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精神病院
薑也拉輪胎拉了十天,一天都沒歇。學院的考試通知郵件在開始前一周發送到考生信箱,注明這次考試需要考生進入禁區求生三日,請考生們自備生活用品,屆時學院會給每個考生配備製式武器。
薑也這次準備十分充分,他往包裏塞了三斤山楂糕,六條幹淨**,四瓶水、兩個人三天分量的壓縮餅幹,和其他一些諸如手電筒、對講機之類的必備物品。
出發時是大清早,昨天晚上李妙妙還說要送他們去考場,結果薑也在酒店門口等了十五分鍾李妙妙還沒下來。李妙妙天天睡懶覺,估計是沒起來,薑也上了車,和靳非澤一塊兒出發了。
考試地點在天津郊區的東麗博雅醫院,廢棄了四十年之久,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發現的一處禁區,已經被學院納入統一管理。靳家的商務車開進臨時劃出來的停車場,這裏已經停了好些私家車,還有一輛印著首都大學標識的移動工作站,上麵堆滿通訊調度儀器,許多戴著耳機的工作人員在裏麵走來走去。
停車場右側拉了一條警戒帶,二十幾個帶著槍的西裝調查員分立左右,滿臉嚴肅。沈鐸拿著大喇叭從工作站上走下來,讓所有人在他前麵集合。
大家聚攏到了一處,薑也發現有人穿僧侶袈裟還有人穿道袍,也有戴著個墨鏡一身潮酷的。所有人都相當年輕,這地方不像是考試,倒像是漫展。人堆裏有個人一頭燦爛的白發,十分顯眼。薑也看見張嶷蹦起來向他們揮手,興高采烈地穿過人群,拍了拍薑也的肩膀。
沈鐸清了清嗓子,道:“相信大家都對禁區有所了解,我就不多介紹了。醫院禁區的入口已經打開,你們將要進入的是三級禁區,裏麵會投放二十個異常生物,級別都在D級以下,各位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受傷在所難免。三年前的招生考試,有人因此得了嚴重的恐慌症,相信你們有所耳聞。大家量力而行,不要勉強。
你們的行動目標首先是在禁區求生三日,其次是收集異常生物的皮膚和內髒組織標本。我們會全程監控各位的行動、反應,從領導能力、臨場反應能力、分析判斷能力、組織交流能力和抗壓能力等五大模塊為大家打分,三天後考試結束立刻公布成績,宣布錄取名單。接下來我們會為每個人都派發一個信號發射器,如果有人決定退出考試,按下發射器原地等侯五分鍾,考場內的巡邏安保人員會接你出來。當然,你的成績作廢,自動淘汰。好了,有什麽問題現在問,十分鍾之後入場。”
張嶷舉手,“老師,我們可以組隊嗎?”
“可以。”沈鐸點頭,“但我們會判斷各位的團隊貢獻度,不要以為有人帶就可以躺平劃水。”
還有人舉手,“可以帶手機嗎?”
“可以,不過你們在網上什麽也查不到。”
張嶷戳了戳薑也,“咱仨熟,咱仨一隊。”
薑也問:“這裏的人都是什麽來頭?”
“都有門派有家學的,我們裏麵就你一個是剛入門的青瓜蛋子。”張嶷笑嘻嘻,偷偷指了指一個人,“你看那個,東北來的,家裏供五個老家仙,會算命會治病,你看他身上都是黃鼠狼的毛。”
薑也凝眸端詳了一陣,那人穿著黑T,衣服上粘了許多毛,薑也一開始還以為他家裏養了貓。
張嶷胸有成竹,“不用怕,哥帶你飛。”
學院工作人員給大家派發考試記錄儀,一人一個佩戴在肩頭。這是個微型的攝像頭,兼有定位功能,將會記錄所有考生這三天內的一言一行。大家憑借準考證領取手槍,配備兩個裝滿朱砂子彈的彈匣。進入警戒線後,前麵是一段山路,醫院破舊的大樓就在路的盡頭。越往前走,後頭的停車場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樹木掩映處。
他們進入靜謐的醫院大門,斑駁的水泥樓體高聳灰黑,爬滿了枯死的藤蔓,別有一種壓抑的氛圍。原先是醫院停車場的地方到處是垃圾,還有幾輛殘破的黑色轎車。救護車停在角落裏,被藤蔓纏住。麵前是醫院的門診大樓,一共六層,招牌垮了一個字兒,原本的“博雅醫院”隻剩下脫了漆的“博X醫院”。薑也覺得哪裏怪怪的,卻說不出來。
大家都沒有貿然進樓,停在天光底下端詳四周。有個高大的男孩兒站出來,正是張嶷說的那個東北來的。他說道:“學院錄取不限名額,及格就過,大家互幫互助,沒準可以全部被錄取。咱麵對麵建個群吧,我在網上搜到了這家醫院的地圖,我們分享一下。”
薑也掏出手機進群。靳非澤沒動,蹲在一旁看蝸牛在地上爬。那男孩兒在群裏分享了地圖,根據地圖,這家醫院主要有三棟樓,一棟門診大樓,一棟住院大樓,一棟行政樓。
“D級異常生物等級不算高,現在還沒到晚上,估計都躲著沒出來,咱要不然分頭行動,先進去看一圈,半小時後集合?我想去門診大樓,誰跟我去?”那男孩兒問。
張嶷舉手,“大哥,帶上我們仨!”
