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護士小姐

“他是活人,”薑也出來證明,“我認識他。”

霍昂眼睛一亮,“小薑,還有小靳,你倆也在這兒!”他提著包走過來,罵罵咧咧道,“該死的沈鐸,把我當狗使喚。他明明說這個禁區很安全,你們猜我剛碰見什麽了?”

薑也等著他的下文,其餘幾個人也湊過來聽,隻有靳非澤根本不感興趣,坐在轉椅裏百無聊賴地轉啊轉。

“電梯下了地下十八層!”霍昂咂舌道,“我眼睜睜看著數字變成-18,外麵還有東西撞門,幸虧我機靈,爬到電梯頂上,反正說啥我也不下去。後來我靈機一動,順著電梯井爬,終於爬上來了,可累死我了。咦,奇怪,這裏不是博雅醫院啊……”霍昂滿臉懵然,“怎麽我坐個電梯就瞬移了?”

“不是你瞬移了,是你和你的電梯被小鬼搬運到了這裏。”張嶷說,“這是五鬼搬運,你們平常在家有沒有過發現一些不屬於你的物品,比如頭發絲、發卡,那就是你家有鬼,把別人家東西搬到你家了。有人在博雅醫院放了鬼,你可能恰好和它坐了同一輛電梯。”

霍昂聽得毛骨悚然, 反正不管怎麽樣,罵沈鐸就對了。他低頭打沈鐸的電話,怎麽打也打不通,又惡狠狠罵了沈鐸好幾遍,終於放棄。

有人舉手,“老師,您是我們這兒唯一的老師,您來拿主意吧。住院樓有人遇難,我們要過去救援嗎?”

“什麽時候的事兒?”霍昂把手機收起來。

“就剛才,不到十分鍾。”張嶷說。

霍昂想了想,說:“行,我過去看看,你們在這兒等我。”

薑也搖頭,“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霍昂環顧了一圈人群,說:“那我們仨去?”

“我們仨”指的是靳非澤和薑也,這一圈考生裏霍昂隻認識他們兩個。雖然靳非澤有點瘋,但他一廂情願地認為隻要薑也在就能鎮得住他,和他們行動比較安全。

張嶷自告奮勇,“我也去。”

眼看張嶷也跟著走,關昊和明嶽也要跟上。剩下的人坐不住了,張嶷是天師府的小天師,明嶽是少林寺的武術冠軍,兩個都算得上考生裏的佼佼者。主力走了,剩下的人說不定更危險。紛紛有人舉手報名,基本上所有人都決定跟著走了。

張嶷說:“也好,在這種情況不明的地方最好不要分頭行動。”

薑也把醫院和考生的情況跟霍昂簡略地說了一遍,霍昂點了點頭,心裏有了底。所有人動身出發,霍昂清點子彈,彈匣滿發,端著槍向住院樓靠近。住院樓比門診大樓還要頹蔽破敗,牆體好些掉了漆,斑斑駁駁的,有些地方還印著血手印,看著十分瘮人。地上橫著缺了輪胎的破輪椅,幾個輸液架子橫七豎八倒在走廊裏。牆麵許多地方覆蓋著瀝青模樣的黑色東西,散發著一股嗆鼻的惡臭,看起來像是嘔吐物。

這味道十分熟悉,和太歲的味道很像,薑也多看了幾眼。

這座醫院也有太歲的存在麽?如果是這樣,事情就難辦了。截至目前還沒發現太歲黴菌,不知道這座醫院會不會讓人發黴。

霍昂問:“從下往上搜?”

有個考生站出來說:“不用,我帶了蟲子,讓它們幫我們指路。”

他從自己的背包裏取出一個小小的竹簍子,把裏麵的東西倒在地上,赫然是許多螞蟻。這些黑色的螞蟻到了地板上,團團轉了兩圈,男生對著他們吹了聲呼哨,它們便排成整齊的縱列往樓梯去了。

張嶷悄悄向薑也介紹,這是雲南苗寨的考生,馴養蟲奴很有一手。

大家一臉稀奇地看著,那苗寨考生說:“這是雲南的刺蟻,嗜血吃肉,它們會往傷者和屍體的方向聚集。不過不用怕,我家的刺蟻馴養了幾百年了,沒有我的呼哨它們不會傷人。”

大夥兒跟著刺蟻往樓下去,越往下走越冷,負一層好像凝聚了亙古的寒氣,針刺一樣紮著骨頭。刺蟻繞過那些嘔吐物狀的黑色**,似乎非常忌諱,離得遠遠的。那考生說刺蟻忌諱的東西人也得忌諱,讓所有人跟著一起繞行。

霍昂端著槍打頭,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薑也走在他後麵,手裏也攥著手槍。到了地下一層,刺蟻在走廊裏停了停,往盡頭的太平間爬去。薑也和張嶷對視一眼,跟著霍昂靠近太平間。

