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想用針紮我,他想讓我死◎

蘇家的那對父母送祁星河去醫院時,蘇任華和嚴倩是坐著兩輛車離開的。

蘇任華和他的妻子嚴倩在外人眼裏是一對相當和睦的夫妻,但隻有少部分蘇家人知道,這對夫妻早已貌合神離了。

蘇任華坐在他的商務車裏,懷裏的祁星河被他安撫著睡了過去,蘇任華拍著他的背板輕哄著。

他的司機兼他的助理開著快車,間隙中安慰蘇任華,“蘇先生,不用著急,我看小少爺傷勢不算很重。”

蘇任華對祁星河寶貝得不行,從祁星河進家門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珠子仿佛按在祁星河身上。

外人看來很離譜,一個養子為什麽地位比蘇家長子蘇陌還高,跟了蘇任華好幾年的王竹卻知道裏頭的隱情。

祁星河是蘇任華和初戀生的私生子。

蘇任華和嚴倩是商業聯姻,兩個人在此之前都有過另外一半。

嚴倩當初死活不願意和蘇任華結婚,被父母灌醉送進蘇任華房間裏才促成了這件事。

蘇任華娶了嚴倩,過了平靜的五年生活,一次偶遇再次遇見了初戀,幹柴烈火,才有了祁星河。

祁星河出生時,蘇任華很焦慮,他很喜歡這個孩子長得很像他,但要怎麽帶回家。

蘇明冉的走丟,讓蘇任華鑽了空子,祁星河以養子的身份住進了蘇家,取代了蘇明冉的位置。

王竹明白蘇任華對祁星河的寵愛,但不明白對待自己孩子絲毫不上心的嚴倩,為什麽唯獨特別關照沒有血緣關係的祁星河。

如果嚴倩知道祁星河是蘇任華的私生子,會不會崩潰?

另一邊,嚴倩催促著一直照顧她起居生活的晨媽,“晨媽快點,跟上任華的車。”

晨媽的車技不如王竹,隻能勉強追上,她安撫著嚴倩,“我看小少爺沒有太大的問題,您別擔心。”

嚴倩非常著急,她想從蘇任華手裏搶走祁星河自己照顧,又怕搶得太著急會弄疼祁星河。

“都怪我,為什麽要生這麽個畜生出來,害星河受傷。”

