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喊天請鬼
薑也又做了和靳非澤的春夢,靳非澤玩得很花,對著鏡子捏著他的下巴,逼他眼睜睜地看自己被欺壓的模樣。明明是個夢,卻那麽逼真,好像是上輩子經曆過的事情。即使夢醒,那種恥辱的感覺依舊存續著。最近沒夢見江燃,卻總是夢見靳非澤。薑也很苦惱,他既不想夢見江燃,也不想夢見靳非澤。夢見江燃會讓他分不清自我,可夢見靳非澤更讓人頭痛。
醒來的時候又硬了,他動了動,驚悚地發現自己窩在靳非澤懷裏。這一瞬間,他幾乎要以為夢是真的,他們真的荒唐了一夜,共枕而眠。
靳非澤蹭了蹭他的臉,說:“醒了?”
薑也坐起身,被子遮住腿,一動不動。
靳非澤問:“怎麽了?”
“你去洗漱,我坐一會兒。”薑也的聲音很冷靜,聽不出波瀾。
靳非澤卻一眼把他看穿,笑吟吟道:“晨勃了?昨晚你夢見什麽?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薑也眼神一滯,淡淡道:“沒什麽。”
靳非澤歪著腦袋,故意探出頭看他的眼睛,“該不會是和我的春夢吧?”
薑也別開臉,不看他笑意盈盈的黑色眼眸。
薑也麵不改色地說謊,“普通的夢。”
靳非澤卻不說話了,望著他的眼睛藏了星子一般,閃閃發亮。
“你露餡了,”靳非澤唇畔浮起惡劣的笑容,“你昨晚沒說夢話,我騙你的。”
薑也:“……”
靳非澤附在他耳邊低語:“何必在夢裏幻想呢?隻要你想做,我們立刻就能做。”
“我不想。”薑也推開他,下了床。
“你們看見陳嘉了嗎?”沈鐸叼著牙刷推開門,他起得早,已經在刷牙了,“一大早就不見了,廁所裏也沒人,跑哪去了?”
大家都搖頭,靳非澤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一臉漠不關心。
霍昂猛地翻身坐起來,道:“那小子賊眉鼠眼的,昨天就不對勁,該不會去泄密了吧?”
薑也震驚地望著他,剛霍昂蒙著被子,薑也還以為他還在睡。
霍昂幹咳了幾聲,擺出一副正直的模樣,“我剛醒,你們說的話我都沒聽見,我用沈鐸的頭發發誓,我要是說謊天打五雷轟把他頭燒禿。”
沈鐸:“???”
***
陳嘉失蹤了,大家夥兒在侗寨裏走了一圈都沒找到他。後來又挨家挨戶拜訪臨街的商鋪查監控,雖然這個寨子位置偏僻,好歹是通了電,有一些店家裝了監控攝像頭。結果上電腦一查,昨晚半夜一點到一點半的監控都是雪花點,啥也看不見。
沈鐸臉色非常凝重,他指著屏幕上的雪花點說:“異常生物的磁場幹擾了監控電流,才會造成攝像頭短時間的癱瘓。如果昨晚陳嘉出了門,一定是遇上某個異常生物了。”
霍昂和張嶷從外麵回來,沒找到人,但是在鄰街撿回了一把沒上子彈的手槍和屍阿刀。
事情慢慢清楚了,陳嘉一定是想要趁夜通風報信,還帶上了槍,偷了屍阿刀防身,誰知遇上鬼,他沒本事,再好的裝備也不管用。
霍昂小聲問靳非澤:“昨晚你看見他出門了不?”
靳非澤微笑,“沒呢。”
薑也為他解釋:“他吃安眠藥,頭四個小時睡得很熟。”
其實早上薑也看過他的藥板,昨晚他沒吃藥,他肯定知道陳嘉出去了。算了,靳非澤不害人就算好了,袖手旁觀已經是大發慈悲,不能要求他太多。
霍昂歎氣道:“沒想到要提防鬼進門,還得防著自己人作死。沈鐸收的啥學生,淨給人添亂。”
沈鐸不肯放棄,陳嘉是他的學生,他必須負責到底。他一幀一幀地查監控,最後在臨河的一個店鋪監控裏發現了端倪。時間是昨晚一點半,雪花點消失的下一秒畫麵,河邊出現了一個爬行的人影。看輪廓很像陳嘉,他四肢著地,緩慢地爬進了河水,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鐸領著薑也張嶷和霍昂立刻下水尋人,寨民也來幫忙。大冬天,山間小河冰冷刺骨,凍得人打哆嗦。沈鐸鍥而不舍地找了一個多小時,一個人影也沒有瞧見。
薑也爬上岸,冷風吹得身上涼絲絲的。莊知月遞毛巾給他,他問:“這條河流向哪兒?”
