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翌日下午, 陳暮和Cassie跟著船司的安排上船、辦理入住,Silversea的三人間比她倆的預期要好得多。
房間麵積約二十平,最裏側左右各一張單人床,房門口左邊是公用書桌, 右邊是三個大小一致的衣櫃, 衣櫃上方是三人間的另一張床位。
Cassie推開門看見房間布局, 一溜煙跑到左側單人床邊站定:“share room床位先到先得, 我要睡這裏,你呢?”
陳暮拉著行李箱走到右邊的單人床坐下:“我睡這裏。”
鬆開行李箱拉杆,她雙臂展開往床麵倒下去,拉著行李箱在郵輪上上下下走了近二十分鍾, 有夠累的,片刻, 像是想到什麽,她側過臉問Cassie:“另一位室友不是老婆婆吧, 是的話我們是不是不好讓她睡那麽高?”
Cassie無奈的笑:“你是不是還沒看乘客名單, 另一位室友叫Grace,美國女生,年齡和我們差不了多少, 絕對不是老婆婆。”
陳暮昨晚在派對上小酌了幾杯,今天在酒店房間美美的補覺到中飯時間, 收拾東西時她把乘客名單隨手裝進了行李箱,的確還沒來得及看。
聽此, 她心裏那點負擔頃刻間消散殆盡,低處的單人床舒適度怎麽也要比高處的床位好。
又過了會, 兩人緩過勁兒來,Cassie提議趁現在還沒出發, 船還不晃,先去逛逛她們即將要呆十多天的遊輪是什麽樣的布局,陳暮覺得可行,預備跟著Cassie一起。
兩人準備出門之際,房間門從外打開,她們的另一位室友一隻手拉著行李箱,一隻手舉著手機走了進來,新進來的室友用膝關節關上門後,直接背轉過身站在門後繼續講電話,出門通道被阻,走不出去,兩人對視一眼,無奈隻得退回房間,麵麵相覷的坐在床沿等待新室友讓出通道。
約莫幾分鍾後,新室友掛斷電話,抱歉的同她們說:“不好意思,客戶那邊太難搞了,差點耽誤這次行程,還好趕上了。”
兩人禮節性笑笑,簡單和新室友互相自我介紹後,並肩出了房間,走至樓梯口,Cassie扭頭確認離房間足夠遠,這才放心和陳暮吐槽道:“你聽到她剛才打電話的內容了嗎?”
陳暮搖搖頭,她方才坐在那兒,隱約聽到了打電話的聲音,卻又沒仔細聽,大腦像是在進行自己的運轉,不知在想些什麽。
Cassie偏頭看她:“我發誓我也不是故意聽她講電話,畢竟房間隻有那麽大,然後吧,她一聽就是廣告公司的客戶執行,我做博主的,又最經常和這種人打交道,太可怕了,聽她電話聽得我脾氣都要上來了。”
Cassie聲情並茂的憤慨語氣讓陳暮沒忍住笑出聲來。
瞧見陳暮的反應,接下來的參觀過程中,Cassie順勢給陳暮講了幾個做博主以來遇到過的奇葩廣告方,兩人就這麽邊聊邊在郵輪上閑逛。
陳暮全程安靜聆聽,最後總結說:“聽你這麽講,做博主好像也沒有看起來那麽光鮮亮麗。”
Cassie:“當然啊,把它當做一份全職工作來做的話,和任何工作都是一樣的,畢竟沒有哪份錢是好賺的,所以我每完成一次我設定的目標,就會旅行獎勵一下辛苦工作的自己。中國我還沒去過,這趟行程認識了你,以後有機會去中國看看。”
陳暮對此表示歡迎,提及祖國,加之方才Cassie的吐槽,她說:“你知道你剛講的這些人用中文怎麽形容她們嘛?”
Cassie問叫什麽。
陳暮說:“事精兒。”
話落,對上Cassie一臉懵懂神情,陳暮兀自笑起來,繼而又思考如何用英文把這個詞解釋給她聽。
一番輸出之後,Cassie表示,中文真是博大精深,短短兩個音節竟然表達出了這麽有內涵性的內容,在開啟她的中國行之前,看來有必要學習點中文。
......
