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近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不是他老熊的錯覺, 是真的有些不對。
首先的不對是園長，以前園長過來放食物的時候高低得和他老熊嘮上兩句，再摸摸頭拍拍肩, 進行一番友好的交流，但現在園長每次來送吃的都很漫不經心。
那眼神說是在看它，還不如說是在窩裏找什麽。
他老熊是瞎了沒錯, 但他心可亮堂著呢, 這姿態一看就是想要對它的巢做些什麽。
大黑熊等了幾天, 卻愣是沒等到一點動靜, 讓他一顆期待的心好生疼痛。
第二個奇怪的就是和他住在一起的小黃鼠狼了。
要說阿亮其實是挺喜歡這個鄰居的, 小家夥幹淨懂禮貌，光不在它的領地留氣味這點就能秒殺全園大部分的動物, 更別提他會幫助眼睛不好的它將食物歸攏起來，方便阿亮拿著一起吃。
多有眼色一小夥啊！很有前途, 若非如此，阿亮也不會想著怎麽培養他來著。
但是看看這小夥最近在幹什麽？他經常徹夜不歸不說，身上還沾染了亂七八糟的氣息, 一看就是心野了, 跟著外麵的不正經獸長歪了。
見麵了必須得好好說道說道。
然而阿亮沒有想到的是, 他都打好腹稿要怎麽教育這小孩了，還沒等實踐呢，就被一個問題打了個措手不及。
“你問我們園是不是有經濟危機？”大黑熊用蒲扇大的爪子摸了摸後腦勺, 滿腦袋問號：“你咋回這麽問，我們園啥時候沒危機了？”
這個回答著實出乎濮落的預料, 他情不自禁得“啊？”了一聲, 滿臉都是腦袋沒轉過來的疑惑。倒是大黑熊十分不避諱地說道：“哦，對了, 你還不知道這事吧，怪不得你會這麽問呢。”
大黑熊也沒打算賣關子，他立刻就揭曉了答案：“我們園長啊，他運氣非常、非常、特別、極其的差。”
濮落：呃，需要用這麽多形容詞嗎？有些傷人哎。
但大黑熊之後的話讓濮落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事還是得聽專業人的意見，因為就事實上來說，園長的運氣可能真的需要用這麽多詞來強調，才能向大家展示這其中的離譜程度。
首先，園長並不是老園長親生的，他是老園長領養來的小娃。
照道理來說園長這樣四肢健全的男娃不缺人領養，不管是夫妻久無子，想要養一個壓命格的，還是真的需要傳嗣的都不會拒絕園長這樣的健康娃娃。
尤其園長小時候長得還十分可愛。
但不知道為什麽，園長所在那個福利院的院長給他挑選的人家都會以極快的速度出事。
要麽是爆出男主人在外頭有私生子，要麽是家裏的廠子被人查出偷工減料，最離譜的是有一男的居然被爆他當年是頂了別人的名額上的大學，反正名聲、民事、刑事全都占全了。
要出這種事一定會被人說他們園長不吉利吧？
嘿，偏偏他遇上的養母又是個頂個的好，淚珠子一抹就將事扛了下來，對外也都說和孩子沒關係，雖然因為離婚了不能滿足□□的條件，但她們願意承擔小園長的學費。
但雖然有養母們的體諒，也沒人再敢領養小園長了，於是小園長就這麽長到了小學，在學校的參觀活動中來到了岱山動物園。
那時候的岱山動物園園長還是那個隻要錢的商人，園裏的動物雖多，但都不怎麽健康，而且還要被迫進行動物表演。
那時候小園長還沒開始發育，加上福利院的條件就那樣，整個人才一丁點大，就敢板這一張小臉，在一幹魯省大漢們中間說動物不舒服，這樣的養法不對，然後他就被商人轟了出去。
“我為啥知道？”大黑熊嘎嘎一笑：“因為他當時就是指著我對那燒包說的。”
濮落恍然大悟，原來大黑熊就在目擊現場啊！那這一手消息肯定可靠啊，“那後來呢？”
“要不怎麽說老園長特別喜歡俺呢，他聽那小孩說這樣養俺不好，就去問了小園長該怎麽養，這麽一來二去的，他倆就認識了，等後來，動物園解散的時候，老園長就順道將小園長一起給收養了。”
“對了，你知道我們小園長叫什麽不？”
正聽得津津有味的濮落乍一聽到這問題愣了愣，不過這題他倒是知道，便說：“知道，叫陸吾啊。”
“那你知道這名兒怎麽來的不？可好玩了。”大黑熊嘿嘿一聲笑，快樂得揭曉了正確答案：“那時候，動物園解散，老園長沒啥錢，就買下了俺和另外兩個兄弟，加上小園長，一家一個五張嘴，所以就給小園長取名叫吾，意思就是他是第五張嘴的意思。”
