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莊碩做事情的時候很麻利,原本亂糟糟的水槽很快就收拾好了。
南瓜皮被莊碩放在一個漏盆裏,瀝幹水分再拿去扔。
弄完之後找了個刷子,把水槽裏裏外外刷一遍。
中間二姑媽打電話來,說他們三個今晚和朋友們去唱歌,就不在家吃飯了,讓他們兩個自己解決。
郎洋洋看著這一盆南瓜皮,回想了一下小時候吃南瓜的時候,最後剩的南瓜皮吃起來是什麽口感。
糯糯的,沒什麽水分,帶一點點清新的苦味,香氣比南瓜肉要濃鬱。
如果……南瓜肉不合適的話,南瓜皮是不是可以嚐試一下呢?
郎洋洋腦袋裏冒出了一塊布朗尼。
布朗尼蛋糕下麵的那層巧克力餅幹,帶著巧克力的微苦,還有一點硬度,中間也是偏緊實的布朗尼,再加一層細膩的奶酪,口感豐富。
南瓜皮也帶有清新的苦味,如果把最底下的餅幹丕換成南瓜皮呢?又或者在餅幹上麵加一層呢?
奶酪是黃色的,南瓜肉也是黃色的,在麵上點綴一點南瓜肉,應該也不會太影響口感。
“我知道了。”郎洋洋說。
莊碩擦幹淨水槽麵上的水,“知道什麽?”
郎洋洋笑著說:“我想試著做一款南瓜布朗尼,可能要忙到很晚。”
“沒事,我帶了電腦,正好準備一下後天接待劉總的流程。”莊碩說。
郎洋洋抿嘴,眨眨眼睛。
莊碩:“什麽?”
郎洋洋:“餓了。”
莊碩大笑,甩甩手上的水再在自己衣服上擦擦:“我去買,想吃什麽?”
郎洋洋想了想:“不知道,想吃熱乎乎的,辣一點的,最好是帶湯的。”
“我懂了。”莊碩邪魅一笑,穿上自己的外套出門去了。
郎洋洋看著他的背影,嘟囔著:“懂什麽了……我都不知道我想吃什麽。”
在生活的很多小細節中郎洋洋經常有這個爛毛病,但是莊碩從來不會覺得不耐煩。
反而會很有“情趣”的把這個當做“老婆的任務”,每次都會很用心的完成,對郎洋洋來說,簡直就是驚喜。
比如郎洋洋說想吃火鍋,但是火鍋的種類這麽多,不知道想吃什麽火鍋。
莊碩就會“邪魅一笑”,說:“考驗我,我懂了。”
他會看一下前麵兩天吃的是清淡的還是油膩的,再看看今天天氣是熱的還是冷的,接著再回想一下郎洋洋這兩天有沒有提過想吃酸的、辣的、想吃魚還是想吃牛肉。
在吃的這一塊,莊碩準備的永遠都是在郎洋洋的期待之上。
對於郎洋洋的驚喜和誇獎,他會很驕傲地說:“天天睡一塊了我還能不知道你想吃什麽?”
店裏麵又變得很安靜,郎洋洋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腕,回烘焙室做剛剛想出來的南瓜布朗尼。
布朗尼蛋糕的質地是介於蛋糕和餅幹之間的,看起來很甜膩,但是用了大量的黑巧又加入了朗姆酒,讓它變得風味十足。
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布朗尼,但喜歡布朗尼的人會給它成倍的喜歡。
郎洋洋又切了四分之一個南瓜,這次削皮的目的改變了,因為需要南瓜皮的厚度保持一致。
分別切了三個厚度的,最厚的一塊有1cm,雖然已經預見了這麽厚的南瓜皮會搶掉巧克力的風味,但郎洋洋還是想試試。
布朗尼的製作很簡單。
郎洋洋做好布朗尼蛋糕體,烤製20分鍾之後冷藏,接著把奧利奧的餅幹部分打碎,壓實之後送進冰箱冷藏。
為了讓布朗尼和南瓜產生顏色上的關聯,郎洋洋這次做的是布朗尼芝士蛋糕。
剛攪拌好芝士糊,南瓜也蒸好了,郎洋洋試吃了一塊南瓜皮,是記憶中的軟糯香甜。
郎洋洋找來模具,準備做最後一步的時候莊碩回來了,領了三個保溫袋子。
“先吃飯還是先做蛋糕?”莊碩靠在烘焙室窗口問。
郎洋洋:“先做,最後一步了很快的。”
模具裏鋪紙,放上冷藏好的巧克力餅幹,再放大約0\'5cm的南瓜皮,壓實,錯落著放幾塊布朗尼蛋糕,最後把過篩好的芝士糊倒進去。
郎洋洋端起模具,“放進烤箱。”
莊碩點點頭:“好複雜啊。”
“原本不複雜的。布朗尼的材料常見,做法也很簡單,隻是我這次做了一點創新。”
郎洋洋設定好烤箱的溫度,摘下身上的圍裙走出來說:“也不一定好吃,但感覺會很特別。”
莊碩伸手攬住郎洋洋的肩膀:“肯定會好吃的,走,吃飯!”
