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陳靜雲能理解,他們兩個在工作上沒有服裝需求的人沒有什麽正裝,但是兩個人都穿著白襯衫西裝褲,看起來是有點太引人注目了。
又或許是現在的郎洋洋和莊碩站在一起,就有一點老夫老夫的感覺,穿一樣的衣服更明顯。
“就說是工裝吧。”陳靜雲最後安慰一句。
但是身為種植組組長的小賈可沒有幾千塊的襯衫穿。
郎洋洋和莊碩也後知後覺,最後一人套上了毛衣開衫,一人套上了馬甲。
均衡一下這股“今天有正事”的氛圍,看起來還真的有股創業青年的氣質。
很快,劉總和市裏麵的領導謝主任一起過來了,謝主任是個颯爽的中年女性,穿著方便走動的運動鞋,頭發幹幹淨淨的紮起來,戴著一副無框眼鏡,臉色雖有疲憊,但眼睛很有精神。
大家互相介紹著認識一下,謝主任說:“我們先走走吧,邊走邊說,好遠我就看見水稻了,先去看看水稻。”
“好的主任。”郎洋洋回答,然後把莊碩推到她身邊,讓他隨時回答謝主任的問題。
一開始劉總要來參觀,郎洋洋和莊碩想著有合作的機會,但是現在多了市領導,還要看陳家寨,可能就沒有那麽簡單了。
郎洋洋在旁邊跟著走,心想這可能是政府合作的項目,和興超市是本地的龍頭生鮮產業,南溪農場也是長溪市唯一一個規模可以稱得上是農場的地方。
陳家寨現在有少數民族發展項目,所以這可能是一個農旅合作的項目。
郎洋洋一邊在心裏推測,一邊聽劉總和謝主任的問題。
沒有想象中問的那樣專業複雜,更多的是問一些實際的數據,這個莊碩比郎洋洋清楚,回答得很好。
一路聊著看著,走到馬場的時候劉總感歎一句:“馬場居然這麽大,之前在農博會看,我還以為是養個七八匹。”
“目前的規模是58匹馬,其中有19匹是今年才出生的小馬。”莊碩說。
郎洋洋看謝主任一直看著馬場麵前的大草坪,心想她來看陳家寨是為了旅行,就開口補充:“原本是隻做馬匹的飼養和繁殖的,後來農場發展了農家樂之後也開發了騎馬的項目。”
郎洋洋的普通話很標準,聲音淡淡的,但是吐字清晰聲線溫柔,說話的時候也笑眯眯的,謝主任每次聽他說話的時候都會看著他。
郎洋洋稍稍上前一點,給謝主任指位置:“這一片的草地平時也不放馬出來,主要用作娛樂馬場,因為臨著南溪河,風景很不錯,我們也和市裏麵的兩家影樓有合作,提供場地和馬匹給他們拍照片。”
“這很好啊,這樣也算是一種宣傳,來的人多嗎?”謝主任問。
郎洋洋:“夏季還挺多的,主要是拍婚紗,偶爾也有私人攝影師來拍寫著,我們也有計劃給農場做一點旅遊宣傳,到時候來的人會更多點。”
謝主任點點頭,沒有再問,開始往前走,去看養殖區的羊啊豬什麽的。
農場麵積不小,品種也多,這一看下來,就快一點鍾了,陳靜雲安排大家一起去陳家寨的餐廳吃飯。
這段時間郎洋洋沒有怎麽去陳家寨,沒想到裏麵路也修了,房子也整了,一路過去,看到好幾個地方都在裝修。
在裝修就說明那個房子租出去了。
路過Brookside和山野間的時候,陳靜雲特地介紹了一遍,又提:“這個甜品店就是洋洋哥的分店,已經裝修得差不多了,再過一個月聯合村裏的另外幾家店一起開業。”
“哦?”謝主任表示好奇。