……
倆人一口氣逛完了船上的各種公共設施,全景餐廳、無邊泳池、液壓觀景平台、健身房、酒吧......
陳暮沒有過郵輪出行體驗,對這些船上設施,沒什麽直觀對比感,反倒是Cassie,在參觀完後感歎道:“不愧是頂奢郵輪公司,這麽一對比,我之前的郵輪行,真的弱爆了。”
她眨著星星眼望向陳暮:“你認識的那位老太太不是在船東套房住,能帶我去拜訪她,參觀一下她的套房布置嗎?我想拍點視頻素材。”
這一路除了閑聊,Cassie作為全職博主,也沒忘了拿著相機拍視頻攢素材,陳暮略一思索,答應了Cassie。
今天從酒店出發,坐大巴上郵輪的一路她都沒碰上那位婆婆,此刻她的確也想去看望一下老太太。
Cassie看見她點頭應下,沒忍住回了她個貼麵禮,再次站直身,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陳暮並不習慣西方禮儀,她連忙補救道:“抱歉,太興奮了。”
陳暮彎彎唇:“沒事,正好我也想去看望一下婆婆,不過能不能拍攝我不確定。”
Cassie說:“隻參觀不拍攝也可以的,單純想去看看船東套房長什麽樣,就當激勵自己回去好好賺錢了。”
短暫相處下來,陳暮總會很輕易的被Cassie樂觀開朗的生活態度感染到,倆人轉身走至步梯間,往套房所在樓層走去。
Silversea的套房在郵輪頂層,一左一右共兩間,站定在老太太的房門前,陳暮抬手敲門,厚重的木板門很快由內打開。
老太太瞧見來人是陳暮和她的室友,笑著把人請進了房間裏,兩人寒暄幾句之後,她向老太太詢問了室友的拍攝請求,老太太說:“當然可以,不如你跟我去喝杯東西聊聊天,把空間留給你室友讓她好好拍。”
Cassie聞言忙說不用這麽麻煩,人在房間裏她一樣可以拍攝,老太太望一眼陳暮,笑著說:“是我一個人呆著太無聊了,想找個人陪我出去逛逛。”
Cassie轉而無措的看向陳暮,她和老太太不算熟悉,放她一個人留在這裏拍攝,真的不會有什麽問題嗎。
陳暮回了個讓她安心拍攝的眼神,“你放心拍攝,我陪婆婆去逛逛。”
聽見陳暮也這麽說,Cassie在心裏無聲感謝倆人對她的信任,麵上不再扭捏,轉而開始調試自己手中的設備,陳暮則跟在老太太身邊,步調悠閑的往外走去。
剛走出房間幾步遠,陳暮忽而聽見前方樓梯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走近,她下意識抬眼去看,就這麽不期然的看到了顧時屹的身影。
顧時屹顯然也看到了她,因為他上一秒還無波無瀾的眼眸轉瞬浮起幾分笑意,是他一貫的多情眼。
假若前天她沒有撞破那一幕,她一定會滿心歡喜的回著笑,主動和他打招呼。
可已然發生的事情,她做不到這般,況且,她怎麽也沒想過,會在這艘南極郵輪上再次遇見他。
分神的幾秒功夫裏,顧時屹已經邁步走至她麵前,他先是和老太太問了好,之後目光偏轉,同她問好,一如往常的悅耳聲線,他彎唇:“又見麵了。”
昨晚的派對上聽到老太太說這四個字有多驚喜,此刻聽顧時屹講這四個字就有多無力。
蒼天大地,如此孽緣,倒也不必,她才下定決心斬斷心中最後那點旖旎心思,今天又把人送到她麵前。
這是什麽狗血劇情?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該同他一樣裝作若無其事的和他打招呼,可情感上,自己第一次動心竟然錯付給了這樣的渣男,陳暮又沒辦法違背內心的為人準則,她不想和他說一個字。
於是她隻當沒聽見顧時屹同她說話,側過臉,小聲且急速的同老太太說自己臨時有很緊急的事情,需要回去找室友一趟,也不等老太太回答,轉身就往回跑。
老太太關切的目光一路追隨陳暮,直至她進去房間,回過頭,瞧見顧時屹還未放平的唇角,她第一次對這位年輕人產生了點好奇:“你和她認識。”
陳暮的反常,加之眼前人的神情,老太太這話說的很肯定。
顧時屹想到方才小姑娘的反應,掀掀唇角,毫不避諱的應了句是。
老太太又說:“但看她的反應,好似並不想理你。”
顧時屹回憶了一下陳暮方才的反應,除了驚訝之外,的確是還摻了點……嫌棄?
