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遠程合作擊殺!
簡陋的石屋之內, 魔法師和劍修相對而坐,影子被磚石縫隙中透出的光線拉得極狹長。
“所以他們大概還有多少天從南塔城回來?”黎離目光沉沉地注視著格魯。
“亡靈法師們幾乎都奪走了某種魔獸的能力,而這種能力和魔獸一樣, 都是在雙月黯淡期間最為強大。”格魯的手有些不自覺地拽了拽袍子一角, 試圖將自己那雙醜陋的蛛足給藏起來。
“他們是在三天前出發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最早會在五天後歸來,費克爾頓隊長和其他人也在其中。”頓了頓,格魯又皺眉繼續道:“因為傳音魔法陣的存在,加上我們曾經是東塔城非常有名的遊民勇士隊伍……所以亡靈法師並不信任我們,我們每個人身邊都安排了監視的人,所以我們互相之間無法溝通,甚至連傳訊卷軸都被奪走了。”
地麵上的塵土在光暈中飛揚起來,浮在格魯並不算年邁的麵龐上, 隻是他深深凹陷的雙和無光的眼睛,像是被苦難的歲月浸透了。
他歎了口氣:“隊長沒法告訴我南塔城那邊的情況, 我現在也隻能在這裏等待他們了。”
“光明教會的人也在那座禁牢之中嗎?”黎離突然想到自己從那個亡靈法師記憶中讀取到的支離片段。
亡靈法師們似乎最厭惡的就是光明教會,她至今記得當初在瓦斯科山村門口看到的那些被有意碾碎的光明神像雕像。
尤利西斯他們這些光明教會的人如果真的被亡靈法師帶來了, 說不定會被亡靈法師們直接大卸八塊丟到深坑中。
若是這樣, 科林斯恐怕會崩潰吧?
而且即便沒有小胖子,黎離對古板卻又總是正氣凜然的尤利西斯也挺欣賞的, 至少他雖然熟背光明傳說, 卻也堅持著騎士公平對待眾生的信念,沒有因為黎離幾人黑發黑眼而持有偏見。
想到小胖子哭鼻子的可憐模樣, 黎離臉色也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光明教會的人, 精靈的隊伍,都在禁牢裏麵。”
還沒等黎離鬆口氣, 格魯便皺眉道:“但是尤利西斯和那位精靈女王繼承人不在,對了……光明聖子也不在。”
作為曾經的東塔城鉑金等級隊伍成員,格魯對各個塔城中的天才們還是非常熟悉的。
黎離垂眸思索道:“應該是被轉移到其他地方了,或者說,他們之所以選擇同時對迷霧之森動手,也很可能是想劫走這三人。”
精靈那邊是以何種規則擇定繼承人黎離不知曉,但是非常明顯的是,希澤和尤利西斯身為東塔城的人類,同時又是西塔城光明教廷的繼任者,未來將會成為兩座塔城的堅實後盾。
想想吧,要是未來的精靈女王和教皇是亡靈法師,獅鷲騎士軍團長是亡靈戰士……
估計就算他們自己還信奉著原本教義和信仰,也再沒有資格去反對亡靈法師了,下麵的平民們隻會潛移默化地覺得“強者都選擇與魔獸合體,那我們去當‘試驗體’也沒毛病吧?”
若是放棄他們……這樣幾百年甚至千年出一次的天才不是大白菜,在現在的聖階戰士和大魔導師們都死去後,又該讓誰來帶領塔城抵抗魔獸和亡靈法師的雙重進攻呢?
更何況聽格魯的意思,南塔城這次遭到了亡靈法師的突襲,若是再失去繼承者和生命之樹正在孕育的新生精靈,說不定整個南塔城都將成為被曆史車輪碾過的塵埃。
下一個又會是誰呢?會是幾十年後的東塔城嗎?
