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紙人冥婚
“向禁區陷落”。
薑也記得,有一次做夢夢見江燃血洗實驗室,逼迫施醫生吞食安納加粉末,他的下屬說過一句同樣的話。一個區域發生了什麽,會陷落禁區?如果用博愛病院作為先例,施醫生被植入太歲肉長出第三隻眼之後,博愛病院陷落禁區。似乎隻要是有太歲的地方,就會成為禁區。
這個地方有太歲麽?之前莊知月提到過一個洞神傳說,難道是洞神?
可是洞神存在似乎很久很久了,為什麽早不陷落晚不陷落,偏偏是現在陷落?侗寨裏發生的所有異常事件都是在老姑婆死後,或許是亡者作祟?
薑也低頭看了看手表,說:“趁天沒黑,要不要去老姑婆的家裏看看?”
“可以,”沈鐸點頭,“一起去,不要分散行動。”他一麵指揮,一麵上課,“大家記住,結伴行動不僅僅是因為隊友陪伴能夠提高安全係數,更是因為人多人氣旺,陽氣足,一些異常生物不敢出來作祟。”
大家點點頭,沈鐸去告訴其他寨民和賓客他們要去調查。在寨中有家的偏向回家,誰知道他們到處亂跑又會碰見什麽古怪的東西?最終隻有零星幾個強壯的青年寨民和過來參加葬禮的賓客自告奮勇跟著去。沈鐸點了點人數,讓莊知月帶路,直接出發了。
老姑婆住得地方十分偏僻,在村寨的東北角,靠近柵欄圍牆。沿著崎嶇的石板路前行,跨過嘩啦啦的小溪,走過好幾座木頭樓子,終於在遠處望見一座孤零零的青瓦房。瓦房四周長著半人高的野草,牆麵斑駁破敗,老姑婆明明才走幾天而已,這房子倒像是廢棄很多年了似的,透著股陰森頹敗的死物氣息。那黯沉沉的窗戶封著,裏麵似乎釘了木板,推也推不開,隻有一扇門能進出。
眾人看了都犯怵,這瓦房四四方方,跟個棺材似的,還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餿味道。
沈鐸和霍昂對視一眼,取出槍當先開路。二人進了裏頭,薑也緊隨其後。沈鐸一手拿槍,槍下打著手電筒,進屋一看,迎麵就是許多影影幢幢的人影子。後麵進來的人嚇了一跳,大喊大叫地跑出去。沈鐸倒是鎮靜,道:“看清楚,紙人而已。”
薑也也打起了手電,隻見屋裏到處擺著栩栩如生的紙人。這些紙人穿得花紅柳綠,慘白的臉上還畫著腮紅,嘴巴紅得像塗了血似的,怎麽看怎麽詭異。
莊知月說:“老姑婆一個人單過,靠糊紙人糊口。”
霍昂低聲道:“不早說,嚇我一跳。”
薑也看著這些紙人皺眉頭,說:“你們仔細看,這些紙人很奇怪。”
“怎麽奇怪?”莊知月問。
“你看這個,”薑也指著其中一個紙人,“像不像你舅舅?”
莊知月湊過腦袋來仔細瞧,驚恐地說道:“還真像!”
他們對著紙人挨個看,還發現了莊知月的舅媽、外公、外婆……幾乎所有吳家人都在這裏了。紙人一般都是喪葬用的,拿活著的人做模子十分不吉利。霍昂感歎道:“你老姑婆是不是和吳家有仇?這是咒吳家去死啊。幸好你媽嫁出去了,算不得吳家人,要不然這兒還得添上你媽。”
莊知月臉色很難看,走到邊上不吭聲。說到底吳家是她親戚,一大幫人全死了,小姑娘家家能冷靜地撐到現在不容易。沈鐸白了霍昂一眼,霍昂閉嘴了。
“薑也。”
薑也忽然聽見靳非澤的聲音,他的聲音很小,不知道打哪兒傳來的。
“抬頭。”
薑也抬起頭,忽見木板鋪就的天花板縫隙裏出現一隻眼睛。冷不丁看到一隻眼,怪嚇人的。要不是那眼睛的主人發出靳非澤的聲音,薑也還以為是個鬼在偷窺他們。
靳非澤又道:“上來。”
靳非澤這個家夥,總是不打聲招呼自己亂跑。他在二樓估計發現了什麽,不停催薑也上去。樓梯是木頭做的,踩起來吱呀作響,薑也小心翼翼上了樓,發現樓上也有紙人。
紙人是一對,一個披著紅蓋頭,穿著大領對襟刺繡裙,渾身掛著星星似的銀箔紙剪成的首飾,儼然是個新娘子,另一個穿坎肩和銅鼓褲,是個新郎官。薑也四下看,沒看見靳非澤,那家夥不知道又跑哪去了。
“靳非澤,別亂跑。”薑也道。
說完,他又仔細打量這兩個紙人。紙人站在供桌前,似乎正在拜堂成親。供桌上擺著一對相框,上麵都貼了黃紙符咒,遮住了人臉。這紙人新娘做得尤其精致,比一樓那些粗製濫造的好不少。隻不過這新郎官看著十分眼熟,輪廓清俊,神情冷淡,有點像……
薑也驀然一驚,這紙人,很像他自己。
一股寒氣從腳底心升到心頭,薑也回頭找靳非澤,“靳非澤!”
