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鍾稻城
◎你要是敢自殺，你全家都得死◎
風燼盯著大屏幕上的照片, 這是安傾城十一二歲時拍的照，小女孩還沒抽條, 臉上胖嘟嘟的, 五官端正，看著很是可愛。
“沒有年紀更大一些的照片嗎？”
“有。”韓石秀往下滑，下一張的安傾城大概十七八歲, 畫了個古代裝站在舞台前，看樣子是在大學剛表演完節目。
吃完蜜餞, 嘴裏又太甜了, 風燼喝了口茶, 才道：“化了妝都看不清原來的樣子了，有沒有她的生活照？”
韓石秀點開下一張：“生活照都是集體合影，不是很清晰。”
風燼在記憶深處尋找，像隔了層窗紗，影子都是模糊的，她道：“我記得之前看過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
“前一陣雲錦司的部分服務器出了故障，大宗伯家的照片都在裏麵, 要等服務器修複好。”
這麽巧？
風燼盯著來回滑動的屏幕，最後畫麵還是停留在最開始那張胖乎乎的照片上。
“你有沒有覺得她很眼熟？”
“眼熟嗎？”韓石秀看向大屏幕, 微微抿唇：“是像前任大宗伯吧。她應該是長得像她爸爸。”
風燼被逗笑了，“你們啊, 都給我裝糊塗。”
韓石秀忙道：“臣確實看不出來。”
風燼沒有耐心等待：“我啊，還不止還有幾天的命。我不想等服務器修好，你想辦法, 弄到風欷的血, 偷偷不具名拿去驗。”
韓石秀心底並不願意, 這事如果以後被芳夏知道了, 她這個“前朝舊人”輕則被棄用，重則被清算，她想要自保。
但她又不敢反抗命令，隻好道：“微臣這就去辦。”
*
這段時間於連良和貝拉一起在魔城搞改革，已經初見成效。
魔城引進了仙城的管理程序，所有的工作以及流程逐漸規範化，城內還拆除了所有歧視尾族的用語。
“尾人勿進”的招牌，被丟進了曆史的垃圾箱。
之後，在芳夏的主導下，魔城立法提高尾族婦女和兒童的權益，雖然隻是前進了一小步，但這一小步讓魔城的尾族老百姓看到了生活下去的希望。
魔城的改革在隱秘族群影響頗大，尾族人對這位新晉小風氏好感劇增。
小風氏後援會也隨時更新宣傳甚至誇大小風氏的政績，許冬和賀悠悠在新貴中替芳夏收攏人心，夏宮的才人們又在一定程度上穩固了各大傳統家族的勢力，讓隱秘族群上上下下對這位年輕的繼承人，充滿了期待。
那日芳夏跟宗攸寧聊了兩個小時的電話，並邀請她來魔城舊地重遊，宗攸寧第二天就來了。
芳夏帶著宗攸寧遊覽魔城，除了監獄外沒去之外，其他幾層逛了一整天也沒逛完。
到了晚上，她們去之前逛過的夜市，隨從們都隻遠遠跟著。
如今的魔城夜市比以前更規範也更熱鬧了。
宗攸寧偷偷問芳夏：“黑市還有嗎？”
芳夏輕聲道：“暫時沒管，睜隻眼閉隻眼。這個黑市雖然是在規則之外，但也幫了不少尾族人。”
宗攸寧點頭讚同，她問：“寶貝，你會廢掉【尾族十誡】嗎？”
“得一點點來，現在廢【尾族十誡】，等於把我自己廢了。”芳夏很清楚，目前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宗攸寧牽著芳夏的手，道：“不要著急，等你真正上位，坐穩了位置，再挖掉這些腐肉。”
街上摩肩接踵，人來人往，往前走了幾步，宗攸寧調侃她：“你的許才人怎麽沒跟來？”
許才人……
芳夏啞然失笑，她道：“他在忙別的事。”
“他不怕你被其他小才人勾走啊？”
宗攸寧伸手勾著芳夏的脖子，暗中跟隨的警衛人員緊張地差點衝過來，結果下一刻卻見他們的小風氏勾上了旁邊女孩的腰。
警衛們偷偷互相瞄了一眼，似乎都已了然。