晨媽輕輕歎口氣。

晨媽是跟在嚴倩身邊的老人,是親眼看著嚴倩怎麽被嫁進蘇家的。

嚴倩是家裏的長女承擔的責任更重,因為嚴家沒有生下兒子,所以嚴倩被送去商業聯姻。

起初嚴倩怎麽也不肯,後來嚴倩懷了孕無奈之下隻能嫁進蘇家。

蘇陌和蘇敏敏這兩個孩子到底是怎麽來的,嚴倩心知肚明,她討厭蘇任華連同他的孩子也不喜歡。

兩個孩子一直是被晨媽拉扯大的,就這麽過了五年。

五年後嚴倩意外懷孕。

此時她的身體已經虧空,根本不能夠再生孕,蘇家的祖母帶著一幫人坐鎮蘇家,威逼利誘了嚴倩很久,嚴倩才答應生下蘇明冉。

蘇明冉出生的那夜,嚴倩九死一生,蘇任華卻根本沒有來醫院裏看望過她,蘇家的祖母更是不管嚴倩的死活非要順產。

嚴倩生下蘇明冉後一丁點力氣也沒有,蘇家上下人隻關心孩子是否健康,沒有看過嚴倩一眼。

蘇明冉漸漸長大,每次嚴倩看見蘇明冉就會想起她生產時的遭遇,想起她是怎麽嫁給蘇任華的,怎麽被迫和心上人分開的。

對待蘇明冉逐漸冷漠和厭煩。

晨媽很心疼嚴倩,也非常理解嚴倩。

自從嚴倩嫁進蘇家沒有一天是開心快樂的,直到祁星河的出現。

祁星河來的時候晨媽剛巧回了老家,她聽說嚴倩非常喜歡祁星河,把祁星河當作自己最疼愛的孩子來對待。

晨媽也不明白為什麽嚴倩那麽喜歡祁星河,直到她從老家回來看見祁星河的第一眼,忽然懂了嚴倩。

祁星河非常像嚴倩曾經的男友。

嚴倩和她的男友非常恩愛,嚴倩曾經發過誓非他不嫁,但後來家裏人從中作梗,嚴倩也想過遠走高飛,奈何因為重重阻礙,隻能和男友分手。

祁星河的出現像是嚴倩對她曾經逝去的愛情美好的幻想,幻想著她和男友已經結婚,生下了一個長得非常像男友的孩子。

這是一種病態,也是嚴倩能夠繼續待在蘇家,免受痛苦煎熬的病態。

好在祁星河對嚴倩很好,把嚴倩當作親生母親,像是一對親母子。

……

蘇明冉在附近的醫院下車,他來醫院的次數很少,平常感冒或者是受傷了,隻會進藥店買點藥隨便打發。

今天他的頭疼得厲害,手也是,不得不來到大醫院看病。

詢問前台該怎麽掛號,側頭瞧見前方不遠處蘇任華身邊的王竹正排隊掛號。

王竹的不遠處是蘇任華,他抱著祁星河低聲哄著,旁邊是一臉著急的嚴倩。

“你要先去那邊掛個號,然後再上三樓左手邊等著,如果不清楚可以叫你父母過來。”前台的護士見蘇明冉看著像是個學生,又是一個人來,有點擔心。

蘇明冉低垂著眼簾,輕聲道:“我知道了,謝謝。”

蘇明冉沒有跟過去排隊,他等著蘇任華抱著祁星河上去了,才過去排隊。

剛過去就聽見人抱怨。

“有錢人了不起?誰家孩子生病了不著急,就他家著急?口氣這麽衝,說扔給我一百塊讓我讓出位置給他們先掛號!什麽人啊,好好說話不行?”

蘇明冉掛了號,上了三樓。

他的頭太疼了,耳朵開始耳鳴,被扇腫的臉頰火辣辣地疼。

向周邊的護士問廁所在哪兒,蘇明冉扶著牆麵慢騰騰地走過去。

他整個人背脊是彎曲著,身上不停地冒著冷汗。

快走到廁所時,地麵太過濕滑,眼見著要摔跤,有人及時扶住了他。

“明冉?你怎麽在這裏?”

蘇明冉的耳鳴慢慢結束,他抬頭看著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顧沛,黯淡的眸光漸漸綻放著些許光,“顧沛你為什麽在醫院?”

如果小黃是蘇明冉回家後整個青春年少時唯一的玩伴,那麽顧沛就是他回家後唯一照亮他的光。

蘇明冉遇見顧沛是在祁星河十五歲的生日宴上,當天的祁星河是宴會上最亮眼的存在,而蘇明冉那天被蘇任華狠狠斥責了一通,被打發到後院不允許參加祁星河的生日宴。

那是蘇明冉回到蘇家的第二年,他知道自己不討父母喜歡,學著蘇敏敏那樣,給父母做一些禮物,討好父母。

他沒有錢,想給父母做手工花,每天跟著老師下課學習,做了快兩個月才做好,歡天喜地送給蘇任華和嚴倩。

嚴倩隻看了一眼,冷漠地告誡蘇明冉,以後沒有她的允許別進她房間。

而蘇任華直接把他的花扔進垃圾桶裏,“什麽破玩意。”

蘇明冉做了快兩個月的禮物,不被人欣賞,隨意踐踏。

可祁星河生日宴的前一天晚上,祁星河隨手畫的奇形怪狀的小豬,隨意送給蘇任華和嚴倩換取金錢購買遊戲機,被那對父母誇了很久。

於是蘇明冉找上祁星河哭著問他,為什麽他能被父母喜歡,為什麽父母要討厭他,能不能告訴他怎麽樣才能得到父母的喜歡。

祁星河正玩著新的遊戲機,嘲笑著蘇明冉,“你一輩子都學不會!爛乞丐,吃我家的,穿我家的,用我家的,你還想要什麽。”

兩個小孩發生了爭吵,祁星河把蘇明冉推倒,蘇明冉不小心撞在了架子上,蘇任華給祁星河的名貴花瓶砸在地上碎了。

很快大人趕了過來,蘇任華不分青紅皂白責罵蘇明冉卻安慰祁星河,嚴倩也站在祁星河這邊。

第二天的生日宴,蘇明冉被發配去了後院,那天他很委屈,眼睛始終是紅的,他想問蘇任華為什麽祁星河能過生日,為什麽他回到家從來沒有人幫他過過。

但他不敢再問了。

家裏的傭人遠遠地嘲笑著他,蘇明冉坐在後院裏,低頭瞧著排長隊的螞蟻,一聲不吭。

這時候被蘇家邀請過來的顧沛逛院子時走過頭,碰上坐在後院傷心難過的蘇明冉。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你也是被蘇家邀請過來的客人?”

