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距離競標會正式開始, 尚還有小半刻鍾的光景,時陰儼似打飛腳似的,馳騁得飛快, 樞密院指揮使龐瓏受媵王趙瓚之的囑告, 前來四夷館躬自相迎, 他正恭謹地負著手,立於四夷館外館的近前,四圍是披堅執銳的鎖子甲兵卒,諸人列陣以待, 場麵氛圍浩大沉肅。
這一會兒,龐瓏沒有穿平素慣穿著的烏紗廣袍官服,而是穿著一襲竹葉青雲紋襴袍, 腳蹬贔屭頭玄靴, 腰佩金綬與對牌,縱然已是步入了中歲之齡, 但他仍舊是一派雄冠英姿之狀,鋒芒不掩, 他的身後,是列陣以待的禁兵,東苑重樓別院的背後,是褪盡的白晝, 是絳青透銀的暮色, 諒是今夜有月有風,天氣已是好轉了不少,但不知為何, 這一座酒場裏,竟是多少有了一絲『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蘊。
原是寬淡沉鬆的空氣裏, 此際蘸染了不少肅沉的露霜,在場眾人亦是麵露了一重肅色,儼似兵臨宮變的前一夜,兩番人馬即將對峙。
“久仰龐樞密使的威名。”身著錦帽貂裘的完顏宗武,在數位口譯官的延引之下,甫一出了四夷館的館閣戟門,便是見著了龐瓏,以及他身後的一眾兵丁,精明如完顏宗武,怎的會看不出這些兵丁是禁軍的配置,又怎會看不出,龐瓏在四夷館周遭設下重重兵防的目的?
雖說今夜他行將以參赴競標會之名義,同趙瓚之做一場交易,但趙瓚之天生疑心甚多,是個疑心病甚重的人,聽聞疇昔有一夜,有一位宮娥憂戚其受涼,替其掖被,結果趙瓚之以為這位宮娥要刺殺她,遂是大怒,一舉將起拖出去杖殺了,趙瓚之的疑心病,由此可見一斑。
完顏宗武曉得,趙瓚之縱然會延請他來茗鸞苑,但一定也會處處提防著他。
甫思及此,完顏宗武的麵容之上,絲毫不顯異色,雲淡風輕地朗笑了一聲,對龐瓏道:“你們中原人,是不是有句話是這般說的,『百聞不如一見』?這教本王委實歎服不已,今日得見龐樞密使親自排兵布陣,其洗練之姿,教本王自歎弗如。聽聞洛陽兵防素來嚴謹,有龐樞密使在此嚴防死守,端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也勿怪父皇派遣了諸多諜者,亦是難以撼動洛陽之根基分毫。”
完顏宗武說話,繼承了白山黑水武將人士說話的耿直與粗獷,狼子野心都彌散在了字字句句之間,他毫不掩飾自己欲要率兵吞並大鄴的雄心,若是一般的人說了這等話,大抵會讓人覺得狂妄與狷肆,也會讓人覺得頗為大逆不道,若是說給了那些台諫官們聽,估摸著當場會掉顱首。
然而,說出這番話的人是完顏宗武,他是金國西閣的攝政王爺,掌上握著兵權,直接統攝著整個西閣的兵部,委實是位高且權重,他的身份若是放在大鄴之中,可直接與媵王分庭抗禮。完顏宗武的身上原本保留有牧族的粗獷與剽悍、匪氣與野性,眾所周知,他素以驍勇善戰見稱於世,堪稱是金國的戰神殿下。
入了中原之後,他身上的這些氣質遂是掩卻了好幾分,平添了文人雅士的幾些影子,諸如文縐縐的談吐,諸如咬文嚼字,諸如文士互見時的儀禮。甚或是,他是會說些中原話的,但所述之語,裹挾著濃鬱的鄉音,若是不經由口譯官的迻譯,縱使完顏宗武說了漢話,龐瓏可能亦是聽得不太明白。
