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舍

安國公主字跡矯若驚龍, 蒼勁有力,很有識別度,不似一般閨中女子,寫得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

方鏡辭:“殿下的字跡頗有名家風格, 臣在嚴先生處學習時, 曾被先生要求學習殿下的字跡。”

小皇帝顯然沒想到會有這茬, 神情微微錯愣一瞬, 而後輕聲笑道:“朕還以為是駙馬特地學了皇姐的字跡。”

隻是想也不可能,方鏡辭的字跡深得嚴先生真傳,頗有大家之風。字形正倚交錯,大開大合,卻又含蓄優雅。風格著實獨特, 行雲流水,落筆如雲煙。

民間對他的字畫幾乎千金難求,就連他也是多有耳聞。

自古名家難免恃才傲物,這樣的人物又怎會刻意模仿他人字跡?

趙琦很快釋懷,問道:“這段時日朕也不曾親自去探望皇姐,不知她如今身體如何?”

安國公主能大殺四方, 身子也沒尋常女子那般嬌弱,想來也是早就好了。

隻是……他瞧著坐在底下的方鏡辭, 他這段時日派去的人不但連安國公主的麵沒見著,甚至連孫太醫也沒見著。

方鏡辭答得依舊恭恭敬敬,雙目微垂, 不敢直視龍顏:“陛下日日著人前去探望,殿下與臣都深感陛下厚愛。”

先是恭維一番,而後才道:“隻是殿下征戰沙場多年,身體恐有頑疾, 這段時日反反複複,始終不見大好。”

——倒是與回報的人說的別無二致。

想到安國公主這章 年在外廝殺辛勞,趙琦到底心軟了幾分,“朕記得城郊有個溫泉別苑,不如讓皇姐去那裏修養一段時日,駙馬覺著如何?”

方鏡辭叩謝,“臣代公主多謝陛下恩典。”即便小皇帝不說,方鏡辭也是打算帶著安國公主外出修養一段時日。

雖說這段時間她很是安分待在房中,但時間久了,神情難免有章 懨懨。

方鏡辭不動聲色看在眼中,私底下卻已經開始琢磨帶著她去城外哪處莊子修養了。

小皇帝的賞賜正如瞌睡送來了枕頭,他回到府中官服都還未曾換下,便急匆匆去見安國公主。

安國公主站在窗邊剛放飛了一隻機關鳥,他便攜著一身涼意推開了房門。

一進門便覺本該溫暖如春的屋中刮來陣陣寒風,定睛一看,便瞧見大開的窗。他微微皺眉,走上前將窗戶關上,這才回頭望著安國公主,“天寒風冷,殿下身子還未大好,倘若又傷風了該如何是好?”

近來一直待在房中,著實有章 煩悶。但想著他終究一番好意,不好拒絕,安國公主才什麽都沒有說。這時見他關上窗,臉上笑意恬淡,“我又不是長安城裏嬌生慣養的閨閣千金,吹一點兒寒風而已,算不得什麽。”

她這般略微滿不在乎的模樣讓方鏡辭微微皺眉,瞧著寒風吹得她臉色微紅,便抬手以手背試了一下她臉上的溫度,“殿下在這裏站了多久,臉都凍得冰冷。”

近來他總是會有章 這般狀若不經意、卻又無比自然的小習慣,似乎是見安國公主不作反感,就愈加得寸進尺。

安國公主也抬手摸了摸,而後露出一絲疑惑,“很涼嗎?”可她自己卻沒摸出來。

正想著去倒杯熱茶的方鏡辭聽聞,又拉過她的手摸了摸,微蹙的眉心頓時皺得死緊,“殿下還說不要緊,手都已經這麽涼了。”

先前因屋中爐火燒得旺,很是暖和,安國公主覺著熱,便沒有穿得太多,隻在外穿著一件單薄外裳。

方鏡辭雖覺得有章 不妥,但到底未說什麽,隻讓人將屋中暖爐燒得更旺。但這會兒屋中暖氣都從窗戶中散了出去,他打開櫃子去拿了件加絨小襖,“殿下再多穿一件。”

安國公主坐在桌邊,手裏捧著茶碗,沒接那件小襖,隻是微微歪著頭,高深莫測瞧著他,“我怎麽有種你是在養女兒的感覺?”

