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要聲張
“嗡嗡——”
白鬱聲握在手上的手機在黑暗的空間裏微微發亮,車廂內沒有開燈,再加上巷子裏本來就暗,隻有前麵汽車儀表盤上麵的相關數值亮著瑩瑩點點的光。
旁邊傳來一陣窸窸簌簌的聲音,裴意似乎是換了一個坐姿,整個人仰在椅背上,她抬手,頗有些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聽到白鬱聲那邊的動靜,有些不解地轉頭看了過來。
“沈知言打來的?你不接電話嗎?”
白鬱聲捏著自己的手機,掐斷了電話鈴聲。
“我有點事情想問你。”
裴意有些意外,她揚起眉骨,柳葉眉像一彎銳利的刀鋒,顯得她整個人在冷豔的基礎上多了幾分淩厲的美感,像占了血的玫瑰,瑰麗得動人心魄。
“留給你我的時間不多了,帶你出來的手法並不高明,我懶得背上一個隨便拐賣小孩的鍋。”
算是同意了。
白鬱聲給沈知言回了一條安撫性的消息,繼而將手機開了靜音,背麵朝上。
光線完全暗了下來,她隻能通過前麵微弱的光電去看坐在自己身旁的女人。
裴意這些年在娛樂圈可以說是混得風生水起,甚至與如今快時代的娛樂圈流量捧人方式完全不同,她是紮紮實實靠實力說話,畢竟是童星出身,在以前就積攢了不少的國民人氣,接的幾本劇本,部部爆火,成為娛樂圈中獨一枝的實力小花。
人氣頂尖,口碑也是一流。
確實如同她說的,她的星途一片坦**。
隻是搭在車框上的手腕實在瘦得讓人有些心疼,慘白的光打過來,行銷似骨。
似乎表麵的光鮮亮麗之下,隻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苟延殘喘之身。
“我想知道,當年沈知言為什麽要出國。”
白鬱聲盯著她突出的橈骨,輕輕丟出了這個問題。
裴意支起了腦袋,有些勉強地彎了彎嘴角。
“我猜你之前誤以為我與沈知言曾經在一起過的時候應該不會考慮這個問題。”
女孩沒有說話,也算是變相地默認了。
“這樣看,沈知言真的將你保護得很好……其實他出國的原因很簡單,當時擺在他麵前一共也隻有兩條道路,要麽與我聯姻,要麽出國……”
裴意欲言又止地看了白鬱聲一眼。
其實還有第三條道路,但她不得不承認就算自己如今站到了娛樂圈頂尖的位置,但她仍舊不可免俗。
她依舊還在嫉妒白鬱聲。
沈知言寧願將自己一個人放逐到國外,也要保護他親愛的女孩不受任何傷害。
反倒是自己,就算當時將自己那麽多年的驕傲硬生生折斷,血.淋.淋地丟在他麵前,他也不肯多看自己一眼。
“你別忘了,今天是我請你過來的,我還沒說話呢,你倒是先問了我一頓。”
“啊,那你說。”
裴意有些無言以對。
白鬱聲真的就像一朵在溫室裏嬌養長大的花,純粹又幹淨,一雙圓溜溜的狗狗眼裏麵閃著靈動的光芒,鮮活且熱烈,絲毫看不出她曾經經曆過嚴重的心理創傷。
她甚至可能都不會有如同自己那般歹毒的嫉妒之情,在與自己麵對麵的時候也不帶任何卑劣的負麵情感,隻是將自己作為一個窺探沈知言過去的投影儀。
就好像拳頭砸在棉花上,被輕柔地卸去了一切力量,讓人對她沒有任何辦法。
裴意有些期氣餒,她寧願在這車上與白鬱聲互相扯著頭花,兩個人為了一個男人打得魚死網破,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純粹的眼神。
搞什麽……
顯得自己就像一個十足十的惡人。
“裴家依舊沒有放棄與沈家聯姻,這樣你也不介意嗎?”
裴意有些手癢,她下意識想去摸車座前麵的煙盒,隻聽見白鬱聲脆生生的嗓音從邊上傳來。
“聯姻又怎麽了?我和沈知言還訂過娃娃親呢,要這樣算來,是我比較早。”
她剛伸出去的手一愣,有些恍惚地偏頭看向了白鬱聲,窗外風聲呼嘯,但裴意卻感覺在這一瞬間她回到了那個兵荒馬亂的夏天。
她躲在門廊後,聽見了沈知言與沈林生的對話。
“與裴家的聯姻你確定不考慮了?”
少年長身玉立,挺拔的身姿像立在懸崖之上的鬆柏,清冷雋秀,對於裴意來說卻是遙不可及的星火。
“聯姻而已,我已經和白家那女孩訂過娃娃親呢,算來,是她比較早。”
裴意收回自己逐漸飄散的思緒,算算時間,沈知言差不多也能找到這裏了。
“就算當時發生的那一係列事情都是我一手造成,你也不記恨我嗎?”
