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屬於我

咯咯怪聲再次傳來,這次聽得更真切,確實是從林子裏傳來的。霍昂和依拉勒對視一眼,丟了鏟子,迅速滾進旁邊的草叢,隱蔽身形。薑也聽到那兩人沒了聲息,而咯咯怪叫的聲音越來越近。是小何,這怪聲和他曾在竊聽器裏聽到的一模一樣。他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假裝自己隻是路邊的石頭,希望變成怪物的小何不要對一個五花大綁的睡袋感興趣。

聲音越來越近了,薑也渾身起雞皮疙瘩。

一雙腳從他身邊走過去,他正要鬆一口氣,腳步聲又回來了。周遭靜寂了一瞬,咯咯聲驀然響起在耳邊。薑也麵前的睡袋拉鏈被人拉開,他與小何青紫的麵龐眼對上眼。

薑也:“……”

小何在他麵前嘶吼,張開大嘴,裏麵伸出黑濁的絲狀物,觸手般抖動著,試圖探入薑也的口鼻。薑也想也不想,扭頭就滾,擀麵杖似的骨碌骨碌滾向一邊。

趴在草叢裏的霍昂大驚,“那不是小薑麽?”

依拉勒迅速抬槍,正要射殺小何,褲腳忽然被人拉了拉。

依拉勒問:“你拉我幹什麽?”

霍昂莫名其妙,“我沒拉你啊!”

依拉勒又皺眉,“什麽東西這麽臭?”

二人一怔,同時低頭往後看,隻見小劉張著血盆大口,趴在他們後方。二人的槍口同時瞄準那張怪臉,槍聲齊響,小劉的臉被打得稀巴爛,破碎的半拉臉皮掛在下巴上,竟仍扒著依拉勒的腳往他身上爬。霍昂又射了幾槍,小劉渾身都是血窟窿,還能動。

霍昂臉綠了,“臥槽,什麽東西!喪屍不是爆頭就死嗎?”

這怪物力氣出奇地大,若非穿著衝鋒衣,依拉勒覺得自己要被他摳出許多窟窿來。小劉的無頭屍拚命往前拱,臭氣熏麵,依拉勒幾乎嘔吐。霍昂見打不動他,收回槍,下死力把他往後拽。依拉勒屏住呼吸,兩槍打斷小劉的手,一腳把他給踹了出去。

薑也瘋狂往槍聲響的地方滾,咯咯咯的聲音跟隨著他,怎麽甩也甩不掉。

霍昂往他那兒放了一槍,打爆了小何腦袋的上半部分。小何看不見了,咯咯怪聲停頓了幾秒。薑也連忙停止翻滾,保持靜止。小何失去了目標,摸索著尋找薑也。他走到薑也眼前一米遠的地方,薑也冷汗直流,硬忍著沒動。小何邁出腿,正好從薑也身上跨了過去。

薑也試圖掙開睡袋,奈何霍昂和依拉勒綁得實在是太緊了,他不僅沒掙開,還發出了點兒聲響。小何下半邊臉探出的細絲一抖,偏向薑也的位置。這家夥驀地轉身,又轉向了薑也的方向。他彎下腰,一寸一寸地摸,朝向薑也的腳邊。薑也悄悄縮起腿,繃著腳,小何摸了個空,又走了過去。

霍昂和依拉勒趴在另一邊草叢裏,和薑也一樣一動不動。小劉拖著兩條郎當的胳膊,正在林中徘徊。霍昂對薑也比了個安靜的手勢,薑也點了點頭,二人小心翼翼朝他爬過來。

就在這時,草叢另一邊響起靳非澤的聲音:“薑也,你還活著嗎?”

