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碟仙問鬼

薑也操起床頭的床頭燈,狠狠往後一敲。劉蓓憑空消失,床頭燈砸在床沿上,燈罩碎了一地。哭聲響起在天花板上,薑也仰起頭看,隻見劉蓓蜘蛛似的趴在天花板牆角。薑也飛也似的跳下床,直接衝出臥室,反手關門一氣嗬成。門被關上的刹那間,劉蓓撞在門上,砰砰巨響。薑也奔向玄關,爭分奪秒拆第二個快遞。這裏麵有他的秘密武器,或許有用。

劉蓓撞了兩下就不撞了,臥室裏寂靜如死。薑也心頭發慌,如果是無頭屍還好對付,畢竟那隻是會動的屍體,物理障礙有效,而現在他麵對的是女鬼,物理障礙無效。果然,下一刻,本來被鎖上的臥室門吱呀呀洞開,劉蓓猙獰的麵容浮現在門後的黑暗裏。

薑也汗如雨下,用剪刀使勁兒戳快遞。印刷店老板包裝得太嚴實,這快遞撕了半天還拆不下來。他抬頭看臥室,劉蓓已經出了臥室,立在門口。快點快點快點,薑也咬緊牙關,手上動作不停。再抬頭看,劉蓓又近了幾步,站在客廳茶幾邊。每次薑也抬頭看,她都會比上一次更靠近一點。薑也用盡平生的力氣,以最快的速度把快遞包裝盒上的膠帶撕掉。眼前出現劉蓓的紅裙,劉蓓到了他跟前。

他仰起頭,對上劉蓓猙獰的眼白。

薑也掰開快遞,刷地拿出裏麵的東西,亮在劉蓓麵前。劉蓓的臉僵住了,整個人閃爍了一瞬,忽然消失不見。薑也喘著粗氣,幾乎虛脫。他把東西收回來,玄關的聲控燈橘黃色的光暈下,他懷裏赫然是個等身抱枕,上麵映著靳非澤的人像。油墨清晰,連靳非澤長而翹的睫毛都根根分明。

薑也先把那兩個漏網之魚針孔攝像頭給拆了,然後扛著1米88的大抱枕在家裏巡視了一圈,這次他連桌底床底櫃子縫隙和窗簾後麵都不放過,終於確定劉蓓已經消失了。

他把抱枕放上床,與它同床共枕,還給它蓋上被子,營造出他與靳非澤一起睡覺的假象。保險起見,他掏出手機,充上電,調出早上偷錄的靳非澤錄音。

“不要害怕,我會陪著你的。”

他設置成循環播放。

等了片刻,劉蓓沒有出現,看來不會再來了。他安了心,戴上耳塞和眼罩,靠著靳非澤的等身抱枕,進入夢鄉。

第二天睡到大中午,他拆了第三件快遞,穿好衣裳出門上課。在早餐店排隊買腸粉當午飯,他看見劉蓓一襲紅裙,立在馬路對麵。車輛來來往往,行人紛紛如織,竟無人看見那個怪異的女人。薑也付了錢,再掉頭看馬路,劉蓓已經過了馬路,站在馬路這頭,離薑也的距離縮短了一大截。薑也麵不改色,提著腸粉往巷子裏走。進了深巷,他再扭頭看,劉蓓站在他後麵。

薑也放下腸粉,拉開外套的拉鏈,露出了他裏麵穿的白T。白T上映著靳非澤的油彩人像,劉蓓的臉再次僵住。眨眼間,她便消失不見了。薑也淡定地提起腸粉,往吉他培訓中心走。

靳非澤站在訓練室門口,遙遙衝他招手。這家夥打量著毫發無傷的他,神情間略有訝然,“想不到你真的有辦法解決女鬼,真讓我驚訝。”

薑也淡淡道:“托你的福。”

“我們家小也就是厲害,怎麽辦呢,我越來越喜歡你了。”靳非澤笑眯眯地說。

薑也不理他。

“沈鐸出事了,你知道麽?”靳非澤又道。

薑也蹙眉。

“沈鐸幫不了你,學院更幫不了你,隻有我能幫你。”他說,“向我求救吧。”

薑也盯著他,問:“劉蓓為什麽怕你?”

“劉蓓是誰?”他側過頭想了想,“啊,是那個醜八怪,跟著你的是她?”

薑也問:“你和她有交集?”

“沒有呢,我隻是單純的討厭長得醜的人而已。她害怕我麽?或許是因為見了我自慚形穢吧。我知道她暗戀你,之前還在學校表白牆向你表白。可是有我在,你怎麽會喜歡她呢?”

