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這笑蔫壞, 與他往日裏表現出的成熟穩重判若兩人,陳暮覺得新鮮之餘,又心裏不爽,她真心實意的向他“求救”, 結果他卻這樣拿她取樂。
當下盡管是南極的夏天, 可這裏的風仍舊寒冽, 為了抵禦這裏的低氣溫, 她穿得厚重,舉高手臂的樣子想想就很滑稽,而她之所以會這麽做,全拜他所賜, 思及此,陳暮憤怒轉身:“顧時屹, 我今天不想跟你說話了。”
接下來的登陸行程,陳暮也就真的故意和他保持距離, 但凡感覺到顧時屹有一點點靠近的趨勢, 她就選擇和身邊的人隨意閑聊兩句,權當看不見他的存在。
不一時,陳暮被眼前企鵝媽媽喂食的畫麵吸引, 她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緊盯著不遠處的畫麵看, 企鵝媽媽一點點的將存儲在嗉囊裏半消化的魚蝦吐給企鵝寶寶吃。
這進食過程大約持續了五六分鍾,等企鵝媽媽完成喂食, 企鵝寶寶不滿的邊叫邊在企鵝媽媽身上蹭來蹭去,那叫聲像是在說:媽媽, 我還沒吃飽呢,你快再吐出來點呀。
企鵝媽媽回著叫, 像是在回答:吐不出來了,一點也沒了。
企鵝寶寶顯然不滿這回答,叫的更大聲了。
陳暮被自己腦補的這出對話險些逗笑,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企鵝的叫聲和鴨子差不多,類似於咯咯咯。
記得前天和Cassie看企鵝紀錄片時裏麵講,企鵝有兩個聲帶,這在動物界並不多見。
因為企鵝外形相似,所以它們有一個單獨的聲帶,用於分辨親友,不然企鵝媽媽在生產後不畏嚴寒的外出捕食,回來後卻因為認不出自己的孩子,把千辛萬苦帶回的食物喂給別人的孩子,想想也是挺心塞的。
觀看完這對企鵝母子的喂食畫麵,陳暮站起身,打算去另一邊仔細觀賞會兒島上的另一種企鵝——阿布亞企鵝。
走了沒兩步,一對白人老夫妻出聲叫住陳暮,那位奶奶說:“小姑娘,能幫我們拍張合影嗎?”
陳暮笑著說沒問題,接過奶奶遞過來的相機,幫倆人拍了很多張合照。
完成拍照,白人奶奶同陳暮道了謝,之後很自然的和陳暮聊了起來:“美麗的亞洲姑娘,你來自哪裏?”
陳暮說:“中國。”
白人奶奶聽到陳暮的話後驚喜的望了眼身旁的丈夫,說:“我們二十年前去過中國,那年為了慶祝我的生日,他決定帶我去遙遠的東方國度看看。”
陳暮聽言覺得有點不可置信,二十年前把中國作為慶祝生日的地方,這選擇很超前,她問:“奶奶,您當年都去過中國的哪裏?”
她回答:“我們先是從倫敦飛到了香港,那時香港還是英國的領地,之後我們又去了廣州、西安、成都、重慶,每個地方都有很多美食,後來又去了北京,爬了長城。”
她丈夫在這時補充說:“你們是不是有一句話,不到長城非好漢,是這樣說的吧 ,這話很有意思,所以我們爬了長城。”
陳暮回答:“是的。”
白人奶奶不滿丈夫打斷自己的話,瞪了他一眼,繼續說:“還有一些地方,我有點記不清了,最後我們去了臨城,也是從那裏結束我們的行程,飛回英國的。”
陳暮笑一笑,溫聲說:“我的家鄉就在臨城,我就是在那裏出生長大的。”
“是嗎,你的家鄉很漂亮,我還記得你們城市的中間有一條江,那時候江邊在建一座很高的電視塔,可以想象,建成之後,一定會給你的城市增添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陳暮說:“是的,現在那座電視塔是臨城的地標建築。”
“奶奶,您記憶裏的中國是什麽樣的?”
