這兒橫起來了。”
“到底是宋裕澤特殊?還是我特別?”
沒有等到她的回答。
兩人交鋒般對視了半晌,他鬆手了。
聞之宴轉身坐到床尾的單人沙發裏,肘撐著扶手,眼睫低垂著,陷入沉默。
過了好久。
“你知道什麽叫‘兔死狐悲’嗎?”方慈終於抬起眼看他,“因為同類的死亡或失敗感到悲傷。”
聞之宴嗤了聲,好像是感到可笑,“……你這麽覺得?你們是同類?”
“難道不是嗎?”方慈很平靜地說,“你輕輕鬆鬆,甚至隻是擺了點臉色,就能讓我們難以翻身。”
聞之宴凝著她,“我這麽對你了嗎?”
方慈沉默。
他確實是沒有,甚至,從出現在她身邊到現在,他做的都是好事。
支開宋裕澤、陪她從圖書館回宿舍、在她孤零零被曲映秋趕出來的時候,趕去接她……
還有,在她腦子發熱衝動的時候,並沒有趁人之危,而是安撫她讓她冷靜下來。
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而後起身,曲指抬起她下巴,放低了聲音,“……方慈,不是說好了,跟我試試嗎?”
“跟宋裕澤是同類的感覺那麽好嗎?好到讓你不願意放棄?”
一點兒也不好。
她機械地想。
“我們之間,我提出的一切,包括玩遊戲,跟我試試,幫你毀掉聯姻……”聞之宴慢聲細語,幾乎是在哄她,“都是出自我的私心,因為我對你感興趣。”
但是,即便掌控力強如他,也無法料到所有的事,比如,他完全沒料到,在那一個暴雨夜,初次跟她正麵接觸,那種難.耐的癢意就迅速擴大,占有欲急劇滋生。
一直發展到今晚,看到宋裕澤處處以她未婚夫自居,對她態度差勁,他內心的怒火無法抑製,才讓事態升級,難以收場。
“那麽你呢?”聞之宴指腹撫了撫她眼下,“你當初那麽衝動地跟我走,後來又答應我,是因為什麽?”
當然是因為吸引力。
甫一與他對視,她就產生了接近他的衝動。
方慈終於逐漸從今晚的衝擊中脫離,回到了水麵之上,她輕聲說,“因為……”
“因為我們才是同類。”
聞之宴嗓音低低,把她的話補充完整。
再度接觸到他幽深的眼眸,方慈內心又開始動搖。
是了,清醒與聞之宴不可兼得。
她要麽閉上眼與他糾纏,要麽清醒地立刻抽身而退。
“今晚才剛剛接吻,”他聲線又緩又溫柔,“你怎麽能說出這麽殘忍的話?要跟我結束?”
初見那一晚的暴風雨驟然再度襲來,方慈腦子又開始發熱,動搖愈來愈劇烈。
而聞之宴還在說。
用她難以想象的,從來沒有受到過的輕言慢哄,“……我仔細想想,是不是我今天嚇到你了?”
方慈捧住他的臉,堵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