小劉和小何驀然一震,瘋了似地跑向靳非澤。霍昂和依拉勒隻來得及抱住小劉的腿,把他截倒在半途。小何卻直衝了過去,靳非澤丟了手上拎著的東西,微微側身,與小何擦肩而過的刹那間絆住小何的腳,小何頭朝下倒,靳非澤屈膝,同時屈肘下壓,把他的脊柱砸斷在膝上。

霍昂和依拉勒還在費勁地壓著小劉,靳非澤撿起他剛剛扔在地上的東西,麵無表情地走了過去。他越走越近,薑也慢慢看清楚,他一手拎著釘槍,一手拎著個血淋淋的人頭。

靳非澤瞄準小劉的脊背,發射一枚長釘。

小劉**似的抖了一下,不動了。

霍昂和依拉勒鬆了口氣,筋疲力盡地癱在一旁。天知道這怪物力氣怎生如此之大,兩個大男人差點兒按不住他。靳非澤手裏的釘槍卻沒有放下去,又瞄準了霍昂的腦袋。

“嘿,小子,”霍昂舉起雙手,“我是活人。”

靳非澤眯起眼,正要扣動扳機,忽地看見了躺在草叢裏的薑也,放下釘槍,笑道:“啊,你在這兒。”

“你剛剛是不是想殺我們?”依拉勒退後了幾步,警惕地盯著他。

“不,”靳非澤保持著溫和的微笑,“我隻是不確定你們是活人還是鬼。”他把人頭丟給依拉勒,依拉勒低頭一看,一下愣住了,那是老獵人的腦袋。靳非澤道:“比如說這個老爺爺,他蹲在我的帳篷外麵,試圖趁我睡著攻擊我。”

霍昂覺得他在放屁,他方才明明是想殺人。

靳非澤蹲下身給薑也鬆綁,眼裏帶著揶揄的笑,“我說過了,你遲早要自己來找我。剛剛為什麽不回複我?”

薑也的雙手終於解脫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意思他說不了話。

靳非澤捏他下巴,逼迫他張嘴,用電筒照了照,說:“問題不大,我有辦法讓你開口。但你要先回答我,還耍脾氣嗎?”

薑也:“……”

他冷冰冰盯著他。

靳非澤歎了口氣,道:“你比小貓還難馴。算了,誰讓我喜歡你呢?張嘴。”

薑也張開嘴,靳非澤戴上手套,伸出兩根手指往他口腔裏掏。靳非澤的手越伸越裏,薑也的嘴角不自覺流下許多津液。靳非澤在他的喉嚨處摳了摳,取出一團黑色絮狀物。這團東西有生命似的,在靳非澤指間不住抖動,似乎想跑。薑也惡心得作嘔,吐出許多口水。

靳非澤把這東西給燒了,道:“說話試試。”

“咳咳——”薑也聲音沙啞,“靳非澤。”

靳非澤笑著回應他:“哎。”

“那是什麽東西?”依拉勒問。

他似乎對靳非澤仍有警惕,站得遠遠的。

靳非澤回答得漫不經心,“不知道呢。”

霍昂發現小劉手上長滿了黑毛,掏出匕首切開小劉的脊背,皮下全是黑絮。

“好像是一種真菌,”依拉勒懂一點生物學,“這東西會傳染。”

霍昂罵了聲,“那小薑豈不是中招了?”他讓薑也張嘴,查看他喉嚨和口腔,“沒看到傷口。”

依拉勒盯著老獵人的人頭,忽然道:“白教授還在營地!”

幾個人迅速趕回營地,打開白念慈的帳篷,他在睡袋裏打呼嚕,對今晚的變故一無所知。老獵人的包袱和水壺都不見了,他們在營地邊上的草叢裏找到了腳印和包袱。應該是老獵人想趁夜逃跑,沒想到碰上了小劉,於是也被轉化成了那咯咯叫的怪物。

薑也回帳篷檢查自己的水壺,發現水全變黑了,裏麵飄著小劉身體裏那種黑絮。薑也暗道大意了,小劉趁他不注意,往他水壺裏投了黑絮——沒準是吐了口水,所以他才中招——一想到這種可能性,薑也惡心得犯嘔。

靳非澤拉開拉鏈爬進帳篷,薑也下意識避開他。

“真菌可以通過直接接觸感染,”薑也道,“或許我已經感染了。”

“沒關係。”靳非澤語調從容,“你不會感染。”

薑也眉頭一皺,“你怎麽知道?”