“殺人誅心。”在腦中迅速地理清了亡靈法師們毒辣的手段後,黎離忍不住咬牙低罵了一句。
這些家夥跟魔修惡心得不分上下,一個是毫不遮掩地把人當牲畜折磨屠殺,另一個是打著拯救的旗號實行殘酷的滅族計劃。
“尤利西斯他們應該被關押在更隱匿的地方,即便不在這裏,禁牢中應該也有通往那處的傳送陣,我觀察過了,負責做試驗的那個十三號,他從未在這座石城中出現,但是他卻經常在禁牢中消失。”格魯解釋道。
“能想辦法帶我混進禁牢嗎?”黎離的手扣在劍柄上,殺氣儼然快壓不住了。
“不能。”格魯苦笑著搖頭:“且不說每次進出都會被仔細檢查,就說我雖然知道通往禁牢的傳送陣,但因為那些人非常狡猾,我被帶著走過十多次了,才在昨天終於確定一共經過了五次傳送陣才能抵達禁牢。如果沒猜錯,每抵達一座傳送陣,旁邊定然會設置另一道,甚至是數道用來迷惑外人的傳送陣,但凡走錯一道,就可能被傳送去各種絕境或是囚牢中等死。”
“……”
對除了劍陣之外別無研究的黎離也是無可奈何。
“那能幫我給天劍宗的另外兩人帶信嗎?”黎離暗忖道,下麵的科林斯和藥檀應該要被嚇哭了,得先安安他們的心才行。
然而格魯的笑容更苦澀了,他抱歉道:“這個我也做不到。”
他歎氣道:“因為剛來的時候,我們小隊尚不熟悉這裏有多可怕,急切地想嚐試著尋找帶著這些無辜者出去道路,以至於被有個人撞見看出端倪了,雖然他沒有證據不能直接告發我們,但是卻因此死死地盯上了我們幾個。”
“其實其他人都還好,對我沒有太大敵意,但是我每次進出禁牢,那個排名第二十九的魔法戰士都會和鬼一樣跟著我,他的戰鬥能力非常強悍,即便我將他禁魔也不可能是他的對手。而且他對我疑心重重,把我盯得很緊。”
“除非他不在,不然我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動作。”
“那就讓他不在好了。”黎離眼神漠然地開口。
格魯一愣,“但是我無法打過他。”
“他到聖階了嗎?”黎離突然開口問。
“這倒沒有……”
聖階又不是大白菜!何況要真是聖階強者懷疑上了他們,早就一巴掌拍死了,哪裏還需要證據。
格魯腦子裏正亂糟糟地想著這些事時,就連眼前的黎離站了起來。
在逆光中,她的身影站得筆直,像是手中那把出鞘的劍。
少女突然問了句:“他是被迫的嗎?”
格魯微怔,明白她所問後,臉色難看地搖頭:“不!他至少綁了上百個無辜者充當試驗體,我時常聽他吹噓這件事。”
這句話說完後,他便看到她輕頷首。
逆光中,她淡漠的眉眼冷如神明。
“好,那就可以殺。”
“……”
*
格魯太累了,算上昨天,他這些日子其實已經對那些魔獸下過兩次手了,每一次都是提心吊膽。
隻是念著石屋裏還藏了個小姑娘,他也不敢睡,低聲詢問:“床讓給你,我在地上……”
“不用,你好好休息。”黎離一眼就看穿這個魔法師的精神力都快耗盡了,再不好好休息,都不需要那個二十九號下手,他自己就先暴斃了。
“不行,你年紀比我小,我……唔!”