芳夏勾著宗攸寧的腰，笑道：“他隻怕你把我勾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宗攸寧得意笑起來，“他大學的時候就在提防我。不過他怕也沒用，我的寶貝早被我勾走了。”
走到上次吃過的那家羊肉酸湯小攤檔前，她們停下腳步，決定吃個宵夜。
“老板，兩份羊肉酸湯粉。”
老板眼神犀利，回過頭一眼認出她們，畢竟來魔城的陌生有巢人太少了，一年也遇不到幾個，特別是兩個那麽漂亮的姑娘。
“哎喲，又是你們二位？你們是要來這裏當公務員嗎？”
宗攸寧笑道：“沒有內部關係，做不了公務員啊。”
老板戴著一次性手套，他抓了一把米粉放進湯鍋裏。
他邊煮粉邊回過頭來，“你們有巢人都不願意來我們魔城，這裏的公務員崗位是最好考的。不過，你們如果現在來，那是來對了。你們有沒有發現，街上幹淨了，街上的人精神麵貌都好了很多？我偷偷告訴你們，小風氏親自坐鎮魔城搞改革，以後還會有更大的變化。”
宗攸寧非常配合，誇張地詫異道：“真的？小風氏在魔城？”
“我騙你幹什麽！據說將來要引進高科技產業在地下投資工廠，地下幾層那麽大的麵積，用來種水稻那實在太浪費了，投資高科技產業，將來大有可為。”
老板話語間非常的驕傲，似乎魔城已經是他的家鄉，魔城的改變，就是他家鄉的改變，能讓他引以為傲。
宗攸寧和芳夏都被逗笑了。
兩碗滿滿羊肉的酸湯粉端上來，宗攸寧想起沒帶現金，又問：“老板可以掃碼付款嗎？”
“可以可以。我們現在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的電子銀行賬號，再過一陣，據說還會發手機，哎喲，沒想到，我還能等到這樣的好日子。”老板顯然是一個非常容易滿足的人，他從圍裙兜裏拿出二維碼，非常珍惜地擦了擦，遞過來。
芳夏拿起手機掃碼付款，宗攸寧笑道：“謝謝芳老板。”
“不客氣，我的地盤我請客。”
說起地盤，宗攸寧想起了自家那農場和風回道，她問：“風回道現在怎麽說？”
芳夏壓低了聲音，“他們在考慮是用暴力方式收回，還是協商收回，討論了一圈，派我跟你協商。”
宗攸寧嗦了一口粉，直接揮手道：“不用協商，拿回去拿回去，別人來談可能還要加碼聊一聊，你來談，我直接雙手奉上。”
芳夏笑道：“那當然不行，你如果什麽條件都不要，一口答應了，他們還以為你們好欺負，說不定接下來還會更麻煩。”
宗攸寧：“我媽說的，這玩意就是別在褲腰帶上的定時炸彈，不知道哪天把我們全家給炸死了。我們也不缺錢，就想早點順順利利脫手。”
芳夏有點理解他們想要遠離隱秘族群過安穩日子的想法，她當初何嚐不想過安穩日子。
“地麵上的山林和農莊都是你們家花錢買的，這個我們肯定不能白要，你爸媽守了這麽多年，也不能白辛苦。”
宗攸寧靠近芳夏低聲道：“歸墟橋童幾百年存的黃金和存款都在我爸媽手裏呢，那可是很大一筆錢，要不，你們在協議裏，說明這部分錢給我們家作為補償。”
芳夏微微搖頭：“歸墟橋童的錢，我們沒權處置，既然已經在你父母手裏，那就是你父母的。我們要把風回道買回來，那得給你們另外支付一筆費用。”
宗攸寧一聽馬上明白芳夏的意思，就是以經濟手段談妥，避免之後再橫生枝節，她笑道：“知道你們北巢人財大氣粗，我要送你，你還非得要給錢。如果這樣，你們想要給多少？”
“讓你爸媽認真考慮，做一個詳細的估價，北巢人也不愛承別人的情，用錢來說話，是他們最喜歡的方式。”北巢國庫裏的黃金和各種貨幣存儲量，芳夏之前看資料的時候瞄過一眼，那金額，估計可以把這個地球買下來。
宗攸寧給芳夏比了個心：“等我回去，我跟我媽說。”
兩人吃完粉，在夜市逛了一圈，之前給她們兌換現金的黑市販子還在路邊賣餐具，芳夏當做看不見，跟宗攸寧慢悠悠走過去了。
回到行宮，於連良在等候芳夏商討事務，宗攸寧先回客房休息。