不過,方才完顏宗武所述這一番話,讓口譯官簡直是落入了兩難,這番話委實是難以迻譯,因為是衝撞了大鄴當今的君主,他們若是照實迻譯,隻怕會觸怒龐瓏,屆時樞密使大人若是責咎下來的話,隻怕他們的項上人首眼看不保。假令斷章取義,隻取一些較為保守的話辭,又畏恐言不盡意,怕龐瓏誤解了三殿下原有的話中之意,造成了謬誤或是紕漏,可就不太好了,畢竟完顏宗武絕非什麽省油的燈,野心昭彰,絲毫不掩飾自己覬覦大鄴的心,這可不是什麽好事,他們有必要在譯語之中提及這些顧慮,讓樞密使大人有所警戒與防備才是。
情急之下,兩害相較取其輕,四夷館的口譯官們,彼此審慎地相視了一眼,字斟句酌地迻譯了完顏宗武的一席話,先是聊表初見相惜之意,再是含蓄地說出對大鄴領土疆域之妄念。
這一話,聽在龐瓏的耳畔前,明顯就是挑釁之言了。
龐瓏懸在腰肘一側的手,寥寥然地緊了一緊,但很快又鬆了開去。
雖說三殿下現在是居於大鄴之中,是在媵王在京中私人的置業之中,但三殿下是萬萬不能出事的,若是他出了什麽岔子,消息不脛而走的話,一徑地傳入了金國之中,暴戾專擅的金禧帝聽後,定然是會發兵犯禁。
大鄴適值奪嫡之爭,在這節骨眼兒上,敵寇來犯一事,擺明兒是對□□大為不利,屆時恩祐帝勢必會重遣趙瓚之去鎮守禦敵,假令兵力悉數調往了北地,那麽,這京城就變成了趙珩之一人的天下,東宮成為儲君的那一天,便是指日而待也。
一言以蔽之,完顏宗武貴為三殿下,其所述之話,無論其有多麽猖獗與狂狷,其之所行,不論有多麽傲慢,遵稟『來者既是客』的道理,龐瓏他們勢必會好生招待。
龐瓏對完顏宗武略一拱了拱首,謹聲莞爾說道:“三王爺莫要折煞老夫了,老夫不過是一介粗莽武臣,鎮守京都乃是指責之所在,不敢好大喜功,論兵防布道,老夫更是不敢在王爺您麵前,班門弄斧。”
完顏宗武是大金赫赫有名的戰神殿下,他自幼時起便是生長在馬背上的,時常隨著父王四處征戰,掠奪了白山黑水之上的土地,合並了其他牧族,場場戰事幾乎都是勝利,完顏宗武這樣一個少年戰神,在金國百姓的心目之中,還是頗有威望的。
金國裏亦是適逢奪嫡之爭,金禧帝年事已高,體邁不支,太醫院數日前已然暗示了金禧帝的病況,說其淪落至了膏石罔治之地步,帝王亦然知曉龍椅已經坐不穩了,遂是有了詔立儲君之意,目下的情狀裏,主要是西閣的完顏宗武,與東閣的完顏宗策,呈兩相對峙之勢,易言之,東西兩閣的龍椅之爭,已經逼近至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完顏宗武想要奪嫡,但他必須要借媵王趙瓚之的手,無他,趙瓚之的手上亦是拿捏著一樣他感興趣的東西。
同理,至於為何完顏宗武會篤定趙瓚之一定會答應同他做這一樁交易,無他,亦是因為他手上,同樣拿捏著趙瓚之一定會感興趣的東西,趙瓚之的處境同完顏宗武一樣,都是欲要奪嫡的人,均需要一份能穩操勝券的籌碼。
不消說,完顏宗武與趙瓚之手上,各自都有能讓對方得登大寶、坐上龍椅的籌碼。
龐瓏將這其中的利害捋清楚了,方才因聽著完顏宗武撂下的狂言而催生出的一絲不虞,簡淡了些許,他對著完顏宗武,朝茗鸞苑的方向做了個恭順的請姿:“三王爺,請。”
完顏宗武亦是含笑道:“龐樞密使,請。”
