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媽媽在哪

李妙妙似乎想到了什麽,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哥,這個快遞盒裏會不會是咱媽的人頭。”

薑也也有這個猜測,但他搖了搖頭,道:“不,更可能是引誘我們出去的陷阱。”

薑也打定了主意不出去,一切等天亮再說。外頭那低沉的口哨聲持續不斷,三人都睡不著了,披著棉被坐在客廳。薑也覺得這個調子很熟悉,他從前一定在哪聽到過。他閉上眼,用力回憶。正當一個模糊的念頭電光火石般閃現在眼前,外頭傳來重重的敲門聲,猛然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失去了這條重要的線索。

“薑也同學在嗎?”門外傳來一個男聲,“我是深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張陽,冒昧這麽晚上門打擾,有個案子請你配合調查。”

***

五個小時前,深市公安分局。

沈鐸在深市公安分局刑偵支隊長張陽的帶領下往法醫室去,他身後跟了條浩浩****的尾巴,個個身穿一絲不苟的西裝,表情嚴肅像塊鐵板。他們穿過刑警辦公室,引得熬夜查案的警察紛紛注目。沈鐸目不斜視,進入走廊,直奔法醫室。

“法醫鑒定結果已經出來了,”張陽把材料遞給沈鐸,“除了頸部沒有別的傷痕,凶器是斧頭。四天前一個釣魚的老人發現了這具屍體,老人當場犯了心髒病,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加上今天,這孩子的死亡時間已經超過一個禮拜,在土裏至少埋了五天。”

他們進了法醫室,一具腐爛的無頭屍躺在陳屍台。屋子裏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臭味,沈鐸身後的調查員看見無頭屍,露出如臨大敵的模樣,好幾個人手都摸向了腰後。

沈鐸沒帶口罩,搶了一個下屬的戴上,繼續和張陽對話:“死者身份。”

“育陽中學高一A班的學生,叫劉蓓。”

“腦袋呢?”

“至今沒有找到。”

張陽把死者的資料遞給沈鐸,上麵貼著她生前的證件照,是個長相甜美的姑娘。

沈鐸端詳了一下照片,點頭道:“是她沒錯。”

看他表情,好像從前見過她似的。張陽好奇地問:“沈老師,您認識這孩子?”

沈鐸溫和地一笑,“這具屍體由我們全權接管了。”他對身後的下屬做了個手勢,“小劉,跟張哥做個交接。所有材料封存,屍體打包,挪到我們那兒。”

得了命令,幾個調查員迅速掏出裹屍袋把無頭屍裝起來,還用束縛帶牢牢纏了許多圈。張陽覺得奇怪,這纏法簡直要把這具屍體裹成粽子。他們這副嚴謹的模樣,似乎覺得這具屍體可能詐屍。眼前這個叫沈鐸的男人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文文弱弱,卻有股強硬的鐵腕氣質。

“不是,這不符合程序,你們不能把屍體帶走。你們搞生物研究的,隻能協助我們查案!”張陽說道。

“劉蓓的屍體在局裏幾天了?”沈鐸沒頭沒腦地問了句。

“兩天。”張陽說。

“屍體冷凍庫晚上是不是會鎖門?”沈鐸又問。

“當然!”張陽說。

“那你們這兒辦公室隔音不錯啊,不像我那兒,領導中午午休打呼,我隔著兩麵牆都能聽見。”沈鐸笑道。

張陽摸不著頭腦,“沈老師,我聽不懂您的話。”

“相信我,這個案子你們辦不了。手續明天就會下來,你們局長還在睡覺,等他醒了有人會給他打電話,然後他會立刻告訴你這案子立刻封存,證物全部移交給我們研究。雖然流程要明天才能走,但是這具屍體絕不能留在這裏。對了,我這裏有個兩天前拍攝的視頻,給你看一下,你看完就不會和我爭了。”

沈鐸掏出手機,調出一段視頻給張陽看。這是從抖手平台下載的,裏頭是個漂亮的美食博主小姐姐,正在直播探店。

張陽鐵麵無私,“我不會因為你給我看靚女就通融你,而且這個靚女我早就關注了。”

“……”沈鐸道,“我讓你看的不是她。”

張陽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繼續仔細看視頻。小姐姐在的這條街他認識,就是育陽中學前麵那條街,每逢上下學就堵得水泄不通,他每天送女兒上學都十分痛苦。

沈鐸為什麽要給他看這條街?很快他發現了答案。小姐姐自拍的視頻正好拍下了大馬路,也拍下了馬路對麵公交站台的兩個人。一個是背著黑色帆布包的男生,男生身材高挑,神色冷漠,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感。另一個是女孩兒,穿著藍白校服裙,有些靦腆的模樣。他眯起眼睛仔細看,悚然發現,這女孩兒是劉蓓。

這怎麽可能?劉蓓分明已經死了。視頻拍攝的時候,她的屍體正躺在法醫中心的屍體冷凍庫。

沈鐸扶了扶眼鏡,說:“剛剛你告訴我,劉蓓的死亡時間超過了一個禮拜。”

“沒錯……”張陽非常恍惚,他又看了一遍,才承認自己的確沒有看錯,“這視頻是不是被處理過?AI換頭?”