白鬱聲搖了搖腦袋。
“雖然我對你們之前發生的事情不太了解,但我隻是覺得,我們沒有必要這樣,你是熠熠生輝的大明星,你的人生不需要為任何人駐足,我也是……”
她抬頭看向了車窗外麵,小巷子的兩邊都用高牆圍砌,從這個方位看出去,隻能看到一麵斑駁的牆,但是白鬱聲絲毫不在意,她大概指著國家美術館主館區的方向,“看到了嗎,那個地方,總有一天,我的名字要和沈知言並肩。”
“所以呢,你是在勸我放手嗎?”裴意啞然失笑,“可是誰都有資格和我說這些話,唯獨你沒有。”
裴意點亮自己的手機,時間明明才剛到晚上六點種,可外麵的天色早已經擦黑,遠處亮起星星點點的手電光亮,他們已經找過來了。
她同時在自己車座後麵摸到了那盒女士煙,抬手將左邊的電動門打開。
“走吧,雖然我暫時還不能夠釋懷,不過還是祝願你,得償所願。”
——
白鬱聲在返回美術館後門的鵝卵石小路上與沈知言碰上麵的。
他看上去臉色並不是很好,薄唇緊抿。嘴角微微下沉,整張臉都拉了下來,濃雲密布。
“久等啦,我都說了我會自己回去的,怎麽出來找我了?”
她放軟了語氣,小心試探著去夠沈知言的袖口。
美術館負責人員在後麵打著手電,生怕這裏有哪一塊地沒有鋪設平整,又或者是前麵哪裏沒有被光照亮,讓這位國畫界的新秀在他們這出來什麽意外。
北城零下的天氣。他的腦門上硬是冒了一層淺淺的汗,心裏盤算著以後是不是要向上頭批準在後門加裝幾盞路燈或者地燈。
不過他這十多年的職業生涯中倒沒有碰到過助理丟了,老板火急火燎跑出去找人的,要不是沈知言之前說了他們是兄妹關係,他還真得懷疑點什麽。
沈知言先是捏了一把白鬱聲的臉蛋,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女孩身上的衣服扣子是不是扣好了,身上有沒有什麽受傷的痕跡。
檢查了一番,確定白鬱聲並沒有什麽大礙,這才重新站起身,雙手插在兜裏,垂著眼皮睨著她。
“讓你往外麵跑了嗎?”
噫,白鬱聲縮了縮腦袋。
看上去好凶,怎麽和白朔行一個德行。
“我都這麽大個人了,還能跑哪去……”
她嘟嘟噥噥地,像一隻明確知道自己做錯事的小狗,垂著腦袋耷拉著耳朵,連尾巴都卷了起來。
負責人兢兢業業地站在一旁給兩個人打著手電,是不是出來說兩句好話當個和事佬,“哎,不愧是兄妹關係啊,感情就是好啊。”
不過他也不明白為什麽當自己說完這句話之後白鬱聲與沈知言都轉過頭,有些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他又開始思索自己剛剛是不是說錯話了,兄妹關係,感情好……
沒啥問題啊!
鄰家妹妹不是妹妹嗎!
不過下一秒他差一點沒有拿穩自己手上的手電筒,光束在空中顫抖了一下。
兩道影子互相靠近,沈知言鉗住了白鬱聲的下巴,用單手大拇指勾落掛在她耳朵上的口罩,俯身湊上去吻了一下。
不像之前淺嚐輒止的啄吻,這次帶了幾分狠勁,銜住了女孩的下嘴唇,重重地咬了一下。
“唔!疼!”
美術館負責人:???!!!
不是,這真的是他能看能知道的事情嗎?所以現在怎麽辦?他是要繼續給他們打著光呢還是把手電筒給關了?
不過好在這兩個人並沒有要在外麵多親下去的打算,一觸即分。
沈知言轉過身的時候剛好對上了負責人慌亂的眼神,不用猜也知道他指不定已經開始胡亂猜測了。
他牽著白鬱聲的手,往前走了兩步。
負責人埋著頭,有些不大敢看這尊大神,但沒想到因為自己視線下移,倒是看到了跟在身後的小姑娘。
嗯,口罩沒有被掛回去,嘴唇上好像沾了一點清透的紅痕,好像是一株凝固的血珠。
靠……這個更不能看,不能看不能看。
他幹脆把腦袋給別了過去,手電筒折了一個方向,將人往美術館正大門的方向引。
等到他終於把沈知言與白鬱聲送到了他們的專用車邊上,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扯了兩句道別的詞,臉上又掛上了標誌性的職業微笑。
車門關上,一天的工作就要結束了。
他單手自然垂落在身側,另一隻手緩緩揮動,像站機場即將起飛飛機後的拜拜員。
剛開出去沒多遠的汽車再一次亮起了汽車尾燈,車窗緩緩降下,露出沈知言棱角銳利的側臉。
他一隻手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隱沒在黑暗中,不知道放在什麽地方。
負責人沒敢仔細盯著坐在裏麵的人看,隻是小跑著站到了車門邊上。
“沈先生,您還有什麽事?”
沈知言偏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負責人看走眼了,他脫了外套扯著領子,隨意懶散的樣子頗有一分玩世不恭的旖旎味道,和剛剛在裏麵與自己談論展會流程的沈大畫家看上去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我和白小姐的事情,隻是在外便於行事,不要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