於眾兵卒的護送之下,二人一麵相互試探地敘著話,一麵朝著茗鸞苑的中庭走去,這個時辰,茗鸞苑內,錚錚漼漼的笙樂漸起,歌舞徐緩地升平而起,椿槿等一幹美伶,儼似穿花的蛺蝶,在一眾大員之間逡巡侍酒,宴上觥籌交錯,昵笑嫣然。
秋笙恰在水榭的亭台之上,端坐在鑲絨的長腳如意案前,近前的鋪有一席蒲綢的矮榻間,擱放有一張蘭考桐木十三弦,秋笙修直玉長的手指,施施然地輕攏弦柱,近乎是一弦驚風雨,箏音餘響嫋嫋,不絕如縷,教人聽得如醉如癡。
溫廷舜一麵撫琴,一麵用餘光,悄無聲息地掃視著茗鸞苑流水席間的景致,雖說此處是競標會,麇集著著洛陽之中的天潢貴胄,能在此處流連之人,可以稱得上是非富即貴,但常娘絲毫沒有為他籌備競標要用的物具,這水榭亭台他丈量過了,亦不是競標之地,隻是伶人抱琴撫箏之所在。
由此可見,這一場競標會隻是一道幌子,至於趙瓚之的真實目的為何,怕是要等那位大人物出場才能知曉。
正當溫廷舜隱微地思忖之間,這時,卻見有一位戍衛疾步前來,行至上首座的媵王近前,稟聲說道:“殿下容稟,龐樞密使將三殿下帶過來了。”
——三殿下?
——這位大人物,難不成是皇家中人?
亭台水榭雖與流水席隔著不少距離,但溫廷舜勝在耳力過人,此番仔仔細細地諦聽了一番,便是曉悟了個大概情狀。
他的視線幽然越過了湛明透藍的湖泊,看到了流水席的近處,那與茗鸞苑戟門相接之地,驀地入了兩列披堅執銳的兵卒,先是龐瓏大步入內,再是一位身著錦裘、頭戴豎冠的青年男子,負手卓然行入內中,溫廷舜看了男子的麵容一眼,沒成想,他看這人之時,這人亦是橫眸而來,目色露骨,行止之間,且充溢著狂狷之意,溫廷舜稍稍怔了一怔,薄唇輕抿成了一條線,淺抿出了一絲弧度,心裏來了一個計策。
秋笙眼尾泛著一絲胭紅,目光盈盈低斂,故作失了態,赧然地垂下眸心,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其戴著玳瑁玉甲的纖指素手,在絲弦之聲沉沉一滑,伴隨著『噹』的一記重響,她彈岔了一個曲音。
此一個曲音,近似於尖哨一般,在偌大的苑席之中,顯得格外突兀,但音韻勢若一記裂帛之聲,將一眾大員的視線齊齊吸引了過去。
溫廷舜欠了欠身,行一出謝罪禮之時,倏覺一道沉黯黯的視線,自遙遙的流水席之上傾軋了過來,極具威懾與重壓,溫廷舜沒有抬眸,不消去細猜,他亦能知曉,用這種貪婪肆野的眼神看他的人是誰。
這個三殿下,將他悉身上下細致地打量個遍,那視線近乎淬了霜的寒刃,把他通身掃刮了一回,若是尋常的伶人,早就在這般的視線注視之下,嚇得六神無主,就如刀俎上的魚膾一般,膝骨痹軟,兩股顫顫,幾欲敗下陣來。
但溫廷舜所飾演的秋笙秋娘子,終究與旁的伶人不一樣。
他用了一種含羞帶怯的眼神,一對翦水漆眸下眄,瞳心煙波流轉,悄然睇了那完顏宗武一眼,視線拋出了一道小鉤子,繼而不著痕跡地收了回去,執著一截水袖,自左斜上方往右斜下方垂了下來,半遮住了麵靨,遠觀上去,似是對完顏宗武的到場嚇著了,但眸底露出了坦**的笑色。
果不其然,完顏宗武很快就咬鉤了。
他撫掌擊節道:“本王記得,你們中原是不是也流傳著一個典故,乃曰『曲有誤周郎顧』,這位鹽霜美人,在本王一來便是彈岔了曲兒,也不知是何意。”說著,他看向了上首座之位的趙瓚之,笑道:“瓚之兄,你以為如何?”