格魯的話還沒有說話,便被黎離出其不意的一記手刀劈暈,徹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低聲嘀咕:“小的那個人才不是我……”
格魯許久沒有睡得這麽久了,甚至在睡覺的時候再也沒有夢到那隻可怕的魔獸,也沒有夢到那個淒冷的雨夜,他疲倦又安靜地蜷縮在**,直到陽光從石磚縫隙間投到眼皮上的時候,他才緩緩睜眼。
他睜眼的時候意識還有點恍惚,有點分不清昨天發生的是夢境還是真實。
直到脖子上被劍割傷的刺痛隱約傳來後,格魯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
然而黎離並不在石屋內。
“黎……”
他下意識地想要在石屋內尋找黎離的蹤影,然而在感覺腿上的那個傳訊魔法陣又恢複後,立刻選擇了閉嘴。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格魯心中一凜,這裏盤查得異常嚴苛,每天都會清點石屋內的人。一方麵是防止外人進入,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居住於此的“試驗體”們並不算徹底融合成功,很多人會都會中途死於各種病症,需要每天接受檢查。
他立刻披上黑袍將自己臉上的擔憂盡數隱藏下來,隻是心底卻無法安定下來。
黎離去哪兒了?難道又摸黑去深坑躲著了?還是說已經被人發現……
開門之後,在看到熟悉的二十九號之後,格魯的心情更是緊張到了極點。
“你昨天從回到石屋之後就一直沒出來?”二十九號的視線從兜帽的縫隙中透出來,如鷹隼一般尖銳地打量著格魯和他身後簡陋的石室,試圖從中捕捉到蛛絲馬跡。
然而格魯依然是那副老實又懦弱的模樣,小聲地回答:“大人,我在十三號大人的密室中維持了很久的【禁魔之雨】,您知道,這道魔法對魔力的消耗巨大,以至於我昨天甚至不幸跌入了深坑……回來以後便不想再出門了。”
“……”
也不知道二十九號聽進去沒有,但是格魯著實沒有表露出任何異常,所以他隻是陰嗖嗖地盯了格魯一會兒,而後便冷哼一聲:“我要去禁牢巡查,你等會兒過來跟我一起去,記住,別想趁我不在搞鬼!”
“是,大人。”
在如毒蛇一般的二十九號終於離開走遠後,格魯的後背都冒出了一層冷汗。
還好,格魯沒有提及入侵者之類的話題,想來黎離沒被抓住。
他心剛剛放下,便匆匆地拿起魔法杖,準備再去深坑尋找黎離。
然而就在這時,熟悉的劍風掠過。
格魯又察覺不到自己蛛足上的傳音魔法陣的存在了!
下一刻,他就看到自己那張簡陋的石板床被逐漸頂起,而黎離則異常淡然地從下方的一個地洞中爬了出來,又輕描淡寫地拍拍灰……
格魯的嘴都因震驚而張大了。
他快步走上前探頭一看,喲嗬,床底下有個能容納十多個人的地窖!
“你……你是怎麽發現我床底下有地窖的?!”為什麽他住了這麽久都沒發現?
黎離似乎看懂了他的不解,淡淡道:“因為這是我昨晚挖的。”
“你是土係戰士?”格魯驚疑不定地打量著黎離。
“不,我副業是礦工。”
“……”
“好了,你不用擔心我,先去禁牢吧。”黎離方才悄悄地在二十九號的身上落下了靈力烙印,既然後者待會兒要帶著格魯去禁牢,想來這兩人身上的靈力烙印足夠安撫藥檀和科林斯了。
她眼睛微微一眯,殺氣騰騰
“回來以後,就找機會準備動手。”
……
幽暗的禁牢內。
隔壁哭到快昏死過去的艾拉在等回姐姐後,立刻手腳並用地爬到了姐姐身邊。
“姐姐!”
“沒事的艾拉。”精靈剛剛蘇醒過來,有些無力地摟住小精靈。
艾拉連忙去把那半條死魚遞上去:“我給你留著的,姐姐快吃!”
在禁牢中,哪怕一條死魚也是需要定量配給的食物。
然而姐姐卻將魚推給了艾拉,她溫柔地哄著:“我不餓,你吃。”
艾拉以為姐姐在騙人,隻有後者自己清楚,她是真的沒有感覺到饑餓。
為了防止禁牢中的人惹事,監管者們都隻會給他們一丁點食物,用來吊著命即可,所有人都餓得手腳發軟,關押久的人腦中隻剩下對食物的渴望,別說反抗的力氣了,就算打開禁牢讓他們自己逃,怕是都跑不動。
可是在吃下那小半塊蘋果後,那種消磨人意誌的饑餓感竟然消失了……真是奇怪了。
兩個精靈抱在一起在牆角小聲地互相安慰著,而藥檀和科林斯則是排排坐在一起發著呆。
在那個提著鐵桶的人出現時,兩人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和昨日一樣,這人提著鐵桶熟練地往每間禁牢中丟魚,然而在途徑這一間禁牢時,早就等待在鐵欄杆口的科林斯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那個人的袍子。
“大哥。”憨厚模樣的小胖子一臉受不了這種委屈的模樣:“我不喜歡吃魚,能給我換成咕咕雞肉嗎?”