走廊兩側的房間不知道是什麽作用,全部關著門。周遭無比靜寂,大家跟著刺蟻靠近了太平間。刺蟻鑽過門縫進了裏頭,說明傷者或者屍體就在裏麵,但鬼也可能在裏麵。霍昂貼著牆,做好切角射擊的準備,從兜裏抽出一把手槍遞給靳非澤。靳非澤不想配合,薑也給了他一塊山楂糕,他撇了撇嘴,接過霍昂的手槍。霍昂首先衝進門,薑也和靳非澤從他身後兩翼走出,各自瞄準左右。

太平間裏擺滿了病床,上麵躺著蒙著白布的死屍。霍昂怕這些東西詐屍,非常警惕,沒有貿然上前,端著槍瞄了一圈,包括天花板。三人站了半晌,太平間裏沒有動靜。

“安全。”霍昂放下槍。

後頭的考生小心翼翼走進來,最後一個人怕走廊突然冒出怪物偷襲,把太平間的門給關上了。有人指了指前麵的一張病床,說:“你們看,那張**有新鮮血跡。”

那**躺著個人,白布蒙著頭,胸腹前一大片全是猩紅的血跡。還有鮮血沿著病床噠噠滴在地上,尚未幹涸。刺蟻圍在血滴周圍,焦躁地轉著圈。苗寨考生打了個呼哨,把它們收回了竹簍子,咬破手指滴了幾滴血進去,蓋上蓋子放回背包。

薑也走到血床邊,注意到這張病床床頭貼著病人的名姓,已經被血跡覆蓋了,辨不出原本的字形。沒人揭開蒙頭布,大家都怕看見這個可憐孩子的猙獰死狀。

霍昂說:“這個地方太狹窄了,我們又人多,要是有東西來不好作戰,你們趕緊的,要收屍就收屍。”

明嶽念了聲阿彌陀佛,說:“人已經死了,收屍也是枉然,我們還是離開吧。”

大家陸續走開,薑也也打算走了,正要轉身,忽然看見被單下露出的JK裙子一角。現在的女孩兒都喜歡這個款式的小裙子,大街上隨處可見,有穿這個的考生也不稀奇。可薑也一下站住了,心口忽然變得慌張了起來。冥冥之中好像有一隻手攥住了他的心髒,他忽然無法呼吸。

“小薑,走啊。”霍昂催促他。

薑也沒挪步,抬起手,撚起被單的一角,緩緩掀開。李妙妙出現在手電筒的光下,酷烈的光暈照在她臉上,她秀麗的臉龐慘白如紙,幾乎透明。薑也望著這張仿佛在熟睡的臉,心裏有什麽東西在寂靜地崩塌。他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光影變得模糊,心跳也在刹那間靜止。

李妙妙怎麽會在這裏?他不可置信地繼續把被單掀開,她的胸腹破了個血淋淋的大洞,內髒被掏空了,什麽也沒剩下。她像個殘缺破敗的布娃娃,毫無聲息地躺在薑也麵前。薑也想要觸碰她,可她渾身是血,遍體鱗傷,薑也怕碰錯了地方讓她疼。他頭一次如此茫然,李妙妙為什麽會在這裏?

大家看薑也掀著被單一動不動,還以為他中邪了。張嶷上前看,也呆住了。

“怎麽回事?”霍昂問。

張嶷低聲說:“死的是他妹妹。”

大家都不說話了,憐憫地看著薑也。

靳非澤低頭端詳李妙妙的屍體,抬手碰了碰她腹部的創口。

“別動她。”薑也忽然出聲。

靳非澤收回了手,說:“如果你不想和妙妙一樣被開膛破肚的話,就盡快離開這裏。”

薑也猛地抬頭,一雙深邃漆黑的眼望住了靳非澤。他的眼眸頭一次如此悲傷,絕望,恍有冰冷的潮水凝滯在裏麵。他向來冷靜自持,靳非澤還是第一次看見他情緒起伏這麽大。

“你知道殺她的是誰。”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知道又怎麽樣?”靳非澤說,“就算是我也勝不過她。”

張嶷拿起李妙妙的兔兔小挎包,裏麵擱著血玉墜子。

張嶷露出疑惑的神色,“小妹怎麽會有這個東西?”

霍昂問:“這東西不對勁?”

張嶷神色凝重,解釋道:“你看這塊玉的提油,是不是比一般的玉要紅一些?以前的人用狗血提油,有些搞歪門邪道的想要害人,就用慘死之人的頭心、腹心和腳心的血來提油。這種提油而成的玉叫‘陰債玉’,意思是戴著它,總有鬼會來問你要債的。按照學院的理論,是說這種方法製成的玉有種特殊磁場,容易吸引異常生物。我看小妹是因為戴著這塊玉,被過路小鬼搬進了禁區,又撞上了個厲害的凶祟。”

這塊玉薑也記得,是靳非灝要他轉交給靳非澤的,當時靳非澤沒要,他讓李妙妙幫忙收著,後來就忘了。薑也握著血被單的手指在顫抖,陰差陽錯之下,他害了妙妙。

“這玉不能留,我砸了。”張嶷說完,把玉砸碎在地。

霍昂去置物櫃那扯出一個黑色的收屍袋,說:“小薑,我知道你很悲痛,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現在不是難過的時候,我們把妹妹的屍體帶走,盡快離開,好不好?”