但接連兩段長途飛行,讓他身心俱疲,簡單思索幾秒,他沒想出這份嫌棄源自哪裏,於是便隻淡淡笑著,沒回話。
這反應在老太太看來,有點像是小情侶間女孩子單方麵鬧脾氣,男孩子無理由縱容。
但這隻是出於對剛剛這一幕的判斷,她拿不準陳暮和顧時屹的具體關係,可想了想,她覺得有必要提前和顧時屹說明她的態度:“這姑娘幫過我的忙,情感上,如果她有求於我,我還真不好拒絕她,但我希望……”
話到一半,顧時屹出聲打斷老太太的話,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回說:“您放心,生意是生意,我不會拿她和您的私人交情讓她幫我做任何事。”
且不說他倆現在並沒有什麽實際的關係,就算有,他顧時屹想在事業上有發展,也不會去靠一個女孩子幫他做什麽。
老太太對於顧時屹的表態很滿意,顧時屹看在眼裏,回了個笑,又說,“路途奔波,我先回房間了,有關川禾和吉桑爾的合作,後麵我再找您詳談。”
話題輕易被顧時屹繞回兩家合作上,老太太隻微笑,不表態,不回答。
顧時屹也不著急,點頭致意後,拉著行李箱往房間走去。
走至方才陳暮一溜煙跑沒影的房門口時,連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唇角已然輕輕一勾,郵輪再遇,是意外的驚喜,可她的態度著實蹊蹺,這中間的誤會,源自哪裏?
*****
Cassie將才找好拍攝角度,舉起相機,人還沒進入狀態,身後門開合發出的聲響讓她下意識回頭看過去。
瞧見陳暮飛速跑進來,又站在那兒一臉的驚慌失措,她趕忙把相機放在手邊的桌子上,朝陳暮快步走過去,“發生什麽了?”
陳暮感受著胸腔中的心髒蓬勃跳動,這場再遇,發生的太過突然,逃離了事故發生地,她還是有點沒反應過來。
心裏麵已經做好的決斷,在再次看到他的那一秒,好似被蒙了塵一般,他太過耀眼。
但好在最後,還是理智占據了上風,讓她做出了逃跑的反應。
陳暮暗自吐一口氣,試探性的問Cassie:“那份乘客名單你還有印象嗎?”
Cassie雖然對陳暮的提問有點摸不著頭腦,但她還是很快回答:“有的。”
畢竟她昨天才對著那份名單研究了二十分鍾有餘。
陳暮又問:“那你記不記得,另一間船東套房的客人是哪裏人?”
Cassie沒做任何思考地說:“和你同國籍啊,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這船上還有好幾個中國人呢。”
陳暮忍不住扶額懊悔,她為什麽沒有提前看那份乘客名單,如若她提前看了,今天的這場尷尬再遇,就不會發生了。
倆人說話的功夫裏,陳暮也沒忘了留意門外動靜,她先是隱隱約約的聽見了顧時屹和老太太的說話聲,到這會兒,一聲清晰可聞的開關門的聲音從對麵傳過來。
陳暮豎起耳朵又聽了會兒,確認走廊上再無顧時屹的動靜後,她笑笑,一副若無其事的姿態說:“沒事了,你拍視頻吧,婆婆還在外麵等我。”
話落,她轉身朝外走,Cassie對陳暮這一連串反常行為更好奇了,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麽。
......
......
陳暮返回的時間比老太太預計中早了點,瞧見她努力表現出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她也便不去點破她拙劣的演技。
老太太提議陳暮陪她去書吧一趟,選幾本書籍拿回房間方便閑時翻閱,陳暮說:“您不是想去隨便逛逛。”
老太太回:“突然就沒了閑逛的興致,南極郵輪行,算上這一趟,是我第三次來,每回都是搭乘Silversea的遊輪,該逛的地方早就逛過了。”
陳暮不解:“這裏的風景,值得反複看這麽多次嗎?”