郎洋洋坐下,扯桌子上的紙巾擦擦剛洗過的手。
“砂鍋米粉,一碗酸湯的,一碗泡椒的,還有炸小豆腐和醸蘿卜皮,這兩碗是熱的糖水,我看排隊買的人好多,應該好喝的。”
莊碩一一把吃的擺出來,連筷子都給郎洋洋拆好。
郎洋洋笑著,這家砂鍋粉離店裏可是有點距離的,他們一起吃過兩次,郎洋洋很喜歡。
“謝謝,那麽遠,你開車去的?”郎洋洋問。
莊碩把糖水的碗也拆開,是銀耳桃膠熱糖水,裏麵還有紅棗枸杞什麽的,看著就很營養健康。
他說:“我算著你一般和麵啊打雞蛋什麽的,差不多用半個小時的時間,半個小時我剛好去一趟,多好。”
郎洋洋笑:“時間管理大師麽。”
莊碩笑得很驕傲,“你吃哪碗?”
“泡椒。”
“好。”
夜涼如水,熱乎乎的砂鍋米粉酸辣開胃,蘿卜皮脆爽,糖水溫和止辣。
兩個男人吃這一頓不算太飽,還能再吃一塊甜品收尾。
郎洋洋吃得身上都暖和了,起身去烘焙室裏看烤好的芝士布朗尼。
一打開郎洋洋就聞到了濃鬱的巧克力香氣,拿出來之後香氣擴散,湊近了一聞,其中也摻雜著芝士的香氣和南瓜的清香。
“怎麽樣?”莊碩也湊過來看。
郎洋洋戴著隔熱手套,捧著蛋糕左右轉動一下欣賞蛋糕,說:“看著很不錯,你有聞到南瓜的香氣嗎?”
莊碩猛吸一口,搖搖頭。
“難道是我心理作用嗎……”郎洋洋自言自語,然後把蛋糕放在料理台上,把剛剛準備好的巧克力甘納許和南瓜泥鋪在表麵上。
南瓜泥是郎洋洋攪碎後用布瀝過水的,瀝水之後南瓜泥沒有那麽濕軟,甜度也更明顯。
用小刀切成塊,郎洋洋吃了一口。
濃烈的巧克力香氣和淡淡的朗姆酒香,郎洋洋把朗姆酒比例調低了一些,更容易讓人接受。
“嗯?”郎洋洋咀嚼之後瞳孔微微放大,而後又像不相信一樣繼續吃了一口。
“這個口感……”
莊碩用勺子挖了一大塊送進嘴裏,巧克力甘納許在口腔中流轉的絲滑質感,布朗尼緊實、南瓜皮粉糯,巧克力餅幹碎酥香。
“好吃。”
郎洋洋抬頭看他:“真的?”
莊碩又吃一大口:“真的,我喜歡,我喜歡這種。”
“好。”郎洋洋笑,和一口氣泡水漱口。
他明白莊碩說的“這種”是哪種。
這世界上的甜品種類繁多,不同的原材料不同的做法,有鬆軟香甜的、有細膩爽滑的、也有緊致濃鬱的。
郎洋洋對甜品的包容度很高,喜歡的很多,但很多人是隻喜歡同類型的甜品的,而莊碩喜歡的,多是這種有緊實的口感、濃鬱的香氣的甜品。
——和他本人一樣,大開大合,特點鮮明。
“而且吃到南瓜皮的時候,覺得很奇妙。”莊碩補充一句。
郎洋洋再想吃的時候,盤子裏已經隻剩下小小一塊了,很明顯那是莊碩盡力省下來的。
郎洋洋說:“我很喜歡這個口感,可能不是那麽那麽的好吃,但是很有記憶點。”
莊碩:“我覺得很好吃啊!”
原本郎洋洋還以為莊碩的喜歡有愛的鼓勵成分,但是回家路上他在說,睡覺前也還在說,郎洋洋開始相信,他是真的很喜歡這款南瓜芝士布朗尼了。
第二天讓店員也試吃之後,郎洋洋和小影一起花時間做了調整,決定下周上架“秋日南瓜限定”。
次日傍晚,郎洋洋去給二姑媽送配茶的餅幹,她剛和莊媽媽去跳舞回來,把家裏收拾了一遍。
回去的時候給他拿了一盒桃膠和一盒燕窩。
“天氣涼了,要好好養身體。”二姑媽說完,又給他拿了一盒茶葉:“幫我拿給悠悠,我答應她媽媽幫她買的。”
郎洋洋把東西都裝進一個紙袋裏,“那我先回去了。”
二姑媽:“好,對了,你說明天莊碩要見什麽客戶?”