她道:“這條河叫婁無河,和婁無洞是連通的,你師兄沒準被衝進洞裏了。我跟你說,你勸勸沈老師,別找了,進了婁無洞,一根頭發也別想找到。”
“婁無洞在哪兒?”薑也又問。
“在西北邊,開車過去要一個小時,很偏的,老人家說婁無洞有股邪氣,這裏的寨民都不往那去。”莊知月搖頭歎氣,“真不知道老姑婆為什麽纏著你不放,圖你長得帥?她有遺傳性高度近視,基本等於半瞎,也看不見你的帥臉啊。”
有個寨民跑過來,說:“沈老師,焦先生請了鬼師,整個寨子的人都過去了,你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鬼師?薑也眉頭一皺。
“鬼師是我們這兒的特殊職業,是一種能和看不見的東西對話的人。”莊知月沉聲道,“薑也,你做好準備,鬼師要真能請來老姑婆,冥婚的事兒恐怕瞞不住了。”
沈鐸過來拍拍他肩膀,說:“別怕,天大的事情老師擔著。”
他們換了身衣服,跟著寨民往鬼師的木樓走去。還沒到地方,便見樓下圍了一圈人,周遭木頭小樓的窗戶都打開了,許多寨民伸脖子望出來,二樓的欄杆邊上也站滿了人,全都在絮絮低語。
鬼師是個老人家,佝僂著背,青布包頭,穿一身黑色對襟襖子,坐在地上抽煙。老人家叫吳開仁,耳朵不太好了,別人說啥聽不清,得對著他的耳朵大聲喊。焦大禧正聲嘶力竭地喊:“老公公!請老姑婆說話!問問她到底要啥!”
沈鐸轉過頭來低聲吩咐:“一會兒他要是真請到了老姑婆,說要和小也冥婚,我們就說是焦大禧和我們有宿怨,花錢賄賂了鬼師。不要慌,別露了馬腳。”
鬼師喝了口糯米酒,寨民敬上香、醃魚、生糯米和茶水。鬼師看他們擺好貢品,又抬頭看了看天色。天黑了,霧氣遮了光,四下森森暗了下來。鬼師蹣跚登上木梯,站在高處敲起喊天鼓。鼓聲一響,周圍的人一下靜了,好像被割了舌頭似的,一點兒聲音也沒有。鼓聲篤篤地敲,一下又一下,好像在呼喚著什麽東西。遠處黑簷下的風鈴響了,接著靜謐了一瞬,近一點的風鈴突然又響起來。那鈴聲由遠及近,向鬼師這兒靠近,好像有東西正緩緩走來,帶出的風撥響了那些風鈴。
大家露出驚恐的神色,要不是這裏人多,真的能嚇出尿來。
鬼師舉著長葉芒草大聲喊:“天啊,地啊,人啊……死去的靈魂回來啊……”
話說到一半,他開始嘰裏咕嚕地說土話,聽起來跟咒語似的。莊知月在一旁給薑也他們翻譯,總的來說就是請老姑婆出來的話兒,說什麽準備了肥豬、魚肉獻給她,讓她不要作怪,有什麽想要後輩子孫做的,盡管說。
可突然間,鬼師的語速越來越快,聲音也變了調,幹澀難聽,像吞了沙子似的。鬼師望著一個地方,不停地大吼。那地方光有一棵老樹,什麽也沒有。周圍的寨民都露出疑惑的神色,莊知月說:“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了,他說的肯定不是我們本地話。”
薑也把鬼師的話都錄了下來,心想回去研究一下。要是能學會和看不見的東西說話,說不定以後有大用。
正聽著,鬼師突然靜了下來。薑也抬起頭,正對上他遙遙望過來的目光。那眼神無比陰森,充滿惡意。周圍的人都順著鬼師的眼神看過來,盯住了薑也。薑也被所有人死死盯著,一股寒氣從腳底心遊弋而上,囤在胸口。
鬼師突然發出嘎嘎嘎的幹笑,可他眼裏沒有半點笑意。
他的笑聲太詭異了,聽得人頭皮發麻,一股股寒氣打心底冒出來。霍昂快崩潰了,低聲罵道:“狗日的,他鴨子上身了?”