黑袍人陰冷地警告:“……放手。”
“你們什麽時候能調查出來我們是良民?”小胖子憤憤道:“我可是東塔城的貴族,我不能住在這種簡陋的貧民窟,你把我放出去,我拿一萬魔法石來贖!”
“我說,你放手!”
黑袍人的語氣變得格外危險,已經帶上了隱約的怒氣。
也就在這時,隔壁的藥檀趕緊把剛才丟進禁牢的那隻魚抓起來,遞給黑袍人,小聲商量:“能給我們換一條大的嗎?他挑剔,我不挑,但是我胃口大……”
“挑是吧?那就都別吃了!”
那隻半死不活的魚被黑袍人一把奪回,又丟回了鐵桶中,而後對方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繼續往下一間禁牢走了。
“……”
見到這一幕,科林斯隻能滿臉悻悻地蹲回角落,嘴裏還不斷發著牢騷,而眼睛卻滴溜溜地落回了藥檀的身上。
在看到藥檀暗暗點頭後,科林斯差點笑出聲來。
他們在來到禁牢的第一天,就發現這裏關押著的人全都在餓死的邊緣徘徊,那小半塊蘋果上麵抹了藥檀偷偷取出來的改良版辟穀藥水,味道不那麽臭,就是滋味不太行。
在看到隔壁精靈的狀態明顯變好後,他們便決定對所有人的夥食下手了。
方才,藥檀趁著那人被科林斯糾纏住的瞬間,倒了整整一大瓶辟穀藥水進魚嘴裏,死魚再入水桶,便能將所有魚都變成大補品,且因為桶中的腥味濃重,所以沒人會注意到被下了藥。
或許沒什麽用,但這種條件下,能留住一條命是一條命了。
做完這一切後,科林斯又時不時地給那些值守的黑袍人找麻煩,一會兒想喝水一會兒喊尿急,偏偏他又不惹大麻煩,倒也沒有人對他動手,隻是被罵得難聽。
而藥檀則是趁著那些人走過來,在他們身上留下無數個靈力烙印。
這裏不知道是什麽地方,洪大錘本來做了個傳訊玉簡給他,但是在此處居然傳不出去訊息,像是被某種力量幹擾了一般。
但是藥檀總覺得黎離極有可能會來尋找自己,所以想盡一切辦法在給她留下記號。
就在這時,那道封閉了一整天的魔法陣再次開啟了,又是幾個黑袍人走進來了。
藥檀剛準備故技重施再丟個靈力烙印到他們身上,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睛倏然睜大。
這群人中,有兩人的身上被先一步留下了靈力烙印!這熟悉的殺伐氣息濃烈的靈力……
“黎離來了。”他揪了一把科林斯的胳膊,無聲地對他念口型。
最前麵兩個重複口型一出,科林斯就讀懂了。
他大喜過望,甚至已經顧不上繼續掩飾了!誰不知道姐來了就等於有救了!
小胖子以極不符合身材的靈巧姿勢就地一滾,而後單膝跪地,“啪”的一聲高高舉起手,而後緩緩地用其中一隻按住自己的心口。
深情地看著前來的黑袍人們,就差直接把當初宣布信仰黎離的口號給喊出來了。
“……”
藥檀猛地拿手擋臉,這傻小子看樣子好像誤會自己的話,以為來的人裏麵有黎離了。
科林斯不知道哪個黑袍人是他的姐,於是深情又崇敬地望著每一個人。
“……”過來巡邏的二十九號本來都沒注意到這間不起眼的禁牢,卻被小胖子黏糊糊的眼神給惡心到了,硬生生地停下來了。
“這個人類什麽來曆?”他陰冷地問後麵的人。
邊上有人低聲地回答了:“迷霧之森中送過來的,似乎是東塔城的某個貴族學生。”
鑒於今年東塔城隊伍中沒有一人名望足夠響亮,而艾瑞爾更是全程以人類形態亮相,所以亡靈法師們壓根就沒有把他們放心上……就科林斯和藥檀這兩人的弱雞模樣,連把他們分開都沒必要,隻是浪費一間禁牢而已。
所以二十九號也隻是皺眉看了看科林斯,而後又掃了一眼看起來更孱弱的藥檀,而後便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了。
科林斯沒等到他的姐跟自己對暗號,愣愣地撓了撓頭,而後回到了藥檀的身邊。
他原想問問藥檀是不是認錯了,然而下一刻表情劇變。
藥檀似乎已經快陷入昏睡了!
