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被強吻
薑也不信任靳非澤,盡管迄今為止,他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甚至還幫過他,但僅僅他冒充女人勾引他這一項行為,就足以薑也把他永久拉黑。薑也和保鏢用iphone的查找功能共享了位置,讓保鏢遠遠跟著,和自己保持三百米的距離,然後乘坐地鐵前往港口。正午十二點,薑也到達了碼頭。港口沒什麽人,紅紅綠綠的集裝箱層疊而起,高可摩天,四處是巨型的龍門吊,鋼鐵巨獸似的蹲踞在延伸向海的碼頭兩側。
手機嗡嗡響,他收到了一條微信。
愛吃糖的魔女:【翻鐵門進去。】
這裏已經實現了自動化管理,平常沒什麽人。街上人也不多,薑也左右看了看,趁沒人注意,三兩步爬上鐵門,翻進了碼頭。
愛吃糖的魔女:【直行500米。】
薑也一邊向前走,一邊劃動手機屏切換頁麵,打開“查找”,地圖上顯示保鏢在他後麵不遠處。
Argos:【你為什麽要在這裏和我見麵?】
愛吃糖的魔女:【拐彎,上輪船。】
薑也停在一艘報廢的貨輪前麵,微微蹙了蹙眉。他略一猶豫,最終還是登上了貨輪。這輛船有些年頭了,船身鏽跡斑斑,艙門上黑膩膩的,沾滿了油汙。
愛吃糖的魔女:【去冷藏貨艙。】
薑也在艙壁上看到一幅簡易地圖,上麵標識了冷藏艙的位置。他左右四顧辨認方向,走下甲板,進入貨輪內部。裏麵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鼻尖充斥著海水的鹹腥味。他打開強光手電,通過狹窄的通道。空間逼仄,頭頂的鋼鐵甲板好像要壓下來。兩邊都是貨艙,輪船裏無比寂靜,隻有薑也自己的腳步聲在回響。過後不久,通道後方響起一個輕輕的腳步聲,好像有人躡手躡腳跟在他的後頭。
薑也心裏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覺,總覺得跟在後頭的可能是什麽奇怪的東西。他低頭看手機地圖,信號不太好,保鏢的藍點時隱時現。他皺了皺眉,勉強壓下心中的不適。
他打開鉸鏈式水密門,進了冷藏艙。這裏沒有開冷氣,溫度仍然比外頭低了好多。冷藏艙麵積很大,麵積相當於一個足球場,裏頭堆滿了廢棄的集裝箱。薑也走在集裝箱間的通道中,尋找著靳非澤的身影。走了五分鍾,半個人影也沒看見。
“靳非澤,”薑也抬高聲音,問,“你耍什麽花樣?”
後頭又響起那個輕輕的腳步聲,這次腳步聲停在了薑也身後不遠處,違背了薑也原先說的保持三百米距離的約定。薑也疑惑地回過身,隻見通道盡頭站著保鏢高大的身影。沈鐸派給他的是個極高大的肌肉男,聽說以前在外國當過雇傭兵,胳膊比薑也的大腿還粗。他立在通道的盡頭,鐵塔一般,臉龐籠在陰影裏,看不分明。
“怎麽了?”薑也問,“你有什麽發現麽?”
薑也走近兩步,手電筒的強光不小心打在保鏢的臉上。薑也下意識說了聲抱歉,卻馬上心底一涼。
正常人迎上手電筒的強光,都會立刻閉眼或者躲避,可保鏢一動不動,也不曾眨眼。
薑也感覺到不對勁兒,再次查看手機地圖。他悚然發現,保鏢的信號還在貨輪外頭。他撥通保鏢的號碼,電話裏傳來保鏢的聲音:“喂,薑同學,我這裏遇到了點麻煩,稍等我一下。”
保鏢根本沒進來,那眼前這個人是誰?