薑也:“……”

他不自覺想起靳非澤還是魔女的時候,有時會在微信裏抱怨班裏的醜八怪纏著他。他不是個好人,甚至有點殘忍惡毒。薑也總覺得他人緣不好,誰知道他就是靳非澤,而且在學校裏人見人愛。除了薑也,誰也不會知道這副溫柔皮囊下藏著多麽邪惡的心。

“我上課了,再見。”薑也往訓練室走,卻見靳非澤也跟著他一塊兒。

他皺著眉看靳非澤,靳非澤卻無辜地說:“我也上課。”他指了指訓練室裏擺著的一把新吉他,“那是我的。”

薑也:“……”

這地方有錢就能來,靳非澤多的是錢,薑也沒辦法攔他。算了,當他不存在。薑也在自己位置坐下,把吉他放上立架,一麵低頭沉思,有什麽辦法能和鬼魂交流?如果能找到辦法和劉蓓溝通,說不定就能知道她為什麽纏著他。掏出手機查百度,怎麽和鬼溝通?第一個答案是“碟仙”。這玩意兒薑也向來不信,但現在他的生活中出現了無頭屍,女鬼,每一個都比碟仙離奇,薑也決定試一試。

靳非澤忽然說:“我想喝奶茶。”

“……”

薑也知道他要是不去幫他買奶茶,接下來他都別想安靜了。老師還沒來,他出去買奶茶,順便買了畫紙,回訓練室製作碟仙的字報。今天天氣不錯,上了兩節課外頭就出太陽了,薑也一心一意地畫碟仙,滿腦門子都是汗。

靳非澤吸了口奶茶,皺眉道:“奶茶不夠甜。”

薑也專心做事,沒理他。

他問:“我什麽時候能再吃一次你的嘴唇?”

薑也的筆尖一頓,他已經用盡全力忍受他,可他總是能觸碰他的底線。

薑也閉了閉眼,道:“離、我、遠、點。”

靳非澤充耳不聞,撐著下巴湊到他麵前,問:“到底什麽時候?”

他們的距離一下子縮短了許多,薑也卻又無法把他推開,隻好往邊上挪了挪,說:“下輩子。”

靳非澤看了他一會兒,低頭掏出手機,薑也目光一沉,按住他的手。

靳非澤微笑著問:“什麽時候?”

“……你想什麽時候?”

“今天晚上。”

“……”薑也咬牙切齒,低聲問,“你想用這個威脅我到什麽時候?”

靳非澤認真地想了想,回答:“到你死,人頭擺在我的枕邊。”他淺笑嫣然,“到時候不用威脅也能親到你了。”

薑也冷冷地看著他,二人對視,目光相接之處似有粲然火花。靳非澤並不回避他的目光,溫和坦然,絲毫不在意他的怒火。薑也胸中怒火滔天,卻又無可奈何,在這家夥的眼中,或許他就是個有趣的玩具。他不禁思考,他究竟哪裏行差踏錯,惹上了這個魔鬼。

靳非澤湊到他耳畔,低聲詢問:“你還沒回答我,晚上可以麽?”

薑也垂下眼眸,怒火一點點壓入眼底。

“可以。”

靳非澤終於滿意了,不再打擾他。

這一天他啥樂譜也沒記住,光做出了一張碟仙的手抄報。好不容易捱到下課,趁靳非澤去上廁所,他就卷起字報,去樓下超市買了個碟子,上培訓中心天台,把字報平鋪在地上,又按照百度的說法,把碟子放在中央,再把右手手指按在碟子中心,深吸一口氣,道:“碟仙,碟仙請您出來。”

他等了一會兒,四周的溫度霎時間降低。大熱天,空氣裏卻好像結起了寒霜。晚霞陰冷,天風刺骨,他看見手抄報對麵出現了一雙青紫的赤腳。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鎮定。

“你是劉蓓嗎?”他問。

他看見劉蓓蹲下身,青色的手指按在碟子上,把碟子推向了“是。”

“你是被無頭屍殺死的嗎?”他又問。

碟子再次推向了“是”。

薑也想了想,問:“我媽媽還活著嗎?”

劉蓓的手指停頓了一會兒,終於動了。薑也懸著心,看她把碟子推向了“是”。

薑也鬆了口氣,繼續問:“沈鐸還活著嗎?”

這次劉蓓停頓的時間更長了,許久沒有挪動碟子。

終於,她推著碟子,緩緩挪向“否”。

薑也深深蹙起了眉心,沈鐸果然遭遇不測了。

他抬起頭,注視劉蓓濁*的眼珠。

“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麽總跟著我,你要我做什麽?”

碟子不受控製地動了起來,一個字接一個字地指示,薑也慢慢把它念出來:

“來——太——歲——村,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