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不存在
沈鐸心裏百感交集,說不出的鬧心。靳若海昨兒打電話給他,請他幫忙照料這兩個孩子。靳非澤是靳若海的兒子,他是靳若海的學生,自然義不容辭。薑也是薑若初的兒子,靳若海一直因為05年沒去救援的事兒對薑若初有愧,他當然也要多加照料。沈鐸當了很多年老師,帶出許多學生,很有照顧孩子的經驗。再刺頭的青年人,到他手下也服服帖帖。可現如今,沈鐸覺得這倆人他管不了,也照顧不了。
現在的小孩真的不一樣了,沈鐸心情十分沉重。
“這件事你們先不要往外說,”沈鐸消化了一下倆小孩的戀情,理了理思緒,“薑也,阿澤的爸爸是個老派人物,做事情循規蹈矩,思想比較複古。阿澤的爺爺年紀也大了,最近身體不好,你們不要去刺激他。當然,我知道,感情這種事情是控製不住的,我也不想棒打鴛鴦。你們先瞞著,我們從長計議,好不好?”
薑也頭疼,硬著頭皮說好。
沈鐸又道:“還有個事情,阿澤不是普通人,你知道嗎?”
薑也很淡定,“我知道,他腦子有病。”
沈鐸有些驚訝,他還以為靳非澤瞞著這事兒和他交往。沈鐸試探道:“你知道,還願意……”
薑也閉了閉眼,硬著頭皮說:“願意。”
靳非澤抱著薑也的手臂說:“我們家小也說了,他願意一輩子照顧我,關心我,愛護我。不管我的病能不能好,他都會陪我一輩子。”
薑也:“……”
沈鐸的心情更複雜了。少年人的情感熱誠又熾烈,隻憑一腔熱血就能一往無前。他是成年人,考慮好惡更考慮得失,自然會對靳非澤這種人敬而遠之。但薑也不一樣,他十八歲,他這一輩子還有很多機會犯錯,他還有熱烈的心去毫無保留地愛。這段時間相處下來,沈鐸知道薑也這孩子人品靠譜,遇事冷靜,思慮周全,不是那種見色起意的人渣。或許他和靳非澤在一起,並不是一件壞事。
至少高塔裏放出來的瘋子有人看著了。
“你們的事交給我,”沈鐸說,“院長和老太爺我會去說。”
薑也覺得這事態有點兒控製不住了,如果靳家當真了,他還能順利和靳非澤分手麽?
他開口:“沈老師,太麻煩了,您不必為我們費心。”
“別說了,”沈鐸拍拍他的肩膀,“隻要你對阿澤好,其他的事包給我。我慢慢給他爸爸和爺爺做思想工作,靳家一定會接受你。”
“……”薑也嚐試著攔住他,“不……”
沈鐸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道:“我今天來還有一件正事。你高考成績快出了吧,想不想來首大?”
薑也說:“我的成績一定夠不上。”
“考其他學院是夠不上,考我們學院綽綽有餘了。”沈鐸笑了笑,說,“我們學院平常不招生,招生方式也比較特殊。你運氣好,正好今年我們招新生。我們學院是申請製,交了申請表之後要參加一個我們學院自己組織的考試,通過之後可以取消你原先的誌願,走特殊渠道進首大。當然,如果你通過考試之後反悔,也可以按照原先的誌願去別的學校。考試既是我們選拔考生的方式,也是你了解我們學院的窗口。你參加了考試,就會知道特殊生物學院研究的是什麽,對抗的是什麽。”
“我媽媽加入了你們麽?”薑也問,“她的論文是你們屏蔽的嗎?”
