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番外駙馬的寵妻日常(二)

“就這?”十二忍不住驚呼出聲。

安國公主不解他的驚疑, 眨了眨眼,點頭:“之後駙馬便去上朝了。”

十二捂臉,這問題到底出在誰身上?

周將軍與曹將軍也是一陣無語凝噎——誰能想到送到嘴邊的肉還會有人選擇不吃?

倒是十一沉思片刻, 琢磨道:“或許是……殿下選的時機不對?”方鏡辭如今貴為帝師,身負教導帝王重責, 晨起事務繁忙,會有如此舉動並不稀奇。

安國公主斂眉琢磨了一下,抬頭問道:“可畫眉梳妝不都是清早麽?”

“……”幾人一陣無語。畫眉梳妝是情趣, 哪家夫人會頂著夫君生疏的手藝出門見客?

曹將軍再下猛招:“殿下不妨試一試, 伺候駙馬爺沐浴更衣!”

周將軍黑著臉望著他,“殿下身份尊貴, 你讓她……”

“你懂什麽?”曹將軍白了他一眼, “伺候沐浴更衣這種事, 下人來做, 是本分。但是夫妻之間, 哪有什麽身份高低之分?我在家中便時常伺候著我夫人沐浴……”他微微仰頭回味了一下, 堅定道: “這便是夫妻之間的情趣!”

“情趣?”安國公主斂著眉低聲重複了一遍, 而後抬頭,“那便試試!”

盡管心中疑惑, 沐浴更衣之事有婢女下人服侍, 為何還需要自己前去,但安國公主還是在方鏡辭沐浴之時進入他房中。

她進門時, 方鏡辭剛脫了外袍, 身著白色中衣, 右手正在解脖頸間的扣子。聽見動靜, 他回過身來,微微揚眉瞧著她。

安國公主反身關上房門, 方鏡辭將剛剛解開的扣子再次扣好,而後拿過外衣披在肩上,迎了過來:“殿下有何事?”

“無事。”安國公主望著他,“不是要沐浴麽?為何不脫了外衣?”

“……”方鏡辭微微笑出聲,上前牽過她的手,將人引至桌邊。“殿下可是無聊了?”

北魏戰事已了,新帝登基,有諸位大臣輔佐,大慶百廢待興。身負監國之責的安國公主不必於戰場上出生入死,好似就此閑賦下來,有章 無聊倒是正常。

安國公主搖了搖頭,“無聊倒是不至於。”新帝年幼,即便有她坐鎮朝中,心懷不軌之人也隻多不少。“容餘兩家這幾日不就演了一出精彩好戲麽?”新帝雖已登基,但國喪期未滿,大慶百姓不得大興享樂慶典之事。

但長安城中餘家跟容家的公子在吃花酒時,為了一位花樓姑娘大打出手,驚動了巡城軍。

國喪期間,本就是敏感時刻,兩人大張旗鼓,**逸享樂,乃是大不敬之罪。

如今兩位公子被關押在獄中,兩家護子心切,到處托關係求人,希望能將人平安無事放出。

兩家皆為世家大族,根基深,關係廣,一來二去,竟托人求到了方鏡辭跟前。

大不敬之罪,說大可大,說小可小。方鏡辭雖然和善客氣地接待了前來說情之人,言詞間卻是一副剛正不阿、公事公辦的模樣,微微笑著,連一絲情麵不留地婉拒了。

兩家家主膽戰心驚,生怕兒子沒救出,還牽連到了家族,次日於朝堂上痛哭流涕,俯首認罪,鬧的好不熱鬧!

方鏡辭微微失笑,倒了一杯花茶,放在安國公主跟前。“世家公子大多錦衣玉食,心比天高,吃不得苦。兩家心焦如焚,處處求情,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是情理之中之事,也沒見駙馬酌情處置?”安國公主端起茶盞,淺酌一口。茶中加了少許蜂蜜,甜絲絲的滋味混合著淡淡花香,於唇齒間綻放,回味無窮。

方鏡辭瞧著她喝了一口茶,舒服的眼睛微眯起來,模樣嬌俏可愛,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揚幾分。“我雖然體恤兩家長輩憂心兒孫之情,但是天下憂心兒孫者眾多,倘若每一個都法外開恩,又將國法置於何地?”況且世家子弟深受祖蔭庇護,所享榮譽本就比尋常人多,倘若事事都能格外開恩,又讓叫貧家子弟如何甘心?

他雖然出身世家,身上卻並無一般世家子弟的驕奢**逸、好逸惡勞、不學無術,雖然待人素來謙謙有禮,但安國公主還是瞧出了他對一般世家子弟的不喜厭惡。

眼珠微轉,安國公主抬眼打趣,“倘若求情者問道,‘若是寧國公府之人犯事,駙馬可還會如此剛正不阿?’駙馬又會如何回答?”