“我可以把視頻傳給你,你給技術部門做個鑒定,就知道是不是AI換頭了。”沈鐸拍拍張陽的肩膀,“這個和劉蓓說話的男生,幫我查一下他的身份,我要知道他現在在哪兒。”

“不用查了,我知道,”張陽說,“他是我囡囡的同學,育陽中學高三B班的學生薑也。學生仔長得靚,不讀書盡想著早戀,交了個外校的女朋友。囡囡知道他交了女友,哭了一夜。”

“高三B班,我好像有個沒見過的小朋友在那兒。”沈鐸笑了笑,問,“最近局裏有沒有接到什麽奇怪的報案?”

“上個禮拜有個旅遊團去馬巒山爬山,莫名其妙不見了,到現在還沒找到。”

沈鐸繼續問:“還有沒有其他的?有沒有那種一聽就匪夷所思的,超自然的、不科學的,像報假警的。”

張陽搖了搖頭,說:“我幫你去問問110報警服務台的同誌。”

他打了個電話,說了幾句,轉過頭來說:“沒什麽特別的報案,就是今晚收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打過來一直沒聲兒,打回去也打不通,也追蹤不到手機訊號。”

沈鐸說:“查查電話是誰的。”

張陽轉達他的問題,聽了服務台的回答,張陽露出了個吃驚的表情。

“是薑也。”

***

現在,舊公寓樓。

昏昏欲睡的李妙妙登時清醒了。

“鬼又來了!”

薑也走到門邊,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

張陽說:“薑也,四個小時前你撥打了報警電話,卻沒有出聲。我們懷疑你被挾持,無法報警。我們追蹤你的手機信號,可你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我們非常擔憂你的安全,一直嚐試回撥電話。直到半個小時前,你的手機開機了,信號顯示你在這裏。”

“你們怎麽證明你們是公安局的?”李妙妙大聲問。

張陽道:“你開門,我給你看證件。”

李妙妙學乖了,小聲對薑也說:“不能信,又是騙我們開門的。”

另一個陌生男聲道:“薑同學,門口這個快遞一直發出奇怪的聲音。我們懷疑這是恐怖分子放的炸彈,抱歉了,我們必須拆開檢查一下。”

不等薑也回複,他已經聽見外麵拆包裹的聲音。

薑也打開手機的監控頁麵,樓道裏有七個人,其中隻有一個穿著警服,估計是之前說話的警察。有兩個戴著透明麵罩,手上還戴著皮手套。這兩個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剪開包裹,他們後麵幾步遠的地方站著個高瘦的男人,戴著金邊眼鏡,一副高級知識分子的模樣。這男人顯然是這群人裏麵的頭兒,剩下三個西裝男站在他左右兩側,呈保護的姿態。

他們知道盒子裏有危險的東西,但絕不是炸彈。

如果他們認為裏麵是炸彈,拆炸彈的不應該是他們,而是排爆組。

“警官,在你們之前,曾經有東西冒充送外賣的騎手騙我們開門。”薑也深吸一口氣,道,“你要給我一個信服你的理由。”

沈鐸笑了笑,拍了拍張陽的肩膀,道:“我來跟他說。”

張陽讓開身,沈鐸走到門前,道:“薑也同學,我是協助警察調查的生物研究專家,我叫沈鐸,隸屬於首都大學特殊生物研究學院,專門研究特殊生物。”

“特殊生物……”薑也眉頭擰成了鎖。

沈鐸緩緩道:“這麽說吧,薑也,你相信這個世界有鬼嗎?”

“從時間的角度看,地球的曆史有四十億年,而我們人類所認知並掌握的曆史隻有五千餘年。我們所認知的時空隻是完整時空冰山一角,我們所掌握的知識結構是個極具缺陷的不完整係統。多年以來,人們把無法用其現存認知結構和科學理論解釋的東西稱為靈異現象,其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特殊生物稱作‘鬼’。這些異常現象和異常生物隱藏在我們的曆史背後,與我們共存,同時幹擾我們的正常世界。我們特殊生物研究學院的工作就是研究、解釋、消滅它們,包括……”沈鐸悠悠道,“會走路的無頭屍。”

薑也眼神一滯,“你知道無頭……”

“沒錯,”沈鐸從容道,“我知道。”

張陽很嚴肅地說:“小夥子,他說的都是真的。我還買了本他們學院最新發表的學術專著,叫什麽來著,”他低頭翻手機,“哦,對,《108個世界曆史未解之謎》。曹操為什麽是重瞳?黃帝為什麽有四張臉?因為他們喝了異常生物的血!”

