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婉轉音
◎不宣之於口的喜歡,過於膽怯◎
翌日一大早, 喜鵲蹄鳴。
看著矮桌對麵的人,樊封單隻手拖住下頜,嘴角怎麽樣都壓不下去。
皇天不負有心人, 他家阿驪總算賞他一個一起用早飯的機會。
手裏的竹箸抖了兩下, 實在是不能繼續裝作視而不見, 荊微驪抬眸,忍無可忍道:“這早飯王爺可是不想吃了?”
“吃, 當然吃。”樊封哪敢說不啊,立刻端起碗認真喝粥。
趁著他喝粥的功夫,荊微驪終於也端不住架子, 開始有意無意地偷瞄他。目光從男人青筋若隱若現的手背上緩緩挪動,沿途經過他結實的臂膀,再到線條硬朗的喉結與下頜線, 最後是那張唇。
淡淡的色澤, 一張一合。
終於, 她的視線太直白,男人隻得失笑著打斷:“阿驪,看哪裏呢?”
慢慢飄走的思緒戛然而止,荊微驪紅著臉定神,眸光跟他對上, 語氣相當橫:“你管我看哪裏。”
樊封挑挑眉, 添上一抹無以複刻的慵懶,還帶了丁點兒貴氣的痞。
這頓早飯很快吃完,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隻要是荊微驪不開口,樊封又怕貿然出聲哪句話說錯又惹得她不快, 便也秉持著“敵不動, 我不動”的心思直到最後落筷。
可顯然, “敵人”直到優雅地擦完嘴,也不打算跟他再說半句話。
胸口沸騰得厲害,樊封直接去拉她的袖口:“阿驪,我們得談談。”
荊微驪並不吃驚他的舉措,反而淡定地遣退了房間中所有的下人,等到房門關緊,才不急不慢地收回袖子:“談什麽?談你今天晚上能不能回來打地鋪嗎?”
“你知道我的心思不在地上,”樊封認真地說:“地上涼。”
他盯得她心裏發虛,雙手團成了拳頭搭在膝蓋上,任由心髒難自控,尖酸刻薄的話一句句往外蹦:“堂堂北越王還會怕涼啊,我還以為你整個人都是冷冰冰的呢。”
好脾氣地笑笑,樊封將她的陰陽怪氣盡數收下:“若你這樣說能解氣,那可以多說幾句。”
立馬噤聲,荊微驪咬牙切齒:“你不是說要跟我談談嗎,快點談。”
見終於要步入正題,男人嘴角噙笑,甚至搬著小凳坐得更近:“信……你看過了嗎?”
他明知故問,畢竟如果她沒看,又怎麽可能讓他坐在這裏一起用飯。
荊微驪撇嘴:“看過了,字還不錯。”
“隻有字不錯?”樊封語氣微微揚起,是疑問的調調:“我覺得我們現在,可以聊聊後麵兩條了。”
不再需要過多的言語,他們都是聰明人,有些話點到即止就差不多了。
按理來說是這樣,可偏偏,荊微驪就不想這麽“按理”。
她主動去碰男人的手背,跋扈地捏住一層肉,也不管力氣是不是大了小了,直接說:“你還欠我一個道歉。”
盯著她的指尖,白嫩的膚理像豆腐似的軟,最頂端好染了淺粉色的蔻丹,像花瓣的顏色。
反握住她的手,不給後者丁點兒逃走的機會。
樊封咬字清晰,生怕她聽漏:“阿驪,對不起,我再也不會了。”
他聲音很好聽,低沉卻不會聽不清,反而帶點難以察覺的笑意,不經意間就鼓搗得她耳根一軟。實話說,荊微驪很喜歡聽他說話,尤其是用知會麵對她才有的語氣時。
小心思得到滿足,她也很幹脆,主動把手遞給男人牽:“本王妃大人有大量,這次就原諒你啦,下不為例。”
樊封苦笑,想起自己這三日的心酸,忍不住地腹誹著哪裏是“大量”,分明記仇得很呢,半點虧都吃不得。
無妨,反正他也不舍得她吃虧,這樣挺好的。
哼哼兩聲,荊微驪任由男人把自己抱進他懷裏,也早就適應了他像隻巨獸似的把臉埋進她肩頸處,貪婪得繡著她身上的香氣。
被擁得有些癢,她下意識縮肩,但男人的鼻梁一滑,反倒是停到了令她更羞於啟齒的位置:“你、你先起來,壓得我不舒服了。”
樊封很聽話地抬起頭,道:“約法三章的後兩條,我可以聽聽了嗎?”
“既然王爺主動問起來,那就給你個機會好了。”論踩著鼻子扒眼眶,荊微驪一直是高手,尤其是還擅長打個棒子再給個甜棗。
剛說完,她就歪著頭靠在了樊封鎖骨往左兩寸的位置。
食指指尖也不老實,在男人心髒的不遠處畫圈圈,聽著他逐漸變沉的呼吸聲,心情大好:“你以後不能瞞著我或者欺騙我任何事情,什麽理由都不可以。”
“這條可以抹除了,”樊封莞爾:“我早就做到了,不是嗎?”