科林斯一個激靈,腦子瞬間浮起千萬個糟糕的念頭,就在這時,他看到藥檀的手動了動。
他連忙上前抓住藥檀的手,卻發現對方的掌心中攥著幾粒藥丸。
這種場景過於熟悉了。
“瘋子!又亂吞毒藥了!”科林斯心中暗罵一聲,卻還是任勞任怨地把解藥喂給藥檀。
過了會兒,藥檀濃黑的睫毛抖了抖,眸子轉動了一下,露出一個窘迫又羞澀的笑容:“抱歉啊嚇到你了……好像是太餓昏過去了。”
我信你個鬼!你剛才手裏捏的明明不是辟穀丹!科林斯隻想對著兢兢業業演戲的藥檀翻白眼。
他還是沒忍住,悄悄地畫了一把劍給藥檀看,詢問黎離在哪兒。
藥檀搖搖頭,指了指傳送陣,示意黎離應該在外麵。
而後,他便安靜地抱著膝蓋,用餘光打量著剛才過去的那個胸前繡著“二十九”字眼的黑袍人。
黎離既然給這人留下了靈力烙印,就說明盯上這個人了,很可能對他動手。
既然如此,藥檀肯定是要想辦法幫黎離減輕難度的。
他剛才喝了一種能讓人無知無覺陷入昏睡的藥劑,並且使其融入了靈力之中,再侵入到了那人的體內,隻是那人似乎實力很強,藥檀也不確定這種藥劑是否能起效。
至於三百二十一號,藥檀心中有另外的猜測,所以暫時沒對他下手。
良久過後,看到那隊人消失在禁牢之中,藥檀靜靜地閉上眼,接下來,就隻能等待黎離那邊的動作了。
然而旁邊的小胖子不死心。
他的姐在附近,說不定就假扮成黑袍人出現了呢?
於是,每隔一會兒來過黑袍人巡邏,科林斯便深情地做個膜拜致意動作。
終於,就連黑袍人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在巡邏完後紛紛竊竊私語。
“那間禁牢裏的小胖子,是不是想主動接受改造?”
“沒想到這小子覺悟還挺深。”
“等大人們從南塔城回來,第一個把他帶去密室改造吧。”
“……”
……
在巡邏結束,再次回到石城後,格魯明顯感覺到身旁的二十九號似乎有點異樣。
對方明明是個強大的戰士,但是今天的腳步卻明顯有些疲軟。
這人疑心病很重,以往巡視了禁牢後,還要再巡視一圈石城,拎出一些不願屈服的“試驗者”殺雞儆猴教訓一番的,然而今日卻沒有行動,而是徑直朝著最大的幾所石屋走去。
看樣子是準備休息了?
格魯有點錯愕,不過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好事,畢竟黎離準備今晚就動手。
被靈力直接送入體內的毒藥,對於一個超高階魔法戰士來說並不算致命,但是卻足夠隱匿。
二十九號自己都覺得納悶,在接受改造後比魔獸都強壯的自己,今天怎麽會困乏成這樣,渾身軟綿到像是熬了一整年似的。
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如村口的犬獸一般,警覺又疑心重重地監視著石城中的所有動靜。
畢竟排在上頭的那些大人都去南塔城了,這裏但凡出了亂子,就得由他和十三號兜底。
天色逐漸暗沉下來,空氣中的熱度也逐漸隨風淡去。
二十九號忍著不斷湧上來的疲意,陰沉地瞄著石城的某一角。
他看到格魯今天反常地在附近繞了好幾次了,鬼鬼祟祟形跡可疑。
這蠢貨……真是搞不懂大人們怎麽不把這一隊人全部處決了,就因為他們運氣好,剛好是被二號親自救下來,還擁有了罕見的禁魔能力嗎?這要是等到那群人從南塔城回來,豈不是還要重用?
