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斑斕黑屍

一行人繼續往深處走,岑尹的探路小隊持續發來信息,引導他們前進。薑也始終覺得不靠譜,問岑尹有沒有確認過探路小隊的身份。大半天沒見麵了,他怎麽知道發信息過來的還是人?岑尹說他們有一組每隔半個小時更換一次的十位數數列,經過特殊公式計算得出接頭密碼,隻有輸入接頭密碼,他才會接收對方的信息。

“截止目前,我們還沒有發現會做數學題的鬼。”他說。

薑也:“……”

走過了幾條岔路口,他們逐漸遠離了人像磚石道。隊伍最前方的神夢雇傭兵發現了牆上有個人工開鑿的洞口,還有一套潛水裝備,裝備上的潛水計時手表顯示的日期是十天前。

霍昂感到疑惑:“這裏不是大戈壁嗎?怎麽會有潛水服?”

“殊途同歸,這證明我們走對地方了。”岑尹十分興奮。

“什麽意思?”霍昂沒懂。

薑也解釋道:“這應該是我媽的潛水服,她從女校後麵的世界出發,走海路去神的居所。現在我們在這裏發現她的潛水服,說明我們到達了兩個世界的交叉點。而且你發現了嗎,從畫像磚過來到這裏,氣溫下降了很多,起碼有10度,我們應該不在戈壁了。”

霍昂明白過來,“我們進禁區了?”

薑也問岑尹,“多久沒有收到地麵隊伍的訊息了?”

岑尹激動地翻出對講機,道:“差三十秒一個小時。”

他們之前定的是一個小時聯係一次,大家注視著對講機,三十秒一晃而過,對講機沒響。岑尹主動聯絡地麵,無人回應。夏詢打開信號放大器,聯絡依然處於斷聯狀態。

和外界的通訊已經被切斷,他們已經進入了禁區。

“探路小隊還能聯係上嗎?”薑也問。

岑尹發了訊息過去,通訊器亮了亮,他點點頭,“能。他們和我們一樣在禁區,信號是可以傳遞的。”

周遭的景象和之前並沒有什麽不同,雇傭兵們四下張望著,沒什麽特殊的感受,夏詢也說禁區和他想象的不大一樣,隻有霍昂和張嶷兩個立刻提高了戒備,之前的禁區經驗告訴他們,一旦進入禁區,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意外。

“現在往哪兒走?”岑尹用對講機聯係探路小隊。

對講機裏傳來沙沙沙的聲音,信號不穩定,聲音斷斷續續。

“進洞……進洞裏。”

“裏麵有什麽?”

“進去……裏麵……很多人……”

信號太差,幾乎無法交流,岑尹暫時關閉了對講機。探路小隊傳來的消息一時讓人有些沉默,很多人是什麽意思?這地下的古墓裏,怎麽會出現很多人?

“他們是不是出事了?”夏詢滿臉擔憂。

岑尹打開電子腕表,上麵實時接收隊伍裏所有人的生命體征信息,探路小隊五個人心跳血壓稍微有點低,但並沒有超出正常範圍。

“他們沒事,隻是信號斷了。”岑尹說,“‘很多人’可能不是表麵的意思,也可能是‘壁畫上很多人’、‘很多屍體’的意思。江先生,您覺得呢?”

薑也淡淡道:“我覺得你們最好不要繼續前進。”

夏詢問:“為什麽?”

“你沒發現嗎?”薑也道,“情況已經開始滑脫你們的掌控了。”

岑尹帶著口罩,隻露出一雙興奮至極的眼眸。

“隻差臨門一腳,要我們在這裏停步,不可能。”他下令,“進洞。”

神夢的雇傭兵率先進入洞穴,然後是薑也小隊的人,最後是殿後的岑尹和雇傭兵。進入洞穴以後,前方豁然開朗。薑也發現,這裏居然是一座地宮。手電筒的光照不到盡頭,前方黑而深,寂靜無聲。有人開了強光燈,底下立刻明亮了一些,薑也看到無數棺材密密麻麻挨擠在一起。就視線可及之處,起碼有一百多副棺材。棺材形製各有不同,連材料也五花八門。

“群葬墓……”夏詢嘖嘖感歎,“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規模這麽大的群葬墓。”

