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常氏酒坊, 北苑舊戲台。
自畫簾之外,緩緩地步入而內的男人,身著一襲銀漆玄紋束帶杭綢襴袍, 頭束瑜玉弁冠, 腰懸一緋魚袋, 氣度溫雋超逸,容止沉篤泰然,舉手投足之間,盡是襯出了一代名臣的豐茂儀姿。
沈雲升未料到投毒之人, 竟會是同平章事兼權翰林院編纂司的大人,溫善晉。從元夕那夜茶樓偶遇,見他與媵王趙瓚之私晤麵, 他便是一直心攢困惑, 但在未尋到切實的證據之前,他一直不敢輕信溫善晉會臨陣倒戈。
他永遠都記得, 一年前,適值大鄴瀕臨存亡危急之刻, 溫善晉臨危受命,以議和使臣之身份,前赴燕雲河以北的五國城,也就是在金人的帳簾裏與金禧帝談判, 鄴金兩國自此會盟, 大鄴息戰止戈的代價,便是每歲給金國輸送百萬紋銀與布匹,這百萬紋銀, 相當於大鄴每歲征稅的四分又一,這稅是從黎民百姓掙得血汗錢裏收納的, 但竟有好大一部分,要送到金人的手中,黎民百姓哪裏願意,是以,此舉可謂是捅了馬蜂窩,群情憤膺,民怨難填,天下人皆怒斥溫善晉是國賊。
以龐漢卿為首的□□也時常在早朝上參他一本,溫善晉沒有任何辯解,那時候給恩祐帝遞呈上一封辭書,祈拜罷官致仕,但恩祐帝肅然不允,命溫善晉在崇國公府裏休息了半旬,半個月後,恩祐帝手諭一封罪己詔,便是讓他繼續當回同平章事。
隻不過在這個時候,溫善晉竟是大病了一場,且罹患嚴峻的肺疾,這一段時日,他修身養息,幾近於杜戶不出,病愈以後亦是領了一份閑差,不再治問國是。所有人皆是認為他自甘沉墮,唯有少數人是堅信他會振作,沈雲升便是其中之一。
他永遠都記得,溫善晉是十多年前的新科狀元郎,這大鄴的刑統與律法是由他一手編纂而成的,是他撐起了大鄴刑律的半壁江山,是一代肱骨之臣。
憶往昔,三年以前,沈雲升尚還是一位言輕且位卑的門閭廩生,八月參加州縣裏的鄉試,那監考的縣令是個媚權欺弱的腐官,機心甚重,為牟求暴利,竟是聯袂官衙倒賣舉人名額,明顯是與當地的達官顯貴沆瀣一氣。
對於此,寒士們敢怒而不敢言,也無路可告,沈雲升秉性忠直,一封狀紙告至縣衙,結果吃了不少苦頭,被官差與獄吏折磨得隻剩下半條命,老父勸他得過且過算了,寒士縱然難以入仕,憑沈雲升的才學,能在庠序裏做個塾師,亦是能安度此生。但沈雲升心中終究不甘,執意要撞南牆,他這回徑直去了州衙門。
偏巧地是,溫善晉那時被任命為欽差大臣,下放至滁州府衙私查要案,沈雲升到衙門前一座名曰『屈牌』的木牌下投狀擊鼓。
州衙門設有兩麵木牌,一麵乃係『詞訟牌』,另一麵便叫做『屈牌』,若所告之案樁不太緊急,訟人在『詞訟牌』之下投狀便可,府衙酌情擇日開審。若所告之案樁情同水火,則至『屈牌』之下投狀,尋胥吏詳細述說冤案情狀,並在牌下駐足跂立,官府會立即收狀候審。
負責主審縣衙倒賣舉子名額一案的人,便是溫善晉,午時升堂,皂隸放聽審牌,溫善晉一麵推勘卷宗,一麵在庭下親自錄問沈雲升,兩旁是台中僚屬,眾人嚴陣以待,沈雲升作勢要下跪叩首,孰料,溫善晉淡和地阻住了他,讓他在半丈開外立述便好。沈雲升永遠都記得,在他說完縣令貪墨倒賣舉子名額的時刻,整座庭下嘩聲一片,幾乎無人敢信,但溫善晉靜默了良久,對他說道:“風雨如晦,雞鳴不已,冤鳴悲鳴,聲聲入耳,沈生,本官會徹查茲案,給你和這滁州的寒士們還一個公道。”