郎洋洋:“和興超市的老板。”
“對對對,提醒一下你們啊,不要穿衛衣什麽的,把襯衫穿上,利索一點兒,人家是企業的老板,你們得拿出重視的態度來。”
郎洋洋笑:“好,我知道了。”
說完開門要走,看到門邊有兩袋垃圾,“垃圾我待下去了,姑媽。”
二姑媽的小區是老小區,總共就三個單元,垃圾桶在大門口。
郎洋洋兩隻手都拎著東西,還不能用一隻手拎,推開單元樓的鐵門時有個垃圾袋被裏麵的包裝盒劃出了個口子,漏了兩個小紙盒出來。
郎洋洋隻能先把吃的放下,從口袋裏找紙巾來抱住。
準備撿的時候又看見了那個寄信地址是監獄的信封,隔著綠色的垃圾袋漏出一角來。
郎洋洋垂著眼眸想了一下,撿起垃圾塞進去,起身往門口走。
一到門口郎洋洋就幹脆利落地把垃圾袋扔進了垃圾箱裏,去路口打車。
連續過了四輛出租車都是載客的,郎洋洋拿出手機打網約車,打到了一輛,就在兩公裏外,但是地圖上那一段路堵成了暗紅色。
郎洋洋深呼吸一口,看時間已經快七點鍾了,這時候莊碩應該已經到家,開始做飯了。
說好今晚吃酸菜豬腳的,還會炒一個郎洋洋喜歡的豆角。
“怎麽一動不動……”
向來很有耐心很溫柔的郎洋洋罕見地開口抱怨。
這種事實已經擺在眼前的事情,他從來不會抱怨的。
這時候有身後有撕裂紙箱的動靜,郎洋洋轉身看,有人在收垃圾箱裏的廢品。
剛剛劃破的袋子裝的就都是小紙殼子。
不知為何,郎洋洋心裏生出一股焦急的情緒,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難受得必須要深呼吸兩下才舒服點。
“不好意思讓一下!”
“啊,好。”郎洋洋差點被玩滑板的小孩撞到,也算回了個神。
他心裏有猜測,這封來自監獄的信是誰寄來的,二姑媽的朋友關係簡單,都是身邊的親戚同事。這些人有概率給二姑媽寄信的親戚朋友們,最有可能進監獄的,很可能是郎洋洋那個十幾年都沒有消息的爸爸。
心裏有猜測,但是不敢確定,也不想去看跟他有關的消息。
可是看都看到了,不確認隻會在心裏長出一個新的結。
他不是什麽好人,也不排除他一直騷擾二姑媽的可能,自己也不能一直在二姑媽的保護下生活。
不要怕。
郎洋洋拿起手機又看了一眼打車軟件,它隻挪動了兩百米。
下定決心之後郎洋洋抬腿快步走過去。
撿廢品的人已經走了,垃圾桶裏被翻得一團亂,但是那個信封就放在最麵上。
大概是撿廢品的人也拿起來看了一眼。
郎洋洋不顧垃圾箱的臭氣和髒汙,沒有手套也不用紙巾,直接把信封拿了出來。
信封是被二姑媽撕過的,但是沒有撕得很碎,在地上一拚就能看見所有的字。
來自文金山第一監獄,寄信人郎誌文。
就是郎洋洋的親生父親。
信封裏麵沒有信,可能是被二姑媽收起來了,郎洋洋把紙片撿起來撕得更碎一點,扔回垃圾桶,用紙巾擦擦手之後起身回路邊等車。
弄清楚之後反而沒有那種堵得慌的感覺了。
回去的路上,郎洋洋在想怎麽跟二姑媽溝通這個問題,八成不是第一次寄信。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回老家,不然肯定會寄到銀葉小區這裏。
“啊……”
想到這裏,郎洋洋笑著搖了搖頭。
他估計都不知道,現在這個房子整改後叫銀葉小區,街道的名字都完善過來,按老地址寄過來不一定能寄到。
還是挺可笑的。
到家下車,還沒有進門就聞到了燉豬蹄的香味。
雷公也感應到自己回來了,在裏麵扒拉門,嗚嗚嗚地叫著。
“洋洋回來啦?”莊碩估計是聽到了雷公的動靜,在屋子裏大喊。
郎洋洋笑,站在門口喊:“我回來啦!”