蘇明冉聞聲抬起頭,顧沛穿著一件寬大印花的黑色衛衣,手裏抱著一個籃球,好奇地看著他。

蘇明冉躲過顧沛的目光,身子挪到一邊不給顧沛看,顧沛偏要看,最後遞給蘇明冉一顆奶糖。

“給,吃了這顆糖就不要再難過啦。”

後來蘇明冉和顧沛漸漸熟了,顧沛會經常找各種理由來蘇家喊他出去玩,會在他回家錯過飯點沒有吃東西時帶他出去吃飯,會在家裏人責罵他後打電話叫他出去打球。

再後來他們上了同一個高中,顧沛平常沒少照顧他,蘇明冉總是喜歡和顧沛待在一起。

蘇家對蘇明冉來說是另外一個小黑屋,而顧沛是連接小黑屋外,唯一能夠獲取陽光的存在。

對顧沛,蘇明冉總覺得熟悉又溫暖,可漸漸地,顧沛和祁星河走得越來越近,明明之前顧沛也是看不慣祁星河的。

他沒有告訴顧沛蘇家人對他不好的事,他不想被人看不起,同時也沒有告訴顧沛他和祁星河之間的恩怨。

現在在醫院能夠看見顧沛,蘇明冉很高興。

“我來看星河,剛才星河給我打電話說是從樓上摔了下去,把我嚇了一跳。”顧沛神色有點急,“他還好嗎?”

蘇明冉收斂了對見到顧沛的熱情,“不清楚。”

“你也不知道?他不是你弟弟嗎?”

蘇明冉看著顧沛,十足冷漠,“哦,所以呢?”

顧沛不自覺地擰著眉,他見蘇明冉臉色轉冷想問蘇明冉又發什麽瘋,想著自小的情分,無奈地忍下去:“你又怎麽了?你身上哪裏來的傷?”

“沒怎麽。”

顧沛不管不顧硬是拖著蘇明冉去看醫院。

醫生要蘇明冉做個全身檢查。

蘇明冉猶豫再三,隨便打發了醫生。

他手裏頭的錢不夠支撐接下來的醫藥費,隻能讓醫生開點藥。

顧沛見他取了藥,像是等得不耐煩了對蘇明冉道:“你沒什麽問題了吧?我上樓去看星河。”

不等蘇明冉說話,顧沛已經轉身上了樓。

蘇明冉望著顧沛的背影,自從大一後,顧沛總是對祁星河格外上心,他想著顧沛是不是喜歡上了祁星河。

他對於顧沛的感情很複雜,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什麽,但他清楚的是,現在在小黑屋唯一給他的那束光也要離開了。

靜靜地望著顧沛遠離的背影,蘇明冉接到了蘇任華的電話。

“你現在在哪兒?”

蘇明冉沉默不語。

“我不管你在哪兒,給我死到醫院,向星河道歉!”

蘇明冉掛斷電話,往樓上走,他想看看祁星河到底是摔了哪裏,能讓蘇任華那麽生氣。

剛踏進去,祁星河瞥見蘇明冉,忽而哭著指著蘇明冉,“他是殺人凶手!他想用針紮我,想讓我死!”接著一頭紮進了顧沛的懷裏。

顧沛心疼地安撫著祁星河,一下下輕拍祁星河的背,緊盯著蘇明冉,眼裏沒了剛才的溫和全是警惕。

蘇明冉深呼吸一口氣,他向顧沛道:“你認識我那麽久,你信——”

不等蘇明冉說完話,顧沛朝著他道:“明冉,星河是你的弟弟,他說話或許衝撞了你,你讓著他就是,為什麽要推他下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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