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怎麽能這麽風輕雲淡
緣分彈指,本就是能想開的事。世間之大,有多少人走著走著就散了的,岑詞原本就不強求。
可是每次閑下來的時候她總不自覺地拿起手機,翻看有沒有未接來電或是短訊。有倒是有,但沒有一通是來自秦勳的。最初的兩三天裏,岑詞想著他是忙公事,倒不出時間聯係也正常,畢竟之前也不是天天見麵,更沒規定什麽時候必須有任何形式上的聯係。
之後的幾天,岑詞覺得失落。
她開始回憶之前跟秦勳的相處,覺得問題似乎就在最後一次的吃飯上,她知道自己當時說話挺情緒化的,以至於後來那些找秦勳簽名的姑娘們走了之後,秦勳輕聲說,“我還以為你至少能幫我擋一下。”
她說,作為朋友,我沒這個資格。
那作為女朋友呢?秦勳問她。
她遲疑了良久說,是假的啊。
岑詞還記得秦勳聽了這話後的神情,沒惱沒怒也沒尷尬,就是微微笑了笑,然後將切好的小牛肉換到她麵前。當時他是低垂著眼的,所以岑詞不清楚他唇邊的笑有沒有入眼。
就這樣,直到現在。
她不確定他是真因為公事太忙還是因為生氣。
通訊錄裏有他的名字,還有微/信上跟他的聯係頁麵,最後一條信息是:我半小時後去接你,多穿點,外麵冷。
有時候她翻開微/信,冷不丁看到這條時總會誤以為是新的信息。
元旦之後,岑詞的失落就轉成了不悅和怨懟。
多少次她都想打給他說,你想玩失蹤就玩得徹底點啊,這邊不聯係,那邊我一守夜還送吃的,秦勳你什麽意思?
人是不露麵,但吃的照送不誤。
最開始岑詞是天天晚上守夜,那餐盒就天天有,而且就像是知道她出發時間似的,哪怕她故意提前到,那飯盒也都端端正正地在門前擺著。
後來岑詞不是天天守夜了,那餐盒也不是天天有了,但隻要是她決定守夜,餐盒就出現。她開始隨即守夜,那餐盒竟也隨即出現……
岑詞不動那餐盒了,就任由它擺在門口。
湯圖來上班的時候看見了餐盒,上頭有記餐廳的logo,驚訝問岑詞怎麽個情況。岑詞沒隱瞞,說是秦勳神出鬼沒,人不見了,餐盒倒是不斷。
湯圖恍悟說,怪不得好久沒見著秦勳了呢,你倆吵架了?
吵架,算嗎?
岑詞搖頭。
接著湯圖一針見血總結了兩點:第一,他就是沒走心隨便玩玩,不聯係你可能是遇上新目標了,工作忙嗎?別開玩笑了,再忙發條語音的時間總有吧,但是……這餐盒裏備的看著就精致,是用了心做的,所以,極有可能是我說的第二種。
岑詞問她,第二種可能是什麽?
湯圖語氣突然低沉了下來,神秘兮兮的,“他突遭意外死亡,但因放不下你所以魂魄遲遲不散,一直就在你身邊照顧你保護你,他能看見你,但你看不見他。”
岑詞狠狠給了她一記白眼。
湯圖笑說,“人鬼情未了,多淒美多浪漫啊。”
浪漫你妹……
岑詞懶得聽她繼續分析,本來就是個半吊子,自己感情那點事還沒弄明白呢,她是瘋了才會聽湯圖的胡言亂語。
轉眼快過年了。
門會所也麵臨著放假,羊小桃早早就訂好了行程,打算帶著爸媽去三亞海邊過年,而湯圖也訂好了飛往國外的機票,她家人丁興旺,尤其是過年的時候親戚們喜歡紮堆,一紮堆就愛攀比,她就成了小輩當中最不成氣候的那個,用家人的話說就是,不想著談戀愛結婚的,你不著急我們還急呢。
湯圖實在受夠了沒每逢一過年被七大姑八大姨耳提麵命的,所以除夕夜一過,大年初一就打算叛逃。
門會所做年前最後一次大清掃的時候湯圖問岑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國外玩幾天啊?”
岑詞手持雞毛撣子在掃灰,搖頭,“算了,我走不開,奶奶年歲大,也不方便坐飛機。”
湯圖想想也是,“那我給你帶禮物。”
“好啊,缺隻名牌包。”
“你還真不客氣啊。”
“跟你還客氣什麽?”
……
保潔阿姨臨走前對岑詞說,“岑醫生,咱們明年見嘍。”
岑詞一點頭,“明年見。”
為什麽要有時間的存在?讓人們知道過去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讓人們意識到自己的衰老,也有了月虧月圓悲歡離合。但曾經有來訪者跟岑詞說:其實時間是不存在的,隻在人心存在。這世上的萬事萬物都是虛無,你是假的,我是假的,大家都是假的,我們隻是在虛擬的世界裏過活而已。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她此時此刻的感受為什麽如此真實?
所有人都走了,隻剩下岑詞一人的時候,她靠在落地窗前思考著這番狀似哲理的大道理。
虛無的存在是什麽?
例如她,再例如秦勳,就是因為虛無,所以才會遲遲沒他的消息?
岑詞突然覺得好笑,自己是閑的嗎?
窗外又下了雪,簌簌無聲,聽天氣預報說,未來幾天,也就是從年三十到年初三、四都會有雪。岑詞對雪天不排斥,相反她覺得,年三十下雪的話遠比聖誕節下雪還要有感覺。
手機就在這時響了,寂靜的周遭,哪怕是音量調到最小也會驚天動地。
岑詞掏出手機,隨即瞥了一眼來電。
怔愣。
竟是秦勳。
岑詞盯著手機屏的名字盯了許久,幾番誤以為是自己看錯,這人沒消息了這麽久,突然就這麽出現了?雖然隻是一通電話。
滑鍵的時候岑詞竟發現自己的手指頭在抖。
冷不丁想起湯圖的話,心卻放下了,有個聲音在說:還好他沒事,鬼哪會打電話。
又覺得荒唐至極,還真信了湯圖的連篇鬼話了嗎?
緩了氣息,穩定了情緒,接通電話時,嗓音一如往日平靜,“喂?”
手機那邊沉默,有男人的呼吸聲,周遭很安靜,岑詞覺得,就像她此時此刻的安靜。良久後那頭的秦勳才開口,“在做什麽?”
在做什麽?
挺稀疏平常的問候,再自然不過,就好像這段時間的失聯都不曾發生過。岑詞心頭倏地就有點堵,他怎麽能這麽風輕雲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