老太太笑笑,給了她解答:“我丈夫年輕時工作忙,全世界各地飛,我跟著他,能去的地方基本都去過了,所以等他真的退休之後再旅行,那些繁華都市全部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外。”
“因為對那些城市的回憶算不上美好,雖然他每次出差都把我帶在身邊,盡量照顧我的感受,可更多的時候,是我每天一個人漫無目的的呆在酒店房間,倒是遠離都市的郵輪行,他能把所有的時間都給到我,如今他不在了,我們倆那些美好的回憶都在這裏。”
陳暮沒想到老太太身上還有這樣的過往,聽起來是一段令人羨慕的愛情故事,可經老太太這般講述之後,又莫名覺得有點悲情|色彩在。
“希望我在您這個年齡的時候,能像您一樣灑脫。”
老太太平平一笑,道:“像我沒什麽好的,私心裏,祝願你閱盡千帆之後,還能有一個常伴在身邊的人。這世間的繁華,還是有人共賞,才更有一番韻味。”
陳暮莞爾笑著,沒接老太太的話,最美好的年紀裏,她都沒能有一個這樣的人在身邊,更久的以後,她又哪敢幻想呢。
兩人到了書吧之後,老太太瞧出陳暮沒什麽心思選書,便讓陳暮一個人坐著等她。
二十分鍾後 ,老太太完成挑選,走回陳暮身邊,小姑娘一個人安靜坐在那,不知在想什麽,但大概率,這飄忽的思緒,和住在她對麵的那位年輕人有關,二十多歲的年紀 ,誰又沒有為情所困過呢。
*****
那天回去房間,陳暮第一時間從行李箱中找出乘客名單,顧時屹的名字就印在名單的第一行。
那一刻,她心中竟然有幾分慶幸,慶幸至少在兩人的相處中,還有那麽一些信息是真實的,比如他的姓名,如若連這名字也是假的,那他在她這,真的會被立馬判以死刑,永不饒恕。
夜晚,陳暮輾轉反側好久,她在想,接下來的行程,要如何避免和他的碰麵,她們在不同的樓層住,那麽能碰到的地方,也就是各種公共場所,其他所有地方她都可以不去,唯有餐廳,她總不能,在接下來的行程中不吃不喝。
但很快,陳暮發現,是她多慮了,她倒是想吃,可遊輪駛離烏斯懷亞之後,進入德雷克海峽。
有著魔鬼西風帶之稱的德雷克海峽果然名不虛傳,作為三大洋的交匯地,完全被風暴主宰,即使是Silversea的六星頂奢遊輪,也無法阻擋十幾米高的巨浪。
進入海峽之後,陳暮的活動空間隻剩她狹小的單人床和衛生間。
船體的巨幅晃動讓她全身所有的器官跟著震**,她所在的三人間裏,她是暈船症狀最嚴重的,Grace在服用暈船藥後,勉強能扶著欄杆搖搖晃晃的前去餐廳用餐,陳暮在服藥後,暈船症狀沒得到一點改善不說,腸胃反而更加不舒服了 。
好在Cassie全程沒一點反應,細心的照顧著暈船的陳暮。
第一天,她每次飯後會從餐廳給陳暮帶些清淡的食物,可就算是再清淡,嚴重暈船反應的陳暮也吃不下去,到晚上,一天沒吃東西的陳暮麵上已經沒了一點血色。
Cassie對此表示很擔心,她身體素質一向很好,也不是沒有見過人暈船,雖說德雷克海峽的確名不虛傳,在餐廳用餐見到的乘客多多少少都因為巨浪麵色不佳,但沒有誰,像陳暮這麽嚴重的。
陳暮虛弱的躺在**,反過來安慰Cassie:“沒事的,第一天已經挺過去了,這海峽不是兩天就過去了嗎,後麵風平浪靜之後我好好休養一下就好啦。”
Cassie心中憐惜,又無能為力,最後隻說,那你躺著好好休息吧,我再去幫你接些溫水。
這一整天,陳暮什麽都吃不下,好在還能喝點溫水。
陳暮小幅度彎彎唇,表示自己的感謝。
Cassie拿起水杯,預備前去這一層的水吧幫陳暮的水杯補充些溫水儲存。
出房間不久,Cassie倏地感受到一抹陰影籠罩過來,好似有人停在了她麵前,會是誰呢,她下意識抬眼,就瞧見一個好看的東方男人正眉眼溫潤的笑著看她。
他說:“請問你是住在206房間嗎?”