薑也:“……”

總覺得沈鐸是個騙子。

“且慢,先聽我說完,”沈鐸繼續道,“11月16日下午5點整,一個叫劉蓓的女性無頭屍體在沙河北麵河灘被人發現。11月18日下午6點34分,你在育陽中學公交站台遇見了她。11月19日中午12點07分,香山北路的交通監控拍到她被挾持進一輛麵包車,從此下落不明。11月20日晚上22點19分,我到達深市公安局,在法醫中心見到16日發現的那具無頭屍,並把它帶到一個秘密倉庫。屍體由專門人員進行解剖,解剖之後,我們在她的身體裏發現了奇怪的東西。”

薑也神情凝重,“黑色的長毛?”

“你很善於觀察。”

“體內也有?那到底是什麽?”薑也感到驚詫。

沈鐸沒有回答,“這些是國家機密,我不能再告訴你了。薑同學,我跟你說這些,是希望你信任我。我沒有什麽很有效的辦法證明我們不是那些無頭怪物,畢竟那些生物似乎很擅長角色扮演,而你我從來沒有見過麵,你也無從判斷我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沈鐸。我隻希望你能勇敢地打開門,配合我們的工作。”

“包裹打開了。”一個調查員喊道。

監控畫麵裏,戴著手套的調查員打開了包裹,從裏麵提出一個烏黑的東西,捧到沈鐸的麵前。薑也更加清晰地聽見了口哨聲。

“錄音機?”沈鐸端詳眼前的玩意兒,“還挺老的,這舊貨市場淘的吧。是卡帶了?”

錄音機?薑也盯著監視視頻。

沈鐸拍了拍錄音機,口哨聲停了停,果然開始繼續播放,裏麵傳出一些人的對話。薑也還沒來得及聽清楚,沈鐸已經把錄音機給關了。

“帶回去。”他抬起頭,又對薑也說,“薑也同學,我相信那些無頭鬼怪沒有我這樣卓爾不群的幽默感和真誠的心。”

這次他麵朝著貓眼攝像頭說話,他已經發現了薑也用貓眼看他。這個名叫沈鐸的男人大概二十七八的樣子,西裝革履,模樣英俊,笑容非常具有親和力。

李妙妙以顏值的高低判斷人的善惡,小聲說:“他看起來是個好人,能相信嗎?”

薑也沉默地回過身,去冰櫃裏提出蛇皮袋。

李妙妙有些驚訝,問:“你要幹嘛!?”

薑也對靳非澤說:“這件事與你無關,謝謝你的幫忙,肢解的事我擔了,我妹妹你幫忙照顧一下。”

昏暗的燈光下兩人對視,薑也神情鎮靜,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不出什麽特殊的情緒。他素來這般,像一塊化不了的霜,不太冷,卻也沒有什麽溫度。

靳非澤審視他,“即使他們查清楚人不是你殺的,肢解屍體也會被判侮辱屍體罪。”

“沒關係,我們不能再連累你。”薑也說。

靳非澤歪了歪頭,笑著說:“薑也,你是個好人呢。”

薑也打開防盜門,樓道的光洶湧而入,像一道璀璨的光幕。

“為英勇的年輕人鼓掌。”沈鐸笑吟吟地從兜裏掏出證件,亮給薑也看。他低頭看蛇皮袋,問:“這是什麽,你要提供給我的新線索麽?”

薑也把蛇皮袋交給他,沈鐸接過手。薑也平靜地說:“我想你來是問我劉蓓和我說了什麽,她向我表白,我拒絕了,然後她在我的背包裏留了張紙條,讓我不要回天麓公館。我沒有在意她的警告,今天傍晚,我和我妹妹在天麓公館遭遇二十三隻無頭屍襲擊,其中包括我的繼父李亦安。我們開車出逃,又遭遇後備箱裏的無頭屍襲擊。我為了保護自己和妹妹,把這具無頭屍肢解了,它現在在這個蛇皮袋裏。”

沈鐸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樓道裏一片沉默。顯然,肢解無頭屍這個行為把他們震住了。

“我媽媽失蹤了,請你們幫我找到她。”薑也說,“我不知道肢解一個沒有頭的人犯不犯法,我願意承擔一切法律責任,配合一切調查。我媽媽的事,拜托了。”

沈鐸意味不明地打量了薑也兩眼,對身後的張陽說,“麻煩查一查薑也媽……”

“薑若初,身份證號440300197411010045。”薑也說。

“薑若初的下落。”沈鐸說。

張陽打了個電話,半晌之後收到了回複。他一臉複雜地說道:“我同事說你媽在你的公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