旁邊的劉老板哈哈一笑,說:“我在農博會吃過他做的甜品,真的是好吃,尤其是我太太和女兒很喜歡,後來她們倆還特地去店裏吃了兩次。”
郎洋洋還不知道這回事,笑笑說:“您過獎了。”
謝主任也笑笑:“說得我都想嚐嚐了。”
郎洋洋和莊碩對視一眼,懊悔啊,今天怎麽沒想著帶一點甜品過來,現在店裏麵好幾樣甜品都是用南溪農場產的原材料。
但是現在又不能諂媚著說給您拿幾樣過來嚐嚐,也不好說下次一定。
有沒有下次還不知道呢。
到了陳家寨就是陳靜文和村委在招待了,郎洋洋和莊碩隻是陪同。
郎洋洋以為吃飯是在村委的食堂,沒想到是還沒有正式營業的餐廳,走進去看到穿著廚師服的周垣和莊曉宇的時候,郎洋洋和莊碩都很驚訝。
“餐廳開了?”莊碩悄聲問周垣。
周垣:“還沒有,但是菜品的研發和裝修都差不多了,正好今天讓老板們嚐嚐。”
郎洋洋和莊碩豎個大拇指。
看來陳靜雲很信任周垣,因為比起還沒有經過顧客考驗的創新菜,本地的傳統菜是要穩妥一些的。
餐廳的名字就叫陳家寨創意餐廳,不管是名字還是裝修看起來都很樸素,但是從地板、家具等等還是能看出來,是廢了心思的。
幾個月前來陳家寨,它還是個隻有幾個小吃攤的寨子,現在變化這麽大,有種看著小孩長大的欣慰感覺。
郎洋洋轉身,穿過街道,看到拐角處的山野間和Brookside,深呼吸一口,微微抬起下巴,很自信地笑了一下。
周垣出品的菜有保障,大家都吃得很滿意。
吃完飯在寨子裏轉了一圈,也去了小瀑布,在介紹寨子這一塊,陳靜文是最專業的。
走完下來,謝主任和劉總都很滿意。
下午四點,劉總和謝主任回去了,大家一起送他們上車。
郎洋洋和陳靜雲走在最後麵交流信息,郎洋洋說了自己的猜測。
“嗯……我也這麽想過。”陳靜雲壓低聲音:“但如果真的是政企合作的項目,應該會提前出消息的,怎麽會這麽突然?看著跟微服私訪一樣。”
這一點郎洋洋也奇怪。
按理說這種項目前期籌備的時候就有很多消息放出來了。
說著說著,走到了停車場,謝主任和劉總準備上車,同大家告別。
郎洋洋依舊保持著滿分的禮貌笑容,心裏雖然忐忑,卻也不能直接問。
大家心裏都有疑問,但又隱隱覺得這是一個很大的機遇。
“那我們走了,辛苦你們。”謝主任笑著說,她工作了這麽多年,這群人幾個眼神她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麽,也不想故弄玄虛,適時透露出自己的態度:“對了老劉,回頭你把莊老板和小陳的微信推給我。”
劉總笑著:“行,走吧,上車。”
此話一出,表明有後續,大家都忍不住雀躍,對著車尾氣揮手傻笑。
這件事不會很快就有結果,但是當晚村委的人就打聽到了,確實是在籌備一個大項目,說是農旅示範基地,跟和興超市合作推廣本地的農產品。
郎洋洋正在二樓選購材料,另一邊手機開著群聊語音,陳靜文繼續說:“聽說是農科院都有參與,要做什麽的高原育種研究,這個不是很清楚,總之是個大項目。”
“那我們該做點什麽?”莊碩在電話裏問,風呼呼的,大概是在開車。
陳靜雲歎口氣:“什麽都做不了,就是等,這種機會,真的就隻能靠等。行了,我先忙去了,有事情在群裏說。”
“好,拜拜。”郎洋洋跟她道別,語音會話裏隻剩下他和莊碩,郎洋洋單手托腮:“你在路上了嗎?”