這便是要從趙瓚之這端討要美人的意思了。
完顏宗武雖說是盛名赫赫的戰神殿下,但平素行軍打仗之時,西閣的閣老與宰執為了讓他排遣軍中寂寥,每一回都送不少女子予他,這些女子泰半是大鄴的戰俘或是金國的閨閣,完顏宗武素來喜歡大鄴的女子,尤其是那種生得嬌弱無力的嬌花,讓他一掐骨頭便能碎裂的。
其實,完顏宗武是有一位結發妻的,其人是金國西閣大閣老的嫡孫女,土生土長的金國女子,她同完顏宗武一般同在馬背之上長大,盤馬彎弓全然是絲毫不在話下。但這位結發妻的麵容委實稱不上美,臉容如灶爐之上的癱放著的麵餅,渾圓且臃然,骨架雄壯,脾性還較為剽悍潑辣,曾強勢地讓完顏宗武不能納妾或是招填房,完顏宗武有些懼內,不敢妄自納妾,在一人率軍出征或是辦公差時,結發妻不可能時刻都盯著他,結發妻不在之時,完顏宗武便會肆意糟蹋嬌花,這些嬌花被他糟了蹋後,一般都支撐得活不夠兩日。
今下,見完顏宗武肆無忌憚地尋媵王討要美人之時,侍候在兩旁的常娘與椿槿相視了一眼,不由替秋笙的遭際竊自捏了一把汗。
就憑秋笙私底下嬌蠻任性的脾性,她還這般有主見,怎的會可能同意委身於三殿下?
趙瓚之眸底黯了一黯,都說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還真是不例外,這個完顏宗武,身上果真殘留著野蠻人的劣根性,光是見著了美人,眼兒都發直了,心中之所思所想,都恨不得寫在明麵上。
趙瓚之摩挲了一番拇指處的玉扳指,薄唇抿起了一絲哂然的笑意,他沒馬上同意完顏宗武的要求,是在煞有介事地思忖了一番,且道:“這位美人,名喚秋笙,是本王還不容易謀得所致,本王都沒來得及好好疼惜一番,就要拱手送人,於清理而言,似乎都講不過去呢。”趙瓚單手撫著膝麵,單手拂袖伸腕,執起了酒樽,淺啜了一口疏桐酒,“你說是也不是這個理兒?”
常娘亦是不願將秋笙交付給完顏宗武,秋笙是她尋牙行募來的人,她待秋笙不薄,甚至是視若己出,秋笙亦是個極為爭氣的,每夜在酒坊裏主舵競價會,她擅於撩動人心,有她在的地方,就不愁武陵玉露賣不出更高的價。一言以蔽之,秋笙乃屬酒坊裏的搖錢樹,她總能為酒坊帶來源源不斷的收益,是經濟命脈之一,這般一個舉重若輕的人物,常娘怎麽可能會願意把搖錢樹拱手送諸於人?
