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陳暮在這一刻莫名生出些無措感, 從前她和朋友笑話電視劇裏的各種狗血情節,卻不想這情節有朝一日會發生在她身上。
藝術來源於生活,老話誠不欺我。原來這幾天,全是她庸人自擾。
無措過後, 細細體會, 心底又好似無端有欣喜冒頭。
她看他半晌, 之後微微昂首, 笑著說:“誰不理你,我剛不是在跟你講話?”
顧時屹瞧著眼前姑娘俏皮的笑,眸中笑意不自覺也深了些。
陳暮私心裏覺得,既然說清楚了, 讓這個話題自然而然的揭過是最好的結局,可顯然顧時屹不這麽想。
因為他說:“沒誰, 就一小白眼狼,一晚上沒睡陪她看星星等日出, 換來的就是裝看不見, 有點心寒。”
這話聽著是在討伐她,但她不想承認。於是陳暮眼神左右轉了一圈,像是在替他找出這“白眼狼”在哪兒, 片刻搜尋未果,她頗憤慨地說:
“誰這麽沒良心, 真是不應該,下次別帶她看星星等日出了。”
顧時屹聽著她臉不紅心不跳的說話聲, 很輕的笑了下,正打算回話, 陳暮搶先一步開了口:“我就不一樣了,我這人很有良心的, 你送我了個掛件,那我就回請你喝杯東西吧。”
於是兩人轉移陣地,從甲板移步至室內酒吧,在臨窗位置坐下後,陳暮很大方地說:“想喝什麽,隨便點,感謝你,我很有誠意的。”
顧時屹笑一笑,慢條斯理的翻開桌麵上的酒水單,“很有誠意,隨便點?”
陳暮嗯一聲,像是怕他不信,補充說:“隻要這酒水單或是船上有,要是你想喝的這船上沒有,那我就沒辦法了。”
顧時屹招手叫來服務生,同時說:“好,既然你這麽有誠意,那我盛情難卻,就隨意點一個吧。”
陳暮微微彎唇,事情在朝著她預期的方向發展,這很好,喝了她請的酒,這茬兒就算徹底過去了。
服務生在這時恭敬說道:“柏圖斯一瓶,好的,請稍等。”
陳暮在服務生話音落下的那一秒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很好,點的真隨意,也就是幾萬塊一瓶而已。
顧時屹像是一不小心聽到她的抽氣聲,淡淡抬眼關切道:“不喜歡柏圖斯的紅酒嗎,要不換一個?”
陳暮嘴角輕抽一下,心中有苦難言,“我身體不舒服,今天不方便喝酒,你喜歡就好。”
她轉而側臉對上還站在一旁的服務生說:“麻煩幫我來杯熱巧,謝謝。”
服務生應下她的話後,轉身朝吧台處走去。
早知如此,在甲板上不如應下他對她的討伐好了,也好過此刻的大出血,這下真的要刷江逾白的卡了,要是用她的小金庫付了這酒錢,別說她研究生的學費生活費,就是連回去的機票也買不起了。
思及此,陳暮沒忍住嗆上一句:“這才上午,你就喝酒,下午不準備參加船上的活動了嗎?”
顧時屹不假思索說:“不是你主動請我喝東西感謝我,我總不好拂了你的意。”
陳暮:“......”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你是會回答的。
對麵人卻在這時話鋒一轉問道:“在Las lenas的比賽怎麽樣?”
陳暮這下徹底怒了,“顧時屹,可以了。”
他明明去了Las lenas看比賽,知道她根本沒參加什麽比賽,還在這兒哪壺不開提哪壺。
在顧時屹看來,對麵姑娘這幅惱羞成怒的模樣實在可愛,像隻張牙舞爪的小貓咪,眼神裏那點凶狠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心裏沒來由的癢了一下,他坐正身,說:“真誠待人,坦誠待己。”
又來算舊賬,真是沒完沒了。
陳暮想了想,為免這種境況再有發生的可能性,不如全部解釋一下好了:“我來烏斯懷亞是為了打工,本來計劃應聘盛世遊輪公司的探險隊員,但他們今年需求量不大,沒有工作機會,所以臨時改主意買了船票。”
顧時屹像是想到什麽,問:“考衝鋒艇駕駛證就是為了這份工作?”
