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半人聲
天亮了,大家啟程趕路。靳非澤一路牽著薑也的繩子,薑也莫名感覺到他非常愉悅。
靳非澤回過頭來說:“好像在溜小貓。”
薑也:“……”
不想理他。
越往大山深處走,越是覺得這些黑乎乎的林子靜謐詭異。那些桫欏樹伸展的枝椏扭曲怪異,薑也總把它們錯看成人的手臂。
中途休息,依拉勒來查看薑也的口腔,一切正常。
“沒什麽想問我們的麽?”依拉勒笑問。
昨晚他和霍昂都亮了槍,沒有哪個研究所的地質學者會隨身帶槍。
薑也識趣地搖搖頭,“抱歉,我對地質學不感興趣。”
依拉勒笑了,雙方都知道薑也話中的含義。
依拉勒問:“為什麽不好奇?”
“好奇害死貓。”薑也很誠實。
依拉勒露出無奈的笑容,“到這個境地,我們必須互相信任,隱瞞自己的身份並不是好選擇。告訴你們也沒什麽,我們是白教授雇傭的保鏢。我們以前在東南亞做事,參與過一些當地私人武裝。”
薑也問:“你們知道太歲村裏麵有什麽嗎?”
依拉勒看了眼那邊的白念慈,“白教授告訴我們,那裏麵有些超自然的東西。”
“你們不害怕嗎?”
“說實話,怕。但也沒到落荒而逃的程度,白教授給的價格非常有吸引力,”依拉勒露出回憶的神采,“況且我在熱帶雨林幹活的時候有過一些特殊經驗。我們曾經誤入過一個被遺棄的木屋,那間屋子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一個無頭木偶人。那具木偶非常詭異,全身刻滿了我們看不懂的花紋和文字。我的戰友把木頭砍下來生火取暖,第二天一早,我們醒來發現那個戰友被割了頭,**全身,被綁在原先木偶人站的位置。然後我們燒了那間木屋,撤離那片林區。”
“這種東西並不是沒辦法對付,你看,燒個精光,也就沒了。”依拉勒像在自我安慰,“你們呢?我聽說小薑是因為媽媽來的這裏。”
薑也點點頭,“我媽媽研究滇西宗教,不知道什麽時候誤入了太歲村,對裏麵的宗教文明著了迷。上個月她來了這裏,再也沒有回過家。至於靳非澤……”
依拉勒微笑,“靳非澤是因為你來的吧,你們是戀人?”
“我們不是戀人。”薑也強調。
“抱歉,我誤會了。”依拉勒聳聳肩,笑道,“放心,白教授付了你們的保鏢費用,我們既然收了錢,就會保護好你們。放輕鬆,就當來旅遊了。”
他說完就走了。薑也看著他的背影,微微蹙眉。白念慈肯定對太歲村有一定了解,但他沒有完全告訴這兩個雇傭兵,所以依拉勒來找薑也打探消息。可惜,薑也自己知道的也不多。白念慈為什麽不希望他離開?薑也很好奇,如果當時他說他要去醫院看病,白念慈會采取什麽措施?
他想著,忽然感到口渴。水壺裏有黴絮,洗也洗不幹淨,他已經扔了。棘手的是他隻帶了一個水壺,現在沒東西喝水了。
他正一籌莫展,霍昂走過來,給了薑也一個新水壺,“你水壺髒了,用這個吧,我洗幹淨了。”
薑也沒接,“那你用什麽?”
“沒事兒,我用依拉勒的。”
靳非澤也遞來一個水壺,“謝謝你,不過他可以用我的。”
霍昂正要收回手,薑也把水壺接過來,“我不用他的。”
霍昂轉身離開,薑也猶豫了一瞬,喊住他:“裏麵很危險,你確定要繼續往前走嗎?”