“好嘞,”他走過來,“我叫關昊,你們哪門哪派的?”
張嶷拍拍胸,“龍虎山天師府的張嶷,”他又指薑也,“這我半路出家的小師弟薑小帥,”再指靳非澤,“這是靳家太子爺的堂弟靳美美。”
薑也:“……”
他明白,靳非澤身份特殊,道上不知道多少人知道他是個小怪物,所以張嶷要隱瞞他的身份,隻不過他給他們取的名字實在是太難聽了。
“臥槽牛逼啊,”關昊望著靳非澤兩眼放光,“前幾天我刷到一個視頻,你們家迎接上門女婿那陣仗,跟迎接皇帝似的。哥們兒,怎麽樣才能上你們家當贅婿啊?”
靳非澤微微一笑,“重新投胎,換張好看的臉。”
關昊爽朗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考生三五成群,各自行動。他們進了門診大樓,大樓空空如也,一層的導診台油漆斑駁,電梯也停運了,地上好多丟棄的廢紙。張嶷把頭伸進藥房的窗口,四處打量。
關昊左右看了看,說:“看看有啥線索,學院不會隨便亂投異常生物進來,應該是和這家醫院有關聯的。剛我在網上搜了,這家醫院的相關新聞都被404了,找不到什麽蛛絲馬跡。”
薑也也進了藥房,鐵架子上的藥排列得滿滿當當。但薑也注意到放繃帶、酒精和消毒藥品的地方空了。桌上有許多泛黃的處方箋,薑也撿起一張,上麵寫的是氟呱啶醇,開了半個月的量,開方時間是2014年7月18日。再看其他的處方箋,開的是大多是鎮靜類和精神類的藥物,時間也基本上在2014年到2015年左右。
“不對。”薑也出聲道。
“咋了?”張嶷湊過頭來。
“時間不對,博雅醫院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就廢棄了,這張處方箋卻是2014年的。”
薑也腦子裏猶有電光一閃,忽然想起來這家醫院哪裏怪了,八十年代的醫院建築不應該這麽高,這裏的裝修風格也太過於現代。薑也擰眉,道:“找一下這裏的文件,看看有沒有印著這家醫院名字的東西。”
“你懷疑我們進錯醫院了?”張嶷低頭翻抽屜,“不對啊,這附近不就這一家廢棄的醫院嗎?”
靳非澤靠在靠背椅上轉來轉去,看著他們四處翻找。
關昊有些不滿,說:“哥們兒你剛進來就累了?起來幫個忙唄。”
靳非澤坐得穩穩當當,“有你們就夠了。”
“……”關昊提醒他,“記錄儀後麵考官都看著呢,你這樣分會很低的。”
靳非澤笑了聲,“你真笨。你沒發現嗎,從進來開始,記錄儀就斷線了。”
張嶷一愣,低頭看自己肩頭的記錄儀,指示燈果然已經滅了。再看關昊的,也是一樣的情況。大家站在原地麵麵相覷,關昊掏出手機看,“不對頭,手機信號也沒了。”
薑也終於找到了一個裝藥的塑料袋,上麵寫著這家醫院的名字——“博愛高級精神病醫院”。
關昊罵了聲,“靠。真進錯了?怎麽回事?一條路還能走錯?”
“能。”張嶷鎮定地說,“我們來的那條路被人放了鬼,正確的路被鬼遮住,我們所有人都走上了錯誤的路。學院被人設計了。”
“哪條道兒上的,學院可是中央直屬,他們也敢搞鬼?”關昊摸著下巴沉思,“等會兒,博愛高級精神病醫院,我怎麽好像在哪聽過?”