“不就是亂葬崗麽?”霍昂說。

“你見過哪個亂葬崗放這麽好的棺材?”夏詢往下一躍,跳入棺群之中,細細觀察棺材上的文字,“這副躺的是西夏貴族,好像是個將軍。”他又蹲下身看旁邊的那副棺材,“這副裏麵是……誒,‘皇始’,這不是北魏的年號嗎?”他懵了,彎著腰挨個看過去,叫道,“你們過來看,這些棺材的年代都不一樣。這一片是西夏的,那一片是北魏的,還有春秋的。”

神夢結社的人紛紛下去看棺材,薑也蹙眉望著他們,岑尹表麵上說要薑也當向導,其實截至目前,所有命令都是岑尹自己發布的,他那幫手下也隻聽岑尹的話。這些人不受薑也的管控,他們的行為薑也就無法預料,情況完全不受控製。

必須盡早擺脫他們。

薑也把手背在身後給霍昂和張嶷打暗號,幾個人默不吭聲站在一塊兒,冷眼看著他們興奮地摸著棺材。

“我知道了,”夏詢捧著筆記本,快速翻譯著棺材上的文字,道,“這些人葬在這裏,是‘與神同眠’的意思。黑山城沉睡著神明,他們就把自己的棺材送進來,給神當陪葬。每隔幾百年,就會有人送棺材進來,而且這裏葬的都是各朝各代的貴族,要是平頭百姓,根本沒有資格葬進來。你們看,這裏寫著‘與神同眠,與神同壽。’岑老大,要不要開棺看看啊?”

霍昂看他們一副熱火朝天的樣子,問:“他們的目的不是找神嗎,怎麽擱這兒開棺了?”

張嶷小聲說:“你沒發現嗎,他們有點太興奮了。”

霍昂明白了,不僅岑尹被影響了,神夢其他傻子的精神也被禁區影響了。

薑也選擇霍昂張嶷一起進來是有原因的,多次從禁區成功逃生表明,他們幾個對禁區的精神影響抵抗力遠勝於其他人。張嶷修道,清靜貴生,精神強於常人。霍昂稍微弱一些,但他被影響也不過是變成智障而已,沒什麽危險性。可神夢這幫人就不一樣了,薑也並不了解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對禁區精神影響的抵抗性怎麽樣,被影響之後又有多大的破壞性。現在看來,有一大部分人都不過關。

有個隨隊醫生用聽筒貼著棺材聽了聽,一臉吃驚地抬起頭道:“岑老大,棺材裏有呼吸。”

“臥槽?”

好幾個雇傭兵爭相過來聽,紛紛表示自己聽到了呼吸聲。

霍昂低聲問:“他們是不是有幻覺了?”

薑也問靳非澤:“能聽到棺材裏的聲音嗎?”

“……”靳非澤眯著眼睛看他,“小也,你把我當狗還是順風耳呢?”

“拜托了。”薑也道。

靳非澤哼了一聲,不搭理他。

這家夥肉眼可見心情差勁,薑也不再勉強他,又問妙妙,“能聽到嗎?”

李妙妙把兩手圈在耳朵邊,做出一個收音的動作,聽了幾秒,用力點頭:“有、聲音!活的!”

這下霍昂和張嶷都驚了,沒想到神夢的人沒有出現幻覺,棺材裏真的有呼吸聲。

“開。”

岑尹挑中其中一副黑木棺,雇傭兵上前開棺。

霍昂摸著槍,“不會開出個僵屍王吧?要不咱還是趕緊跑算了。”

薑也低聲道:“再等等。”

“這棺材板是鬆的!”有人喊道。

幾個彪形大漢合力,一起把沉甸甸的棺板給起開了。棺材裏的屍體出現在眾人視野下,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兒。

霍昂踮起腳往那兒看,“他們開出了啥?”

夏詢愕然地退後了幾步,失聲喊薑也,“江先生!你快過來看!”