“很大,人很多,食物的種類也很多。”
陳暮:“如今二十年過去了,中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香港回歸到我的祖國,每個城市也都大變樣。”
奶奶點頭應道:“那是當然,中國的發展速度很了不起。”
奶奶眼中流露出真心實意的誇讚讓陳暮對她親切了不少,她問:“方便問一下,您今年多大嗎?”
奶奶說:“我今年七十歲,二十年前就是為了慶祝我五十歲生日去的中國,今年這趟南極行,算是慶祝七十歲生日的出行。”
聽到回答的那一秒,陳暮心裏忽然澀了一下,她的生日好像也快到了,自從爸爸和奶奶相繼離開之後,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過生日了,但這樣的情緒不該在陌生人前表露出來,於是她扯唇笑笑,道:“是嗎,祝您生日快樂,也歡迎您再次去中國玩。”
奶奶回著笑,說:“謝謝,謝謝你的祝福,也祝你行程愉快。”
和這對白人夫妻告別後,陳暮再次開始了自己的閑逛,方才些微的發澀心情,好像也因為獨處有了放大的趨勢。
她馬上就要步入新的一歲了,小的時候總想快快長大,可當真的到了小時候渴望的年紀,好像又沒小時候以為的那麽開心。
如果知道長大後要麵臨別離和數不清的煩惱,那她小時候的心願,一定不會是希望自己快快長大,而是可以永遠做個無憂無慮的小朋友。
陳暮倏地輕笑了聲,這趟南極行,就當做自己送給自己二十二歲的生日禮物吧,如此遙遠的地方,一生可能也隻會來這一次了。
顧時屹就是在這時再次走至她身邊的,他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還在生氣?”
陳暮搖搖頭,又點頭:“嗯,誰叫你戲弄我,對著企鵝舉高手臂好半天,它肯定是覺得我太滑稽,才沒繼續朝我靠近的。”
其實她是想說那隻企鵝大約是覺得她的行為有點蠢,但話到嘴邊還是沒好意思這麽形容自己。
顧時屹笑一笑,伸出手指指向前方的一隻企鵝,說:“你瞧,那不就是剛才朝你靠近的那隻企鵝,等我問問它,看它有沒有覺得你滑稽。”
陳暮跟隨顧時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隻企鵝看著的確和方才她被戲弄時朝她走近的企鵝差不多,可這難道不是因為它們是同一種類的帽帶企鵝嘛。
他是怎麽確定這就是那一隻的,她瞧著這些企鵝明明差不多的樣子,難不成他也有兩個聲帶,可以靠這個分辨企鵝?
顧時屹卻在這時說,“這不是很好認嗎?你沒看見它頭下麵有一道連接左右耳的黑色條紋,左臂下麵和右臂上麵都沾了東西,這不就是那會兒朝你靠近的那隻企鵝?”
陳暮抿著唇不解的望向顧時屹,很難不懷疑他這是又在逗弄她,明明他說的這些特征在這島上隨便一找,可以找出一堆企鵝來。
顧時屹卻在這時說:“你等我幫你問問看,這企鵝有沒有覺得你高舉手臂的樣子滑稽。”
於是顧時屹側過臉,麵對那隻企鵝,就這麽問了句:“還記得你不久前靠近過她嘛?”
說話時他手指了指陳暮。
企鵝不知怎的,還真很給麵子的叫了聲。
顧時屹接著問,“她那會兒舉著手臂站在你麵前,你是怎麽想的,又是怎麽決定轉身離開的?”
