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風雨欲來
戚厭病聽見沈禾與沈硯他們要去錦州的莊子, 一口水噴了出來:“這個時節?不是再過十幾日便到你生辰?”
沈禾理所應當的說:“所以那時候再回來呀,有什麽關係?”
戚厭病覺得不對。
很不對。
具體哪裏不對,他一時半會兒還說不出來, 視線掃了沈禾兩圈,得來少年一個白眼:“你到底去不去?不去便算了,我與我哥兩個人去也一樣。”
戚厭病立馬叫住:“去去去!怎麽不去!當然要去!不過, 嘿嘿, 小禾, 此事還得你去同我祖母說, 我祖母最是喜歡你, 我自己去說是不成的。”
大好的機會出城去玩,戚厭病傻了才會拒絕。
這書誰愛讀誰讀!
他胸無大誌, 一點兒不想去考什麽功名。
這點上,他跟沈禾可謂是知音。
沈禾早有預料, 兩人一拍即合,戚厭病當即讓人給他收拾東西,沈禾則去老王妃的院子中, 撒嬌賣乖幫戚厭病贖身。
恒親王妃捏著沈禾的臉蛋子好一通揉捏, 還很是心疼的說:“哎喲, 好些日子沒見,小禾怎地瘦了這樣多,這小臉上都沒什麽軟肉了。”
沈禾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奶奶覺得你瘦了”吧, 天知道,他一頓三碗飯, 短什麽都沒短過自己的嘴。
他在恒親王妃跟前熟練的撒嬌, 將老人逗的樂不可支,笑得比**還燦爛。
戚厭病毫無疑問, 得到了自由,被老王妃準許跟著沈禾他們一道出城去錦州好生玩玩。
戚厭病這頭得到老王妃身邊嬤嬤傳話的時候,他東西都收拾好了。
老嬤嬤瞥他兩眼,戚厭病雙手合十告饒:“嬤嬤,你就當什麽都沒瞧見。”
老嬤嬤哭笑不得,遞了話便回老王妃院子中。
沈禾回到戚厭病院子中的時候,見他東西都收拾好了,大為震驚:“你怎麽這樣快?明日才走呢。”
戚厭病大手一揮:“什麽明日,今日咱們就走!”
說著便指揮身邊的小廝讓門房準備馬車,將他行囊搬出去。
沈禾:“……”
好吧。
那就今晚出發好了!!
錦州毗鄰京城。
他們坐馬車過去,連夜出發,第二日晚間的時候便到了莊子上。
莊子上都管事領著一群人出來迎接,安置好行囊後,三人休息一晚,第二日便準備上山去玩。
沈禾的騎射功夫算不上很好,但也還過得去。
至少在考校的時候,他射箭還奪過幾次頭彩。
沈禾背著箭筒,一手拽著韁繩,到了小徑,一群人下馬,由人在山腳看著馬匹,他們幾個人上山。
是個豔陽天,湛藍的天上飄著幾朵白得發光的雲,太陽明亮得耀目,曬在人皮上隱隱作痛。
然而一進入林中,立刻像是到了另一個季節,濃綠的樹蔭擋住豔陽,樹葉被風吹得嘩啦作響。
沈禾紮著高高的馬尾,袖子束縛住,穿著靴子,整個瞧起來幹練又恣意,少年意氣在他身上格外鮮明。
他走路的時候步子輕快,高高的馬尾墜在腦後,掃來掃去,像是他的心情,昂揚活潑。
沈硯跟在他的背後,瞧著他的發尾,嘴角的笑容忍不住跟著擴大。
光是看著,便覺得心情鬆快。
少年清越的嗓音在林間嘰嘰喳喳,與走在最前頭的戚厭病你一言我一語。
偶爾說不過戚厭病這個碎嘴子了,就氣憤的扭過頭尋求親哥的幫助:“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沈硯毫無原則,幫親不幫理:“對。”
戚厭病立刻大聲嚷嚷起來:“唉唉唉!過分了啊小禾,哪有你這樣的?你們兩個同姓的欺負我是不是?哥哥傷心了。”
說罷裝模作樣的抽泣兩聲,還抹眼睛。
沈禾白眼翻上天:“分明是你強詞奪理。”
兩人唧唧歪歪一路,到了半山腰,沈硯忽然道:“有東西。”
沈禾立馬噤聲,眼睛晶亮。
他先是扭過頭去看沈硯,而後隨著沈硯的視線朝著林子深處看去。
戚厭病這時候也不多話了。
三人均取下弓箭,羽箭搭上弓弦,連呼吸都放得平緩,分辨獵物的位置。
灌木簌簌。
沈禾看見一隻棕灰色的兔子,飛快的從灌木下奔跑,肥碩的身形在間隙中露出幾瞬間。
他緊緊盯著那隻兔子,拉滿弓弦,在它身形從間隙中露出來的一瞬間,“咻”一聲,羽箭飛馳,破空而去!