“薑……”老鬼師發出了幹澀的喊聲。
薑也眼眸一縮,渾身僵硬。這種感覺好熟悉,就好像……再次被第三隻眼盯住了一樣。
鬼師喊的是薑,還是江?
話還沒有說出口,鬼師忽然捂住肚子狂嘔,剛喝下去的酒水全部吐出來,又吐出來許多頭發和碎肉,還有一團不知道什麽東西。鬼師吐完之後,眼睛一閉,虛弱地倒了下去。有個寨民忙衝上去接他,扛著他的手臂把他扶下木梯。
有膽大的人跑去看他吐的東西,發出驚恐的尖叫,“手指!他吐出了手指!”
沈鐸撥開人群,那些嘔吐物散發著濃鬱的惡臭,聞了就想嘔。他屏息檢視嘔吐物裏的手指,那是一根指節,上麵還戴著銀指環。這指環很眼熟,正是陳嘉戴的,和他女朋友一對的情侶戒指。
陳嘉看來是凶多吉少了。
碎肉裏還有個紙團,沈鐸正想去撿,卻慢了一步,被焦大禧撿了起來。
他把紙團展開,赫然是兩張皺皺巴巴的黑白冥像。一張是薑也,一張是少女時期的老姑婆。被李妙妙吞下去的相片,竟然出現在了這裏。
當地寨民一看那兩張照片,立刻明白了,大叫道:“老姑婆要冥婚,要冥婚!讓她冥婚,她就安息了!”
欣喜之後,周遭所有人又陷入了沉寂,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立在後方的薑也。青年立在天光下,眉眼清俊,神色無悲無喜,有種不入塵埃的況味。年長的婦女們都露出惋惜的神色,這樣一個好兒郎,怎麽就遭了鬼的惦記?
“我不同意,”沈鐸扶了扶眼鏡,沉聲道,“諸位,摸摸你們的良心!薑也以優異的成績被首大錄取,在校期間拿了數不清的獎學金。他今年才十八歲,你們忍心把這樣一個好孩子送給老姑婆?”
焦大禧掀起三角眼,問:“現在大家夥兒連寨門都邁不出去,要是不滿足老姑婆的遺願,難道你要一寨子的人去送死?他既然讀過書就應該知道,一個人死好過大家一起陪葬。”
眾人絮絮低語,都不吭聲,偷眼瞄著薑也。
被困在死地的恐懼和求生的本能勝過了道德心,有人歎了口氣,道:“先把婚結了吧,等解了眼前的危機,再看看怎麽應對嘛。你們是首都來的,一定有辦法。”
沈鐸冷笑道:“我沈鐸今天把話放在這裏,誰要我的學生送死,就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情況不對,事情變得棘手了。薑也眉頭緊蹙,要是鬼師說要冥婚,尚且能辯一辯,誰也沒料到鬼師會把照片吐出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連學院的科學理論都解釋不了了。寨子發生的事越來越詭異,實在是很可怕。可怕之處不在於恐怖,而在於出乎意料,不循常理,無法應對,這意味著在學院裏接受到的訓練在這裏完全失效。薑也扭過頭跟靳非澤耳語幾句,靳非澤帶著李妙妙悄無聲息地退出人群。
霍昂往腰後摸槍,有個眼尖的小青年指著他大罵:“你想幹嘛?你摸哪呢!”
沈鐸正想說什麽,薑也往前邁了一步,道:“莊知月,我聽說你們莊家的手藝是趕屍。”
“沒錯。”莊知月點頭,“但是我學得……”
薑也看了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長。
“不好”兩個字在嘴裏轉了個彎兒,咽了下去。她道:“挺好。”
“隻要大家安全無恙,我願意做出犧牲。”薑也道,“明天夜半三更,莊同學請老姑婆出棺,和我拜堂成親。”
大家熱淚盈眶,紛紛道謝,極力稱讚薑也舍己為人。
薑也又道:“但我有一個願望。”
“小同學,你盡管說。”寨民們說道。
薑也指著焦大禧,“把他關起來,餓他三頓飯。”
眼下指著薑也活命,大夥兒對他有求必應,幾個寨民架起焦大禧就要走。焦大禧摸不著頭腦,叫道:“憑什麽!薑同學,我哪兒招你了?”
有人好奇問:“為啥不讓他吃飯?”
薑也淡淡道:“因為他喜歡和別人吃飯。”
寨民:“???”
作者有話說:
翻譯一下薑也的話:76章焦大禧想給阿澤做媒,找他和自己侄女吃飯,所以薑也要整焦大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