“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
“嗯咳，其實這個名字也有別的來曆啦，老園長說，以前古時候有個神就叫陸吾，他就是負責看管動物園的，咱們家開的就是動物園，這也是叫什麽，文化傳承？”
濮落：“……？”
古代，有這個神嗎？
仗著大黑熊眼睛看不見，濮落從毛毛下頭摸出了充完電後重新複活的手機，搜索起了園長的名字。
陸吾……陸吾，啊，真的有，詞條說這位是遠古時期便存在的昆侖山神明，司掌帝之下都和天之九部，翻手握四季，吞吐掌雲雨，是一位實力十分強悍的自然神。
除了十分能打之外，他還負責看管天帝的園囿，保護也看管著那些神木異獸，是一位獅身九尾的強大神獸。
嗯？嗯嗯嗯？
獅身九尾他知道，但那位的名字不叫這個啊，他記得是叫陸虞來著，是他老爹的同僚。
唔，可能是傳著傳著出了差錯？
不過這也算陰差陽錯的好事。
陸虞神是正兒八經的神祇，他的名字本身就帶著力量，雖然說神也沒那麽無聊，會因為重名就被記恨之類的，但名字是擁有力量的，相同的名字確實有可能會引來對麵的力量。
若是命格好，那便可借其雲雨乘勢而起，命格不好，就會被名字裏帶有的力量壓得死死的，自此不可翻身。
民間說法中別取和偉人一樣的名字就是這個道理。
“但這也不算運氣不好吧，總體還算否極泰來？”
大黑熊搖搖手指，表示小後輩你天真了，這才是這個故事的開始啊。
還記得那些資助園長上學的阿姨們嗎？說來也怪，離開了渣男丈夫後，阿姨們的事業一路青雲直上，她們也的確遵守諾言，承擔了小園長的書雜費，而小園長的也的確爭氣，他考入了國內頭部大學學習獸醫，成績非常優秀。
阿姨們都很開心，想要給園長發紅包，園長當然是不肯收的，那咱們地域特色大家都懂，就在拉鋸戰即將展開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就在這一來一去的推拉之間，這些阿姨們有的煥發了第二春，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好男人，有的家裏閨女懷孕了，有的企業做大做強做到國際上了，總之就硬生生得將阿姨們的注意力轉移，無法再將推拉進行到底。
如果這是巧合的話，那接下來的事情就詭異了。
園長就讀的這所學校和國際上許多學校都有合作，作為學校的優秀學生，小園長自然也被學校推薦，去交換學習。
但是從小園長大二到大四，乃至於碩、博期間，每逢他被推薦，必要出幺蛾子把事兒給攪黃了，最誇張的一次是那國家直接和另一個國家開展了。
因為事情發生得太頻繁，不要說他的導師了，就連同學都懷疑是不是有人針對他下絆子，就在那個訊息不夠透明的時代都驚動了校務，結果查了一通，還真就是各種連環意外。
這是濮落這個對人類社會沒那麽了解的人都感覺離譜的程度。
“不過要說最倒黴的啊，還是他遇上了咱們。”大黑熊一撮鼻子，被毛遮住的臉蛋上看不清是什麽表情：“他還沒畢業在實習的時候就被一所大型獸醫醫院看中，就等他畢業考證轉正，結果他就遇上了我那兩個弟弟重病。”
“他放棄了入職的機會，回來一路照看著，就被耽誤到了今天。其實那兩個家夥也沒啥，就是壽命到了，這醫術再好救天救地也救不了命不是。”
“這不是耽誤。”濮落歪了歪腦袋，小黃鼠狼伸出毛茸茸的小爪爪拍了拍大黑熊強壯的臂膀：“可能對於園長來說，求職的機會他隨時都可以再找到，但是家人失去了就是失去了，這隻是一種基於他本心的選擇而已。”
不過這樣說起來園長的確有些倒黴啊，普通人的生活都是一帆風順中夾雜著點波折，怎麽感覺園長的生活是波折中夾點一帆風順？
怪不得在聽說承包商不打算再承包土地時他也那麽平靜，估計也是被這波折搞習慣了。
是不是該去拜拜點啥，話說哪個神是管這個的來著？
大黑熊表示有被小黃鼠狼安慰到，他長歎一口氣：“俺們小園長真的是個好孩子，除了運氣差點，財運差點，真的沒話說。”
嗯？
濮落猛一機靈，“後一點展開說說？”
“呃……就是，俺們園長從小到大都沒什麽發財的機會，俺們動物園早些年有開過小賣部，當時賣過幹脆麵，就那個水滸卡你知道不？可以回收的那種，小園長當時已經幾乎集齊了能去賣錢了，結果不知道哪兒來的兔子把他幾張貴卡都給吃了。”