喊完還是自己用鑰匙開門進去了,雷公蹭蹭,莊碩也出現在院子裏:“是不是路上堵?”
“嗯,剛好下班高峰。”
“洗洗手,準備吃飯!”
一路的陰霾就此散去,郎洋洋捏捏雷公的耳朵,進屋子換鞋,去衛生間洗手。
洗完手去廚房裏看莊碩做得怎麽樣,居然看到了兩鍋豬蹄。
一鍋是酸菜豬蹄,一鍋是清燉豬蹄湯,裏麵還放了板栗。
“豆角剛炒好了,拿兩個碗。”莊碩一邊說著,一邊把酸菜豬蹄那鍋端了出去。
郎洋洋拿上碗筷,兩人坐下來吃飯。
郎洋洋的確是餓了,埋頭就開始啃豬蹄,酸菜豬蹄是煮過,再用油炸,最後再和酸菜一起燉煮的。
酸菜用的是長溪市本地的青菜酸菜,洗過之後酸味沒有那麽突出,更多的是肉香。
“今天怎麽吃這麽快。”莊碩嘟囔一句。
郎洋洋喝完最後一口湯,放下碗之後看著莊碩。
“怎麽了?”莊碩放下骨頭擦擦手。
兩個人在一起,就要有商有量的過日子,不管好的還是壞的,都要一起商量。
郎洋洋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抱著膝蓋:“好像有我爸的消息了,他給二姑媽寄了信,從牢裏寄出來的。”
言簡意賅,郎洋洋三句話就說清楚是什麽事。
“但是二姑媽還不知道我已經知道,我也不知道二姑媽有沒有回複他,他是因為什麽進的監獄,寄信給二姑媽說了什麽,這些我都不知道。”
郎洋洋說完,微微抿著嘴唇,和莊碩對視著,看莊碩眨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幹脆直接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我在想,他是不是要出獄了。”
莊碩開口問:“你知道是哪個監獄嗎?”
郎洋洋:“文金山第一監獄。”
“嗯……”莊碩微微點頭,並沒有很詫異,他在腦袋裏對了一下信息,“其實我心裏也……開稻花魚的那天,我和班長說到你父母的事情,他聽說你爸媽都沒有消息,問了我你的年齡還有姓氏具體是哪個字,我當時沒細問,現在好像可以確定了。”
郎洋洋:“難道楊班長見過他?”
莊碩:“他之前就是在文金山第一監獄工作,那裏押的都是重刑犯。”
世界上竟然有這麽巧的事情。
郎洋洋不由得歎口氣,笑了一下。
莊碩拉住他的手,“沒事,明天我給班長打個電話,問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嗯,我隻是唏噓,他騙老人打小孩,最後還把自己搞成了重刑犯。”
郎洋洋笑得很勉強,抬眼看莊碩:“倒是挺符合人設的。”
莊碩坐過來,把郎洋洋輕輕摟進懷裏:“我們一起麵對。”
郎洋洋點點頭,心裏的苦楚化成擔憂,怕自己和二姑媽的生活被這樣一個爛人攪亂。
“明天我們去找二姑媽,問清楚你爸寄信過來說了什麽,然後再一起給班長打電話,有必要的話我們去找一趟班長,不管是什麽問題總有解決的辦法。”莊碩安慰道。
郎洋洋嗯了一聲。
緩了一分鍾之後突然抬頭。
“怎麽了?”
“明天哪有時間?明天和興超市的老板要來農場參觀啊。”
莊碩一拍大腿:“是啊!我這腦子。”
郎洋洋笑笑,知道他是關心則亂。
然後跟郎洋洋補充一下今天的新消息,“今天跟他聯係,他說市裏麵的領導跟他一起來,估計不是單純的采購,可能是合作的助農項目。他們看完農場還要去陳家寨,靜雲那邊村委一起接待。你得跟我一起,我不會說話。”
郎洋洋:“好。”
第二天,在二姑媽的叮囑下,郎洋洋和莊碩從衣櫃裏翻出了他們最正式最體麵的衣服,並且打上了領帶。
郎洋洋也沒有和政府的領導打過交道,心裏還是有點緊張的。
下車準備和陳靜雲碰麵的時候,郎洋洋對著後視鏡看了又看。
“我的領帶沒歪吧?”
莊碩也緊張,把背挺得很直,說:“沒歪,很完美。”
“莊哥!洋洋哥!”
兩人轉頭,看到陳靜雲和村委的人一起過來了,好幾個人都上下打量著莊碩和郎洋洋。
“怎麽了?”郎洋洋摸著自己的袖口。
陳靜雲:“不是,太正式了吧,你倆這樣好像要結婚似的。”
莊碩義正辭嚴道:“這就是我們結婚穿過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