他回過頭來,笑道:“放心,你霍哥我一身正氣,尋常妖魔鬼怪害不了我。”
薑也頓了頓,問:“你是海外華人吧?為什麽要回國?”
霍昂撓撓頭,道:“我小時候在這片林子裏迷路,摔壞了腦袋,記不清自己家在哪兒,也沒人來找我,就被送到了福利院。我養父母收養了我,帶我去了國外。去年我養父母過世了,我想著回來看看,說不定能找到我親爸媽。我說你才多大,天天皺著個眉頭。放寬心,你一定能找到你媽媽。”
“謝謝。”薑也道。
霍昂擺了擺手,轉身走了。
他們走到下午,仍然沒有走到太歲村。按照預計的腳程,他們這時候應該已經到了才對。所有人原地休息,白念慈取出地圖查看路線。
“小霍,到山脊去檢查視野。”白念慈道。
霍昂卸了背包,帶著望遠鏡往山脊上爬。他徒手攀上岩頂,用望遠鏡檢查周圍。忽然間,他在遠處看到炊煙。朝那個方向望過去,他發現了一個聚居的村寨。他記住了方向,收回望遠鏡,迅速返回隊伍。
“找到太歲村了,”霍昂說,“不過很奇怪,裏麵好像有人,我看到有人在燒飯。”
“可能是沈老師的人。”薑也猜測。
霍昂開玩笑,“不會是沈老師的鬼吧。”
隻有霍昂笑得出來,其他人都神色凝重。說實話,在這種地方,有人煙比沒有人煙更加值得警惕。
他們估算,如果不休息的話,今晚就可以進村。但鑒於那個地方的詭異程度和許多人失蹤在裏麵的前車之鑒,他們決定休整一晚,白天再進去。晚上各自紮帳篷,白念慈不肯一個人睡,依拉勒陪他,霍昂單獨一個帳篷。大家吃完晚飯,進了帳篷。薑也睡不著,睜著眼睛發呆。
就在這時,一個腳步聲經過他們的帳篷外頭。不知道是誰,這麽晚了不睡覺。大概是霍昂,薑也想,那個家夥煙癮重,白天隻要休息,他就躲到一邊去抽煙。那家夥在外麵翻找什麽,弄得哐哐響,吵得人睡不著。
靳非澤也醒了,或者根本沒睡著。
薑也說:“我出去看看。”
靳非澤按著他,“不要,陪我睡覺。”
他湊過來,把腦袋擱在薑也肩膀上。
薑也蹙眉,“走開。”
“小也,你對我好凶。”靳非澤很委屈。
“……”
被靳非澤這麽一折騰,薑也也累了,今天走了一天,爬都爬不起來,明明帳篷拉鏈就在眼前,他就是不想過去。薑也側過身,沉沉睡過去。第二天清早,大家出來吃早飯,準備啟程。
霍昂揉著眉心,道:“昨晚誰大半夜不睡覺,在外麵哐哐哐的。”
“不是你嗎?”依拉勒說,“隻有你會半夜起來抽煙。”
“要我說實話嗎?”霍昂說,“我昨晚在打飛機,累趴了,沒起來過。”
大家都沉默了。
依拉勒已經習慣了霍昂的不著調,看向薑也,“我和白教授都沒出帳篷,是你們?”
薑也臉色變得凝重,“也不是我們。”
霍昂愣了,“那是誰?”
依拉勒又看向霍昂,“阿昂,這種時候不要開玩笑,就是你吧。”
“我發誓,”霍昂豎起三根指頭,“要真的是我,我一輩子硬不起來。”
昨晚誰都沒有起夜,那外頭的腳步聲屬於誰?周遭的空氣一下子凝滯住了,沉默無聲蔓延,每個人的心裏都壓了塊石頭似的。
白念慈沉聲道:“從今晚開始,大家輪流守夜。”
說完,大家動身出發。半個小時之後,他們在溪水邊發現了糞便和方便麵袋子,應該是沈鐸的隊伍遺留的垃圾,這說明他們這條路走對了。又行進了兩個多小時,他們遙遙看到了村寨的大門。目測路程,應該還有五百多米。霍昂在前方舉起拳頭,示意隊伍停下。
霍昂過來檢查薑也的口腔和皮膚,“沒事了,可以鬆綁了。”
靳非澤問:“之後還能我喂你吃飯嗎?”
