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係紅繩
◎唇齒相依◎
見她心事重重, 樊封主動晃了晃手,將她的思緒拉回來。
荊微驪看過來,明眸閃爍:“怎麽了?”
樊封直言:“還在因為方才的事不開心?”
咬了咬下唇, 荊微驪不知該如何回答。
說沒有被影響是假的, 可如果隻形容成不開心好像也沒有那麽準確。
正為難著, 男人的手便攀上她的肩,隨即一摟, 自己的頭便側枕到了他的臂膀處,耳邊傳來他特地放柔的語氣:“阿驪,我希望你可以多依賴我一些。雖然我不知道以前發生了什麽, 但隻要你想說,我隨時都在。”
說這話時,他語速極緩, 伴著每個字流露出來的脆弱, 和小心翼翼也讓荊微驪忍俊不禁。
她道:“其實也不是什麽了不得事, 更何況那些都是長輩之間的。”
樊封頷首,不再多言。
默了默,荊微驪又撩開簾子,衝外麵駕車的耿唐報了個名,馬車不疾不徐地掉轉方向。
樊封依舊摟著她, 不動聲色地問:“去靈闌寺同你母親說話?”
鬆開拂簾的手, 荊微驪回頭看過來點點頭,緊接著習慣性地就歪進了男人懷裏, 後者見她動作熟練,隻縱容地笑笑, 隨即又故意去捏她的麵頰。
拍開他的手, 荊微驪煞有其事道:“別亂捏, 把臉捏圓了算誰的?”
“我的,都算我的。”
說罷,他的掌心微微挪動,順勢遮住了荊微驪的雙眸。
他的手很大,單單這樣手指微攏著,便能遮住她半張臉。
察覺到後者一瞬間的驚嚇,他笑意更深,意味不明:“阿驪,我們下次試試把眼睛蓋上好不好?”
甚至不需要多加思索,荊微驪立刻就懂了他所指的為何,小臉登時漲紅,有些招架不住這人葷話張口就來的直白,不自覺地輕扭腰身,駁道:“不要,不喜歡。”
“可都沒試過,怎知不喜歡?”樊封垂首,將唇貼近她耳郭,循循善誘道。
在外人麵前,北越王樊封隻有一種模樣,殺伐果斷、不近人情,亦或者是心狠手辣。
可隻有在荊微驪麵前,他才能更深一步地見著自己許許多多不為人知那一麵。
如是想著,樊封仗著她此時看不見,惡劣地用舌尖於她耳垂上一點,隻有一刹那,卻激得荊微驪渾身都開始不受控製。
她嚶嚀一聲,立馬拿開男人的手,神色不自然極了:“你又亂來!”
樊封嘴角勾起,應下了她的指控,剛想說些什麽時,馬車停了。
荊微驪風一般跳下車,留他一個人對著那隻鬆軟靠枕發呆。
很快,樊封也跟了上來。
正門前的幾個小和尚都是熟麵孔,看見來的人是他們也都和善地笑著打招呼,手上的活計也是一點沒落下。
臨到側殿,樊封忽地止住腳步,又扯扯荊微驪的袖口,猶豫再三道:“我如此裝扮,可會怪異?”
荊微驪看過去,頓時樂了:“你方才怎的沒想著問呢,現在可來不及了。”
見她就是不答,樊封皺起眉,有些無措:“怪我疏忽了,一收到阿驪的消息便從營中趕過來,連常服都忘了換。”
“其實我倒覺得,”荊微驪靠近兩步,微微昂著頭,視線掠過他束發的銀冠,最後定在他的瞳孔中:“你這般穿戴,很是神氣。”
樊封頭次心裏沒底起來:“當真?可有哪裏不妥?”
“沒有呀。”荊微驪歪頭,狡黠地笑道:“我家夫君生得相貌堂堂,氣度也不是尋常凡夫能比擬的,怎會不妥。”
看著她肆無忌憚的模樣,樊封的心窩深處仿佛被直直掐了下。
不重,卻猛。
細細密密的痛覺,或者說壓根不是痛覺,格外令他上癮。
細碎的光透過葉縫打下來,洋洋灑灑地落在男人麵龐之上,使得他原本鋒利寒冽的五官頓時柔和下來。
大掌撫在她額頭,見他逼近,荊微驪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她以為的觸覺沒有降下,樊封見她不好意思看,反倒是好整以暇地盯著她凝了好一會兒。
等到荊微驪終於試探性地睜開眼睛一條縫,他才迅速地在她眉心落了一擊。
“你……”眨巴眨巴眼,荊微驪又羞又氣。
樊封立刻擺出一副無辜者的嘴臉,攤攤手又用下頜指向側殿方向:“快些走吧,你不是有話要同嶽母大人講嗎。”
荊微驪雙腮鼓鼓囊囊起來,卻也很快跟上。
待二人從殿內出來後,已經過去大半個時辰了。
不知何時起,十幾棵梨花樹的白嬌嬌都謝了,大片大片的碎玉落在地上,清掃的人還沒來得及收拾。
荊微驪忽得想起什麽,轉頭問:“我們再去大殿拜一拜吧?我聽人說,靈闌寺求子嗣也很靈驗。”
鮮少聽見她這般煞有其事地將“求子嗣”掛在嘴邊,樊封心覺稀罕,卻也沒有駁她的興。
或者說,他也有些期待。
因來的時辰不算早,大殿中已經三五成群地站了不少人,其中不乏世家大族的貴女千金,瞧見荊微驪和樊封不由得皆一愣,但反應過來後立刻攜家帶口地上去打招呼,想混個臉熟。
樊封最不喜這種場合,麵對所有人的行禮也都是冷冷淡淡地應了聲,並無別的反應。
正因如此,他才沒有注意到某些小心思。
碰了碰他的手背,荊微驪小聲地說:“你方才瞧見沒有?”