陳暮還是沒搞明白顧時屹到底是想幹嘛,他這問話正式的叫旁人聽去,怕不是真的會以為他能和企鵝對話。
陳暮覺得有點好笑,她就想看看,要是企鵝這回不理他,他要怎麽收場。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在顧時屹問話後,企鵝又對著她倆所在的方向連連叫了好幾聲,顧時屹回過頭,朝她揚了揚眉:
“聽到了吧,它說那會靠近你是覺得你長得漂亮,後來聽到你說不想叫它靠近,所以它就停下腳步了,還有,你舉手臂的樣子一點都不滑稽,反而很可愛。”
陳暮聽著顧時屹一本正經的胡說,心裏最後那點對他的不滿終於散的沒了影,原本也就是有一點點不滿他對她的逗弄,可他前後用這麽一出自導自演的戲碼來哄她,她又不得不承認,她很受用。
但她不能這麽輕易的表現出來,於是她故作生氣地說:“顧時屹,你又逗我,我又不是小朋友,才不信你真能跟企鵝對話。”
顧時屹斂著眸注視她,少頃,唇角勾起淺淡的弧,磁沉聲線緩緩響起:“嗯,不是小朋友,所以那不是企鵝的想法,是我的,真不滑稽,很可愛。”
聞言,陳暮垂在身側的手指驟然縮了一下。
大約是因為他的眼神太過柔情,又或是這話沾了點曖昧。
兩人短暫的對視因陳暮猝然偏開的視線而結束,陳暮往前走了一步,說:“別以為你誇我可愛我就能原諒你。”
顧時屹在身後輕輕笑著,“嗯,沒指望能這麽輕易得到我們陳大歌手的原諒,某人難哄得很,我記著呢。”
陳暮向前的腳步忽而一頓,她又想起,那晚在小鎮海邊,臨睡前顧時屹說的那句:“這麽難哄啊,那也就是我了,才能任你折騰,陳暮,不如你以後跟我得了。”
她一直以為他就是隨口一說,可原來他真的記著她說過的話,也真的如他說的那般,願意玩這種小把戲哄她開心。
很多年後,當有人勸她,哪有人因為一段失敗的戀愛就再也不相信愛情的,總要給別人機會試試看,才能知道你和他合適不合適。
可隻有她知道,除了顧時屹,再也不會有人包容她所有的小脾氣,記得她說過的每一句話,讓她真切感受到,她是值得被愛的存在。
*****
隔天傍晚,船上組織了一次派對,南極行的第一次登陸活動圓滿結束,遊輪駛進南極洲,一天半之後,將會駛近本次行程的第二站。
而在這一天半的海上行程中,船上除了每日例行的各種生物講座外,額外增加了一場晚間派對,慶祝大家進入南極海域,同時將會揭曉浮冰有獎競猜活動的獎品。
陳暮和Cassie一起聽完當天下午的座頭鯨講座後,原本還想去隔壁的會議室,看一看大家登陸活動的攝影作品展,但Cassie對攝影展沒什麽興趣,她說:
“晚間派對就要開始了,我還等著回房間收拾自己呢,我們明天上午反正也沒事做,到時我再來陪你看攝影展吧,而且我的作品也在攝影展上展出了好多,你不如回房間對著我的相機直接看,顯示屏上的色彩飽滿度比打印出來的作品觀賞性高很多。”
聽此,陳暮放棄了看展,跟著Cassie一起回了房間,路上,Cassie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她問陳暮:“你還打算就這樣直接參加派對,不打扮自己一下嗎?”
這兩天,Cassie無意間撞到了兩回陳暮和顧時屹站在一起的場景,她道是那天在走廊上為何那男人會無故攔下她,非要教她緩解暈船的法子,原來這倆人真的在進行一場曖昧遊戲。
陳暮說:‘你知道的,我沒有準備禮服,現在想買也買不到,當然隻能這樣直接去參加派對了。’
Cassie恨鐵不成鋼的對著陳暮搖搖頭:“要我說你什麽好,聽我的,今晚打扮的漂亮一點,直接拿下他,剩下的行程,你就不用和我們擠在三人間裏了,直接去住套房,多好。”
陳暮覺得Cassie誤解了她和顧時屹的關係,她說:“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Cassie朝她聳聳肩:“你倆早晚是我想的那樣。”
陳暮知道自己再說什麽Cassie都不信,人往往隻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任她解釋再多,她也隻會覺得她這是在狡辯,所以她選擇用沉默結束這個話題。
......