無人回應。靳非澤呢?
樓梯那兒傳來腳步聲,沈鐸的腦袋從樓洞裏探出來。
“不是說不要單獨行動嗎?你怎麽一個人上來了?行動不聽指揮,我要扣你實踐課的分。”
他身後,靳非澤舉著手電筒上了二樓。
“叫我做什麽?”靳非澤摸了摸他腦袋瓜,溫柔淺笑,“又害怕了?”
薑也看著他,萬分驚訝,剛才他明明在二樓,怎麽又跑到一樓去了?這供桌就拜在樓洞旁,要是靳非澤下樓,一定會經過他才對!而且這樓梯這麽老,下樓怎麽會沒聲兒?回想剛才,薑也發現不對勁,他隻看到木板縫隙裏的一隻眼睛,聽到靳非澤不停催他的聲音,從未看到過靳非澤本人。
那個叫他的東西,不是靳非澤。
靳非澤發現他神色不對勁,微微眯起眼,“你碰見什麽了?”
“剛才我看見你在樓上,還不停叫我上樓。”薑也說。
靳非澤嘖了聲,“所以你就上來了?”
薑也沉默。
大家意識到薑也碰見了什麽,氣氛一時有些冷凝。隻有靳非澤笑得雙肩直抖,“小也,你好信任我。怎麽辦呢,你這麽相信我,隨便一個來曆不明的東西扮成我都能騙倒你。”
沈鐸道:“它讓你上樓一定有目的,沒發生什麽事麽?”
“我猜,”薑也指向紙人,“它想讓我看這個。你們看,這個紙人是我。”
張嶷走上前看了看,說:“就一個長得帥的紙人嘛,醜人各有各的醜,帥哥一樣的帥,大家都是帥哥,看起來像也正常,不一定就是你啊。”
陳嘉用下巴指了指供桌,“這一對紙人看起來像冥婚。看看供桌上的照片,就知道是誰了。”
張嶷辨了一下相框上貼的符咒,說:“普通的往生咒,撕了沒關係。”
薑也看了看他們,低下頭揭開兩道符咒。兩張照片亮了像,氣氛頓時更沉了一層,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兒。那兩張相片都是黑白的,一張是個麵容秀麗的少女,另一個……正是薑也。
霍昂很生氣,“這女的是誰?”
莊知月小心翼翼道:“好像是我姑婆年輕的時候,我看過吳家的大合影,她年輕的時候就長那樣。”
“這麽不要臉?一把年紀了,還想老牛吃嫩草?”霍昂罵罵咧咧,“人小也和小靳恩恩愛愛,你個老鬼婆還想插足當小三?有本事出來和你霍爺單挑,覬覦我小兄弟,拆人家CP,我斃了你丫的。”
靳非澤盯著那相片,問:“小也,最近遇到過古怪的事情麽?”
薑也想了想,忽然記起那個總打過來的騷擾電話。他調出通話記錄,號碼下方的歸屬地顯示是湘西靖州,正好就是侗寨所在地。他把號碼給莊知月看,“前幾天這個號碼總打給我,你認得是誰的號碼麽?”
莊知月拿出手機通訊錄對比,呐呐道:“我老姑婆。”
靳非澤問:“她什麽時候去世的?”