薑也摸了摸李妙妙的發頂,她毫無知覺,眉頭微蹙,似乎在睡夢裏害怕。她不怕蟑螂,也不怕貓狗,就怕鬼。她在這裏獨自一人麵對惡鬼的時候,是不是怕極了?薑也第一次感到這種無力回天的無助,像眼睜睜看著李妙妙羽毛一樣下墜,卻怎麽也抓不住她。心裏的痛是不間斷的,萬蟻噬心一樣難受。薑也緩緩收回手,攥成了拳頭,退開一步讓霍昂和張嶷一起把屍體搬進屍袋。

靳非澤站在一旁漠然看著,薑也把他拉到僻靜處,再一次開口:“你知道是誰殺了妙妙。”

靳非澤笑道:“殺妙妙的,就是你想見的那個人。”

“你媽媽?”薑也心中一震。

“小時候,她還沒被送進精神病院的時候,喜歡和我玩藏東西的遊戲。她會把娃娃切成很多截,藏到家裏的各個角落,讓我去找。妙妙的內髒被她藏起來了。這麽多年了,她還是很喜歡這個遊戲。”

靳非澤的話讓薑也心神大震,他攥著拳顫抖,不由自主地想李妙妙被剖腹的時候還有意識嗎?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內髒被一樣樣拿出來嗎?

“咦,你哭了。”靳非澤捏起他的下巴,“為什麽哭,你很難過麽?真奇怪,我記得你和妙妙沒有血緣關係。”

“靳非澤,你不明白。不管我和妙妙有沒有血緣關係,她就是我的妹妹。”薑也推開他,盯著他的眼睛,問,“你是不是有辦法救妙妙?”

“你怎麽會這麽認為?”靳非澤失笑,“我可不是萬能的。”

“可你從這裏走出去了,你不用睡覺,還缺了三把火。靳非澤,你死過一次嗎?”

靳非澤沉默半晌,笑了起來,“我忽然想起來了,我的確有個辦法讓她醒過來。”

薑也心裏燃起了星星般的希望。

“不過,”靳非澤眉眼彎彎,眼神好奇,“你不怕她變成我這樣麽?”

薑也一字一句道:“告訴我方法。”

“你要幫我解開項圈。”

“成交。”

“首先你要找回妙妙的內髒。”

“怎麽找?有什麽辦法嗎?”

靳非澤搖了搖頭,慢慢往後退去,黑暗蒙住了他半邊臉頰,有一種說不出的神秘和俊美。

“就在這個醫院,你自己找吧。小也,我不想陪我媽媽玩這個無聊的遊戲了,”他輕輕一笑,“祝你好運。”

說完,他隱入了黑暗。薑也一愣,上前一步,用手電筒尋找他的身影,可他就像憑空蒸發了似的,就這樣在薑也眼前消失了。

薑也回到大家身邊,霍昂注意到靳非澤不見了,正要問,薑也搖搖頭,說:“不用管他。”

他把屍袋扛起來,張嶷想要幫忙,薑也謝絕了。依舊是霍昂打頭,在前麵開了門。大家正要出去,忽然頓在原地。走廊的黑影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個護士。那護士手裏拿著手術刀,渾身髒兮兮的,一雙凸出的怪眼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霍昂立刻開槍,三發朱砂子彈射出去,發發正中她胸口。可她隻是退後了幾步,對被朱砂腐蝕的胸口視若無睹。

“操。”張嶷拉著他,說,“別輕舉妄動,這玩意兒不好對付。”

她忽然消失了,霍昂大驚失色,問:“哪去了?”

薑也的背後感到一股徹骨的陰寒,似有條冰蛇附在他身後。他下意識回頭,便見那護士站在他不遠處,貼著一個考生麵無表情地問:“我的病人跑了,是不是你?”

那考生嚇瘋了,拚命搖頭,“不是我不是我!”

“我摘了他的心髒,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心髒。”

護士的手術刀捅進他的肚子,向上一劃,把他整個肚皮切成了兩半。鮮血像噴泉似的迸濺出來,薑也臉上也沾上了許多,一股深重的鐵鏽味蒙住了鼻子。許多考生驚聲尖叫,想要逃跑,可是護士堵住了路,他們根本跑不了。

護士低頭看著散落一地的腸子和髒器,說:“你有心髒,不是你。”

她說完就不見了,又出現在下一個人身前。

“是你嗎?”

霍昂瞄準她點射,她半個腦袋被打飛,剩下的嘴依舊在問:“是你嗎?”

那考生糊了滿臉的腦漿,嚇得腿軟沒法兒跑,眼睜睜看著她把手術刀捅進了自己胸口。護士又不見了,薑也眼前一暗,她猙獰的臉龐出現在他麵前。

“是你嗎?”她問。

作者有話說:

李妙妙:身體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