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這年頭誰會跟著誰走天涯
秦勳還是知道了白天的事,源於湯圖的惴惴不安。
憶餐廳今晚爆滿,張師傅在廚房忙得不亦樂乎,小工們各個一溜小跑兒幹活,蕭杭也忙得半口水喝不上,頂一個生病的服務生的崗,挨桌端盤子送水外加催單的,還得時不時應對年輕小姑娘們的詢問。
“聽說你們餐廳的店主可帥了?”
“我就是店長,你們覺得我帥嗎?”
“看側麵不像網上流傳的啊?”
“你們說的是我們店的幕後老板,他一般不怎麽來店裏。”
“周末才會來是吧?”
“是,但目前不接受預訂了。”
“為什麽?”
“預約的客人太多了,所以暫時先停止周末接單。”
姑娘們各個都挺遺憾的。
蕭杭心裏這個不平衡,怎麽著?本少爺長得不帥嗎?也就是在這兒端茶送水的,走出去那就是儀表堂堂風流倜儻,不知多少姑娘往身上撲呢,這些不識貨的,秦勳就比他多了三頭六臂不成?
引得怨聲載道的始作俑者就坐在餐廳隻對內的小包裏,餐廳剛成立那會,這小包是秦勳用來招待交情不錯的朋友用的,現如今成了岑詞的專屬位置,每次來餐廳都進小包用餐。
今晚岑詞的胃口不錯,秦勳特意給她煨了湯,還加了一小壇的紅燒肉,原以為她會嫌膩,畢竟來這家餐廳的姑娘各個都嚷著要減肥。
但岑詞可沒忌諱,一塊塊紅燒肉吃起來毫不含糊,直誇是入口即化,然後很認真地問秦勳,你怎麽能把紅燒肉做得這麽好吃啊,誰能吃上這一口簡直是太幸福了。
擱平常秦勳要是聽見她這麽誇他,必然是笑語晏晏的,但今天他隻是輕歎一口氣,說,“你喜歡的話,以後我就經常做給你吃。”
當然,這話不是重點,他言歸正傳,“你是打算逼著湛小野動手?這麽做有風險。”
晚上接她下班的時候他就察覺出會所的氣氛不對,羊小桃麵色凝重的,湯圖看著也憂心忡忡,後來岑詞上車了,湯圖跟他說了湛小野的事。
“倒不是她以前沒遇上過歇斯底裏的,但畢竟是麵臨湛家,我很怕她會惹上麻煩。”
秦勳理解湯圖的擔憂。
岑詞撈出湯裏的栗子,用筷子夾住一點一點地啃,抬眼笑看秦勳,“冬天的栗子可真甜,我一直就這麽喜歡吃栗子,小口啃開,舌尖就甜滋滋的。”
秦勳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你在逃避我的話。”
岑詞吃幹淨了栗子,輕聲說,“我不主動出擊,那最後被動挨打的就是我。湛小野的次人格很有心思,這些天一直按兵不動的,其實就是在跟我玩拉鋸戰。他是想借我的手來把湛家的不堪給揪出來,這個鍋我自然不會背。”
“湛小野的案子你完全就可以停了。”秦勳明白岑詞的意思,“你要知道,湛小野逼不了你,他自然會去找別人,再或者他會自己解決。”
岑詞想了想,反問他,“依照你對湛昌的理解,就算我想罷手,他能放過我嗎?”
會所裏發生的事情始終是湛昌的心結,別管她知道多少,最起碼湛昌認為她已經知道了不少秘密。
秦勳壓根就沒覺得這是多大的事,看著她說,“你在我身邊就很安全,他不會動你,大不了我帶你走也行。”
話落下他自己怔住,最後一句是隨心的話,就那麽自然而然地冒出來,連他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可伴著這股子不可思議同時產生的,是心中異樣。
似有東西在萌芽,破殼而出……
尤其是岑詞在聽到這句話後也抬眼看著他的時候,他覺得她的雙眼裏也有愕然,可是漂亮極了,似蒙了薄霧,淺淺淡淡,讓人心生憐惜。
於是,他又輕聲補了句,“我說的是真的。”
岑詞心頭不知怎的就一陣慌亂,趕忙斂眸,笑得言不由衷,“怎麽可能呢,別亂說了,快吃吧,飯菜都要涼了。”
這年頭誰會跟著誰走天涯?又或者奮不顧身放下一切,隻因為男人的一句話?她覺得自己做不到,今天門會所的種種都是她辛苦打拚出來的,要她走?不可能。
可明明知道是不可能,聽了秦勳這話她還是心生喜悅,就像是行走在空中雲梯上的人,走的每一步都是小心謹慎,偏偏前方就有了光明,是萬丈的亮映照了她腳下的路,她忍不住想要加快腳步,朝著那抹光不停地走不停地走……
秦勳沒再開口。
靜靜地看著她半晌。
時間真是造化大師,一分一秒遊走時就無形之中改變了原本事態的模樣。就像是他,有些話竟也能控製不住得想要脫口而出。
他想跟她說,為什麽不可能?又或者說,要不然就把你交給我,你試試看……
可也終究沒能說出來。
隻是笑了笑問她,“平安夜有安排嗎?沒安排的話我們去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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盼星星盼月亮,湯圖終於盼來了裴陸。
裴陸來時有光。
是室外的光落在他的肩章上,亮眼得很。一身製服的他剛進門會所時著實嚇了羊小桃一跳,第一反應是岑醫生是不是又惹事了,後來聽裴陸說找湯圖,她又在納悶,不會是湯醫生摻和進去什麽案子了吧。
裴陸帥則帥矣,但羊小桃對他有提防心,源於之前他沒少帶人三天兩頭來門會所裏折騰翻證據。
湯圖剛完成個案子,出來把檔案交給羊小桃封存的時候瞧見了裴陸,一時間心花怒放,喜不勝收。
“前陣子一直在外地做支援。”
進了治療室,裴陸坐了下來,開門見山道。
湯圖沒料到他會冷不丁這麽說,啊了一聲,然後就脫口問他,“那你受傷了嗎?”