陳暮嗯一聲,想到花了大價錢考下來的衝鋒艇駕駛證大概率沒了用武之地,心裏不免覺得可惜。
顧時屹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似的,安慰她說:“沒關係,今年沒機會,明年再來。”
陳暮笑一笑,無所謂地說:“以後應該也沒機會了。”
不想再就自己深入聊下去,陳暮努力思考轉移話題,須臾,她說:“你不是說來這邊處理工作上的事情?”
什麽工作,要在郵輪上處理。
顧時屹回答:“公司想和美國的一家研究所談筆合作,進展不太順利,昨天站在你身邊的那位老太太,就是這家研究所最大的投資人。”
陳暮聞言怔了幾秒,以她倆現在的交情,這是可以直接告訴她的事情嗎,她有點不自在地說:“你不用和我講這麽詳細的。”
顧時屹端起酒杯輕輕搖晃著,對上她閃爍的目光,他說:“還是說清楚點好,以免有人再誤會什麽不理人。”
陳暮知曉他言外之意,他在說明他的態度,他是對那位老太太有所求,但這和倆人的來往無關,也不想她多想。
陳暮端起一旁的熱巧,作幹杯狀:“一切順利。”
杯子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沒壓過他勢在必得的回話,十足的肯定語氣:“會的。”
陳暮不由揚了揚唇角,不得不承認,這就是顧時屹身上獨有的魅力,她的那份心動,不止來自於初遇的驚豔,更源自之後幾次相處中他的言談舉止,一個處處完美的人,總會輕易吸引他人。
和顧時屹的聊天無疑是愉快的,他博學多聞、見識獨到,任何一個很小的點也能由他發散開來,兩個幾麵之緣的人,就這麽坐著聊了一個多小時。
留意到快到中飯開餐時間,陳暮招手叫來服務生:“我和室友約好了一起用中飯,今天就到這裏吧。”
顧時屹輕抬手腕看了眼時間,說:“好,下午見。”
陳暮不由失笑,下午開始船上會分批組織登陸活動,他的語氣,好似她倆真的會被分到同一組似的,“你在suites住,肯定優先登陸,我們大概率不是一組。”
對麵人說:“我們會是一組。”
十足的肯定語氣,陳暮眉毛挑挑,調侃說:“難不成住suites還能指定同行人選?”
顧時屹跟著笑,“倒也不能指定,不過,我同你有緣,多半會是在一組的。”
陳暮不由想起她倆一而再、再而三的偶遇,這麽說倒也沒錯,她隨即彎唇:“那下午見。”
服務生在這時走至她身邊,問道:“女士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陳暮說:“麻煩結下賬。”
服務生:“賬單已經記在這位先生名下了,船上所有消費,下船統一清賬。”
陳暮微怔一秒,她竟不知道,船上的規矩是這樣的,上船以來,還是第一次進到單獨收費的場所,她說:“麻煩把賬單掛在我名下,今天的賬單我來付。”
服務生皺著眉小心覷了眼顧時屹。
下一秒,她聽見顧時屹笑著喊她的名字:“陳小暮,跟你打個商量。”
陳暮聽聲望過去。
“這次就掛我賬上吧,你看見服務生剛才那個眼神了吧,要是今天這酒掛在你賬上,回頭整船工作人員都要知道住suites的客人騙小姑娘酒喝了。”
陳暮抿抿唇:“可是開始說好的呀,感謝你送我掛件,免得我真成你口中的......”
