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拜師
羅弘剛才上閣來就連飲幾杯酒, 這群幾乎算是一起長大的江右子弟毫不客氣,給他叫的全是烈酒,後勁醇永, 此時他兩頰浮著紅, 瞅了眼桓歆。心道此人不敷粉了倒是順眼許多,他道:“你見過玉度”
桓歆沒吭聲。
倒是旁邊熊謙熊茂兄弟偷偷拉了他一下, 使了個眼色。
羅弘恍然記起,“你上次捉了玉度。”
“哎呦,哥哥,你這喝了幾杯就醉了。”熊茂趕緊讓一旁服侍的伎子倒酒, “上次是一場誤會,叔道原不過是去找婢女問個話,誰知天黑沒看清,反把衛小郎君帶走了。”
這原是三個月前發生的事,衛釗為了找弟弟,將羅熊兩家的侍衛全借了去,還在城門□□箭示警, 江右子弟們都有所耳聞, 此時當著正主,眾人議論紛紛,嬉鬧一團。
桓歆狹長的雙眸微微一眯, 卻也沒理會周圍說些什麽,問道:“他到豫章來做什麽”
羅弘一聽就明白了,這個“他”問的就是玉度。他道:“來遊學拜師的。”
伎子身體軟軟地依偎過來, 調笑地衝桓歆一笑道:“那衛家小郎君真是美男子”
桓歆沒答。
羅弘笑著反問:“我親眼所見, 還能假的不成。”
伎子便問何時能見到衛家小郎君。
羅弘倒是想把衛姌帶出來讓江右子弟們瞧瞧, 如同懷揣珠寶, 急欲展於人前,但他酒意雖濃,還是想起衛姌年紀尚小,道:“不急,人就在豫章,總有見著的機會。”
伎子們說笑幾句,有人斟酒有人取琴來奏,席上重又熱鬧起來。
隻桓歆身邊的伎子覺得有些奇怪,任她撒嬌賣癡,桓歆卻像失了神,半晌不給個回應。
伎子嗔道:“郎君想哪家嬌娘,妾蒲柳之姿,難入郎君眼嗎”
桓歆端起酒杯一口飲盡,推開柔若無骨貼在身上的伎子,獨自出去如廁。走到外麵,被冷風一吹,腦子倒逐漸清醒過來。剛才聽羅弘提起衛小郎君,他心裏頓時咯噔一響。三個月前的荒唐事,便是今天想起也覺得臊得慌。美人他見過不少,但當日見到衛小郎君,隻覺得他容頻嬌麗,勝過以往所見女子,又被他是郎君而非女郎的事一激,頭腦發昏,竟然想直接把他帶走。
事後他收到父親遣親信送來的家書,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還讓親信就地刑罰,打了他三十軍棍。
桓家內部家法甚嚴,尤其是桓溫,忙於政事,若有人做錯了事,不論是兒子還是部曲,一律家法軍法伺候。桓溫還在信中嗬斥他,讓他別起什麽歪心思,不然下一次軍法打斷他的腿。
桓歆對父親信中所言毫不懷疑。至於歪心思,他當然也知道是什麽。
士族之中男風盛行,桓溫這是在警告他。
桓歆養傷在**躺了大半個月,過了元月才出來和豫章士族子弟應酬。沒想到這一次聽到衛小郎君的消息。
他想到桓溫警告,就該離那小郎君遠些,可也不知怎麽回事,聽到衛小郎君的事,總是不自覺地格外留心一些。
桓歆沉著張臉,回到席上,看那群年輕子弟嬉鬧。
衛姌送走羅弘走進衛府。黃芷音已經前後走了一圈,精神甚好,她指揮仆從將一些急用之物全收拾出來,又很快將後院居所一一分配。這本就是衛釗的宅院,和江夏不同,幾個美婢可以各自居小院裏,自在許多。不過黃芷音安排居所時也有自己的心思,令元子雎這兩個比較得衛釗寵愛的離正院遠一些,佩蘭肖蘊子則居中,黃芷音自己則緊靠正院。
她出嫁時帶著自己奶媼,人稱呂媼,心疼地給她揉肩道:“女郎如此安排,若是郎君回來不喜該如何”
黃芷音道:“不過收入房中的婢子而已,郎君不會放在心上。”
她想了想,又道:“這些日子我冷眼旁觀,佩蘭肖蘊子還算老實,那個令元和子雎卻心思卻多。”
呂媼道:“子雎多俏,最會巧言令色討人歡心,令元是桓家出來的,沉得住氣,兩個也都貌美,女郎是該多堤防才是。”
黃芷音聞言就湧起一股委屈來,若她是正妻的身份,何必還需費心思防著這些美婢。
“好了,日後多看著就是,對了,小郎君可安頓好了”
呂媼道:“都安排了,隻這位小郎君除了那個惠娘,不讓其他人近身伺候。”
黃芷音站起身道:“我看衛家上下都對琮郎君十分嬌寵,郎君離開前也囑我多看顧,還是要去看一眼才安心。”