溫善晉辦起案子來,近乎是以摧枯拉朽之態,他躬自去縣衙查案,此舉無聲無息,將當地的貪官汙吏逮了個措手不及,知縣連個替死鬼都沒來得及找,就被溫善晉上彈劾詬責,台諫官亦是抨擊其奸邪貪猥,恩祐帝聞案大怒,下手諭罷免了以知縣為首的貪官,直接褫奪官弁,貶謫為了庶人,起子孫三代不能為官。
沈雲升不過是一位無名的寒士,在屈牌投了狀,竟是將縣衙裏頭的一眾高官下馬,亦是替滁州的寒士伸張正義,自那時起,他對溫善晉持有一腔敬畏之心,縱然他並非研習律法,心中亦是滋長了一份崇仰,若是今後入仕為官,成為太常寺院正,一定要成為如溫善晉這般的清正純官。
溫善晉激起了沈雲升胸膛裏的正直大義。
沈雲升是那一年的解元,溫善晉對他顯然印象頗佳,便給老太傅去了一牒薦信,趕巧地是,這老太傅與沈家之間存藏有一份親緣,老太傅便來了信劄,自此,沈雲升進京趕考,第一樁事體便是投奔老太傅,溫善晉的伯樂之恩,他沒齒難忘。
疇昔之事曆曆在目,如皮影戲一般,在沈雲升近前閃逝而過,皆是變作了過眼雲煙,他抬眸望定了溫善晉,遠遁的思緒亦是迅疾攏了回來,心中湧起了諸多駁雜的沉緒,溫善晉居然對崔元昭與蘇子衿投了毒,難不成,他真的是與媵王一夥的?
溫善晉他,莫非也打算同媵王一塊謀反,發動兵變嗎?
明明是初春的光景,風和且日暖,沈雲升卻無端覺得脊椎添寒,掌心與脖頸之間,俱是覆上了一層蕭瑟且濕膩的薄汗,他忽而幸慶是自己撞見了溫善晉投毒的場景,而非溫廷安,不然,撞見一直信任的父親,居然是幕後元凶之一,溫廷安必定會極為難過罷。
沈雲升徐緩地捋順了心中的一口鬱氣,將崔元昭與蘇子衿一舉護於身後,對溫善晉凝聲道:“溫大人來此,可是實錘了您與媵王勾結的大罪?”
說話時,沈雲升發現自己的聲音幹澀而沉重,字字幾如沉屙,素來從容溫暾的麵容之上,此刻難掩著一份翳色。
溫善晉在少年們一丈開外的地方堪堪歇步,淡聲道:“你們想要知曉的事情,將來必會知曉,但現在顯然還不是時候。趁著你的同夥如今還留有一口氣在,你不妨交代一下另外一位同夥,如今身在何處。”
沈雲升細細聽著此番話,原是一直繃緊成弦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些許,還好,溫善晉還不知曉溫廷安易容後的模樣,更不知曉溫廷安與溫廷舜二人已經在抵往酒場的路上,沈雲升沉下了眉眼,寒聲道:“入了酒坊之後,為了避免常娘與掌事姑姑生疑,我們四人一直是分開行動。目下溫廷安並未出現,我們自是也不知曉他在何處。”
溫善晉聽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撩袍在近側的一樁楹柱之上坐下,“伯晗,你應當知曉以九腸愁的毒效,在半個時辰內便能置人於死地,你有意與我和稀泥,倒也無礙,但就問你的這兩位同夥,能不能撐得了這般久了。”
男人的辭話稱得上是和煦春風,但又像是刻漏,一滴一點地在奪命催魄,溫善晉在威脅他。