被改造過後的人注定再也無法返回塔城,所以沒有人會選擇背叛這個最後的歸宿。
但不知道為什麽,二十九號就覺得格魯和費克爾頓他們不正常。
正想著,格魯便又慢吞吞地從石屋裏出來了,而且這一次的他甚至還有意將魔杖隱藏在了袍子裏,出門的時候還小心地張望了一下附近,而後匆匆地朝著石城外走去。
這家夥有鬼!
這次能抓住證據處死這個內鬼了!
看到這一幕,二十九號精神大振,悄無聲息地跟在了他格魯身後。
夜幕越來越深,石城中的試驗者大多正處於痛苦的融合期,早已昏沉入睡,這個死寂的夜晚,格魯的影子幾乎徹底隱沒在黑暗中。‘’
負責夜間巡邏的隊伍看到了二十九號,正準備行禮問候,他卻冷漠地抬手製止,且示意這些人走遠點。
他的視線緊盯著遠處的格魯,不想讓一點風吹讓後者警醒。
夜晚是捕獵的好時機,不是嗎?格魯最大的依仗便是【禁魔之雨】,但是據他所知,這道魔法需要一直吟唱加以維持,在此期間格魯脆弱得連個低級戰士都能捅死,更何況自己這樣的超高階戰士。
一個主修輔助能力的魔導師,威脅力為零,二十九號在心中簡短評價。
在格魯的身影停留在深坑前方時,二十九號也隨之停住。
然而奇怪的是,他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格魯繼續逃離或是與其他密謀者碰麵,就在二十九號以為自己被這家夥耍了的時候……
格魯突然轉身,張開了雙臂,寬大的黑袍在夜風的掀動下不斷鼓動,下一刻,他像是一隻突然中槍的飛鳥,殘破地跌落進了深坑。
“??”
二十九號看得一愣,這家夥什麽意思?活膩了想自殺?
他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前方的深坑,熟悉的腐臭味道提醒著他,這裏是試驗品們的亂葬崗,之前的確有活膩了的試驗品跳下去結束生命——亡靈法師們並不會阻止,畢竟這樣的人寧死也不願加入他們,救這種人也是浪費魔力。
不過二十九號依然沒有動,而是異常謹慎地感應著深坑中的魔法波動。
直到他感覺屬於格魯的那道魔法波動逐漸微弱,甚至都快消失後,他才緩緩地走過去想要查看……
然而也就是靠近的那一瞬間,他身上的汗毛猛地豎起,心中似乎有道聲音在呼喊著“快逃”!
二十九號下意識地想要往後暴退,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道淩厲的劍氣便帶著嗡鳴聲靠近,而後無聲卻恐怖地一斬,將他腳下的深坑邊緣再切開一片!
切口整齊光滑,如同精準測量過一般,正好讓二十九號失足掉落至坑底!
二十九號驚魂未定,正準備大聲呼喊,卻猛地發現一道奇異的力量,似乎將深坑裏的動靜徹底封閉了。
下一刻,劍氣席卷,那些不知道堆疊了多久的腐肉塊寸寸爆開,如疾風驟雨般籠罩在二十九號的眼前。
這不是格魯!是他弄進來的內鬼!
二十九號意識到這一點後,迅速地抽出武器,而後以鬼魅的速度朝著黎離快速靠近。
他的身形幾乎是瞬間化作一團黑霧,無聲無息地不斷拉近與黎離的距離,而後,手中那把閃爍著森冷寒芒的黑色匕首,如同毒蛇一般悄無聲息地刺向黎離的心口。
好快!
那團黑霧的過於詭異,在黯淡的夜色下,黎離甚至都快捕捉不到他的身影了!