倘若這話是問他人,必定是安國公主心存試探之舉。方鏡辭直視她微微含著笑意的目光,“我如今既是帝師,又是駙馬,身負重責,必當嚴於律己,不可因犯事之人是親屬,便法外開恩。”

安國公主打趣之心更重,放下茶盞,身子微微往前。漆黑的雙眸牢牢盯著他,“倘若犯事之人是我,駙馬又當如何?”

方鏡辭呼吸微微一窒,而後微微別開眼。“殿下公主之尊,乃是大慶國之希望,如何會犯事?”

“那可不好說。”安國公主麵上揶揄更甚,再次湊近幾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戰功再高,終究也是尋常人一個。既是尋常人,又如何不會犯錯?”

她黑白分明的杏眼眨也不眨盯著,方鏡辭微微側臉,耳際染上一絲薄紅。

偏偏安國公主還在不停催促,“駙馬的回答呢?”

“我會與殿下,同生共死。”

這份回答著實出乎意料,安國公主雙眸微微睜大,愣怔道:“為何?”

“我與殿下福禍相依,殿下之錯,何嚐不是我之錯?”他終於回過目光,輕輕顫動的眼睫之下藏著絲絲羞赧。隻是目光依舊堅定回望安國公主的雙眸。“我與殿下是夫妻。”

“夫妻”二字從他唇中傾吐而出,仿佛羽毛輕輕落於湖麵,激起絲絲漣漪。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他耳際一片緋紅,目光卻直白大膽。“我與殿下,生則同衾,死則同槨。”

安國公主心頭微震。

她是大慶的安國公主,是戰場上戰無不勝的將軍。家國天下,於她而言,是不可推卻的責任。長久以來,她身上承載了太多的希冀,以至於她早已習慣獨自背負所有。

她就像是踽踽獨行的旅者,盡管前路坎坷,身後的路早已崩塌,她別無選擇,隻能一往無前。

天大地大,身邊來來往往無數人,有人試圖攔截她,有人試圖挽留她,可從未有人嚐試跟隨她的步調,陪著她走到地老天荒。

更無一個人會同她說,“生則同衾,死則同槨。”

她原是舉目四望、卻無一人可親的孩童,暮然回首,方覺早已有人牽住了自己的手。

***

“就這?”十二再次驚呼出聲。方鏡辭是患有眼疾還是真不行?良辰美景,佳人在側,居然什麽都未曾發生?

有此想法的並不是他一個。

曹將軍摸著下巴喃喃自語,“不應該啊?”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擁佳人入懷,而後如狼似虎,花開遍地麽?

周將軍也琢磨著,“倘若是換做我,早就摟著我家夫人的腰一同……”話還未說完,便被十一不著痕跡瞪了一眼。

隻是為時已晚,安國公主恍然大悟,“所以我應該在推門進去之時,便將駙馬推入浴桶之中,與他一同沐浴?”

……雖然是這麽個結果,但是過程真的不必如此生猛。

十一倍感頭疼,生怕安國公主被他們帶得更歪,試圖勸解,“殿下,這種閨房情趣之事,理當如春風細雨,溫柔繾綣……”

“你那是什麽扭扭捏捏的做法?”曹將軍拍桌怒道:“對付方鏡辭那個小白臉就該行雷厲風行,不就是一起洗澡……”

話還未說完,便聽見門咣當一響,被人推開,他口中的小白臉麵無表情站在門口,不怒自威。

方鏡辭待人一向隨和,溫潤雅致,謙遜有禮,還從未將官場之上的威嚴帶到公主府中,是以曹周兩位將軍乍一見到他如此模樣,頓時被震懾住,呆若木雞,靜若寒蟬。

倒是十二一揚眉,跳起來就要說話,被眼疾手快的十一踹了一腳,這才止住話頭。

瞧見門口的方鏡辭,安國公主微微生出幾分心虛。但她征戰沙場多年,深知臨敵之時切不可自亂陣腳,露了怯懦。於是故作穩重,伸手端起茶盞,淺嚐一口,這才慢悠悠將視線投注過去,“駙馬回來了?”

方鏡辭身上還著著官服,顯然是才從宮中回來。森冷的目光自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安國公主身上,冷意便如同寒冬冰雪遇到春暖,瞬間消融。“是。”

隻這一個字,便如同花開遍地,芬芳四溢。“殿下與幾位將軍在說什麽?”

曹將軍率先站起,“不過是章 閑話,已經說完了。我們先行告辭了。”話音還沒落,便拉著周將軍飛快跑了。

十二挑了挑眉,正要說什麽,便被十一一巴掌糊上腦袋,而後儒雅隨和道:“方大人公務繁忙,怎麽有時間突然回來?”

這話表麵隨和有禮,客客氣氣,但實則反客為主,處處藏鋒。

方鏡辭進門的步子微頓,不留痕跡瞥了一眼安國公主,而後笑得雅致溫潤。“幾位貴客登門,景之前幾日有要務在身,不便陪同,今日得了空閑,自然要與殿下一同待客。”三言兩語便將主客有別、親疏遠近一一點明,有理有據,溫文儒雅。

十一眉心微皺,正要說話,卻見方鏡辭已轉臉對著安國公主道:“殿下待客,怎麽也不告知我一聲,我好留在府中,與殿下一同待客?”