關昊想了半天,忽然叫了一聲,“我記起來了,這是院長他亡妻住過的醫院!我在學院的論壇裏看過深度818,說院長之前那個老婆得了精神分裂症,被送進醫院,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麵。後來他大兒子去醫院探病,不知道怎麽回事,和院長老婆一起陷落禁區。院長老婆失蹤了,大兒子回來之後就得了重度精神病。得虧院長風流,早就在外麵養了個小老婆和私生子。正牌老婆沒了,二奶上位,私生子進了家門。後來怎麽的?我想想,他好像把他大兒子也送走了。美美老弟,這就是你堂哥失蹤過的醫院,你記得不?”
“記得,”靳非澤幽幽地笑,“我怎麽會忘呢?”
薑也一時有些震驚,原來事情的原委是這樣。先前他雖然知道靳非澤和他媽媽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但礙於這是靳非澤的私事,他一直沒有開口細問過。靳非澤這個家夥肯定一早認出了這家醫院,卻憋著沒說,他故意要讓大家身陷險境。
薑也揪著他的領子,低聲問:“你知不知道你會害死很多人?”
靳非澤慢條斯理地掰開他的手指,道:“走上那條路就沒有回頭路,我又有什麽辦法呢?況且,他們死不死和我有什麽關係?小也,我隻在乎你,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會讓你死得很完整。”
薑也沒空興師問罪,隻問:“這家醫院的危險程度怎麽樣?”
“學院把禁區按照危險等級分為三個級別,這個禁區起碼算得上一級禁區。”靳非澤溫和地微笑,說的話卻無比冷酷,“怎麽辦呀小也,你們要完蛋了。”
薑也聲線冷清,淡淡道:“密碼隻有我知道,我死了,這個項圈你一輩子也解不開。上麵還刻了我的名字,你將一生戴著我的烙印。”
“這是項圈?我還以為是choker,”張嶷長見識了,“果然是城裏人,你們在玩什麽高級的PLAY?讓我也學學。”
關昊無語,道:“不是,你們在說什麽,能不能說點正經的,現在怎麽辦?”
話音剛落,隔壁大樓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除了靳非澤,其他三個人忙跑出門外。隻見一個人從五樓栽下來,摔在停車場裏,後腦勺著地,腦袋像個西瓜似的碎得稀巴爛,血濺了一地。另有幾個考生聞聲趕來,全都驚住了。那屍體麵朝地,隻見麵孔處血肉模糊,已經分辨不出模樣。這人的死狀太過慘烈,連關昊這樣的壯漢看了都臉色慘白。
張嶷收起了嘻嘻哈哈的樣子,嚴肅地說:“這裏的玩意兒挺凶的。薑也,你得跟緊阿澤。”
這時二人忽然發現靳非澤沒跟出來,相互對視一眼,連忙回到醫院大廳。藥房的轉椅上已經空空如也,人不見了。
關昊也跟過來,訝然道:“美美去哪兒了?”
張嶷倒是不擔心靳非澤的安全問題,畢竟這家夥比一般的鬼還要邪一些。但這家夥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他扭頭看薑也,明暗交錯的光影在薑也臉上靜止,他的輪廓線條分明,神色也如靜謐的光一樣冷淡。
“你不擔心他?”張嶷問。
薑也打開自己的背包,裏麵裝了滿滿三斤山楂糕。他們帶的包是薑也收拾的,所有的山楂糕都在薑也這兒,靳非澤那個包裏隻有一些幹糧和他們這幾天要換的幹淨**。
薑也淡淡地說:“我數三下,他就回來了。”
“三。”
“二。”
還沒數完,張嶷便見靳非澤靠在門邊,眼神幽怨。
薑也取出一包山楂糕,丟給他。
“從現在開始,一個小時隻許吃一袋。”
靳非澤的怨氣更重了,俊美的臉龐上好像罩了層森森的陰翳。
“為什麽?薑也,你虐待我。”
薑也的本意是怕他沒個節製一下子全吃光,到時候山楂癮犯起來又難受到發瘋。不過看他幽怨的樣子……
薑也說:“一個小時兩袋。”
“十袋。”
“……”薑也隻肯稍微讓這一步,“兩袋。”
在禁區要待三天,三斤山楂糕統共也就41袋。一個小時一袋,除去睡覺時間勉強夠吃到考試結束,一小時兩袋就遠遠不夠靳非澤吃了。而他們的負重又很有限,除了山楂糕還有必備的毛毯、幹糧、飲用水,薑也已經盡可能往包裏塞山楂糕了。
二人對視良久,薑也的目光猶如冰霜,毫無暖化的跡象。
“很好,沒關係。”靳非澤保持著溫柔的微笑,“吃不夠我就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