沈雲升有些想不通,溫善晉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協助媵王冶煉火械、發動兵變嗎?溫善晉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覬覦權位的野心家,假令他真要那權位,當初肺疾初愈之後,他必然不會遞呈辭書,更不會央求帝君把他連貶三品。
他很想問清楚這些事端,可溫善晉顯然不會給他問這種疑慮的時間。
溫善晉給他擺出了兩條路,要麽交代出溫廷安的下落,這般一來,崔元昭與蘇子衿尚還有一絲存活的希望,要麽緘口不言,那麽崔元昭與蘇子衿必死無疑。
一言以蔽之,溫善晉要他二選一,到底要不要出賣溫廷安,以挽救兩條人命。
一霎地,沈雲升陷入了短瞬的靜默之中,麵容之上的神色漸然覆上了一層沉重的霜霾,溫廷安、崔元昭與蘇子衿,俱是他在九齋裏的同窗,舍棄任何一人都不可能,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沈兄,不、不要告訴他……”崔元昭奄奄一息,牙關繃緊,毫無血色的唇上蘸染一份枯灰的青色:“否則,齋長一定會沒命……你不要管、我們了,快逃……”
沈雲升袖裾之下的手猝然攏緊了,溫廷舜給他的賬冊還在他身上,這一疊賬簿務必不能落在了溫善晉手上。不過,溫善晉沒有問及溫廷舜的事情,那會不會是意味著,他認為溫廷舜亦是同魏耷他們四人,困在了酒場之中?
溫善晉沒有懷疑秋笙的身份,但懷疑沈雲升與崔元昭、蘇子衿會麵的行事動機,特此來守株待兔。
溫善晉淡掃了沈雲升一眼,看明白了沈雲升的抉擇,淺笑發問:“伯晗,你是打算不交代?”
沈雲升薄唇抿成了一條線,手指緊攥成半拳,凝視著那個姿如舜華的男子,凸顯的蒼藍筋絡摧枯拉朽地沿著臂肘延上,隱微地藏入了袖囊之中,他並不否認。
溫善晉指著地麵上癱躺著兩個人:“你不顧這兩人的死活了?”
沈雲升凝聲說道:“我從來就未放棄過他們二人。”
他既是不欲出賣溫廷安,亦是想要顧及崔元昭與蘇子衿二人的性命。他素來不是如此優柔寡斷的人,但在這種困境之中,他躑躅了,猶豫了。
他在嚐試想出一個能兩全其美的法子,兩權相害取其輕,他必須做出把傷害降低至最小的辦法。
晌久,沈雲升才道:“我可以告訴你溫廷安在何處,但必須有個前提。”
溫善晉隨性地撫著膝頭,對沈雲升的目的有些捉摸不透,他淡淡審視著這個少年,似是在辨識他方才所言是真是假,俄而,他才笑道:“你這是在尋我談條件?說罷,什麽條件?”
沈雲升定定地看著溫善晉,“溫大人先為崔姑娘與蘇兄解毒,待二人毒解畢,我自會告知溫廷安的下落。”少年的嗓音疏朗堅執,如一根擰緊了繩索的繩子,質感彌足豁然堅硬,足見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崔元昭與蘇子衿的麵容上,具有一絲撼愕之色,沈雲升是要保住他們的命。
溫善晉揚起了一側的眉宇,那一身襴袍之上,在簾外朗日的映照之下,形態柔潤謙和的繡雁,仿佛隨時震翮高飛而出,翎羽泛散著熠熠光芒,教人的心神為之受到震懾。
沈雲升補充道:“我不信任溫大人,假令告知了溫廷安的下落,溫大人卻是出爾反爾了,這可該如何是好?溫大人不妨先為二人解毒,待毒解之後,我自會交代溫廷安的下落。我們三人的武學造詣低,身手較為普通,縱然是要反抗,在溫大人的地盤上,也做不了甚麽,您以為如何?”