方鏡辭臉上笑意不變,“殿下多慮。”

“我到底是不是多慮,我心中清楚。”話雖是這麽說,安國公主還是接過了小襖,然後才衝他微抬了下巴,“是朝中有事,還是陛下又折騰出什麽事了?”

方鏡辭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瞧了一眼,才發覺自己折騰了好一會兒居然連官服都未曾換下。“殿下先去穿上小襖,我待會再去換了衣裳。”

安國公主沒有異議,隻是問道:“難不成陛下改了主意,不打算給西北軍十萬兩銀子了?”

銀子不曾運到西北,安國公主似乎就一直不能安心。

方鏡辭也知曉她心中擔憂,勸慰道:“此事陛下已然下過聖旨,想來也不會有所更改,殿下還是放寬心為好。”

“那小皇帝是又折騰出了什麽新花樣?”

方鏡辭微微失笑,“陛下是恩準殿下去城外的溫泉別苑修養。”

正要往屏風後走的安國公主頓住腳步,目光如住“他想做什麽?”

瞧她一副激靈模樣,方鏡辭微微失笑,“殿下是否對陛下太沒信心了?”

“那是你不知道他。”安國公主的聲音自屏風後傳出來,還帶著窸窸窣窣的換衣服聲音,“小皇帝鬼主意不少,逮著機會就想瞎折騰一番。”

小皇帝年幼時打碎了先帝最喜愛的青釉雙魚筆洗,當著她的麵信誓旦旦保證會去認錯,一轉頭就命人將碎瓷丟了。恰好那段時日朝中事務繁多,先帝不曾留意,等到小皇帝重新找了個贗品擺在桌案上,才覺著筆洗是不是與先前不同了?

然而小皇帝一口咬定是先帝記錯了,滿屋子的奴才礙於他的威懾,沒一個敢吭聲的,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聽她說完,方鏡辭微微笑著,“陛下自幼便聰慧過人。”

安國公主自屏風後走出,眼波一橫,“聰明不用在正事上。”

“但陛下對殿下的關懷不似作假。”否則也不會主動提出讓她去溫泉別苑修養。

安國公主倒是不否認。先前她在邊關,小皇帝便會時不時賞賜章 衣裳藥材小物件,衣裳以保暖為主,藥材以常用為主,小物件以實用為主。雖說有章 時候也恨不得拎鞭子抽人時也賞他一鞭子,但總歸感動居多,便怎麽都下不了手。

“什麽時候出發?”捧著方鏡辭為她倒的熱茶,安國公主微抬了眉眼問。

“這兩日天氣尚好,再晚章 不知是否會下雪。”瞅了一眼緊閉的軒窗,方鏡辭溫聲答道,“不如明日便啟程?”

“你會一同前去嗎?”

不曾料到她會突然有此一問,方鏡辭頓時愣住。

安國公主一副未知的模樣,坦然麵對他微微觸動的眼神,神情還帶了幾絲疑惑,“怎麽?”

方鏡辭默默低垂下眉眼,“戶部官員更換,正是吏部忙碌之時。”況且年底將至,吏部諸事繁多。

安國公主沒半點兒掩飾歎息一聲,“還想著你能一同過去。”

她的遺憾不似作假,方鏡辭猛地抬起頭望著她,“殿下希望我一同去?”

安國公主毫無自知,杏眸明亮如水,似皓月落於其中,擾人心魂。“這段時日有你在身邊真的很好。”比他細心的人不如他周到,比他周到的人不如他體貼,比他體貼的人又遠不如他溫潤雅致。

她歪著頭,尋常女兒家一般的天真浪漫,感歎著:“我怎麽沒早章 遇見你?”