“嗬,在雙月黯淡期間,融合了【幽影蛇】的暗殺天賦的我能夠徹底融於夜色中……是你絕對追不到的存在。”二十幾號的嘴唇緩緩拉出冷漠的向上弧度。
他手上那把黑色匕首看起來比伊莉絲的鷹吻匕首還要可怕,每次劃過空氣的時候,都在空氣中留下了一道可怕的黑霧,每當黎離靠近,那些黑霧便驟然炸開,帶著陰狠的氣勢襲向黎離。
隨著二十九號的每一次揮動匕首,黑霧便在深坑之中彌散更多,逐漸的,坑頂的微光都快被黑霧盡數遮擋了。
二十九號不是魔法戰士,他是個將陰狠的偷襲和速度做到極致最頂尖的刺客!
匕首的破風聲從背後心口處傳來,黎離猛地一點坑壁借力,在半空中強行扭轉了自己的身體避開這角度詭異的一擊,緊接著又是一道迷霧朝她的脖子劃來。
與此同時,二十九號如同戲耍一般詭異地出現在了黎離左手邊,一團黑霧逐漸籠上她的手腕。
無處不在的黑霧仿佛一張密集編織的黑網,企圖將她捕殺在此地。
黎離麵沉如水,專注無比。
曾經,她在劍陣中磨煉的時候,也是麵對著無數前輩們留下的劍氣狼狽逃命,在劍氣縱橫的劍陣中尋找著每一處逃生的漏洞。
她身形矯捷輕盈地不斷閃避著黑霧,腳尖輕點避開所有的襲擊,而後手腕輕揚,劍氣激**,震散了那些可怕的黑霧。
黎離抓住時機,循著方才的傳出破風聲的那個角落便是狠狠一斬。
黑霧驟然被從中劈開一道,如同泛起一圈漣漪,驟然潰散。
不過它很快便又重組起來,而後如附骨之疽繼續糾纏上來。
在彌散的黑霧中,匕首的寒光和枯榮劍的劍氣快得好似閃電,已經到了肉眼無法捕捉的極致速度中。
在黑霧的加持下,二十九號的每一次襲殺都是悄無聲息且速度驚人,這是他最引以為傲的能力,曾讓他在無數個黯淡的夜晚輕鬆勾走了敵人的性命。
然而這一次,他已經接連刺了上百次了,但是每一次都被對方的劍招架住了!
叮——!
武器碰撞的清脆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二十九號原本還帶著不屑冷笑的麵龐逐漸沉下來,變成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知不覺間,他的速度已經提升到了極致,然而可怕的是,即便是這樣眼前的劍士還是能跟上他的速度。
該死!
二十九號暗罵這糟糕的異常情況,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想要利用疼痛清醒過來。
然而下一刻,那把險險劃過他心口的長劍帶來的刺痛,便讓他發現自己白咬舌頭了。
濃烈的新鮮血腥氣混雜在腳下腐朽的腥臭味之中,豔紅的血液瞬間將黑霧都染上了一層嫣然的色彩。
上百次的速度交鋒後,終究是黎離的長劍勝過了匕首,搶先一步碰到了敵人的血肉!
二十九號的身形開始在黑霧中凝聚重現出來。
不妙!
二十九號一咬牙,身為刺客的他自然不是直腦筋,在發現自己開始落下風的瞬間,他周身便爆開一道強烈的魔法波動,想要再次化作黑霧逃出這個深坑。
外麵還有上百個亡靈法師,隻要他出去喊一聲,這個混進來的劍士必死無疑!
黎離也瞬間覺察到對方想跑的意圖,臉色凝重。
她原本想竭力留下活口,爭取多讀取一點關鍵信息的,看樣子不行了!
枯榮劍發出清脆的嗡鳴聲,如同一道白色閃電,以極快的速度追上了前方的黑霧……
深坑口外,樹油燈的那一點昏暗光芒從未顯得如此耀眼。
巡邏隊居然來到這邊了?!
二十九號狂喜!
二十九號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又開始變得沉重起來,先前的困乏感覺本來被強壓下去了,但是伴隨著力量的流逝,竟然又開始席卷而來!
……
“好臭。”負責巡邏的幾個黑袍人都嫌棄地看向那邊的深坑。
就在這時,好似路過的格魯突然在前方對著他們招呼:“這麽晚了還在巡邏嗎?我那兒有朋友之前留下的一壇酒,要不要過來喝點?”