沈鐸愣了一下,搖了搖頭,“你媽媽半路出家,現在單打獨鬥。我們這行有點像傳統手藝,家族門派世代相傳,建國以後國家成立了學院把大家囊括在一起,互相交流、友好溝通,共同培養專業人才。但你媽媽特立獨行,她不和學院為伍,也不和任何家族門派有聯係。你媽媽的論文我聽說過,誠然為了維護現有價值觀,我們學院的存在對外保密,但我們沒有必要去屏蔽一篇被主流學界唾棄的學術論文。”他頓了頓,說,“你媽媽的論文是她自己刪除的,而且刪得很幹淨。”
薑也沉默了,為什麽她要刪除自己的論文?她不想讓誰看到麽?學院是對抗異常生物的官方組織,她為什麽不和學院合作?
“還有什麽問題,盡管問。”沈鐸說。
薑也又問:“將來我會像小劉小何一樣為你們工作麽?”
“不,”沈鐸糾正他,“是為國家工作。我們學院人手少,編製空額多。將來你博士畢業,直接留校,或者去特勤處,不是問題。咱們院畢業生年薪五十萬起步,端的可是鐵飯碗,現在到處裁員,工作不好找啊,你要把握住機會。”
“考編好啊!”隔壁床大爺插嘴說,“啥工作都沒編製好。”
沈鐸很會忽悠人,句句說的是這行的好,半點不提死人的風險。
薑也垂下眼眸,默默地想,如果走了這條亡命之途,是不是就可以走進他媽媽消失的世界了?是不是就能查清楚江燃到底是誰?
沈鐸說:“報名的事兒不必著急給回複,你可以回家妹妹商量商量。我先走了,有事微信找我。”
他正要離開,薑也叫住他。
“沈老師。”
沈鐸回眸,隻見那黑發黑眸的青年人凝視著他,眉宇間有刀一樣的冷硬和堅定。
“我願意去考試。”
薑也陪著靳非澤在醫院養病,靳非澤在普通病房僅僅睡了一個晚上,就厭煩了大爺大媽半夜打呼嚕以及和別人共用廁所,第二天就轉去了樓頂的VIP病房,還雇了專門的清潔工給廁所消毒。原本醫生建議靳非澤住院一個月,誰知十天之後靳非澤就能下地走路,十五天以後醫生拆了石膏一看,腿骨已經完全複原。這驚人的恢複速度令人嘖嘖稱奇,全院醫生都來觀摩。薑也倒是淡定,他早已發現靳非澤好幾天不睡覺也生龍活虎,這家夥的體質絕對異於常人。
靳非澤既然已經好了,他們就該回家了。這半個月薑也收到了李妙妙的N條微信,數個電話,再不回去恐怕她就要飛到戛灑來了。戛灑沒有機場,要去省城坐飛機,薑也正要掏出手機訂火車票,忽然聽見窗外傳來直升機呼啦啦的飛行聲。
那直升機機身印著赤紅色的S-76,表明它是西科斯基公司的S-76型直升機。薑也知道這款飛機,他有收集飛機模型的愛好,臥室的櫥櫃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模型。這款直升機堪比空中奔馳,一輛的價格起碼要九千萬。薑也十二歲生日繼父送了他一個S-76飛機模型,僅僅是一個小模型就花了四千塊錢,那是薑也這輩子收到最貴的禮物。他把它放在玻璃櫥櫃的正中央,上機械鎖,每十天他會打開玻璃櫃門擦拭機身和螺旋槳,盡可能保持它的嶄新程度和擺放壽命。
此時,薑也眼睜睜看著這架實打實的空中奔馳越飛越低,直直向醫院大樓的樓頂迫近,隔著玻璃窗,薑也似乎能感受到那螺旋槳刮出來的旋風。
它要停在哪兒?樓頂麽?
薑也擰著眉心,問:“誰的飛機?”
靳非澤說:“我的。”
“……”薑也又問,“它來做什麽?”
“接我們回家呀。”
薑也:“……”
“你不喜歡直升機?”靳非澤端詳他表情,沉思了一會兒道,“那我讓他們回去,派輛波音787,那個更寬敞。”
“不用了,”薑也麵不改色地提起行李,“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