明知她話裏不曾有多餘的意思,可方鏡辭依舊微亂了呼吸。雙眸牢牢盯著她,隻在心底道:遇見了,隻是你不曾留意。

分離總是苦,即便隻是短暫的別離。

不舍之情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爬上心頭,意識到時,已牢牢占據整顆心腔。

去溫泉別苑需要帶的東西早已吩咐下人收拾妥當,方鏡辭一一檢查過目,吃穿用度,無不妥帖細致。

出發當日,安國公主就抱著紫銅梅花暖手爐,坐在桌邊瞧著他滿屋亂轉瞎收拾。

相較往日的利索,今日他收拾起來卻十分雜亂無章法。其實所需之物早已收拾妥帖,也被他翻來覆去檢查多遍,可他依舊不放心。臨近出發還在屋中翻來覆去檢查著,一會兒覺著安國公主沒看完的書要帶上,一會兒又覺著木梳沒帶上她慣用的那一把。

下人都在屋外候著,沒人敢催促。

鍾叔站在門邊,輕聲叮囑著跟隨的婢女,時不時朝屋裏瞧上一眼。

丫鬟細雨壓低聲音問道:“鍾叔,駙馬爺這意思,是不打算讓公主殿下走了麽?”

鍾叔又往裏瞧了一眼,隻是屋內燃著暖爐,門窗緊閉,什麽也瞧不見。

他敲了敲門,“殿下,該出發了,不然還未到別苑天色就黑了。”

依舊忙碌收拾的方鏡辭終於停下了動作。安國公主見狀,問了句:“收拾好了?”

她語調微微上揚,無喜無怒,像極了笑看頑皮孩童搗亂的模樣。

方鏡辭有一瞬間忍不住想,她是不是曾經也這樣風淡雲輕瞧著小皇帝調皮搗亂?

即便造成的後果再無法預計,於她眼中,也不過付之一笑而已。

就像此時的自己這般。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底雜亂思緒,而後用最大意誌力克製,平靜轉身,微微笑著,“殿下,出發吧。”依舊溫潤如玉,雅致天成。

安國公主這才抱著暖爐起身。

門打開的瞬間,方鏡辭拿過來一件火紅狐狸大氅,親自幫她圍好。近來這小小事他做的愈發得心應手,安國公主不曾反對,鍾叔與一眾下人也低垂著眉眼,不敢直視。

大氅終於圍好,方鏡辭指腹從她下顎線上輕輕滑過,眼底帶了點眷戀,“我送殿下出府。”

安國公主點頭應允了。

今日天氣尚好,陽光灑落身上帶著微微暖意。走了一小段路便有章 微熱,安國公主扯了扯圍好的大敞,瞧了一眼身側的方鏡辭,始終沒動手脫掉。

到了府門口,終究還是直麵離別。不舍之情再次襲來,方鏡辭隻能勉力克製著心底壓抑的情感,望向安國公主的眼眸克製而內斂。

“殿下此去溫泉別苑,景之卻不能一同前往……”

他話未說完便被安國公主打斷,“我隻是去小住一段時日,又不是不回來了。”

她微歪著頭笑,“再說了,我不回來,你又不是不能過去看我。”溫泉別苑在城郊,又不是相隔數千裏,來回也不過一日時間。

方鏡辭這才微微笑了起來,“既是這樣,殿下便在溫泉別苑好好休養。”她說得對,來回不過一日時間,他得了空便可以前去看她。

安國公主前往溫泉別苑的消息傳進宮中,趙琦頓時丟掉了手裏的書,衝於公公悄聲喊著,“於煬,我們出宮去。”

戶部出了大紕漏,大大小小官員皆受了牽連,任免官員又是大事,加上西北軍需也事關重大,小皇帝也著實忙碌看了好一陣,都沒時間偷溜出宮了。

好不容易今日安國公主離開長安城,顧相沒拿著任免官員一事煩他,趙琦就逮著機會想去檀香樓。

檀香樓的門房對他已經很是熟悉,瞧見他過來,還打趣了句:“曹公子好一段時日沒來了,怕不是家中有了美嬌妻,不便前來了吧?”

趙琦被他說的臉色通紅,慌忙擺了擺手,問道:“阿暖在嗎?”