......
那晚最後,陳暮還是堅持己見穿著自己的衣服,沒有特意打扮的去參加了當晚的派對。
在去宴會廳的路上,Cassie還在替她惋惜:“你倆果然是典型的東方人性格,明明互相有好感,還這麽……”
她停頓幾秒,像是在思考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片刻,她繼續說:“端著?墨跡?反正是我的話,站在一起的那一刻,我肯定直接就親上去了。”
陳暮因這話很輕的笑了聲,她想起,她們之間的第一次親吻,的確是因為她沒把持住,主動親上去而開始的,反而是顧時屹,沒有主動做過什麽逾距的行為。
Cassie聽到她的笑聲,問她在笑什麽,陳暮說:“親過的,是我主動吻的他。”
Cassie瞬間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問:“真的嘛?完全看不出來,你可以哦,那下一步,睡了他,這男人帥氣又多金,要不是因為有你在,我都想試試了。”
陳暮在心裏想,這想法她還真有過,臨城機場看見他的第一眼,她心裏就冒出過這大膽的念頭,但骨子裏的羞澀讓她不好再繼續和Cassie討論這個話題,於是她說:“好了,不聊了,馬上到宴會廳了,開始你的社交主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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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間派對流程與上船前那場派對無異,先是由船長發表講話,慶祝大家進入南極領域,同時祝大家有一個美好的夜晚,之後香檳開場,有船上樂隊表演,大家紛紛在美妙的歌聲中進入舞池跳舞。
陳暮在開場後不久,瞧見顧時屹和那位老太太坐在會場角落的桌邊不知在聊什麽,她猜想他應該是在為兩家的合作努力,於是便沒上前打擾,自己一個人轉身去了餐台位置。
大約是因為全船參與的宴會,今晚的食物比平時餐廳的食物種類更多了些,陳暮一個人優哉遊哉的享受著終於變了花樣的美食。
也沒留意到顧時屹是什麽時候結束和老太太的談話朝她走過來的。
隻是聽見有人站在她身後,問她:“什麽東西這麽好吃,值得叫你在餐台前停留這麽久?”
陳暮辨出來人聲音,回頭看過去:“合作談成了嘛?”
他說:“沒有這麽容易。”
預料之中的回答,如果老太太能輕易答應的話,想必他也不會跟著老太太上船了。
陳暮正想說沒關係,反正在船上的時間還長,你還有機會。
船長在這時再次走上舞台,說:“想必大家一定擁有了一個很愉快的夜晚,那麽現在將由我為大家揭曉本次浮冰競猜有獎的獎品。”
陳暮一早得知自己中獎這事,這也是她在餐台前這麽久沒有回房間的原因,她想第一時間知道,她能獲得什麽禮物。
陳暮得意的看一眼顧時屹,這獎品她有,他沒有。
多揚眉吐氣、值得得瑟的一件事情。
顧時屹笑看著眼前姑娘,這笑裏,帶著點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寵溺意味。
倆人並肩而立,等待船長揭曉謎底。
下一秒,船長嘹亮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遍全場:“我船搭載有南極定製探險遊艇,可下潛近一千英尺,沉浸式探索南極海底的奧秘,讓我們恭喜以下三名乘客,獲得定製探險遊艇一千美金優惠券及優先下海權,沒有獲獎的也不必傷心,定製探險遊艇下潛南極海底隻需六萬美金,感興趣的可以在派對結束後尋找你身邊的工作人員報名,機會有限,先到先得。”
顧時屹瞥見身邊姑娘瞬間垮掉的表情,沒忍住再次放聲大笑起來,這活動策劃,也算是營銷鬼才了。
陳暮期待了一整晚的獎品,任她怎麽想,也沒料到獎品會是這種不中用的東西。
活動很好,但如果都是這樣的獎品的話,以後還是不要再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