一股寒氣爬上了薑也的脊背。
有什麽東西從那人脖子上落了下來,砸出一聲巨響,籃球似的骨碌碌滾到薑也腳邊。薑也低頭,對上一個陌生男人的蒼白臉龐和空洞雙眼。
薑也想也沒想,扭頭就跑。
身後兩側的集裝箱忽然挨個打開,蜂群似的無頭人從裏麵湧出。薑也心涼了,靳非澤把他引進了無頭人的老窩。
“靳非澤,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薑也大吼。
他往出口狂奔,身後追著無數無頭人。他們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充斥了各個通道。薑也腦子裏鋪開一張集裝箱通道地圖,迅速規劃出一條最短的路線。思考的同時腳下飛速助跑,蹬著箱壁爬上集裝箱的頂部,在箱子與箱子之間跳躍前行。
他反應極快,好幾個無頭人撲上來,都被他險險躲開。那些無頭人腳下不穩,跌下了集裝箱,摔得骨折。薑也則在空中一躍,跳上離出口最近的集裝箱,猴兒似的滑下箱壁,直奔出口。他心中燃起希望,用力轉動鉸鏈,水密門打開了一條縫。忽然,一隻蒼白的手從外麵伸進來,扣住了門,五指深深嵌入水密門的鋼板。薑也愣住了,門哢嚓嚓緩緩打開,一具高大的無頭屍站在外頭。
他一下就認出來,這是李亦安,胸口還紮著他扔的菜刀。
無數無頭的長條人影從後方逼近他,他被包圍了。
“你還記得李妙妙嗎?”薑也輕聲問。
無頭屍沒有搭理他,一拳揍在薑也麵門。李亦安的拳頭如秤砣一般,薑也的腦袋嗡嗡直響。他跌倒在地,試圖爬起來,後腦勺又挨一擊。他起不來了,視野一片模糊,意識逐漸飄散。他掙紮著往前爬,有人抓住了他。他看見這人的斷頸裏吐出許多黑色的絲線,似細細的觸手,虎伏著朝薑也的眼睛探過來。
就在這時,他聽見嗡嗡的電鋸響,一把電鋸插入無頭屍的背部,從他的胸膛穿出,鋸條在薑也眼前震動。無頭屍的手鬆了,薑也倒在地上。
一個人逆光立在薑也麵前,身材頎長,挺秀如鬆。
薑也沙啞地喊出聲:“靳非澤……”
靳非澤提著電鋸遊刃有餘地鋸殺了所有湧過來的無頭屍。他的動作穩準狠,實在不像一個高中生應有的身手。斷肢劈裏啪啦掉在薑也麵前,鮮血濺了他滿臉。五分鍾之後,冷藏艙裏飄滿了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靳非澤抹了把臉上的血,丟了電鋸,朝薑也走過來。眼前人笑容溫煦,像普渡眾生的佛陀,可薑也知道,他是個披著人皮的惡鬼。
“你這個瘋子……”薑也咬牙,剛被李亦安打得腦震**了,走了幾步天旋地轉,踉蹌著跌倒。眼看靳非澤越來越近,他掙紮著往前爬,試圖遠離這個瘋子。靳非澤終究是趕了上來,蹲下身從他背後拽住了他的頭發,逼迫他仰起頭,與自己四目相對。
“放開我。”薑也想推開他。
他的手猶如鐵鉗,捏住了薑也的下巴。
“你要我給你媽媽的信息,你拿什麽來交換?”靳非澤眸子裏有詭異的興奮,“我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薑也覺得這家夥比無頭屍還恐怖,一心隻想離開。
他咬牙切齒,“滾。”
靳非澤忽然傾身,吻住了他的唇。薑也震驚了,想把他推開,卻推不開。靳非澤的力氣很大,薑也被禁錮在他懷裏,他的懷抱就像是鐵做的牢籠。薑也發了狠,咬破他嘴唇。他明明吃痛,卻不退縮,緊緊扼著薑也的腰,鐵鏽似的血腥味充盈二人的口腔。
“爺爺說的沒錯,吻是甜的。”靳非澤柔聲說,“薑也,我告訴過你,我愛吃甜食。”
“滾!”