“以前那彩票剛出的時候，有在俺們這裏搞過活動，當場刮卡當場兌獎，老園長覺得好玩，就給他買了兩提……小園長一張都沒刮中，還是老園長覺得納悶刮了幾個，才中了幾包洗衣粉。”
“還有還有，有一年老園長湊熱鬧買了個彩票，算著好像是能中400多塊錢，他就把彩票給了小園長讓他去兌現，錢就當做他的壓歲錢，你猜怎麽著？”
大黑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他在過馬路時候為了救一個沒看路的女孩讓彩票掉了出去，還被風刮走到路中央，正正好好被車壓壞了。”
“那可是很多年前的四百塊啊！小園長當時還偷偷和我說，拿了錢會給我買一罐50塊錢的高檔蜂蜜吃的呢！”
就算過去了那麽多年大黑熊想起這一點都深感痛心疾首，可見這件事對大黑熊的傷害有多大。
濮落沉默片刻，緩緩說道：“園長有沒有考慮去改個名字？”
作為活了很長時間，而且和陸虞神做過一段時間同僚的應龍家的娃，濮落曾經聽到過老父親對於同僚的嘲笑。
如果他沒記錯……
那位陸虞神，很窮。
照理來說上古神就沒有一個窮的，畢竟他們生活在一個天材地寶俯首皆是的時代，隨便往巢穴裏扒拉一些都是後世的奇珍異寶。
但也不知道這位陸虞神是怎麽辦到的，他窮得叮當作響人盡皆知。
老應龍曾經還拿過陸虞神的例子教育自家的崽子不要有太多的興趣愛好，尤其不要沉迷於飼養毛茸茸。
毛茸茸基本都敗家，還是像他們長條條的好，長條條的有錢啊！
沒錯，老應龍教育的正是長條條但是喜歡毛茸茸的濮落本人，所以他對這件事情記得非常清楚。
看來……雖然不是真的同名，但名字的碰撞還是給小園長帶來了一些不太妙的影響啊。
不過改不改名暫且不急，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關於動物麵源資金鏈斷裂的問題。
“說來也奇怪，以前園長總是要先遇到了一件大好事，才會倒黴的，但最近我也沒見他遇上什麽好事啊。”大黑熊苦惱地說。
確實，園長不光沒遇上什麽好事，還引來了一隻白吃白喝連吃帶拿的黃鼠狼。
濮落的眼神有些飄忽，他有些小心虛得幹咳一聲，打斷了大黑熊的思緒：“現在情況已經這樣了，我們有什麽能夠幫忙的嗎？”
可靠的黑熊前輩向濮落所在的方向伸出爪子，小黃鼠狼主動伸出腦袋讓他的爪子摸了一下，感覺到掌心毛茸茸的手感，大黑熊說：“不用擔心，馬上就要到秋天了，園長可以去打工賺錢。”
“打、打工？”濮落緩緩的打出了一個問號，然後他就聽到了一個動物園園長為愛去當農民工的故事。
秋收期間村裏勞動力短缺，園長靠著熟練掌握各項農業器械並且有證這一點，可是附近村莊特別歡迎的壯勞力。
加上9月是孩子們開學的時候，對於動物園來說，這個月是生意的低穀，卻是動物們胃口大開貼秋膘的高峰。
所以每年這個時候，園長都會閉園、或者是隻開半天，好給員工們賺來一筆安穩過冬的小錢錢。
“那，那園長去打工，我們呢？”濮落的嗓音有微微的發抖。
大黑熊倒是十分淡定：“還有老園長呐，老園長忙不過來的話，我們還有另外一個獸醫能來幫忙噠。”
濮落：“……”
等等，也就是說，他才吃了園長做的夜宵兩次，園長就要出去打工啦？！
而且接下來起碼有一個月他都吃不到園長做的飯了？
這、這怎麽可以？
小黃鼠狼爪子一捏，圓耳朵一抖，眼中射出了堅定的光。
不就是要賺錢嗎？這有什麽難的，實不相瞞，別看濮落逃家跑得飛快，但在他們家的家族企業中，比賺錢，他是不會出給任何人的。
就連他聰明的三哥都比不過他！
小小的身影在日光下一寸寸拔高。
鼠鼠滿臉堅毅地對大黑熊說：“大叔，你說的對，我們動物的命運要掌握在動物手中，不好把所有的壓力都交給園長的。”
亮亮：“……呃？”
濮落：“先定一個小目標，比如賺到能夠讓園長安心做園長給我們做飯的錢！”
亮亮：“……啊？？”
濮落：“終極目標是將我們動物園做大做強，成為民營動物園NO.1！”
亮亮：“……哈？？？？？”
濮落：“就這樣吧，我去應聘去了。”
亮亮：“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