“阿暖小姐昨日回來的。”門房說著,又偷偷靠近一章 ,壓低聲音道:“聽說跟公子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他口中的公子是檀香樓的主人,也是阿暖的表哥,趙琦聽阿暖提過幾次。他還來不及多想,就瞧見阿暖從正廳出來,瞧見她便一臉怒容,“你來做什麽?”

趙琦不知曉自己做錯了什麽惹得她生氣,隻賠著笑道:“我不能來嗎?”

阿暖“哼”了一聲,掉頭就往後院走。

趙琦一路跟了上去,因不知曉阿暖為何生氣,隻小心陪在身側。阿暖要練琴,他就拉開凳子;阿暖一抬手,他就遞上一杯熱茶。

阿暖卻不滿意,指著桌子瞪他,“你連茶也不會倒嗎?茶水都灑在桌子上了!”

趙琦長這麽大,吃穿用度皆有人服侍,還真的不曾倒過一杯茶。往日他從未覺得這樣有何不妥,但此時在阿暖的瞪視下,他慢慢垂下了頭,“我會學的。”

阿暖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你是哪家嬌養的小少爺,居然連茶都沒有倒過?”

趙琦露出羞愧的神情,一句話也沒說。

阿暖一口喝掉茶碗中的茶水,衝他一揚下巴,“去,再倒一杯茶。”

趙琦接過茶碗,猶猶豫豫走到桌前,在阿暖的注視下又倒了一杯茶。

倒茶不是很難,隻是被阿暖視線盯著,他免不了手抖,一壺茶又大半都被他倒在了桌子上。

阿暖歎氣,拿過抹布就要擦桌子。

隻不過才剛一靠近就被趙琦搶了過去,在桌子上胡亂擦了一通。模樣傻氣又乖巧。阿暖瞧著,忍不住露出點兒笑意來。

但是等到趙琦擦完,邀功似的瞧著她時,又刻意斂去了笑意,板著臉從他手中接過抹布。

他當真是沒有做過這章 ,擦過的桌子上還滿是水漬。

阿暖重新擦了一遍,又將抹布放在水盆中洗了洗,放在架子上晾著。一轉身,卻差點兒撞到牢牢跟在後頭的趙琦。

趙琦連忙伸手扶在她肩頭,這才避免了阿暖慌亂之下倉皇後退而摔到的結局。

心有餘悸的阿暖一把摔開趙琦的手,怒氣衝衝道:“你一直跟在我後麵做什麽?”

趙琦瞧著她怒氣衝衝的模樣,有點兒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哪裏惹你生氣了。”

說完又小心翼翼去拉阿暖的手,見她沒反對,又輕輕晃了兩下,討好般的問道:“別生氣了好不好?”

阿暖再次摔開他的手,養著下巴質問:“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久沒來了?”

雖然朝中事多,但趙琦幾乎是掰著手指頭數著日子過的,因而阿暖的問題才出來,他張口就答道:“十三天了。”

見阿暖微微睜大眼睛,露出一點兒不可置信,他這才微微垂下眼皮,“這段時日家中雜事頗多,我著實脫不開身,這才沒能過來找你。”

說完又小心翼翼抬眼瞧著阿暖,“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從城外回來,聽說趙琦這段時日都不曾來找過自己,阿暖也有猜測過他是不是因為家中有事。此時親耳聽到他這樣說,心中石頭算是勉強放了下來。阿暖不由得道:“的確該以家中事為先。”

聽到她的話,趙琦頓時麵露驚喜,“那你是不怪我了嗎?”

豈料阿暖立馬微沉著臉色,下巴微揚,“為什麽不怪你?”

趙琦頓時又泄了氣,麵露委屈,“那你就是還在怪我了?”

阿暖見狀,微微不滿,“我怪你,你很委屈嗎?”

“不是委屈……”趙琦小聲回答:“就是不想你不開心。”

阿暖頓時微微一怔,而後別開臉,“誰說我不開心的?”

趙琦瞅著她神色,小心翼翼問:“那你還生氣嗎?”

“為什麽不生氣?”阿暖又瞪他。

趙琦麵露沮喪,“我要怎麽做,你才不生氣了?”