這邊在書房商討完政務，芳夏正要去找宗攸寧，明大姐進來說明天禦醫要來給小風氏做例行身體檢查，她勸芳夏早點休息。
“行，我知道了。”芳夏也聽勸，她去跟宗攸寧道了晚安，也沒再繼續夜聊。
第二天一早，芳夏剛起床還沒吃早餐，禦醫就來給她做體檢。
之前也是每個月體檢一次，芳夏習慣了，檢查完畢後，醫生說要抽血。
芳夏不禁警覺：“為什麽要抽血？”
“回小風氏，做常規檢查。”
芳夏抽回手，道：“我記得之前體檢沒有這個項目，怎麽今天突然增加了？”
禦醫解釋：“最近這一個月小風氏居住在地下城，接觸的都是人造陽光，居住環境變化太大了，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增加抽血的常規檢查……”
禦醫的解釋完全說得通，但在這裏做血常規檢查，可能不會送到平康係醫院去，風險太大了。
芳夏找了個借口：“我今天有點頭暈，不太舒服，你明後天再來抽吧。”
禦醫：“小風氏如果不舒服，更要抽血檢查一下身體。”
芳夏已經站起身，“你明天或者後天再過來。”
之後她不管禦醫，走出房間，對明大姐說：“我快餓暈了……”
明大姐忙道：“早膳已經備好，要去叫宗小姐起來一起用餐嗎？”
“不用，讓她多睡會兒。”芳夏鎮定自若地吃完早餐，上樓進了自己的臥室，她才拿出手機用加密IP發信息給許冬。
她現在除了一般問候外，不會主動跟薑乾朝聯係，因為她怕薑乾朝電話號碼被監控。
芳夏有事要跟薑乾朝溝通的時候，都是許冬在中間傳話。
許冬很快回信息過來，他讓她別慌，他馬上去找薑院長商議。
大概一個小時後，許冬再次發信息給她，薑院長的意思是，魔城的醫院也是平康係的，他可以安排，就是怕禦醫把芳夏的血液送到一些黑市機構，偷偷檢查。
芳夏思前想後，決定找貝拉幫忙。
第二天一早，禦醫敲開芳夏的臥室門，明大姐輕聲叮囑：“小風氏有些不舒服，您直接進來抽吧。”
臥室裏隻開了床頭的一盞小燈，芳夏向裏側臥著。
禦醫俯身低聲問：“小風氏有發燒嗎？”
明大姐道：“沒有發燒，可能最近沒休息好。”
芳夏聲音略微沙啞：“隻是有點頭暈，睡一覺就好了。”
說完她從被子裏伸出手讓禦醫抽血，等抽完血，禦醫說等會兒先給小風氏開點藥，晚點送來。
送走禦醫，明大姐不放心，又走過來探視，想問要不要把早餐送房間裏來。
明大姐伸手想幫芳夏把被子掖好，結果碰到一團硬邦邦的東西。
這被子怎麽這麽硬？
明大姐也是腦子軸了，她輕輕掀開被子，發現小風氏被窩裏竟然還有一個人，看清了，原來是貝拉……
尼瑪！
小風氏這是沒登記就直接睡了另外一個才人。
明大姐連連後悔，她剛才就應該反應過來的，這魔城住久了，真是腦袋發脹，這點眼色都沒有，她恨不得抽自己兩耳光！
現在補救還為時不晚，明大姐馬上老練地把被子蓋回去，輕聲道：“小風氏如果餓了，您再掀鈴叫我。”
芳夏眼皮都沒抬，明大姐忙識趣離開。
又過了好一會兒，外麵安靜了，貝拉才掀開被子爬起來，她臉色通紅，也不知道是悶的還是害羞。
“謝謝你啊，貝拉。”
“沒事，我不怕疼。”貝拉臉色熱辣辣的，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小風氏那麽厲害的人，為什麽會害怕抽血。
貝拉：“下次如果還需要抽血，您再找我，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
芳夏的血常規報告出來之後，韓石秀馬上把結果告訴了大風氏。
此時風燼正在書房，手裏拿著毛筆畫國畫，她看了眼廖總管拿進來的平板信息，眼睛微闔，表示知道了。
風燼看向一旁的鍾稻城，“如果這次你成功留任，接下來有什麽計劃？”
鍾稻城微微頷首：“臣最近在看出國旅遊的計劃，沒再想工作的事。”