安國公主本就有章 心虛,這時微微垂著眼皮沒敢看他,隻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倒是十二有章 憤憤不平,不甘叫囂道:“我們跟隨殿下多年,出生入死,公主府也不是第一次來,怎麽就突然成了‘客’?”

這次十一沒攔著他,任由他把話說完,才裝模作樣嗬斥一句,“十二,不得胡言。”

十二依舊憤憤,“什麽叫‘胡言’?論親疏遠近,我們難道還會輸給他?”安國公主的婚事甫一定下,軍中眾人便對此有諸多意見。隻是礙於安國公主,便不曾多言。雖然這幾年方鏡辭所作所為讓不少人逐漸改觀,但是對於十二來說,眼見此人占據了安國公主身邊最親近的位置,還是覺得內心難以平衡。

也不知此人究竟給公主灌了什麽迷魂湯,惹得安國公主這幾年即便在軍中也時刻記掛著他。每每收到家書,即便不言語,也能讓人察覺到她的歡喜。

十二心中實在鬱憤難平,望著方鏡辭的眼眸滿是怒氣。

方鏡辭微微眯了眯眼,然後踱步到了安國公主身前,慢悠悠道了句:“殿下怎麽說?”

本就稍稍心虛的安國公主端著茶,拇指不停摩挲著茶碗,一雙漆黑杏眼不知該望向何處——一邊是戰場上生死與共的下屬,一邊是訴過衷情的夫君,於她而言,都是至親之人,著實論不清親疏遠近。

方鏡辭望著她百般糾結的模樣,心中微微歎息一聲,而後眉目低垂,“是景之失禮了。”話語平靜,卻有掩不住的失落溢滿其中。

說完這話,他轉身對著神采飛揚的十二微微笑著,“兩位……”才張口,衣袖便被人拉住。他順著扯住衣袖的手往上望去,便瞧見安國公主目不斜視,神情堅毅望向十二。

“公主府畢竟不是軍中大帳,十二你們前來,自然是客。”

十二臉色先是白了下來,而後慢慢漲紅。

安國公主靜靜回望著他,堅毅的眼神不曾有一刻動搖。

“哼!”重重冷哼一聲後,十二甩袖離去。

十一的目光晦澀難辨,他默默收回視線,行了一禮,也跟著十二一起離開。

歎息聲清晰入耳,方鏡辭壓平微揚的唇角,轉身瞧著安國公主,“殿下此番說法,會否熱鬧十二他們?”

安國公主瞪著他,“你嘴上這麽說,心裏難道不會很開心?”

微揚的唇角雖然被壓平,但是眼底的笑意卻怎麽都藏不住。方鏡辭心中歡喜,麵上卻四大皆空,“景之隻是擔心殿下與親衛們失和。”

安國公主撐著腮,微微挪開視線,“十二不過是鬧鬧脾氣,不會做出什麽出格之事。”

“殿下這麽相信他?”

安國公主再瞪他一眼,“你明知我們出生入死多年,彼此之間的感情非常人所能比擬,卻還是……”

話未說完,便被微微蹲下的方鏡辭握住著手。

情深的目光自下而上,深深凝望,仿佛炙熱驕陽,令人不敢直視。安國公主稍稍移開目光,便被方鏡辭用手捧住側臉。

“阿諾。”許久未曾聽過的名字自他口中傾吐出來,仿佛浸滿蜜糖的蛛絲,將人密密麻麻纏繞住。他的目光深情熾熱,令人無處可逃。“我很開心。”

長久以來,他跟隨著她的腳步,勇往直前,風雨無阻。明知前路坎坷,他無怨無悔。

可是卻並非沒有一絲怨言。

在她為了大慶挺身而出,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之時;在她戰場之上負傷,卻唯獨瞞著他一人之時;在她對親衛下屬推心置腹,對他有所保留之時。

種種怨憤堆積心底,幾乎讓他麵目全非。

忍不住陰陽怪氣,忍不住尖酸刻薄,忍不住苛責刁難。

可每當她露出為難神色,他又止不住心軟。

不忍她為難,又止不住怨憤。他在冰火之間焦灼,卻又無法告知她一言一語。

臉頰之上的手心也惹上炙熱,熱度從臉頰直直傳到心底。

安國公主不再回避他的目光,坦**又直白勾住他的脖頸,微微俯身在那雙吐出蜜糖的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朝中之事暫且擱下,我們去城郊別莊小住一段時日,可好?”

朝中事務每天都有,無窮無盡,還不如就此擱下。

眼前仿佛炸開無數煙花,歡喜自心底蓬勃而生。方鏡辭抬手抱住她,加深了這個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