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一個親戚

“你怎麽會來這裏?”薑也眉心緊蹙。

“因為你來了這裏。”靳非澤笑著說,“你忘了麽?我們是情侶,情侶應該形影不離。”

“我是問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薑也不動聲色地摸自己的口袋和衣領,看有沒有這家夥放的定位追蹤器。

“這很難猜麽?沈鐸失蹤了,公安局封存了你母親的檔案,沒有人能幫你找媽媽,你隻能自己上陣。可憐的小蝌蚪,你找到你媽媽了嗎?”

“你怎麽會聯係上吉吉瓦爾?”

靳非澤眨眨眼,笑道:“墨江村的老獵人隻吉吉瓦爾最有名,不難打聽。小也,如果你早告訴我你要去太歲村,何必一個人到處打聽這麽麻煩?為了躲我,居然還換了電話卡。有什麽用呢?你去哪裏我都能找到你。”

白念慈走過來,好奇地問:“你們認識?”

靳非澤進了吊腳樓,微笑著跟他打招呼,“我們是情……”

薑也反應迅速,在他胡說八道之前捂住他的嘴,鎮定地說道:“同學,我們是同學。”

“你們該休息了。”老獵人走進屋子,坐在火塘邊燃起了一杆老煙槍,“明天一大早我們就要進山,要走一整個白天,今晚好好睡,明早太陽一升我就出發,過時不候。”他渾濁而犀利的眼望向薑也,“那個小子,你也是要去太歲村的?”

薑也點頭,“麻煩您了。”

他隔著黯黃的燈光端詳薑也的麵容,清俊的眉眼黑白分明,有一種疏冷淡漠的氣質。這男孩兒的輪廓勾起了他回憶的絲縷,有些沉寂已久的東西在他腦海中被徐徐喚起。

看了好一會兒,他道:“我怎麽好像在哪見過你?”

“見過他?”白念慈道,“老人家,他第一次來這裏?你什麽時候見過他?”

吉吉瓦爾沉吟半晌,問薑也:“你是不是有親戚去過太歲村?我好像見過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人。”

“是的。”薑也道,“難道也是您做的向導?”

“是我,”老獵人露出回憶的神色,“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兒了。既然你有親戚去過,你應該知道太歲村是個什麽地方。十多年前還有人住在那兒,你親戚去過以後,那裏的人就死絕了。往後再去的人,我從來沒見過出來的。”

“您知道她在裏麵遇見什麽事兒了嗎?”

“我怎麽會知道?我從來沒有在太歲村過過夜。我隻會把人送到距離太歲村兩百米的地方,剩下的路你們自己走。”老獵人道,“從小我父親就教育我那是個有邪氣的地方,小時候我跟著父親去太歲村送貨,住在那裏的人個個奇奇怪怪,天天拜一些看不見的東西。我父親說,在那裏一旦度過第一個夜晚,往後就再也出不來了。至少我從來沒見過太歲村的人離開過太歲村,你親戚是不是沒回來?”

薑也意識到,他媽媽可能是這數十年來頭一個從太歲村走出來的人。盡管現在她又回去了,而且從此沒了音訊。

老獵人叭叭抽了口煙,下了個殘酷的論斷:“你們要是去,誰也逃不了。”

他這話兒一出,霍昂和依拉勒對視了一眼。白念慈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麽。靳非澤站在廊外逗籠子裏的雀兒,好像根本沒聽裏麵的人談話。薑也低頭,不自覺地摩挲指節。一般人聽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要麽恐懼,要麽懷疑,然而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是這樣的反應。果然,白念慈和那兩個雇傭兵都對太歲村的怪異有所了解。他不禁好奇,他媽媽到底在論文中談到了什麽,導致這篇文章被官方封殺。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隻有學院那些人才知道。

“那原先住在那兒的居民呢?”霍昂插嘴,“您剛剛不是說,那兒之前有人住嗎?”