Cassie不明所以的點點頭,男人周身散發的氣場讓她清晰感知到這人並不會有什麽不好的圖謀,所以她答的坦然。
下一秒,顧時屹說:“你房間有位室友叫陳暮對嗎,我和她相識,但今天一天都沒在餐廳遇到她,想了解一下,她是不是因為風暴,身體吃不消?”
Cassie前一秒還在想,這位氣宇不昂的東方男人真是足夠帥氣,一點不輸她追的好萊塢巨星,乍然聽到這人提起陳暮的名字,她點點頭,“對,她一天沒怎麽吃東西了,就隻能喝得下去溫水,我就是去幫她接水呢。”
顧時屹很自然的接過她手中的水杯,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說:“我來吧 ,辛苦你等我兩分鍾。”
他把她安置的明明白白,Cassie就這麽看著這位帥氣的東方男人走向水吧幫她打水。
片刻功夫後,他接完水回來,又問:“她有吃暈船藥嗎?”
Cassie答:“吃了,但沒什麽效果。”
這結果顧時屹猜到了,他凝眉思索幾秒,說:“我這兒有個緩解暈船的法子,辛苦你跟我學一下,回去後可以讓她試試看,或許會有用。”
……
……
陳暮半睡半醒間感覺到Cassie在她身側坐下,因為巨浪,這一天她仿佛被置身在不停旋轉的攪拌機裏。
感受到她的手腕被Cassie輕輕抓住,陳暮慢慢睜開眼睛,Cassie對上她的視線,說:“我剛剛學了個緩解暈船的法子,在你身上試驗一下。”
她聽見Cassie小聲念叨道:“三指寬…相交點…按揉三到五分鍾。”
這之後,Cassie食指用力在她手腕上進行著按揉動作。
陳暮開始有點沒明白這是在做什麽,但幾分鍾後,感覺到腸胃難得的清明之後,她驚喜道:“你還懂穴位,這麽厲害?”
Cassie沒什麽底氣的回著笑:“去幫你接水,遇到你的同胞,聽見他在教別人怎麽用中醫法子緩解暈船,說是比吃藥管用多了,我就站在旁邊跟著學了一下,看你表情,好像還真挺有用的。”
她答應了那位好看的東方男人,不告知陳暮實情,事實是,這男人對著她足足講了十多分鍾,幾次三番的確認她能找到正確的穴位,掌握了正確的按揉方法,這才放她離開。
她一個外國人,對他口中所講的中醫之道、穴位療法完全不懂,全程雲裏霧裏,但好在經過那男人不懈的教學之後,這法子奏效了。
陳暮緩緩坐起身說:“我怎麽沒想到我們博大精深的中醫穴位,你還記得是跟誰學的嗎?”
等過去德雷克海峽,她定要好好去感謝一番。
Cassie移開視線,在心中思索如何把這個問題糊弄過去,片刻,她說:“你們東方人的名字實在難記,我隻記得是三個音節,具體是什麽,忘記了。”
陳暮笑笑,沒再追問,那天她補看乘客名單時好像有印象,她們這一層還住著一對來自南方的中年夫妻,這位教授Cassie穴位按法的同胞,應該就是這對夫妻之一了吧。
有了Cassie告訴她的穴位緩解之法,在難受了一整天之後,陳暮總算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天靠著自己時不時的穴位按揉,也能吃進去東西了。
經過兩天的行駛之後,遊輪終於駛出了可怕的德雷克海峽,愈發的朝南極海域靠近。
這天一早,船上廣播通知今日郵輪上有不同的專家組織講座,將會為乘客講解南極生物知識,如有需要,可以前去會議廳進行學習。
身處沒有網絡的船上兩天,Cassie對任何可以消磨她時間的事情都很有興趣,她問陳暮:“你身體怎麽樣,今天的講座要去聽嗎?”