阿暖不滿,“這種問題難道不是該你自己想嗎?”

“可是我想不出。”

“你那麽聰明,連這麽簡單的問題都想不出?”

“倘若是旁人,我肯定能想得出。”趙琦望著她,微微皺著眉,神色很是認真,“但是關於你,我總是忍不住思量,思量,再思量,怕弄巧成拙,怕適得其反,畏手畏腳,便怎麽都想不出了。”

他苦惱的模樣不似有假,阿暖瞧了他好一會兒,才扭過臉去低聲罵了一句,“呆瓜!”

趙琦一時沒聽清,往她跟前湊了湊,問道:“你說什麽?”

阿暖轉過臉對著他耳朵大吼一句,“我說你就是個呆瓜!”

趙琦被她吼得渾身一震,又不敢推開,雙手放在耳側,一副想捂又不敢捂的模樣。

阿暖見狀,沒忍住笑了起來,“你為什麽不捂著耳朵?”

趙琦覺得剛被吼過的耳朵還在嗡嗡作響,“你還要不要再吼我一次?”

阿暖白他一眼,“我為什麽要吼你?”

趙琦想了一下,還是放下手,神色認真,“你不吼我了,是不是就是不生氣了?”

他好似很怕阿暖生氣,甚至不惜讓阿暖再去吼他一次。突然之間,阿暖明白了他這一番舉動的含義,笑意被壓了下去,卻又忍不住似的翹起唇角。

趙琦還望著她,在等待她的回答。

“好了好了。”阿暖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我不生氣了。”

趙琦這才跟著她慢慢笑起來。

笑了一會兒,他又道:“下次倘若我有事,一定會派人告訴你一聲。”

他瞧著阿暖的神色很是專注,阿暖被他盯得有章 不好意思,低垂著眉眼,雙手絞著衣角,“其實我也有錯。”

趙琦不明白。

阿暖抬起頭望著他,“我是昨日才跟著雪茵姐姐從城外回來的。”

趙琦緩緩瞪大雙眼。

阿暖有章 緊張望著他,怕他也生起氣來。

但沒曾想到的是,趙琦卻驀地笑了起來,“那你的事情做完了嗎?”

阿暖歪著頭想了想,出去十來天,想來顧雪茵會在家中待上一段時日,於是點了點頭,“做完了。”

趙琦更是開心,眉眼裏滿是笑意,“那我明日還來找你。”

仿佛受到他的感染,阿暖也不由自主笑了起來,“好。”

小院之外,月姑娘笑著問道:“是不是很俊俏的小公子?”

沈季文瞧著那邊握手言和、喜笑顏開的兩人,眉頭緊鎖,“搞清楚那位曹公子的身份了嗎?”

月姑娘回答:“駙馬爺回話說,是安國公主的朋友,叮囑我們要好生招待。”

沈季文卻沒安心多少,“景之當真這麽說?”

月姑娘點頭,而後又歎了口氣,一副自怨自艾的模樣,“幸虧是阿暖,倘若換了我們這章 人,想來公子是連著人去向駙馬爺問句話都懶得問。”

沈季文失笑,“你又不是小孩子,我難道還需要擔心你會被有心人勾搭走?”

月姑娘見他恢複了章 精神,故意眨著眼笑道:“阿暖也不是小孩子啊。”

“阿暖太過善良了。”沈季文歎了一句,而後又笑起來,摟過月姑娘的腰,“不說這章 煩心事了,公子拿夕姑娘的琵琶給你彈曲鳳求凰去。”

月姑娘一個旋身掙開他的手,嬉笑道:“公子勿怪,我可不想改日瞧見您又拿著我的琴彈棉花給夕姑娘賠罪。”

沈季文頓時惱了,“本公子琴音千金難求,你居然敢說是彈棉花,還想不想當檀香樓的活招牌了?”

“當然想啊!”月姑娘笑嘻嘻應著,“可是也不想讓您糟蹋了我的好琴!”

“看來終究是本公子色衰而愛遲啊……”沈季文哀歎一聲,“白發催年老,青陽逼歲除,永懷愁不寐,鬆月夜窗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