“是嗎?”荊微驪抬眸,笑意盎然:“那來證實一下好了,你先跟我說說你留下那兩人在王府的目的,嗯?”
原來在這兒等著呢。樊封揚眉,不打算隱瞞。
其實從得知溫彪私底下找過她後,他就已經打算把計劃於她全盤托出了。畢竟如她說的,他們是夫妻,是要相濡以沫、攜手到白頭的,他不能永遠都自私地把她放進金絲籠裏養著,這樣對她不公平。
聽完種種,荊微驪心情複雜,有些不知所措。
投遞過去的眼神也變得無法言說。
樊封抿嘴:“阿驪,你這樣看著我隻會讓我覺得我很可憐,我被憐憫了。”
“可你真的很可憐啊,”荊微驪十指相互絞著、扣著:“被自己的親生母親盤算……”
皺著眉頭笑笑,男人抬起小臂在她眉心落了一記,認真道:“她隻是生了我,僅此而已,我對她並沒有太多感情,之所以留下她也隻是為了誘引出溫彪後續的計劃。所以,別想太多。”
這句話就在昨天裴少戈也對他說過,不過指向的事物和人卻大相徑庭。
看著他沒有言語,荊微驪扯出一個弧度極淺的笑。
隨即雙手拽住他的衣領,腰身前傾,在男人的臉頰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被她親得一愣愣的,樊封眨眨眼,像個不諳世事孩童:“我不希望這個吻是出於憐憫。”
“當然不是,”荊微驪失笑,紅唇嫣然,十指下的布料變得皺皺巴巴,連他胸口的那麵纏枝紋也失了原本形狀:“這個吻不是給北越王的,是給我夫君的。”
摟著她腰身的大掌不自覺加重,樊封低頭吻住她,肖像已久的柔軟被禁錮在唇齒間。
紅蛇交纏,難舍難分。
趁著分開的空擋,他嗓音喑啞:“今晚我能回房睡了,對吧?”
—
荊微驪是被驚醒的。
她咻然瞪大雙眼,怯生生地望著窗外的雨色,手腳冰涼,不由自主地在男人懷中瑟縮。
她又做夢了,而且是好多好多個、串聯在一起卻又不相通的夢。
夢到了很多人,父親、姐姐、二哥,還有他。
不願意再去回憶那些魘色,荊微驪的眸光斂回來,繼而看向還未醒的樊封。與平日裏表露出來的氣勢逼人不同,樊封睡覺的時候出乎意料地乖。
聽著他均勻又清寡的呼吸聲,荊微驪開始走神。
他的睫羽又長又密,跟小蒲扇似的生在那裏,俊朗的長眉輕輕蹙著,像是攔腰折斷的山關。再往下,便是高挺的鼻梁,薄卻鋒利的唇,以及臉頰邊緣的那顆小紅痣。
一如既往的招人稀罕。她輕哂。
因是側躺而眠的姿勢,裏衣領口半敞著,低頭正好能瞧見那對精巧的鎖骨,以及從鎖骨開始,蔓延到看不完全的疤痕。
原本起伏不定的心也逐漸舒緩,又乖乖地從雲端降回地麵。這種莫名的溫暖,讓她有些不適應,卻又心甘情願地享受其中。
鬼使神差得,她伸出手,想去摸摸。
可不等指尖靠近,整隻手就被人拿住,後者還惡劣地捏揉兩下。
她又羞又赧地看過去:“你居然裝睡!”
“哪有,是剛醒。”樊封笑笑,沒有鬆開,反而變本加厲地又加大力道,就跟捏麵團似的。
荊微驪想抽回手,但是力氣在他麵前根本不夠看,嚐試了幾回合後隻能悻悻放棄,轉而一本正經地衝他說:“鬆開,弄疼我了。”
樊封裝聽不懂,答非所問:“剛剛是想摸哪兒?”
聞此,她雙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兩片酡紅,卻又隱匿在漆黑的夜色中,零碎的月光掃不過來,樊封自然也瞧不真切。
荊微驪倒也不怯,認真地問:“王爺給摸嗎?”
瞳仁亮晶晶地對視過來,看著她蠻橫嬌縱、理不直氣也壯的模樣,樊封隻覺可愛的緊。
沒有鬆開她的手,反而微微用力帶著她緩緩靠近自己的脖頸:“自然是給的。”
荊微驪的臉更燙了。
但卻破天荒地沒有再抗拒,借著他的動作,指腹終於如願以償地摸到了男人結實的膚肉,以及疊在上麵的,不計其數的疤。
心口微澀:“你當年到底得死裏逃生多少回才能留下這麽多疤啊?”
思忖片刻,樊封沒有回答。
見他不想說,荊微驪幹脆也不問了,窩在被子裏的軟軀開始動彈,手沒有抽回,且跟他挨得更近:“樊封,不宣之於口的喜歡過於膽怯,所以我覺得我有些話得同你說才好。”
“你說,我聽著。”他好像猜到了是什麽,末端的語調是上揚的,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
荊微驪抬著手,在他胸前的幾道傷疤處遊離一瞬,又伴著她的話停下。
“我好想……有點像你喜歡我一樣喜歡你了。”
作者有話說:
甜蜜蜜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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