溫善晉沉默了半晌,淡覷了他們三人一眼,似是覺得在丈量些什麽,少時才寥寥然地扯著唇角,道:“也行。”
溫善晉卓然地起了身子,從袖裾裏摸出了一隻青裳色的紅穗瓷青瓶,摸出了兩粒通體發白的藥丸,憑空拋給了沈雲升,沈雲升穩穩地接了住,行至崔元昭與蘇子衿的近前,將解藥給他們服用而下。
“可有感覺好些?”沈雲升關切地詢問二人。
崔元昭將藥丸艱難地咽了下去後,齒腔之間皆是苦澀的藥味,但那近乎灼穿肺腑的炙痛質感,偕時簡淡了下去,她啞著嗓子道:“沈兄,是我辦事不力,你本是不必救我的……”
她因是話說得急了些許,帶著罕見的急切,接連清咳了好幾聲。
沈雲升搖了搖頭:“同是九齋人,我們的命都是拴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死就一起死,要活的話,也必須一起活。”
話音一落,空氣即刻沉寂了幾息。
蘇子衿看了沈雲升一眼,心中起了不小的觸動,強撐著想要起身,沈雲升道了一句:“當心。”
溫善晉無聲地注視著這一切,少年之間情義倒是深重。
二人教沈雲升徐緩地扶了起來,也趁著此一空當,他低聲問他們道:“昨夜溫廷安交給你們的卸容粉可帶上了?”
他要搏一搏,如果將他們三人的假麵卸掉,翻出高牆且衝入東廊坊,他們三人可以鬧出不小的動靜,市井裏頭人多而雜,諒是溫善晉帶人追繳出來,也不敢拿他們如何。
更何況,溫善晉是與媵王暗中勾結,必是不可能冠冕堂皇地出現在市井巷陌。
孰料,卻見崔元昭他們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斂了眸,俱是低聲道:“遲了一步,我們被藥昏前,就被搜了……”
『身』之一字尚未道出口,便聽見溫善晉摸出了幾個小墨瓶,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你們可是在找尋這個麽?”
沈雲升定了定神,溫善晉掌心間的物什,不正是朱常懿給他們的麽?
這本是沈雲升留下的後著,但如今,這一條最後的退路,亦是被溫善晉毫不留情地斬斷了。
沈雲升暗覺不妙,又聽溫善晉似笑非笑地道:“解藥也給了,伯晗,可是能說了?”
溫善晉說話間,朝著他們三人踱步而去,他眉眸生得溫清鬱潤,但身後是畫簾篩略下來的熙光,這令他的麵容變得如晦如明,周身所裹擁著的清冽寒涼之氣息,勢若黑雲壓城城欲摧,毛毿毿地朝內迫近,似是要將他們三人滅煞在這溟濛的幽暗之中。
沈雲升暗道不好,感覺溫善晉動了一絲隱微的弑意,這一座舊戲台絕非久留之地,他們必須離開!
他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從袖袂之中摸出了一柄短刃,護在了崔、蘇二人身前,側眸低聲對他們道:“還能跑麽?”
崔元昭與蘇子衿微微點了點頭,沈雲升遂是道:“那好,我給你們作掩護。”
然而,溫善晉似是看出了沈雲升的計策,一旦讓這三個少年翻出了後院的高牆,逃到了東廊坊裏,在如此聒噪熙攘的人潮裏,他就不便於困住他們。
甫思及此,溫善晉便是倏然震了一震袖袍,袖裾之中摸出了一截劍器,照定了沈雲升身後二人襲去。
昏暗之中,劍罡忽閃,沈雲升硬生生迫前擋了一劍,虎口被震得疼麻,眼前這第二劍又要再度橫劈而下,崔元昭眸子一瞠,失聲喊了句:“沈兄當心!——”
混沌之中,眾人忽地聞著了一陣輕微的清越之響。
那預料之中的第二劍,並未循著預計著的軌道,劈削在沈雲升身上。
穿簾風拂掃而過,幾抹鎏金般的碎光盛裝在了戲台之上,眾人看清了有一道軟劍,近乎銀蛇一般,借著疏漏下來的一寸晴光,不偏不倚地橫擋在了溫善晉的長劍之上,空氣之中倏然撞入了一道淩厲光影,手執軟劍的人是個身著玄衣的青年,首戴鬥笠,麵蒙墨巾,腰懸蹀躞帶,麵容消隱在了昏暗之中,悉身泛散著一團清冷之氣,氣場看起來凜冽且殺伐。
沈雲升他們俱是一怔,沒想到這節骨眼兒上,居然會有援手。
溫善晉似是也沒料著半途會殺出一個程咬金,堪堪收回了長劍,眸露一抹惕色,但又似笑非笑地道:“玄衣客?”
