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挽留一下?
戚拙蘊今日罕見的沒有穿黑衣, 而是穿著一身靛青色的衣裳,那是沈禾常穿的顏色。
他們偶爾會用上同一批布料,同一匹花色, 做上兩件相似的衣裳。
自小到大,這樣的衣裳加起來,竟也多得沈禾都數不清了。
他從前會偶爾故意挑戚拙蘊穿這些衣裳的時候, 與他穿得相同, 然後撒嬌賣乖促進兄弟感情, 美其名曰兄弟親子裝。
現如今再瞧著這樣的衣服, 沈禾目光像是被燙到, 胸腔裏本就發酵膨脹的情緒,更加讓人酸澀難受, 他花了極大的力氣,才沒有讓這些情緒影響到自己現在的表情。
甚至衝戚拙蘊露出個笑容。
裝作很是高興的模樣。
他轉眼便被人攬在了懷中。
青年身高腿長, 步子跨得很快,衣袂帶風。
他摟住沈禾,手掌用力在人後腦勺揉了一把, 語氣中竟然讓沈禾聽出來點失而複得的珍惜。
這個想法讓沈禾覺得莫名其妙。
他靠在戚拙蘊懷中, 掙紮著用力往後推開, 臉上的笑還是正常的,就是一時半刻,視線不太敢與戚拙蘊對上。
心口砰砰作響, 酸澀得讓他有種眼眶也跟著發澀的衝動。
戚拙蘊順著他便被輕易推開,往後退了小半步。
沈禾這十幾天不在的時間, 已經讓他後悔過無數遍, 自己操之過急嚇到人。
即便禾禾真對他有了些許微薄情感,恐怕也不足以支撐他真正接收這份世人不容的感情。
他需要慢些, 再慢些。
當然,退後了小半步,也僅僅隻是這小半步。
他垂著眼眸,溫聲問:“禾禾這幾日在外頭玩得可好?莫是玩得將哥哥都忘了罷?”
沈禾心裏發酸,臉上還得笑容燦爛,他覺得自己再這麽裝上一段日子,演技都要磨練出來了。
他努力調動語氣,讓自己顯得自在,與從前沒什麽區別:“哪有!我給哥哥帶我自己獵來的獐子!其他人通通沒有!”
他方說完,柳宣妃在一旁酸了,語氣慢悠悠的:“哦,原來如此,禾禾獵來的最好的留給了太子殿下,給姨母兩隻小兔便打發了。如此偏心,叫姨母好生傷心。”
柳宣妃這會兒瞧了太子與沈禾兩人之間的動靜,熄了先前沈禾是不是受委屈的猜測。
這模樣,分明要好得很,與從前沒有半分差別,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誰家兄長瞧著弟弟長這樣大,都到了該娶妻成家的年紀,還這樣寵著,一副當不知世的孩子養的?
沈禾聞言頓時心虛:“這個……給姨母分的小兔最多,獐子隻獵到這一頭,等我下回!下回獵到,定然將最大的給姨母送來!”
戚拙蘊的心情在這麽短短幾句話中,愈發的高興。
換作其他人送的東西,他必然會順著這話,轉手將禮物送出去,全個人情。
但禾禾送的,不行。
他彎著唇角,歉意的瞧了柳宣妃一眼:“宣妃娘娘若是喜歡,孤明日去獵兩隻送來棲霞宮中。”
就是絕口不提將沈禾送的給她。
柳宣妃哪裏要獐子,她聞言沒好氣。
擺擺手:“罷了,太子殿下自己留著就是。”
眼尾睨了下那縮著脖子,一臉討好賣乖笑容的小外甥。
這小子,真是打小便是個偏心的。
對太子這般忠心耿耿的模樣,也算是對得起太子養護他一場。
柳宣妃想起沈禾先前賣乖想讓她幫著說的事,覺得不必改日,眼下便是說的時候。
正好過兩日便是小禾生辰,生辰一過,便可收拾東西搬出東宮,時間正好。
柳宣妃道:“太子殿下,容本宮過界一句,殿下這般年歲,可有選太子妃的打算?早前聽太子殿下風聲,後來一直未曾瞧見動作……”
戚拙蘊說:“暫無。”
他語調平緩,打斷柳宣妃的速度卻快,且毫不猶豫,好似全無迎娶太子妃的打算。
實在是清心寡欲。
柳宣妃心想。
不過這不是正題。
她招招手,讓沈禾到自己身邊來,拍拍少年已經長得很高的肩頭:“太子殿下自有太子殿下的成算,本宮說這話,是想問問太子殿下對小禾的事可有想法?這小子如今這年紀,家中該是慢慢為他相看合適的閨秀,他再住在宮中,實在不像話。即便是皇子,這般年歲也早該出宮建府。”
戚拙蘊嘴角笑意慢慢淡了。
沈禾在一旁心中呐喊:沒有的事!不會找姑娘!
但他姨母在幫他忙呢,他這時候跳出來說一些與正題不相關,幫倒忙的話,實在是不合適,隻好低著頭扣手指。
也因為低著頭,沒能瞧見戚拙蘊黑眸中逐漸深沉的色澤。
戚拙蘊問:“禾禾要準備議親?不知是柳夫人幫著相看,還是沈老夫人?”
柳宣妃擺手:“殿下,這個不急於一時。縱使議親,得先讓小禾自宮中搬出去,再談成家。依照本宮之見,宜早不宜遲,便在小禾生辰之後,太子殿下以為如何?”
戚拙蘊沒有答應,而是看向沈禾。
少年垂著頭,露出頭頂,夕陽橘紅的餘輝落在他麵頰上,看起來溫暖鮮活。
他細長勻稱的手指幾乎絞成麻花,指腹被抓得泛著紅痕。
戚拙蘊一下子就心軟了。
隻是搬出東宮而已。
他總找得到機會,與人相處。
也該讓禾禾鬆口氣,不能追得太緊。
他應下:“孤以為,娘娘說的是。生辰之後,孤會著手安排禾禾搬出東宮。”
沈禾聽見這話,本該是高興的。
心中卻漏了一拍,原本狂跳得像是發病的心髒,逐漸變得沉重,一拍一拍的緩緩慢下來,沉得每跳一下都要花費好大的力量,讓他嘴角的笑容險些沒能掛住。
沈禾在心裏兀自發脾氣。
怎麽答應的這麽快!
這麽幹脆的嘛!?
一點兒都不挽留他!?
之前不還一副想要粘著他,時時刻刻想把他放眼皮子底下,想跟在他背後的緊張樣?
緊張得他以為戚拙蘊這廝因為監護人身份產生了焦慮症,還為了緩解他的焦慮,一直忍著這廝厚臉皮的粘著自己!
結果呢!
就現在!?
他就跑出去這麽十幾天!這狗男人的焦慮症就好了?
一點兒不剩了?
也不搞那些直男的小把戲,半點兒不舍都沒有!?
哪怕猶豫一下呢?哪怕語氣不高興的問他一句,‘禾禾你真的要搬出去’?
靠!他就知道嗚嗚嗚!
喜歡直男是沒有好下場的嗚嗚嗚!
氣死他算了!
搬!
誰不搬誰是小狗!
今晚回去就收拾東西,過完生辰第二天一早就搬箱子出宮!
沈禾抬頭,委委屈屈的瞪戚拙蘊一眼,拋下一句:“姨母再見!”
大步流星的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