格魯在新人之中的人緣很不錯,和大部分性格孤僻又傲慢的亡靈法師不同,被看重的他反而異常老實低調,甚至是有點討好其他人。
聽說他以前曾經是個遊民出身的魔法師……想到是遊民,會有這樣卑微懦弱的性格,也就不奇怪了。
不過大家也都不會輕視他,畢竟他可是掌握了強大的【禁魔之雨】呢,眼下這樣友好的相處眾人自是樂見其成。
“居然還有酒?那可真是太好了。”
格魯嗬嗬一笑:“走吧,一個人喝沒意思,這東西還是要一起享受才熱鬧。”
“說得對……”
“走走走,這深坑附近太臭了,再待下去我怕我喝不下去酒了。”
這群黑袍人們提著樹油燈快步地離開了深坑附近。
“……”
聽到上方的腳步聲越走越遠,二十九號的心也逐漸沉到了穀底。
格魯?
他不是剛才掉進深坑了嗎?為什麽他的聲音會出現在上麵?對了,剛剛戰鬥的時候也沒發現他的人影……
更可怕的是,似乎是因為受傷,二十九號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又開始變得沉重起來,先前的困乏感覺本來被強壓下去了,但是伴隨著力量的流逝,竟然又開始席卷而來!
發現二十九號的氣息不對的瞬間,黎離在心中輕咦了一聲,而後果斷將劍尖往下一移。
原本即將刺穿對方心髒的一劍,驚險地往下落了一點,留下了二十九號的性命。
二十九號想要反抗,然而伴隨著身上的傷勢加重,那股困倦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黎離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幾乎在瞬間,枯榮劍便挑斷了他的手筋腳筋。
與此同時,那把變得血紅的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他死死盯住朦朧光線下的那半張臉。
然而對方也穿著黑袍,遮掩了容貌。
視野之內,唯有一縷烏黑的發絲隨著她的動作優雅地飄動,落在淡漠的唇畔。
下一刻,一股刺痛便從二十九號的腦海中湧了出來……
她居然想要窺視自己的記憶?!
不,不行……不能因為自己而誤了大人們的偉業!
二十九號強忍著劇痛和無邊無際的倦意,調動著體內的所有的魔力——
下一刻,黎離跟前的這個黑袍人便再也沒有了氣息,變得和他身下的“試驗體”一樣了。
黎離並不意外對方的選擇。
她隻是想不通,這個人的實力明明比之前遇到的黑袍人都要強大,為何在封閉記憶的速度反而慢了一點,就像是腦子突然變得遲鈍了似的,明明這人的反應速度快到離譜。
不過這對黎離而言卻是好事。
至少,她在那一瞬間讀取到了更關鍵的信息。
黎離抬頭看了一眼看似平靜的天空,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下一刻,她果斷地摸走了對方身上的所有物品,丟到芥子囊中以後,毀屍滅跡。
而後她撤銷了靈力屏障,卻沒有直接爬出洞口,而是悄無聲息地搬開一堆魔獸屍體。
那一角,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個僅供一人通行的狹隘地洞,方才格魯便是從這裏離開現場,以便洗清自己嫌疑的。
黎離側身鑽了進去,為了謹慎起見,她還把這邊的後路給封死了。
格魯所在的石屋距離深坑並不遠,黎離很快便抵達了格魯床底的地窖。
但是她沒有馬上出去,而是等到上方的動靜都歸於平靜後,才悄悄地鑽了出來。
在石屋內等待了許久,憂心到快忍不住去深坑查看戰況的格魯看到黎離出來後麵色一喜。
黎離熟練地替他屏蔽了傳音魔法陣。
格魯弄了個水球術替黎離洗掉身上的汙垢,而後強忍著激動:“你真的成功了?!”
“嗯。”黎離點頭。
下一刻,她便把二十九號的空間戒指丟給格魯:“想辦法把它給解開,裏麵有我需要的東西。”
“東西?”格魯愣了一下。
“嗯,一件可以讓我進入禁牢的魔法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