他打斷她:“不會,來日方長,機會還很多。”
來日方長,長的是在船上的日子,還是更久的以後呢,因為他的話,陳暮不由分神一秒。
趁著她分神的間隙裏,顧時屹笑著對那服務生說:“沒事了,記我賬上就好。”
服務生應聲點頭離開。
陳暮在漸起的腳步聲中回過神來,對上他一如既往的帶笑眉眼,她彎唇笑笑,同他道別:“那下午見。”
*****
回到房間,Cassie托著腮一臉生無可戀的坐在椅子上看她:“你去哪了,說好一起用中飯,我回房間好久,不見你人。”
陳暮扯唇笑笑,說:“那會兒聽到廣播說有鯨群看,我就去甲板上了。”
Cassie歪著腦袋皺眉看她:“這都多久了,鯨群出現那會兒,我也去看了,你總不能在甲板上呆到現在吧。”
陳暮把抗風服重新掛回衣櫃,說:“噢,之後想著回房間無聊,我去書吧呆了會兒。”
Cassie聞言不疑有它,聽了一上午專業講座,用腦過度,此刻她亟需進食補充能量,瞧見陳暮換好衣服,她說:“好吧,下午開始就有登陸活動了,我們快去用中飯吧。”
......
......
兩人中飯選擇的還是包含在船票內的免費餐廳,端著餐盤在自助餐台前選好食物,陳暮和Cassie隨便找了張空餐桌坐下,她下意識抬眼在餐廳望了一圈,並沒瞧見顧時屹的身影,像是想到什麽,她問Cassie:“這船上是不是還有別的餐廳?”
Cassie停下切牛排的動作,說:“當然啊,這個餐廳是包含在船票內的免費餐廳。”
想到陳暮之前對遊輪的一無所知,她繼續科普說:“還有單獨收費的餐廳、酒吧,也有賭|場等其他收費的娛樂場所,你有興趣嗎?”
陳暮想到那瓶價格高昂的紅酒,她連連搖頭,這張船票於她而言已然價格不菲,她不想再有多餘的任何消費了。
難怪在餐廳沒見到過顧時屹和那位老太太,想來她們能負擔得起套房的昂貴費用,自然是不願來船上吃自助的。
瞧著陳暮一臉的受教神情,Cassie好奇問道:“你買了這麽貴的船票,都不提前做功課的嗎。”
陳暮說:“我是臨時在烏斯懷亞買的last minute船票,之前沒有做過功課。”
Cassie聞言猛地坐直身:“真的嗎,你買的船票什麽價格?”
陳暮答:“六千美金。”
Cassie欲哭無淚:“我半年前訂的票,和你住同一房間的我花了三萬美金,我哭,當時其實我也考慮過不如來烏斯懷亞碰碰運氣等一張last minute船票,但是又怕買不到白來一趟,你運氣好好。”
陳暮真切感受到自己的幸運之後,隻是嘿嘿笑了聲,價格對比如此明顯,她不知道要怎麽安慰Cassie。
下一秒,Cassie說:“不行,這一趟我要放開吃,能吃回來點算點,回去再做身材管理。”
用過中飯,倆人回房間等待下午登陸活動的分組,今天下午開始,船上將會分批送她們去經過的登陸點近距離觀賞企鵝、冰山。
Silversea的遊輪共載有乘客二百餘名,每次登陸限製人數為五十人,登錄時間為三個小時,船上乘客將會被分為四組分批登錄,沒有輪到登陸的乘客,可以留在船上參加各類學術講座活動。
Cassie坐在桌前用電腦觀看提前下載好的企鵝科普紀錄片,觀看間隙,她和陳暮說:“今天上午的講座講的就是企鵝相關,老師很專業,企鵝講座後天還有,你記得去聽。”
陳暮點頭記下Cassie告知的時間,索性沒事做,她搬著椅子到桌前和Cassie一起看紀錄片。
兩人看的正起勁兒,門外傳來敲門聲,另一位室友Grace站起身說:“你們繼續看吧,我去。”
片刻工夫後,Grace拿著登陸分組名單回到房間,一路走過來的過程中,她已經記下了自己的分組,到跟前,她把名單放到兩人中間:“我們住在同一個房間,竟然被分在三個不同的組,神奇。”
陳暮捏了下衣擺,迅速低頭瀏覽名單搜索自己的名字,很快,她看到了自己所在的分組。
果然神奇,還真叫顧時屹說中了,她倆竟然真的在同一個分組裏。
也是在這時,腦海裏再次回響起他的那句:“我同你有緣。”
陳暮不由很輕的勾了下唇,她同他,當真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