樊封垂下眼:“嗯?”
荊微驪掩唇笑著:“邵夫人身旁的那兩個女兒,剛剛一直在偷瞄你呢。”
“興許看的不是我,”順手理了把她耳畔的碎發,樊封麵色依舊:“王妃生得似天仙般貌美,想來即便同為女子也是很難移開眼。”
“別把話往我身上扯。”荊微驪佯裝生氣。
擺完神佛,二人一出大殿,便又遠遠瞧見被人團團圍住的住持。
世家大族的女眷不會放下身段湊上去,因此把住持周遭圍滿得正是丫鬟小廝,以及尋常市井的百姓。
他們都是早就聽聞大師名號,想來求指點迷津的。
可住持麵前這些形形色色的麵孔,隻笑著推辭。
一抬眼,他也瞧見了藤樹下的兩人。
住持先是喚來了個小沙彌,不知對他說了什麽,後者便乖巧地點點頭持著禮朝荊微驪走來,低聲道:“住持說了,煩請二位施主到後花園稍候,他很快便來。”
樊封收回視線,隻道:“我們未經迷途,便不勞煩了。”
小沙彌搖搖頭,笑容可掬:“非也,住持說,是想送二位施主一樣東西。”
還欲說什麽,樊封就被身側的人攔下了。
跟在小沙彌的後麵,二人緩緩穿過石砌拱門,到了後花園。
很快,住持果然來了。
大紅色的袈裟著身,下頜的長胡雪白,依舊是當初的慈悲麵容。
一聲“阿彌陀佛”後,住持的目光在二人身上定了定,又笑道:“看來荊小友,已經尋到自己的命結了。”
耳根一熱,荊微驪強撐淡定地把話接下去。
這時候,住持又不知道從哪兒找出來一隻方方正正的小盒,送到了她手邊。
小盒被打開,裏麵放置的正是兩條墜了銀珠的紅繩。
他解釋:“這紅繩是老衲一位有人所編,可保姻緣順遂,子孫滿堂。”
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荊微驪正猶豫要不要收時,耳邊響起聲音:“既如此,那就多謝住持了。”
說完,他便抬手去接,而住持則依舊彎著眼,瞳仁明亮又和善。
荊微驪雙頰更熱了:“你也太不客氣了。”
樊封揚眉,似乎是覺得她的話沒道理:“阿驪,我們本就是來求子嗣的不是嗎?而聽住持的話也很明白了,這紅繩來之為緣分,而他看我們也頗有眼緣,這才相送。難道,阿驪想活生生斷了這份緣?”
歪理!
荊微驪在心裏哼了聲,可這份驕矜一下,卻也是忍不住的欣喜。
東西送完,住持也要離開了。
多數人沉於前殿的寶刹佛音,可後院的鳥語花香反倒是無多少人惦記。
不著急走,荊微驪便站在原地任由男人牽著她的手腕,為她係上紅繩。
她膚色雪白,細細的編繩宛若紅梅化為一條花路,於玉色的肌?上肆意展露著自己的美好。小小的銀珠墜在尾段,不會喧賓奪主,隻恰如其分地襯托著。
除了紅繩,荊微驪的腕子上還有隻銀鐲子,上麵的馬銀花栩栩如生,依舊如故。
係好後,荊微驪將手舉高,細細看著,怎麽看怎麽喜歡。
“小時候戴的紅繩都是保平安的,求子嗣的還是第一回。”
樊封莞爾,將另一條遞給她,讓她幫自己係上。
可奈何論手巧,荊微驪有些不如她,認認真真地盤了好一會兒的扣就是穿不進去,樊封視線微微上移,忍不住想笑。
哪有人係個紅繩係到皺眉頭的。
就在這時,拱門外傳來聲音:“王爺,宮內有變!”
樊封的臉咻然冷下來,看過去:“是溫彪?”
耿唐停下腳步,表情極為複雜:“不,是陛下。也不知溫丞相對陛下說了什麽,他竟然非要進皇陵,將太後娘娘的墓遷挪出來。”
“糊塗!”
收起還沒係規整的紅繩,樊封壓著聲音斥了句,說完又下意識地去看荊微驪的反應,見後者沒被自己嚇到才又繼續說:“他什麽時候去不行,非得現在,他難道還嫌太後身上的汙名不夠多嗎!”
深吸一口氣,他下令:“備馬,在外麵等本王,我們即刻去皇陵。”
“是。”耿唐急匆匆地又走了。
後花園重新歸於寂靜,連過路的鳥聲都聽不見。
荊微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著別那麽怯,但還是忍不住:“我回家等你。”
樊封心口一軟,不由分說地將人扯入懷裏,重重吻下。
沒有推開他,荊微驪細細感受著他帶來的狂風驟雨,甚至膽大到慢慢拿到了主導權。
一陣唇齒相依的溫存後,樊封扶著她的腰身,力道有些難自控:“我很快回來。”
作者有話說:
進度比我想象得要快,不出意外這周末就能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