薑也冷漠地說道:“不能。”
靳非澤一臉遺憾,“真可惜。”
薑也看到依拉勒開始紮營,問霍昂:“我們不進去麽?”
霍昂說:“白教授說,我們不進去過夜,隻白天進去。先紮個營,等會兒放無人機進去轉一圈。”
他打開手提電腦,地圖上顯示他們五個人的位置紅點,各自的心跳血壓都正常。霍昂打開另一個箱子,啟動無人機,遙控它進入村寨。遙控器屏幕上顯示出裏麵的場景,沿著山坡立著許多破敗的木頭高腳樓,密密麻麻擠在一塊,彼此之間以馬頭牆分隔。村子隻有一條街,街道沿坡向上,非常泥濘。臨街有一些商鋪,招牌七零八落。
薑也心想,這附近應該有個考古工地,是他媽媽當年來的地方,也是沈鐸隊伍的營地,那工地在哪兒?
霍昂操縱無人機,試圖飛進一個高腳樓看看內部情況。然而,所有高腳樓都封門鎖窗,根本進不去。
“奇了怪了,我剛剛明明看到有炊煙。”霍昂低聲說。
“難道真是鬼?”依拉勒道。
霍昂不理解,“鬼需要吃飯?”
“視角轉一下,”白念慈忽然說,“往左轉,你看那個窗戶後麵,是不是有個人影?”
霍昂依言轉動視角,一座爬滿爬山虎的高腳樓進入屏幕。二樓的萬字窗欞之後似有個人影,靜悄悄立在窗前,麵朝著無人機,一動不動。無人機緩緩靠近那窗子,攝像頭聚焦,所有人都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樣。
那是個立在高腳樓裏麵的稻草人。
這稻草人真是奇怪,誰會把稻草人放在屋裏?
無人機拍了它半天,沒有看出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於是轉向飛往別處。四下轉了一圈,皆不見人影,這是個已經荒棄的村寨。
“怎麽樣,要不要進去?”霍昂放下遙控器,“再不進去就天黑了。”
“等等。”薑也眉頭緊鎖。
“還等?”霍昂納悶道,“小薑你要是怕你待在營地裏等我們,我們進去搜查,順便幫你找你媽媽。”
白念慈和藹地說,“小也,有什麽想法就直說,我很重視你的意見。”
“在我們之前,已經有好幾撥人進去了,”薑也數了一下,“我媽媽一撥,沈老師一撥,光我媽那撥人就不止十個,沈老師和他的手下少說也有五人,但就剛才無人機拍到的景象,沒有發現任何近期有人活動過的蹤跡。走路會有腳印,吃飯會有垃圾,排泄會有糞便,裏麵什麽也沒有,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嗎?”
依拉勒點點頭,“感覺就像是……他們都憑空消失了。”
霍昂不耐煩,“想這麽多有什麽用?還不是得進去看看再說。說不定他們都藏在屋子裏,大家都特別講衛生,建了個簡易廁所排隊拉大便。”
白念慈點點頭,“好,現在是下午三點,我們進去走一圈看看,太陽下山之前出來。”
大家輕裝簡行,霍昂往腰後插了把滿彈匣的手槍,又背了把AK-12突擊步槍。依拉勒的裝備也差不多,白念慈帶著他的攝像機。薑也看到靳非澤也背了一個包,裏麵什麽裝備也沒有,塞滿了山楂糕。
作者有話說:
薑也:你吃山楂糕上癮?
靳非澤:我對你最上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