這麽多大臣也就鍾稻城敢這麽跟她說話。
風燼白了他一眼，罵道：“一把年紀了，還這麽幼稚。”
鍾稻城比她小將近二十歲，曾經是她的才人。她將近四十的時候，才想著生一個繼承人，所以在眾貴族中招納了一批年富力強，血氣方剛的男子，鍾稻城就是其中一個。
鍾稻城是當時那批才人中，最有才華的一個，風燼也很喜歡他，可惜，在生育繼承人方麵，風燼看中的不是才華，而是身體，最終鍾稻城輸給了風歌的父親……
風燼為了補償也為了拉攏鍾稻城，把北巢最為重要的部門雲錦司交給了他，鍾稻城跟姬向琴苟且廝混在一起，她也睜隻眼閉隻眼。
說到底，她還是信任他的。
之前鍾稻城退休她遲遲沒挽留，也隻是想殺殺他的傲氣，但隨著巢珠的發現，小風氏的回歸，她最近越琢磨越是心驚。
這個在外人麵前一本正經，在她麵前愛鬧脾氣，看似忠心耿耿的鍾稻城，究竟有幾副麵孔？
所以她命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以及所有的通話記錄。
風燼畫完最後一筆，直起腰問鍾稻城：“你看我這幅畫，畫的怎麽樣？”
鍾稻城上前觀看，畫中一隻老鼠在咬布袋，布袋裏，金黃色的穀子稀稀拉拉掉了一路。
鍾稻城正要點評，隻聽風燼道：“這隻老鼠像不像你？”
這話一出，嚇得鍾稻城臉色大變，風燼手上的紅筆抵在他下顎上，嚇得鍾稻城趕緊跪下！
剛才還風輕雲淡的風燼，此刻烏雲密布，她冷哼一聲，手上的紅色毛筆在他脖子上狠狠一劃：“你把自己當什麽東西了？”
鍾稻城微微昂著頭，大氣都不敢出。脖子上一道殘紅，仿佛索命朱砂！
“在謀殺風歌這個案子裏，你鍾稻城究竟扮演著什麽角色？”風燼咬著牙，字字如跌落的黃金，清晰無比。
鍾稻城匍匐在地上，“臣無能！”
“你無能？你不是自持才高八鬥無人能及嗎？！你怎麽獨獨在這件事上，這麽無能呢？二十六年，你都沒查清楚！你一個堂堂雲錦司司長，掌握著我們隱秘族群幾乎所有人的秘密，你查不到巢珠下落，你竟然不如網上一幫無知的網民？！你是要我相信你無能，還是相信你別有所圖？”
“臣無能！臣請辭雲錦司司長一職。”鍾稻城知道求情已經沒有用，但他除了求情別無他法。
他了解風燼，當她要對一個人發難的時候，任何人求情都不會有轉機。
但他還是希望，自己跟別人不一樣。
風燼輕蔑地瞥了他一眼，丟下手上的毛筆。
“把他押下去，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給我好好審。”
一抹絕望從鍾稻城的眼中閃過，他知道錦衛隊的嚴刑逼供有多可怕。
“鍾稻城，你別想著自殺，你要是敢自殺，你全家都得死。都得給我兒子陪葬！”
……
*
康城從看守所回來後，休息了幾天就回藥研所上班了。
這天他下班後，沒有像往常那樣回家，而是一路往北，最後在一處偏僻的小路上，鑽進一輛破破爛爛的麵包車裏。
麵包車裏，許箋元臉色沉重，出事了，在他看來，這次比當年芳碧華出事還嚴重。
許箋元咳嗽了一聲，道：“現在逃已經沒有意義，我們任何人都不可能逃出大風氏的五指山。”
康城微微垂目：“你打算怎麽辦？”
“我們手上還有最後一個籌碼。”
“你是指芳夏？”
“置之死地而後生！再不掙紮，就沒機會了。”
“她身上有巢珠，守珠長老會保她。”
“那可不一定。”
作者有話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6145215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碗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