他看定對方:“誰遣你來的?”
鬱清不置一詞,風停水靜,肅立於黯沉斑駁的楹柱之外,帷帽之下墨紗模糊了他的麵容,鬱清朝著沈雲升道:“朝著西廊坊的方位走,會有人接應你們。”
沈雲升不知此人底細,是敵是友尚未可知,多少會感到一絲蹊蹺,不過此番是來救助他們的,暫時秉性應當是不壞的,他拱手對鬱清道:“有勞了,救命之恩,沈某銘記於心。”
沈雲升語罷,便是帶著崔元昭與蘇子衿離開了舊戲台,身後隱約可以聽到刀劍相接之聲,隨著他們翻出了酒坊的高牆之後,那一番金屬迭鳴之聲停在眾人耳屏之時,已經不夠明朗了。
方離酒坊,乍出長巷,三人沿著青石板道一路往西南方向走,蘇子衿問道:“方才那人是誰?難道是阮掌舍派遣出來的暗樁嗎?”
崔元昭尋思了一番:“感覺不太像,你沒聽方才溫善晉說他是玄衣客嗎?玄衣客,這個名字有些耳熟,至少絕不是阮掌舍麾下的人。”
這時,沈雲升開口了:“前麵有一輛馬車,應是那位仁兄所述的接應人了,我們上前去打探一番。”
馬車裏頭的車把式,卻不是旁的人,正好是朱常懿。
“朱叔!”三人口吻激動,雖說是才兩日未見,見著了鳶舍裏頭的長輩或是塾師,總不免感到一番親切。
朱常懿一身粗樸鍛打紵衣,大剌剌地啜了一口燒刀子,一麵搴起了幨簾放三人進去,一麵道:“阮寺卿收到了溫廷舜遞呈而來的諜報,情勢危急,遂是命老夫前來接應你們,你們現在任務完成到哪兒了?攤上了什麽麻煩事兒?”
這件事自當是說來話長,沈雲升已經沒時間去詳細鋪墊了,直截了當地自襟囊之中摸出了一疊賬冊,遞給了朱常懿,朱常懿道:“這賬簿是用來做什麽的?”
沈雲升疾聲解釋道:“這常氏酒坊在旬日以來的經營與收益,皆在此處了,裏頭大量的開支用度皆在京郊酒場之中,其中不少賬目都極顯可疑,我們懷疑媵王是吩咐常娘在京郊酒場裏,冶煉兵械!”
“冶煉兵械?”
朱常懿聽了這般話,眉心深鎖,“若你們所述之事屬實的話,那麽這個趙瓚之應是坐不住了,準備起兵謀反。”
他們對趙瓚之謀逆一事其實早有預謀,但一直缺乏行之有效的鐵證,趙瓚之手腳十分利索,行事也幹淨,一切蛛絲馬跡都滌除得利落,細查起來,就顯得有些棘手,刑部、樞密院與殿前司都是他的左膀右臂,俱是掌舵兵權之所在,假令這一夥人共同謀事,那麽能夠調動的兵卒數量,勢必要遠勝於禁軍。所以,恩祐帝一直打算削權分權。
這件事端的是火燒眼眉,朱常懿吩咐眾人坐好,他急急打馬回鳶舍。
趕途之上,沈雲升道:“對了朱叔,不知阮掌舍派遣有暗樁前來應援我們?”
朱常懿道:“這怎麽可能,這個任務是交付於你們的,不論多難,自當由你們完成,除非是你們委托暗樁提供了任務所需的物證以及求助的信劄,暗探會送回至鳶舍,阮寺卿看過信劄後,可能會酌情對你們進行應援。”
所以說,那個青年並不是鳶舍的人。
那麽,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