衛姌看著屋內收拾齊整,她帶的筆墨書硯全被放置到書房,惠娘和仆從都忙得麵露疲憊。不多時,黃芷音又帶著熏香前來看她,坐著說了一會兒話。衛姌聽她說到後院的安排,立刻猜到她的小心思,不過後院如何原本就該她管,衛姌也無意理會。
衛姌晚上洗了個熱水澡,房門緊閉,有留惠娘伺候。
惠娘一邊用澡豆給她淨身一邊擔憂,“女郎現在身形未顯,過幾年這裏就該慢慢鼓起來,可如何是好。”
衛姌想到前世,對此事倒不怎麽憂心,“到時候穿的厚點就是了。”
惠娘直歎氣,當初既答應了幫著衛姌隱瞞,隻能一條道走到黑。她輕輕撫過衛姌柔嫩雪白的肌膚,道:“我的小女郎冰肌玉顏,扮做郎君越發容色驚人了,想要不了多久,衛郎之名又要天下皆傳了。”
衛姌洗完起身,擦拭幹身體後穿上單衣,道:“幸而有先祖之名,並無人疑我。”
“郎君也該小心,聽聞如今士族之內好男風者不少,”惠娘道,“郎君發現什麽不對,可千萬要躲遠些。”
衛姌怔了一下,慎重道,“惠姨提醒的是。”
這一夜衛姌睡到第二日近午時才醒,此處家中並無長輩,黃芷音等後院女子也不會來管束她,倒是頗為休閑自在,就這樣,衛姌過了好幾天愜意日子,手腕上的腫傷恢複後,她又重新開始練字,如此過了幾日,很快到了二月中,她看著最近寫的字,覺得可以去找博士趙霖拜師了。
恰巧羅弘也派人來問她近日安排。
衛姌道要去拜師。羅弘很快回信,說她拜師成功,便在靈犀樓裏為她擺宴慶祝。
衛姌知道這些士族子弟的秉性,有事無事都要找出由頭舉宴,實則就是想要玩鬧取樂。自從有了薄世製度,各州各郡各縣都有定籍士族,後代子弟受惠,不想進取隻想享樂的人就多了起來。
衛姌想到這裏,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她原要成為名士,也是要靠著衛氏原有的名望根基,還要其他士族子弟幫襯才行,想要名利,又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幹什麽。
她找出伯父衛申的薦信,這日清早起來,穿上一身新衣,時下流行深色,她選了一件深絳紅的衣衫,吃過早食,罩上披風就朝外走去。黃芷音對他的事很上心,早早就來了,在院外兩人碰見。
黃芷音見她的臉被那狐狸毛的兜帽襯著,麵如敷粉,唇若施脂,一眼望過來,眉梢間一股難言的清麗明媚。黃芷音怔了一下,迎上來道:“小郎君可準備妥當了,今日是拜師,可不能含糊。”
衛姌點頭道:“姐姐放心,都備好了。”
黃芷音看著她上牛車,轉身回了院子,呂媼問她可是擔心小郎君拜師。黃芷音搖頭道:“以小郎君的家世容貌,拜師就絕對不會出錯。可是……”
呂媼不解地看向她。
黃芷音輕輕搖頭,沒把心裏的念頭說出來,自己想來也覺得荒謬,剛才見著小郎君那一刹那,她忽然閃過個念頭,這生得也太過了些,無端讓人心下不安。
國學博士趙霖住在城西近郊,他雖然桃李天下,但依然是寒門之身,城西地價便宜,他的宅院很大,內造樸實,並無任何奢華之物,院子裏種的也是瓜果蔬菜。
牛車在趙府門外停下,衛姌看見一旁有不少牛車守候,期間還有馬車,看來趙霖的確不凡,居然在豫章有如此名望。
看門的仆從將衛姌帶進府內,外院的堂屋裏擺放著一排排的書案,院子也同樣擺了兩張。
此時堂屋裏已經有不少人在座,看年紀,小的不過十來歲,大的有二十出頭。衛姌一路看過去,發現年紀小的被安排在後排,而那些青年士子則聚集在前排,兩廂涇渭分明,隻看他們手中書帛,就知道學習進度是不同的。看來這位趙博士還是因材施教的師長。
她在堂屋門口張望,大部分士子都專心致誌不予理睬,卻有個十來歲的少年,抬頭朝外望,正看到樹下佇立的衛姌,曦光籠罩在她的身上。
少年驀然大吼一聲,“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
堂屋內靜了一瞬,隨即哄堂大笑。
衛姌也樂了,轉身跟著仆從離去。很快來到趙霖的書房外,仆從道:“趙師在正會客,小郎君稍候。”
衛姌就站在樹下耐心等待。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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