在場諸人各懷心思,容色各異。
顯然可見地,隨著媵王道出這一番話,完顏宗武的容色就變得微妙起來,大抵他隻遇到過一昧向往他身邊送女人的,但還尚未遇到過,他想要一個女人,但遭拒了的。
完顏宗武朗聲笑了一笑,視線從水榭之上的美人纖影幽幽地挪了過來,徑直看向了趙瓚之:“瓚之兄,你我既然都是聰明人,那有什麽條件兒不能直接來談?本王不懂你們話裏話外的彎彎繞繞與曲曲折折,這個鹽霜美人,本王必然是要定了,瓚之兄若是有加什麽條件,不妨直接跟本王提。”
趙瓚之複酌了一小口疏桐酒,指尖輕輕扣在了玉案之上,一抹意味深長之色,掠過了眸底,他點了點首,道:“不錯,舉朝內外皆傳宗武兄是個豪裝耿直之人,今日得見,果真如此,那本王亦不同宗武兄兜圈繞彎兒了。”
溫廷舜仍舊維持著在水榭之上跪伏的姿勢,但現在眾人的注意力顯然不在他身上,他遂是隱幽地避退至了畫簾背後。
他所處的亭台水榭,距離流水席隔著半圍煙渚湖泊的距離,他縱然是消失在了此處,也不會立即有人發現。
他抱箏避退至了畫簾之後,稍息,趙瓚之與完顏宗武的對話,陸陸續續地傳入耳畔。
原來,這兩人在許久之前,也就是在趙瓚之下放至州路為官的時候,就已經竊自勾結在了一起,先說完顏宗武,他與他的皇弟完顏宗策都欲奪嫡,完顏宗策計謀極深,玩權謀的話,完顏宗武毫無反手餘力,情急之下,他隻能用兵權說話,但他手上的兵卒數量與完顏宗策是不分上下的,若是兩方開展,勝算未知。
完顏宗武決意從兵器入手,如果在兵器方麵能夠製敵先機,勝出一籌,那麽造兵造事的時候,將對己方大有裨益,完顏宗武派遣了不少諜者,潛入了大鄴的洛陽,查找兵器圖譜,去歲寒冬時節,一位諜者帶來了一個消息,說大鄴的兵防司之中,早已發明一種名曰火-藥的武器,此物威懾力極大,能在極為短瞬的時間之內,將萬千廣廈夷為平地,遠非弓、矛、箭、盾所能匹敵。
生長在白山黑水之間的族人,他們普遍使用的兵器是弓箭、三叉戟、長-槍等物,若是遇到了火械,則會不堪一擊。
火-藥的製作通鑒,據聞是掌握在了兵防司的手中,而兵防司同殿前司一樣,皆由樞密院統攝,樞密院又是聽命於媵王之中,不消說,火-藥的製作通鑒,掌舵在了趙瓚之的手中。
完顏宗武尋趙瓚之談交易,便是相中了他那一份火藥的製作通鑒。
趙瓚之在西苑之中派遣了大量的勞役采掘菱雲燧石,依憑現有的菱雲燧石之數量,便是能夠製造出一批頗具有殺傷力的火藥。
趙瓚之淡淡地斂了斂袖裾,笑望了完顏宗武一眼:“我能給你提供菱雲燧石與火藥,你能給我提供什麽籌碼?”
完顏宗武道:“據聞溫家近日一直時常同瓚之兄作對,是也不是?”
趙瓚之眸底笑色不減:“宗武兄的消息很靈通,連本王的政-敵都能打聽明白了。”
完顏宗武說:“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戰不殆,這亦是本王從你們古代的兵書之中承學到的。”
趙瓚之聽出了些許端倪:“對付溫家,宗武兄有何高見?”
完顏宗武道:“我在溫家裏安放了一道暗樁,此人在溫家蟄伏有數十年,瓚之兄若是想要什麽溫家的紕漏或者錯處,我麾下這位暗樁手頭上,可是應有盡有。”
趙瓚之眸瞳一怔。
他顯然是未料到,完顏宗武居然還藏有這一手。
溫廷舜亦是在亭台水榭一處窺聽,聽至此話,委實是駭人聽聞,他神思驟然一滯,心全然是沉了下去,完顏宗武居然在崇國公府裏埋下了一個暗樁?
一埋,便是埋了二十多年?
這個暗樁到底是誰,到底是什麽身份?
溫廷舜神識惕敏,腦海裏晃過了諸多的名字,最後,定格在了一個名字上邊。
他不確定這人到底是不是完顏宗武口中的暗樁。
但依憑直覺,他確定『那個人』,就是蟄伏於崇國公府二十多年的暗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