莊碩:“嗯,快到市裏了,順路去把二姑媽接過來。”
郎洋洋嗯了一聲,一想到要聊自己那個倒黴爹的事情,多少還是有點喪氣。
“那我等你們。”
“好。”
下午的天氣不錯,暖暖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木質地板上有斑駁的樹影,床邊坐了兩個女孩子,她們點了荔枝拿鐵和馥芮白,甜品是一份蓮子冰淇淋和一份苔蘚磅蛋糕。
都吃了大半,正在小聲聊著天。
音樂聲很輕,並不讓人覺得吵鬧。
郎洋洋對店裏的音樂是有要求的,不是隨機在日推裏播放,甚至晴天雨天,夏天冬天都有區別。
郎洋洋看著地板上的斑駁影子出神,等回過神來是坐在靠窗位置的顧客從他身邊走過。
此時店裏的音樂切換到熟悉的旋律,叫《Guaranteed》,是來自哪位歌手郎洋洋不記得了,隻記得是在電影《荒野生存》裏聽到的。
這首歌陪伴郎洋洋走過了很多迷茫無助的時刻。
每次聽到這首歌,都會幻想自己在野外一條筆直的路上走著,沒有目的,隻是往前走。
那種什麽都不需要思考的放鬆感。
有時候是“路的盡頭都一樣”,有時候是“路上風景真的很美好”。
郎洋洋起身,準備去把窗邊的餐桌收拾一下,這時候聽到有人踩著木質樓梯上樓。
堅定有力的步調讓郎洋洋回頭求證。
果然是莊碩來了。
“我來。”莊碩馬上快步走過來,搶著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好,“都吃完了,真好。”
他還穿著早上的那件襯衫,忙了一天出現了褶皺,袖口挽到胳膊,動作的時候沒有彈性的布料勾勒出明顯的肌肉線條。
郎洋洋笑,偶爾也臭屁地回答:“那當然,我們店的東西這麽好吃。”
郎洋洋用抹布擦桌子,兩人身上都有搖晃的光斑。
抬頭看窗外,是起風了,門外的梧桐樹葉晃動。
東西收拾好,二姑媽端著小點心和茶上來了,她還不知道今天要聊什麽,但是兩個小輩這麽鄭重的一起約見自己,還是覺得有點奇怪。
三人坐下,都坐得筆直。
二姑媽看看對麵的人,又看看盤子裏的果子。
“怎麽了?這麽嚴肅?”
郎洋洋和莊碩對視一眼,郎洋洋右手捏著杯子轉啊轉,說:“姑媽,前兩天我幫你扔垃圾,無意間看到裏麵的一個信封,是我……我爸寄來的,你們還有聯係嗎?”
二姑媽聽完一愣,而後歎口氣說:“你知道了我也不瞞你,不知道算不算聯係,他給我家寄信,我沒有回過。”
“他……他在監獄?”盡管知道自己和這個父親沒有半點牽掛,但說起來還是有莫名的不開心。
二姑媽先是抬眼看莊碩,下意識的覺得這種事情會影響到莊碩和親家的看法,畢竟坐牢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洋洋都跟我說過了,姑媽,沒事的你說。”莊碩解釋。
二姑媽:“唉,是。以前他就經常從監獄給我寄信,我都沒看,我恨他氣死了爸媽。今年你回來了我才想著,看看到底要說什麽,我心裏其實有點怕他又回來。上個月他寄來的信裏寫,說他生病了,求我聯係監獄給他保外就醫。”
“他是什麽罪?”郎洋洋問。
從姑媽的描述來看,已經進去很多年了。
二姑媽:“我不知道,他沒說,但是坐這麽多年的牢……”
三個人都沉默,肯定不是小偷小搶的罪。
這時候莊碩開口,“我服役時的班長,他可能認識洋洋的爸。”
“什麽?!”二姑媽不敢置信,“我查過那個監獄,在北方呢。”
莊碩:“是的,我班長退役後就在文金山監獄工作,我可以找他問問,他應該是知道一些的。”
二姑媽皺著眉低頭歎氣:“唉……真是個禍害。”
郎洋洋也垂下眼眸。
“你說他生病了?”莊碩問。
二姑媽有些著急:“他信裏是這麽說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是真的生病了,監獄會不會不要他?把他放回來?”
“按理說是不會的,但重病確實可以保外就醫,但這種情況好像監獄會通知家屬。”
莊碩說完,也覺得有點棘手。
而在場的二姑媽和洋洋比他更迷茫。
他想了想,跟郎洋洋和二姑媽:“這樣,我去打聽清楚他的情況,以及這種情況可以怎麽處理,這件事先保密,不要跟任何人說,等我的消息。”
“可是,這畢竟是我家的爛事,這樣麻煩你……”二姑媽說。
莊碩:“說什麽呢姑媽,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你們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而且我剛好認識人,放心交給我。”
二姑媽憂心忡忡的走了。
莊碩輕輕握住郎洋洋的手,低頭看他:“有我呢,別怕。”
說完輕輕揉捏郎洋洋冰涼的指尖,心疼得胸口悶著氣。
“你說……”郎洋洋抬起頭,眼神冷漠又脆弱,陽光打在他的發絲和眼睫毛上,幾乎成了透明的。
他緩緩開口:“如果真的是病了,我不想管他,讓他在監獄自生自滅,你們會不會覺得我很冷血。”
莊碩立刻堅定道:“不會。”
他看著郎洋洋眼睛,用最堅定又溫柔的聲音回答:“我不會,我爸媽不會,你的朋友也不會。洋洋,如果知道了你的過往明白你的處境,卻還不能理解你的選擇,那就不是真的愛護你關心你,更不用在乎那種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