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求和

安國公主冷哼一聲,“不是敵人是什麽?難不成你覺得主戰派與主和派還能有握手言和的一天?”

“為何不能?”方鏡辭反問。

“除非戰火燒到長安城城牆之下,不然主和派就永遠反對主戰主張。”一想到昔日大慶半數山河淪陷,而朝中居然還為軍餉一事爭吵不休,安國公主就怒火中燒。

方鏡辭微微歎息,“殿下還是對顧相的敵意太深。”好似在她這裏,顧鴻生就等同於主和派。

安國公主又是一聲冷哼,對此並不否認。

“殿下。”方鏡辭起身,朝著安國公主俯身施禮。“顧相與我,都不曾想與殿下為敵。殿下為了大慶南征北戰,盡心竭力。所懷之心,顧相與我都時刻銘記在心。”

安國公主嗤笑一聲,“你們銘記在心有何用?該添堵的時候不是照常添堵?”

方鏡辭無法否認,隻是道:“大慶經曆戰亂,國庫空虛,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這章 安國公主都曾親眼所見,因此她隻是抿緊唇,一言不發。

“殿下比誰都明白,沒有戰亂,大慶就能休養生息,百姓便可安居樂業,不再飽受戰亂之苦。顧相所懷之心,除了方式手段不同,與殿下別無二致。”

安國公主冷眼望著他,“你說要讓百姓安居樂業,談何容易?大慶如今強敵環伺,哪怕現在他們並無進攻大慶之舉,但等到他們休養生息之後,兵強馬壯之時,誰敢保證他們不會卷土重來?屆時大慶戰火重燃,百姓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又是誰之過?”

她言辭鑿鑿,發人深省。方鏡辭卻不疾不徐,“殿下的擔憂,無論是景之,還是顧相,都不止一次深思熟慮過。故而,顧相並不想與殿下為敵。必要時刻,殿下與顧相聯手,清除蛀蟲,還大慶河山一片錦繡。”

“說得好聽。”安國公主冷眼瞧著他,“那麽主和派如今處處與我作對是為了什麽?總不至於是吃飽了撐得沒事幹?”

她嘴上毫不客氣,方鏡辭麵上憂慮漸深,“隻是如今的主和派,早已超出了顧相最初的預想,變得不受控了。”

主和派從來不是顧鴻生的一言堂,之所以以他為首,不過是他的言論契合主和派主張。加之他確實才政突出,哪怕在整個大慶都是獨樹一幟,主和派為他馬首是瞻,自然是百利而無一害。

“殿下可知曉,如今翟副相翟康來,在主和派中隱隱有取顧相而代之的趨勢。”

表麵上,翟康來與顧鴻生都是主和派,但內裏也是爭鬥不斷。以他二人為首,主和派也是逐漸分化為兩派——

以翟康來為首的一派,居安不思危,沉浸在眼前的歌舞升平之中,心中隻有個人得失,蠅頭小利;而以顧鴻生為首的一派,期望太平盛世,海清河晏,百姓能夠休養生息,安居樂業。

隻是這到底是內部爭鬥,加之安國公主向來不喜主和派,又將敵意都針對到顧鴻生身上,是以並不曾過分注意到這章 。

此時聽方鏡辭之言,聯係先前查探到的消息,安國公主斂眉靜思。

方鏡辭也不說話,靜靜等著她沉思。

出了政和殿,顧鴻生與翟康來一道往外走。

到了宮門口,翟康來跟著顧鴻生走了幾步,才狀若不經意問道:“安國公主大婚,不知顧相打算送什麽禮?”

顧鴻生抬頭望了眼天,淡然道:“安國公主戰功赫赫,自然不能輕慢。”

翟康來微微挑眉,而後點頭,“的確。”

他見顧鴻生沒有繼續答話的意思,便又問道:“所以你打算送什麽?”

顧鴻生瞥他一眼,“你這麽關心我送什麽做什麽?”

翟康來搓了搓手,“都是同僚,倘若你送的多了,我送的少了,不是有章 不大合適麽?”

“有什麽不合適?”顧鴻生睨他,“翟副相剛不是還在陛下麵前保證,要送安國公主一份厚禮麽?”

翟康來先傻眼再憤怒:“……我什麽時候說要送一份厚禮了?明明是你說的!”

顧鴻生拉著他就往回走,“陛下肯定還在政和殿,你我現在就去找他對質。”

饒是翟康來七竅玲瓏心都沒想到他能說去找皇帝就去找,腳下的步子是半點含糊也沒有。

他頓時急了,就差沒抱著柱子不走了,“滾滾滾,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

顧鴻生這才鬆了手,轉身往宮外走,“回去別忘了準備好厚禮,不然陛下麵前不好交代。”

翟康來:“……”他肯定是瘋了,要不怎麽就抓著顧鴻生這老狐狸問送禮的事?

他瞧著顧鴻生背影,心底突然咂摸出點兒味來——顧鴻生這架勢,是變著法的替安國公主斂財麽?

他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是主和派之首?正事不幹閑操心!

青蓮池畔,行人如織。歡聲笑語乘著清風一並送入軒窗之內。

片刻之後,安國公主抬眸。

她已然恢複表麵靜然模樣,眸中一片淡然寧靜。乍一看清冷如山間幽泉,再一看翻湧如海底暗潮。

“所以這場婚事的目的是什麽?利用,試探,還是求和?”

她肯這樣問,想來是將剛剛他的話聽進去了。方鏡辭微微而笑,語氣舒緩:“對顧相而言,殿下不是敵人,而是可以為了‘海清河晏’這四個字攜手並肩的夥伴。”

“哦。”安國公主沉吟點頭,“所以就是求和。”

方鏡辭含笑道:“殿下說是,自然便是。”

安國公主眼珠一轉,托腮問道:“那麽你呢?”杏眸微睜,如潺潺溪流,清可見底。“為了顧鴻生那老狐狸的‘海清河晏’四個字,就將自己的終生搭進來,值得嗎?”

方鏡辭微微斂眉,細密的睫毛蝶翅一般輕輕顫動幾下,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海清河晏,多少人窮極一生都不能達到的目的。”

他抬眼直視安國公主,“能為之奉獻一生,景之倒是甘之若飴。”

“你甘之若飴,卻不曾問過我的意思?”

她臉上並無半點調侃之意,隻靜靜望著方鏡辭,眼底微微的探究之意一覽無遺。

方鏡辭微微垂眸避開她的探究,“殿下品行高潔,為國為民,鞠躬盡瘁,豈會有……不願之意?”

話雖說的肯定,但心底的忐忑卻讓他連抬眼一窺究竟的勇氣都沒有。

須臾過後,又仿佛許久之後,安國公主微微笑出聲,“沒想到,寧國公府的公子竟然也有著鴻鵠之誌,倒是我小瞧於你。”

方鏡辭這才抬眸,就瞧見她唇畔笑顏如花燦爛,仿佛雲開霧散,雨過天晴。

她提起茶壺,分別為自己和方鏡辭斟了一杯茶,而後舉杯,“那麽就敬……”她微微停頓一下,似乎在琢磨著合適的字眼。而後抬眸淺笑:“‘海清河晏’。”

短短四個字,擲地有聲。

方鏡辭在眨眼之間收起自己的短暫失神,舉杯與她輕碰,“敬‘海清河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