薑也上前看了看,裏麵躺著的是探路小隊的其中一員。隻不過這人已經完全失去了人樣,整張臉呈現出猴頭的輪廓,皮膚也變黑了,有些地方甚至呈現出斑斕的異彩,看起來很像猴臉皮影的紋路。

岑尹又發現其他幾副被打開過的棺材,推開棺板,無一例外,都躺著探路小隊的隊員。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還差一個。來不及找了,隊伍裏的醫生迅速上前,用聽筒聽了聽這四個人的心跳,說:“雖然很不可置信,但是他們好像還活著。剛聽到的呼吸聲,就是他們的呼吸聲。”

岑尹低頭看電子腕表,的確,他們的生命體征還在,隻不過不知什麽時候,他們的心跳跌到了每分鍾30下。

“他們變成這樣了,那之前岑老大聯係的是誰?”夏詢冷汗直流。

岑尹眼眸輕顫,十分震驚,顫著手打開對講機。對講機傳來探路小隊的聲音:

“好多人啊……這裏真的有好多人……”

探路小隊明明躺在棺材裏,可對講機又實實在在傳出了他們的聲音。不僅如此,他們的聲音之外,還有一些嘈雜的鼓號之音,聽起來人聲鼎沸,他們仿佛置身於一個熱鬧的集市。

岑尹看著棺材裏躺著的探路小隊,問:“你們在哪兒?”

“我們在……”聲音斷斷續續,“黑山城裏麵……我們……我們看到了一座塔……”

岑尹忙道:“塔?什麽塔?”

“祂在塔裏……是祂……我們看到祂了!”

對講機裏忽然傳來尖利的噪音,像一把刀割在耳膜,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岑尹關了對講機,大家才緩過來。這時醫生忽然道:“他們沒心跳了。”

岑尹低頭看電子腕表,探路小隊的生命體征全部歸零。

“等等……你們看!”有人指著棺材驚呼。

隻見棺材裏,四個猴臉化的小隊成員臉色寸寸變黑,如灰燼一般剝落,露出下方斑斕的屍皮。很難去形容這種顏色,明明是深沉的漆黑,卻又看起來那麽詭異斑斕,仿佛蝴蝶的翅子。屍體**地顫抖,醫生嚇得退後,躲進人群,薑也也不動聲色地後退,回到自己的隊伍中。

現在他有些明白為什麽猴臉巫屍害怕猴臉皮影了。這些屍體之間應該存在等級,這些斑斕的猴臉屍一看就比普通的猴臉屍更難搞,僅憑一張皮都能震懾普通的猴臉屍。

“隨時準備跑。”薑也低聲道。

“得嘞。”霍昂把槍上膛。

神夢率先開槍,密密麻麻的子彈打在棺材裏爬出來的猴臉屍上。薑也五人向著地宮深邃的黑暗緩慢退後,五具猴臉屍速度奇快,轉瞬咬死了兩個雇傭兵,把神夢搞得人仰馬翻,沒有人注意到薑也這邊已經準備開溜了。

薑也退到黑暗邊緣,電筒打進地宮深處,遠處依然是森森的棺木,更遠處是漆黑一片,看不分明。他又回頭看神夢那邊,槍火交織,有個猴臉屍被打碎了頭。

“——薑也。”靳非澤的呼喚忽然響起在身後,似有若無,無比空靈。

他猛地扭頭,看向靳非澤的方向。那家夥背對著他站在不遠處,黑暗猶如濃鬱的墨水,吞沒了他半邊身子。他一身白色的衝鋒衣,在手電筒光下還微微反光,很是顯眼。

“靳非澤,”薑也低聲問,“你剛剛叫我?”

“靳非澤”轉過臉來,露出崎嶇斑斕的黑色猴臉。手電筒照在它的怪臉上,它尖嘶了一聲,一下子撲將過來。一旁的霍昂迅速抬槍,子彈越過薑也耳邊,打在猴臉屍的臉上。

這是探路小隊第五個人!他也穿著白色衝鋒衣,黑暗裏視野受限,又戴著夜視儀,一時沒看清楚。

猴臉屍崩了右半邊臉,還鍥而不舍地衝向薑也。薑也抽出瘋狗突擊刀,一個旋身劈在猴臉屍的臉上。他的劈砍幹淨利落,刀風凜冽恍若帶著冷霜,猴臉的左半邊立時被他切了下來。猴屍失去了兩隻眼睛,暈頭轉向,薑也一腳把它踹出去老遠。環顧四周,沒有看到靳非澤。薑也摘下夜視儀,仍是沒找到靳非澤。

薑也厲聲問:“靳非澤呢?”

“不知道,”張嶷道,“阿澤不見了!”

靳非澤一定有事瞞他。薑也咬著牙想。

他忽然想起昨天在廟子村底下的古墓裏,靳非澤摘下了泥塑白衣人的麵具。那之後,靳非澤就有點兒不對勁了。靳非澤一定看見了什麽。他到底看見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