裴陸一笑,“沒事兒,擦傷。”
還真受傷了?
湯圖頓覺心疼,繞到椅子前,“我看看。”
“真沒事。”裴陸抬手拍了拍左後肩的位置,“追犯人的時候剮蹭了,你要是堅持看的話,那我隻能當眾脫衣服了,你要看啊?”
湯圖被他這麽一問,耳根子就燥了,清清嗓子,“看上去應該沒什麽事,那就算了,反正我又不是外科大夫。”
又繞回桌前坐下,問他,“今天怎麽想開了來我這渡劫了?”她又上下一比劃,“而且穿得這麽正式。”
裴陸在工作上極其認真,但案子之外喜歡開玩笑,所以擱平常的話肯定會跟湯圖調侃幾句,但今天他看著麵色沉重,湯圖問完這話後,他悶頭想了好半天,然後重重地歎了口氣。
看得湯圖一頭霧水的。
“我已經三晚上沒睡了,困,還累,一躺下就清醒,一坐起來就犯暈。”
湯圖也知道做警察這行的壓力大,而且裴陸這個人平時的脾氣就暴,給點火就著,整個人躁得很。她問他平時的睡眠怎麽樣,裴陸說勉強吧,睡得時間不長,倒是固定時間醒,睡著了夢多。
問他經常做什麽夢。
裴陸想了想說,“不是抓犯人就是審犯人,要麽就是追著犯人滿街跑,還會夢見有人流血、受傷。”
“都是這些?”湯圖心想,都是跟工作有關啊。
裴陸又想了半天,“也倒還有別的,我這三個月以來經常會夢見自己站在荒野上,就一個人,孤零零的,我的家人和朋友都不見了,我在夢裏不停地走不停地找,但始終就是自己。”
湯圖問他,“是這段時間發生什麽事了嗎?”
裴陸沉默了許,說,“我有個搭檔,三個月前執行任務失蹤了,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湯圖心裏一咯噔。
“其實不用來找你,我心裏也明鏡得很。”裴陸抬眼,幽幽地說,“三個月沒消息,基本上就沒希望了。隻是,做我們這行的不求別的,真要是落在對方手裏,心裏想著的就是兩件事,第一沒拖累家人朋友,第二……”
他頓了頓,隔了數秒啞著嗓子說,“死得痛快些。”
湯圖明白他口中的“落在對方手裏”的意思,也明白了他現如今的焦躁和不安的根源。“你擔憂你的搭檔,所以體現在夢裏就是不停尋找,你很孤獨,源於你跟搭檔的感情很好。裴陸,有時候人體就像個氣球,會裝著各色各樣的情緒,情緒到達一定程度上時你就得發泄出去,否則氣球會炸。”
“我知道,但我控製不了我自己。”裴陸看著自己的雙手,“今天審犯人的時候我差點動手,所以我知道我肯定出問題了,所以我得來找你。”
湯圖看著他,想起初見他的模樣,步履匆匆眉心緊鎖,擦肩而過時她聽見心花綻開的聲音,身邊也有女孩在竊竊私語他長得可真帥。後來機場那次撞見他執行任務,嚴肅認真,她就在想,世間的緣分可真奇妙。
現在她倒是徒生三分憐惜和七分心疼了,堂堂七尺男兒,錚錚鐵骨,卻獨獨沒學會情緒操控,生生被折磨得躁狂不安。
“你給你自己設定了個角色。”湯圖輕歎一口氣。
“什麽?”
湯圖看著他的眼睛,“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