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來,抱一下
紐約的夜剛剛降臨,車流在他們身後匯成一整條燈帶。
喇叭聲、人聲、腳步聲在某一秒嘈雜溫暖地交融,變成她聽不清晰的背景音。
寧瀟隻怔了很短的一瞬。
很快,池蔚然站起來,眉頭微蹙:“你這樣走路很危險,人多的時候踩到怎麽辦。”
“知道了。”
寧瀟拖長音,還沒敷衍完,臉頰就被戳了戳。
“幹嘛?”
寧瀟翻了他一個白眼:“也是,你好好感受一下我的誠意,我的臉蛋和爪子都要凍掉了。”
“沒有。”池蔚然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就是確認下你是不是真的。”
他也是有經驗了,在夢裏總會抱到空氣。
說完,池蔚然張開手臂,衝她彎唇笑了笑。
“確定好了。來,抱一下。”
擁抱對寧瀟來說並不陌生。
她曾經是很習慣用身體語言表達愛意的人,在高興的時候最愛熊抱別人,完完全全的來者不拒。
池蔚然也不例外。以前他隻要去了她比賽,她贏了的話,一視同仁——寧瀟總會發起一個巨大的擁抱,把所有朋友都攬在懷裏。
當然也有單獨擁抱。
比如最近,在最親密的時候。
但那時候理智都燃燒殆盡了,不貼在一起都不正常。
算起來,以新身份開始的擁抱,這是第一個。
寧瀟也沒多猶豫,手臂從他大衣裏伸進去,攬過男人勁瘦有力的腰際,耳朵也順勢貼上胸膛,悄悄取暖。
她最怕凍的其實是耳朵,稍微冷一點就會疼,手跟臉反而沒那麽畏冷。
但她不喜歡,也不習慣把弱點全部暴露的感覺。
寧瀟難得穿淺色,白色羊羔毛不止暖和,還讓她整個人都像散發著輕快柔軟香味的奶糖。
他被這樣親密無間的擁抱擊中,幾乎有兩秒是恍惚的。
那種熬到頭的心情很複雜,終於見到了解放區的藍天就是這種感覺。
很快,池蔚然用大衣把她大半個人都包裹起來,掌心蓋在她冰涼的耳朵上,輕揉了幾下,才俯身把她深深擁進懷裏。
一個極其契合的擁抱。
他身上有很淡的木質雪鬆香味,還有若有若無的鬆針味縈繞在寧瀟鼻尖,她使勁嗅了幾下,鼻頭皺起,像小狗一樣靈敏的嗅覺得到滿足,又滿意地往深處鑽了鑽,小聲嘟囔道:“用的什麽香水,還挺好聞。”
池蔚然唇角輕然一彎,把人又攬得緊了些:“吃什麽?”
“學長給我推了幾家西圖瀾婭餐廳,我想想啊。”寧瀟仔細思索,完全沒注意到頭頂逐漸沉默,“其實我想吃中餐,但是有點遠,有家意麵和炸魷魚圈好吃,離得近……”
“是嗎,要不s然叫上他一起?”池蔚然的聲音輕飄飄傳過來。
“不用了人家挺忙——”寧瀟話頭一頓,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伸手在他腰上擰了一把,“嘖,陰陽怪氣的,別這麽小氣好不好,怎麽就你能當甲方啊?任總那也是我們……”
“OK,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池蔚然攬過她的肩,帶著人徑直往前走,幽幽然道,“看來我今天該請假的,也好好學習一下紐約哪裏有好西圖瀾婭餐廳。”
“那我把他電話給你?你可以約出來自己聊。”
“我沒有電話。”
“哈,都說你氣量不行了,還是跟我多學學。”
“好,寧老師什麽開課?”
“你付費嗎?”
“我躺著聽。”
“滾吧。哎對,我這還有一根熱狗,忘了給你了,你嚐嚐。”
“冷的。”
“所以才讓你嚐,我想做個實驗,看跟熱的有什麽區別。”
“……寧瀟。”
“嗯?”
“很有探索精神。”
“謝謝誇獎,我也覺得。”
兩個人的身影快要融成一道,雪白被裹在純黑中,街上的燈色暈開,兩人很快就消失在了擁擠的人潮中。
施落嶄站在原地看了會兒,眉頭緊鎖,思索了一會兒。
“小方,你去查查看,池蔚然有沒有精神科就診記錄,精神分裂什麽的。”
雖然稍微隔了一點距離,但他也不是瞎子,剛剛那短短幾分鍾,池蔚然就跟跳到了新海域一樣,整個人脫胎換骨,透著股耍賴,恣意和無處安放藏也藏不住的狂喜。
冬風好像將少年意氣都吹回他身上。
方助立馬點頭應下:“是,我立馬就去。”
“回來回來!”施落嶄重重歎了口氣,“我就說你是個木頭。你沒看他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人家身上,哎,這到時候要是耽誤了進度,我可得要點補償了——”
老狐狸意味深長地挑眉,最後還是沒忍住,眼裏掠過一點笑意。
施落嶄至今還記得見他的第一麵。
那時他雖然不關心,但也知道父親林家郡手上落了個燙手山芋,一個棘手又沒什麽油水的工程項目,直白點說,那句玩笑話就很貼切——跟做慈善差不多。
等真的因為公事跑了東南亞一趟,抽出時間勉強去看了眼,施落嶄才發現何止是棘手。通訊基站在國內搭起來都需要時間,他們要經過的地方更複雜,有可能會得罪到相關勢力,連前一年做了類似項目投資的建申資本都繞了路。
施落嶄直接去了林家郡辦公室,但沒有見到人,隻看到有人橫在沙發上睡覺,兩條長腿交叉,臉上蓋著份資料。
他走過去把資料拂到地上,問這個項目是不是非要推不可?
沙發上的年輕男人掀了掀眼皮,很是懶倦,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施落嶄彎腰要把那份資料撿起來時,看到隻是什麽散打比賽的介紹,還沒動作,手臂就被人猛地扣住了。
對方力道驚人。
他抬頭,對上了一雙含笑的眼睛。
那笑意很表麵。如同冬天河麵薄而脆的凍層,鋒利與漠然隱隱浮動。
後來從林家郡嘴裏知道了他的名字。
池蔚然。
陡然看到他另一麵,施落嶄覺得還挺新鮮。
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