可惜,他動作慢了一步,羽箭擦著兔子尾巴射進泥地裏。
沈禾不服氣,耳邊再度傳來破空聲,是戚厭病。
戚厭病一箭射偏,紮在灌叢表麵,他神情還有點尷尬。
唯有沈硯安靜,黑眸緊緊盯著獵物,在某個瞬間,勾著弓弦的手指倏然鬆開,從灌叢中往前飛快逃竄的兔子躥出掩蓋物的瞬息,被箭矢強大的衝擊力貫穿,帶著往前躥了一小截距離,腿無力的在地麵蹬了兩下。
沈禾:靠,有被帥到。
嗚嗚他也好想這麽帥。
跟著他們上山的護衛立刻去將獵物撿回來。
沈硯收回目光,瞧著沈禾那副眼巴巴的樣子,唇角梨渦更深:“小禾手生,下個獵物你定能射中。”
沈禾覺得也可以!
他獵個大的!
弄頭鹿回去!給祖父祖母!
他一揮手:“走!”
戚厭病說:“小禾,不是我說,哥哥的箭術也是不錯的……”他努力挽尊。
沈小公子已經像隻歡快的小狗,健步如飛往上衝。
莊子的管事說了,半山腰地勢平緩開闊一些的地方,會有鹿出沒!
被拋在腦後的戚厭病:“……”
弟弟大了,沒有小時候可愛了,傷心。
不過這裏沒有鄭學則跟柳崢在,小禾隻叫他一個人,不叫那倆,證明還是他跟小禾最好,最親!
唉嘿!
弟弟還是可愛的!
戚厭病一想到現在還在京城,對他們對行程絲毫不知道鄭學則與柳崢,頓時覺得自己又支愣起來了!
他們在山上待了一天,最終隻獵了幾隻野兔子,根本沒能逮住鹿。
沈禾心想還要在莊子上玩好些天,第一天逮不到很正常。
他們拎著兔子下山,當晚沈禾混去廚房,盯著那幾隻兔子被做成了麻辣兔頭,麻辣兔腿,香的口水流下來。
莊子不遠處還有河。
日頭沒那麽曬的時候,沈禾他們幾個人便帶著家夥什,去河邊野營,下河摸魚。
就這麽上山下河的混了好幾日,幾人過足了癮,連翹荷菱他們都跟著野了好些天,到了回京城前兩日,沈禾咬牙非要逮隻鹿。
一群人上山蹲守。
沈禾前幾日還不覺得,到了蹲守的時候,興趣退了大半,沒有那麽興奮,開始煩躁。
他被蚊子光顧,一手背與脖子的紅疙瘩。
還有哪隻膽大包天的蚊子,竟然咬了沈小公子的耳垂,讓他原本白嫩的耳垂紅彤彤的,比原本腫了一圈,好不滑稽。
戚厭病圍著他嘲笑了兩日,沈禾氣得隻想回京城告狀。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在沈小公子犧牲自己喂蚊子的艱苦蹲守下,真讓他逮住了一頭成年的雄鹿。
還是他親手射中的。
一群人興高采烈的下山,將鹿處理完便弄上車,準備回京。
沈禾點自己這段時間的成果,愉快的進行分配:“這隻鹿分成兩半,一半給祖父祖母,一半送給外祖父外祖母。這五隻小兔好好養著,我送給姨母兩隻,另外三隻送給表姐,這個給表哥……”
連翹與荷菱在一旁笑眯眯的給他記著,沈禾點了一圈,然後指著最後圈出來的一隻獐子,連思索都沒有,脫口便道:“這隻是太子哥哥的……”
沈禾說完,忽然安靜下來,不再作聲。