“死絕了,村子早荒了。”老獵人吐出煙圈。

依拉勒還想問什麽,老獵人卻說要睡了。他在三樓給大家安排了房間,一間房賣七百塊錢,薑也進去一看,房間又破又小,床單上還有黴點子。統共隻有兩間空房,還不隔音。縱然知道這老獵人宰人,大家也不得不將就。

薑也想和白念慈住一間,白念慈把眼鏡取下來擦了擦,笑道:“哎呀,小也,你看看你同學,人家明顯想和你睡一間。”

薑也扭頭,對上了靳非澤幽怨的眼神。

薑也:“……”

“你們是不是吵架了?都是同學,要好好相處。不管之前有多大矛盾,你看人家不是大老遠過來找你了嗎?”白念慈拍拍他肩膀,“我和你霍叔叔依拉勒叔叔擠一擠,正好我們要商量明天的安排,你們小孩兒快去睡。”

薑也抿著唇看了看靳非澤,縱然萬般不情願,也隻能和他一間房。

老獵人朝他們伸出手,“先收錢,再住宿。咱們有緣分,算你便宜一點,六百五十。老人家不會用支付寶,給我現金。”

靳非澤說:“我來付。”

他把錢給掏了,老獵人食指沾口水點錢,數目齊整,一分不少,態度登時好了不少。薑也默不作聲地登陸支付寶,把錢轉給靳非澤。他才不要住靳非澤開的房。

“好心勸你們,不要去冒險。”老獵人苦口婆心,“現在的年輕人,喜歡刺激,哪裏危險去哪裏。你們倆這個年紀,要好好讀書。”

薑也問:“老爺爺,我媽媽上個月又來了這裏,你們應該見過麵了吧?她有沒有跟您說什麽?”

“你媽媽?”

“就是那個和我長得很像的親戚,她其實不是我親戚,是我媽媽。”

“不對不對,”老獵人忙搖頭,“你搞錯了,我說的人是個男的。”

“男的?”薑也蹙了眉,“叫什麽名字?”

“叫……”老獵人蒙住了,“哎呀,時間太久了,記不起來了。”

“江燃?”靳非澤忽然說。

老獵人搖搖頭,“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名字。我本來都已經忘了這人,看見這個小子才突然想起來。”

薑也握緊拳頭,心緒如潮水般起起伏伏。那個和他長得很像的男人,會是江燃麽?

如果吉吉瓦爾見過“江燃”,這說明“江燃”確有其人,並非他媽媽因為焦慮症而產生的幻覺。首都大學查不到“江燃”的名字,或許因為這個人告訴他媽媽的身份是偽造的。薑也仔細推想,得出了一個假設。或許有一批人以江燃為首,冒充軍隊和首都大學特殊生物研究學院的老師,欺騙了他的媽媽,帶她走進了叢林的深處。他媽媽當時是學界有名的後起之秀,他們很有可能是想借助他媽媽的學識完成什麽任務。或許太歲村裏有什麽謎團,必須依靠他媽媽才能夠解開。

可是為什麽這個人會和他長得像呢?薑也心裏升起一個極為離譜的猜測,難道江燃是他的生父?

“有照片嗎?”薑也又問。

老獵人說沒有。

薑也又追問了幾個問題,老獵人俱是搖頭以對。畢竟年紀大了,許多細節都記不清了,隻記得江燃是和很多人一起來的。這也證實了薑也的猜測,這支隊伍假冒軍隊,進入太歲村。當然,也有另一個方向的猜測,就是他們的的確確是608軍隊的某個排,卻被組織刪除了姓名和編號,從此在檔案裏消失。江燃失去了他的合法身份,變成了一個遊離在外的鬼魂。

老獵人走了,薑也剛進門,就被靳非澤按在了木板牆壁上。

薑也就知道他要發瘋,早有準備,從褲兜裏掏出一把地攤上淘來的折刀,冷冰冰道:“你最好別發瘋。”

他笑得惡劣,竟不管不顧,腰直抵著鋒利的刀刃,傾身逼近薑也。刀刃割破了他的外套,如果不是薑也收得快,折刀已經戳進了他的腰子。

這個瘋子!薑也眉目冷峻,心下生寒。

“不捅我嗎?”靳非澤在薑也耳畔笑,“我就知道,你心軟,舍不得我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