“四天前。”
這號碼開始打給薑也的時間,正好就是四天前。
薑也頭皮發麻。
“你老姑婆手機在哪兒?”
“陪葬在棺材裏了。”
靳非澤又問:“沈鐸,你為什麽要帶小也來這兒?”
“叫我沈老師,”沈鐸道,“吳家說發現了薑教授的蹤跡,我說正好帶著小也來一趟,看能不能找到薑教授。”
靳非澤笑了,說:“薑教授呢?”
“還沒來得及問吳家線索,他們就死了。”沈鐸歎了口氣,“這是個針對小也的局啊。怪我,吳家和學院關係一直很好,我一時大意了。”
靳非澤微笑著說:“你真沒用。”
沈鐸:“……”
靳非澤捏了捏薑也的臉,埋怨道:“小也,你好多爛桃花。老學姐喜歡你,老太婆也喜歡你。我真該把你藏起來,免得那些醜東西亂打你主意。”
“……”路茵無語半晌,說,“這位學弟,老學姐本人還站在這兒。”
沈鐸正色道:“現在侗寨裏人心不齊,如果老姑婆作祟是為了和小也冥婚,難保有些人會逼小也幹這事兒。我們絕不能讓其他人發現這裏。”
“沈老師,你們在上麵幹嘛呢!這麽久還不下來。”焦大禧在下麵喊。
樓梯傳來腳步聲,那人要上來了。
“好吵。”
靳非澤走到樓梯口,那人的禿頭冒出樓洞,像個光溜溜的雞蛋殼。眼看他就要看見紙人,靳非澤直接照臉一踹,大家聽見他慘叫了一聲,西瓜下樓似的骨碌骨碌滾了下去。
李妙妙反應極快,拉下口罩,拿起薑也的黑白相片,塞進嘴裏,一仰頭吞了下去。
“妙妙!”薑也一愣,“快吐出來!”
李妙妙打了個飽嗝。
薑也:“……”
張嶷從包裏掏出朱砂,抹了那紙人新郎官一臉,這下子一點兒也看不出它是誰了。
陳嘉小聲問:“那要是老姑婆一直作祟怎麽辦?總得有個法子吧……”
路茵瞪他,“你什麽意思,難道真把師弟推出去?你知道冥婚什麽後果吧,死人和活人結了冥婚,那老人家的鬼會一直跟著師弟,師弟陽壽起碼打個對折。”
焦大禧被踹了個狗啃屎,氣呼呼地在罵靳非澤,靳非澤充耳不聞,涼涼的目光投向陳嘉。陳嘉打了個寒顫,不吭聲了,沈鐸下去替靳非澤道歉,還賠了點錢才把事了了。
大家回到祠堂,吳家人的屍體已經被放下來了,並排橫陳在地磚上,全部蒙上了白布。沈鐸跟其他人說了說發現,瞞住冥婚的事兒不說,基本什麽發現也沒有,眾人都很失望。但總而言之,基本可以確信,吳家慘案和老姑婆關係很大。
薑也攥著手機,眉頭擰成一道深鎖。
為什麽是他?他和老姑婆素未謀麵,老姑婆怎麽知道他的名字,得到他的相片,還知道他的電話號碼?
手機忽然震動,漆黑的屏幕一亮,躍出老姑婆的號碼。
她明明被關進了黑名單,卻還是把電話打了進來。
沒人注意薑也,薑也抿抿唇,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飄渺的樂聲,有個女人在咿咿呀呀地唱《春秋配》。小時候,媽媽喜歡聽戲,薑也跟著她聽過這個戲曲,講的是才子佳人的故事。
《遊園驚夢》說的是愛情,《春秋配》也是。薑也很難受,被靳非澤纏上就算了,現在就被老姑婆纏上,他一點兒也不想成為人鬼情未了的男主角。
“抱歉,我不能娶您。”薑也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樂聲忽然一頓,電話那頭一片寂靜。
祠堂裏什麽東西一震,大家驚恐地望向祠堂。靜止片刻,蘆帳裏的黑色棺材突然發出咚咚的拍棺聲,祠堂裏的人嚇得半死,連滾帶爬地跑出來。
所有人都聽見,裏麵有東西在撞棺板。
作者有話說:
霍昂:拆我CP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