他原本高興得幾乎揚起來的眉毛也慢慢耷拉下來,表情看起來有點愣怔,唇角微微壓著,視線在他分出來的那堆獵物上來回打量。
沈禾的獵物是最多的,中間有沈硯幫他的成分在內。
那頭壯碩的雄鹿除外,剩下的獵物裏,這隻獐子是最大的獵物。
他下意識裏,將這一整隻都劃分成了戚拙蘊的所有物。
“小公子?”連翹的聲音讓沈禾回神。
沈禾壓下去的嘴角立刻輕輕揚起來,對連翹露出笑容:“啊,就是這樣分!”
沈禾在心中想,保持距離是一回事,維持關係是另一回事。
反正等回到京城,他就會去跟戚拙蘊說搬出東宮的事。
離開東宮後,見麵的次數減少,保持距離這個問題迎刃而解,他們日後仍舊是一起長大的兄弟。
沈禾,不要因此心虛。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就假裝他根本不喜歡戚拙蘊,就跟以前一樣。
假裝他們就是很好的兄弟,在他發現自己心意之前,他們還是單純的兄弟之前不也是一樣的嗎?
然後,等到戚拙蘊登基,大劇情點渡過,一切塵埃落定,他能夠放下心的時候,收拾東西離開京城,去外麵住上幾年,整理感情,迎接新生活。
等有了新的感情塞滿他的胸腔,他再回來見到戚拙蘊的時候,他們之間就是再純潔不過的普通兄弟。
至於喜歡這種事情,隻有沈禾一個人知曉,隻要他一個人爛在肚子裏就好。
沈禾垂著眼睫,心中轉著這些念頭,心不在焉的反複抓弄著他指側。
……
五皇子默不作聲的退出皇帝的寢殿。
留戚樂詠一人在裏頭。
他看著那群被請進皇城的光頭和尚,覺得有點荒謬。
人老了,真的是什麽都幹得出來。
父皇從前,分明是最厭惡這些鬼神之說,現在卻將這群人弄進皇城日日作法。
太荒謬了。
最荒謬的是,他二哥幫著父皇去找這些和尚來,甚至連太子皇兄都不阻止,讚同父皇的做法。
五皇子如今已經在外開府,他出宮後轉悠一圈,在街上遇見的有點眼熟的麵孔。
而後瞧見那道麵孔進了一家醫館。
五皇子在腦海中思索好片刻,都未能想起到底在哪裏見過那人,幹脆將人拋在腦後。
他路過國公府的時候,沒忍住停下車來,讓身邊的太監去問沈禾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先前聽說沈禾離京去玩,眼見著都快到六月十二,他怎麽還不回來?
五皇子是不會承認他有點想沈禾了,就是覺得這京城中許多事忽然沒意思,想找沈禾,好歹還有個樂子。
他身邊的人皆是一副風聲鶴唳的模樣。
讓他心裏一根弦繃著,總覺得風雨欲來。
隻有沈禾那個家夥,一副沒頭沒腦的樣子,跟他鬥鬥嘴也挺好玩的。
小太監跑回來:“殿下,國公府的下人說是他們不太清楚,大約生辰前要回來的,就在這兩日了。”
五皇子摸著下巴琢磨:“這回生辰送點什麽好呢?得好好想想,免得他回頭笑話本殿下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