彼時陳暮站在衣櫃邊收拾東西,兩天的風浪讓她還沒完全緩過勁兒來,她說:“我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參加船上的活動吧。”
Cassie應聲說好,這兩天陳暮的痛苦她看在眼裏,剛進入平靜海域,她的確需要再休息一二。
房間裏很快隻剩下她一個人,陳暮百無聊賴的坐在桌邊發呆,今早她跟Cassie一起去餐廳用餐,許是因為去的足夠早,並沒遇見顧時屹,可這才是行程的第三天,今早的沒遇見,不代表之後都不會遇見,假若再見麵,她要怎麽麵對他。
就這麽發了會兒呆,船上廣播突然播報了一條讓她振奮的消息,船長在廣播裏通知說,本次航行很幸運的遇見了鯨群,想要一睹鯨魚風采的乘客請盡快到甲板觀賞。
陳暮騰地站起身,而後往甲板跑過去。
當真的站在甲板上,親眼目睹超出陸地上所有動物的雄偉塊頭在水麵上騰空躍出、噴水的那一刻,陳暮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感動,這感動令人驚詫,再回味,卻也好理解。
她感動於眼前這巍峨又安詳的龐然大物,這是前所未有的新奇體驗,感動於這世界的神奇、物種的多樣性,也感動於前兩天的罪總算沒白受。
安靜觀賞完鯨群的表演,陳暮還站在那,心緒起起伏伏,久久未歸於平靜,好一時,又看了會沒了鯨群的平靜海麵,海風刮得她麵上生疼,她這才預備轉身回房間。
卻不想,轉身的那一瞬,會瞧見不久前還在令她煩惱的那個人。
顧時屹也不知在她身後站了多久,他穿著和她一樣,由船司統一發放的橙色抗風服,眉眼含笑的立在她身後幾步遠的甲板處。
瞧見她回頭,他說:“今天身體好點了嗎?”
陳暮覺得好笑,他可真能裝,前腳在雪場安慰因為朋友出車禍而心情低落的佳人,如今在船上又能當做若無其事的和她來往。
她可做不到如他這般,於是陳暮隻當沒聽到顧時屹的問話,腳步偏轉,打算從另一方向離開,錯身之際,顧時屹毫無預兆的抓住她的手腕,“哪裏惹你不開心,叫你連話都不想跟我講?”
陳暮抿著唇,想瞪他,卻又撞進那雙讓她沉溺的眸子裏。
既然如此,索性說個明白好了,這麽想著,陳暮偏開視線,給了提示:“Las lenas,我都看到了。”
顧時屹微微移動身體,替陳暮擋住吹在她麵上的海風,瞧著她氣鼓鼓的表情,他忽然就笑了,原來這姑娘是把他當成玩弄別人感情的渣男了。
“在Las lenas碰上了,怎麽連個招呼都不打?”
陳暮聽言想甩開被桎梏的手腕,奈何力量懸殊,她嚐試了幾下,也沒成功。
於是她裝作不在意的笑起來:“顧先生忙著安慰失意佳人,我怎好上前打擾。”
帽子跟隨她忿然的偏頭動作掉了下來,顧時屹自然的抬手,幫她扶正帽子,擋住寒風,聽見他說:
“佳人沒失意,在生氣倒是真的。”
凜冽的寒風好似突然靜止。
她的心也隨之停滯一秒。
陳暮攥拳,羞憤於心底的心動難抑,片刻,她咬著牙說:“我都看到了,遊客中心。”
擺事實,講證據,她才不要讓他輕飄飄的一句話攪亂她心神。
顧時屹輕輕笑起來:“那是我妹妹,親的,她...”不想把蘇南定義在顧湉汐的朋友之列,他思忖兩秒,繼續說,“她同學意外車禍,若是我看到你在場,你們年齡相當,或許你能比我更好的安撫她的情緒。”
“陳小暮,就為這個不理人,我這委屈,是不是受的有點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