薑也正要給他一拳,他忽然把一支注射器刺入薑也的脖子。薑也的四肢從末端開始發麻,意識鳴金收鼓,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身軀。薑也感受到冰涼的**進了他的血管,恍若有冰蛇蜿蜒地遊進他的四肢百骸。眼前的色彩和人影忽然變得無比鮮豔,無數狂亂的線條不停地抖動。他的魂靈好像脫離了身軀,在這瘋狂的世界裏不斷下墜、下墜。
他軟倒在靳非澤臂彎裏,眼睜睜看著靳非澤的臉龐逼近,吮吸品嚐著自己的唇。而他無力抵抗,漸漸失去意識,任人采擷。
恍惚間,他好像看見連綿的大山。那些大山仿佛活物,正緩慢地聳動,有節奏地吐息著。大山吐出的氣息恍若漩渦風流,以極慢的速度流動。他用力去看,發現氣息的中心在那大山的深處。他隨著湧動的氣息進入其中,來到一個遺世獨立的荒山野村。黑林生了滿山,就像病蘚一樣鋪滿大地的肌膚。他下意識往那鬱鬱黑林裏走,不知走了多深多久,竟看見林葉簌簌而動,一些背著背包的人在林間穿行,有的人居然還挎著槍。
薑也站在原地,看他們一個一個路過了他。他們好像看不見他,目不斜視,銜枚疾走。在那些人裏,薑也看見了薑若初。她戴著墨鏡,渾身的氣質變了許多,薑也差點沒把她認出來。他想要喊她,卻發不出聲音,眼睜睜看著她從自己身邊走過。他們在一個破敗的山村外頭停下來,放下背包,圍成一個圈,開始生火煮什麽東西。
薑也往鍋裏看,那裏麵的**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麽。等到**沸騰,他們把火熄了,靜候**涼下來。過了半小時,一批人排隊盛這**,挨個喝了下去,另一批人在一旁握槍把守。那批喝了**的人變得瘋瘋癲癲,有的當眾跳起了奇怪的舞蹈,吟唱起聽不清語調的怪歌。還有的人扒了衣裳,糾纏在一起做那種事。另一批人好像習慣了似的,淡定地把疊在一起的人分開,用尼龍繩綁住他們。過了些時候,這批人慢慢清醒了,方才持槍把守的人收了槍,去盛那**喝。他們也和前一批人一樣,變得無比瘋狂。
薑若初抽著煙,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個狂亂的場麵。
薑也很疑惑,他媽從來不抽煙,而且非常討厭煙的味道。李亦安原本吸煙,因為媽媽把煙給戒了。
等所有人恢複正常,薑若初一行人重新整裝,組成數個小隊,進入了山村。
那山村破舊頹敗,幽深恐怖,仿佛張著看不見的巨口,進去的人就像被它吞沒了似的。薑也想跟進去,忽然聽到靳非澤的聲音——
“薑也……”
他後脖子一癢,仿佛有誰在親吻他的後頸。他後知後覺地想起靳非澤那個混蛋,回身用力出拳,這一拳卻打了個空,刹那間被牽引了似的,魂飛萬裏,遠離那重山疊嶂,回到貨輪。
薑也睜開眼,感到一陣頭暈惡心,天地好像在旋轉,腦袋一下子變得很沉重。他緩了一會兒,慢慢爬起來,視野逐漸變得清明,不像剛剛那樣怪異模糊。他看見無頭屍都倒在了他的四周,個個肢體分離。他們的脊柱都被破壞過,肢體被切成了等份大小,薑也莫名想起了靳非澤家那些碼得整整齊齊的豬肉。
到處都是血,薑也身上也沾了不少,幸好穿的黑短袖,看不太出來。
靳非澤不見了,他身邊空無一人,之前的親吻好像是一個夢境,薑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一個針孔。
薑也跨過這些屍堆,身體好虛,好像跑了一千米似的,使不上來勁兒。他扶著腦袋,蹣跚地離開冷藏艙,走上甲板。
靳非澤站在甲板上,靠著欄杆眺望大海。黃昏的光柔和他的輪廓,他的眉眼半明半暗,毫無鋒棱。海風吹亂他的黑發,他太過俊美,不夠真實,像上岸的海妖。察覺到薑也的腳步聲,他回過臉來問:“看到你想看的東西了麽?”
薑也冷冷道:“你把我引到了無頭屍的巢穴。”
“那又怎麽樣。”靳非澤笑道。
“我的保鏢呢?”
“你的保鏢在外麵養小三,我把這件事告訴了他的妻子,還透露了他今天的行蹤。”靳非澤埋怨似的說,“你不乖,我明明說了我要我們兩個人的二人世界。”
薑也閉了閉眼,努力平複情緒,問:“你給我注射了什麽?”
“那東西叫‘死藤水’,是一種草藥致幻劑。很多地方的薩滿巫師服用它,宣稱這樣能夠通神問靈。根據現代研究,死藤水能讓人產生幻覺,巫師把幻覺錯認為所謂的通神狀態。可是誰知道呢,說不定它真的能通神。”
薑也深深皺起眉,“你瘋了,你為什麽要設計我?”
靳非澤不答反問:“你還沒說,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薑也忽然明白,原來靳非澤要他看的是那些幻覺。那些幻覺裏有他媽媽的線索,靳非澤要給他的就是這個。可這是什麽原理?他為什麽會看到那些畫麵?
“我看到了我媽媽,”薑也沉思著道,“我看到她進了一個廢棄的山村。”
“喏,”靳非澤笑容溫和,“我說過,這次不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