靳非澤微微笑,“還記得死藤水嗎?它不僅是致幻劑,也含有這種黴菌的抑製成分。”

原來如此,難怪他媽帶人進村前全部喝了那黑漆漆的**,那想必就是死藤水。

“你從哪裏拿到的?”薑也問。

“如果我說是你媽媽給的,你信麽?”靳非澤笑眯眯道。

“我媽媽?”薑也一愣。

“是啊,她把你送給我了。不然我從哪裏知道你的遊戲ID呢?她知道你肯定要來找她,給了我死藤水,讓我看著你。不過呢,我勸你還是放棄為好,她並不打算被你找到。”

“你認識我媽媽,你知道她在做什麽?你一直在瞞著我。”薑也眸色冷凝。

靳非澤滿臉無辜,“我不知道。你媽媽在做什麽和我無關,我隻關注你。”

薑也盯著他,他笑得從容,縱然是說謊也辨別不出來。難道他說的是真的?薑也不明白他媽讓靳非澤接近他的理由,反正肯定不是靳非澤說的那樣。難道是保護他麽?可是她怎麽會選擇這麽一個瘋瘋癲癲的家夥?她知道他都幹了什麽麽?

“你既然有死藤水,為什麽不給沈鐸他們?”

靳非澤漫不經心,“他們的死活和我有什麽關係?”

“你……”薑也眸中湧起薄薄的怒火。

靳非澤瞧他生氣,解釋道:“你媽媽隻給了我一支死藤水,”他可憐巴巴地說,“連我自己也沒有,都給你用了。小也,在我心裏你最重要

了。”

“別裝了,”薑也閉了閉眼,道,“我明白了。我媽媽用了一些手段,讓你不得不保護我,對麽?難怪你之前說你討厭我媽媽,因為她威脅了你。”

靳非澤笑著搖頭,“你錯了,誰也不能威脅我。的確,她幫了我一個大忙,我正好有空,來看看她孤單可憐的小寶貝。可是小也,讓我留在你身邊的不是你媽媽,而是你。”他柔聲道,“自從上次在墨江村那晚之後我就改主意了,我不光要留下你的頭,我還要你的四肢、五髒六腑……你的全身我都要。等你媽媽死了,我把你做成標本,關在玻璃棺裏,放在我的床邊,每天每夜都看著你。所以寶寶,你要乖乖待在我身邊,一根頭發都不許掉,那是我的。”

“……”薑也沉默了一瞬,冷聲道,“靳非澤,我死之前會把自己炸成碎片,一抔灰都不留給你。”

霍昂叩了叩薑也的帳篷,薑也和靳非澤走出帳篷,見依拉勒和白念慈都站在篝火旁邊,地上擺著老獵人的無頭屍體,他的骨頭已經被一截一截地敲碎了,薑也不用想也知道,那一定是靳非澤幹的。依拉勒蹲下身,一點點切開老獵人的背部,裏麵同樣布滿了可怖的黑絮。

白念慈扶了扶眼鏡,道:“小也,晚上發生的事我聽說了。這好像是一種黴菌病,通俗來說,這種黴菌會讓人的身體發黴。你看,吉吉瓦爾的皮膚和內髒已經完全被感染了。”

薑也大概知道他們要說什麽,但又無法解釋解毒劑的事,便點了點頭。

白念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太擔心,你到現在還好好的,而吉吉瓦爾一個晚上不到就成了這個樣子,說明你就算感染了也不嚴重。我們再觀察觀察,我相信一定不會有事。”

依拉勒搖頭道:“薑也同學,我想你應該中止行程,去醫院看看。”

白念慈問:“小也,你想撤離嗎?”

他盯著薑也,眼鏡片反射著跳躍的火光。

薑也莫名其妙覺得,白念慈並不希望他離開。

“我不想,”薑也搖頭,“我想去太歲村,或許晚去一步,我媽媽就沒有回來的希望了。”

“好吧……”白念慈露出為難的表情,不斷擦拭眼鏡,又把它戴上,“但是小也,我恐怕要采取一些非常措施。我們要把你的雙手綁起來,再派人二十四小時看著你,你能接受嗎?”

靳非澤笑道:“讓我來吧,我擅長綁他。”

白念慈沒聽出靳非澤話裏的不對味兒來,點頭道:“麻煩靳同學了。”

薑也:“……”

他可以拒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