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別跳了

沈禾大部分時候都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出生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裏, 健康快樂長大,哪怕性向與大眾有了些不同,父母仍舊接受自己兒子的這點不同。

後來穿書, 也受著周圍所有人的愛護長大,一切好東西都能夠堆到他跟前,讓他從未受過什麽苦。

他對自己的生活非常的滿足, 沒有什麽多餘的念想與野心。

但偶爾的時候, 沈禾會覺得自己其實也很倒黴。

否則怎麽會在活的幸福美滿的時候, 忽然穿到一個完全陌生, 連時代都截然不同的地方。怎麽會穿成一個後期被車裂死的人物, 怎麽會喜歡上最不該喜歡的人。

也許是看他前一個十八年太過於順遂,過得太美滿了, 於是要平衡一下他的幸運,讓他倒幾個大黴。

沈禾確認戚拙蘊睡熟後, 慢慢的靠在他懷裏翻個身,從麵朝他變成背對他。

戚拙蘊在混沌的睡意中感受到懷裏的人沒有離開,隻稍稍收一下手臂, 讓人的後背貼在自己懷中。

沈禾盯著內側的床幔, 將眼淚蹭在被角, 覺得自己很沒有出息。

他想,這麽算起來,是他的初戀。

不是都說初戀十對分九對, 最後都會無疾而終嗎?

他這就還挺符合的。

哦,不對, 他這都不算初戀, 他這頂多算初次暗戀。

根本戀都戀不上的事。

沈禾扣著自己的手指,腦子昏沉沉, 裏麵全是漿糊。

不論如何,好歹在戚拙蘊醒來之前,將自己的情緒安頓好,努力不讓戚拙蘊看出端倪來。

還是維持兄弟關係比較好,他們先遠著點,等他收拾好自己的感情,他們以後就還是普通兄弟。

沈禾這頭剛下定決心,一定要努力與戚拙蘊保持距離,不能讓他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轉頭,戚拙蘊醒來,就開始突破他的心理防線。

戚拙蘊拖著他起身,用被子擁著沈禾,笑意溫柔的問:“今日怎麽醒的這樣早?禾大人是要去做什麽大事不成?”

剛睡醒的人嗓音有些沙啞。

戚拙蘊的聲音是很好的聽的,沈禾從小,第一次見證戚拙蘊變聲現場的時候,就知道這件事。

他用低醇悅耳的嗓音,微微沙啞的含笑說話的時候,實在是很有蠱惑人心的力量。

沈禾在心裏罵罵咧咧,看看!就是因為這個人這樣子,才會讓他感情變質!

狗直男能不能不要到處散發魅力!!

沈禾剛覺得委屈,現在正是火氣大的時候,在心裏很是激動的指責戚拙蘊,試圖甩鍋。

他在心底罵罵咧咧完畢後,生出一點歉意,心想,人家又不知道他的性取向,明明是他自己彎,所以聽見什麽都彎。

沈禾慶幸,幸虧他已經冷靜下來,不用擔心丟人。

戚拙蘊低頭,從背後壓在少年肩頭上,瞧見他搭在被角試圖掀被子的手,指側白嫩的軟肉浮著嫣紅色澤,像是被人反複抓撓留下的痕跡。

他握住少年的手,捏著他的手指輕輕摩挲指側紅痕,問:“怎麽紅了?自己抓成這樣的?”

沈禾覺得自己掌心開始發燒,被人燙了一下似的。

他奮力掙紮,口中道:“不記得,不知道什麽時候抓的。”說著抽回自己的手,試圖鑽出去。

從上麵扒拉被子失敗,他幹脆朝下蛄蛹。

三兩下就從戚拙蘊胳膊下麵脫身,從被子裏鑽出來,然後光腳跳到地上。

沒能注意到往下鑽的時候,戚拙蘊有很長段時間段僵硬,以至於沒能夠將他製住。

沈禾落地後便去抱自己的衣服,往身上套,邊套便說:“我要出宮去找表哥他們。”

戚拙蘊不意外,沈禾凡是出宮,找的就是那麽幾個人。

戚拙蘊沒有急著掀開被子,他繼續維持擁著被子的姿勢,靠在床頭,瞧沈禾穿衣裳,笑他:“這個時辰,你出宮去擾人清夢麽?”

宮門恐怕都才開。

沈禾說:“用個早膳去剛剛好。”

穿完衣服去套鞋子,戚拙蘊叫住他:“過來罷,哥哥幫你束發。”

換作之前,沈禾肯定湊過去讓戚拙蘊來。

但這次沈禾沒有,沈禾背對著戚拙蘊蹬靴子,說:“哥哥你快穿衣裳起床罷,我去找連翹就成。”

不知道是不是彎著腰說話的緣故,嗓音有些許發悶。

戚拙蘊看著少年散著衣裳,出了裏間開門去叫連翹。

忠洪與忠言進來,端著銅盆,等候主子來淨麵。

沈禾瞧見屋裏人多起來,心中稍稍鬆口氣。

他開個門的功夫,戚拙蘊已然起身穿好衣裳,沈禾心想他倒是快得很。

兩個人一道用過早膳,沈禾同戚拙蘊告別,便坐了馬車出宮去。

柳崢他們還未去太學,不過現下很是忙碌,今年秋闈他們便要下場,若是不中,京都就這樣大,家中人多在朝堂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落榜總歸是丟家中人的臉,也丟自己的臉。

沈禾忽然出宮,柳崢三人頗為驚訝。

尤其是戚厭病。

他上上下下打量沈禾,問:“小禾,你是不是同皇叔鬧不痛快了?”

沈禾:“?”不是,你怎麽看出來的?

沈禾馬上反駁:“沒有。”隻有他一個人不痛快,是他單方麵的原因,算什麽鬧別扭。

沈禾被戚厭病這樣一說,頓時覺得心虛。

他還以為自己掩蓋的很好,戚拙蘊都沒有看出來不是嗎?

不過想到戚厭病在這方麵天賦異稟,他又稍稍鬆口氣,應該隻有戚厭病一個人敏銳。

沈禾瞪著溜圓的眼睛,反駁道:“昨日太子哥哥生辰,我怎麽會與他鬧不痛快?”

戚厭病抱著胳膊,端詳沈禾,若有所思:“就是因為皇叔昨日生辰,你今日一早便出宮,才更像鬧不痛快啊。往年這種時候,你可從不會出宮的。”

別說太子生辰第二日出宮奇怪,光是這麽早出宮便夠怪了。

沈禾以往沒什麽要緊事,出宮尋人玩的時候,都要日頭升高了才願意出來。早上不論醒沒醒,一定是要在**賴一會兒才滿意的。

沈禾生怕被戚厭病這家夥真分析出個所以然來,腦袋急轉,摳出個理由:“我要忙著賺銀子,當然要早些出來,來晚了你們要忙著讀書準備秋闈,總不能耽誤你們的時間。若是你後麵考的不好,怪我怎麽辦?”

戚厭病一提到秋闈,臉就垮了,唉聲歎氣:“我也不想考的,柳崢與鄭學則下場就是,非要押上我做什麽?我就不是讀書的料!祖母這便是強人所難。”

鄭學則沒理長籲短歎跟要了命一樣的戚厭病,瞧著沈禾,眸子微微動了下,問:“小禾差錢?”

鄭學則知道沈禾捐了四百兩黃金,這麽幾年積攢的家當一下子送出去大半,但不至於這樣急切於賺銀子才是。

他們每月的鋪子生意極好,便是就如此晾著不管,進賬也不是筆小數目。

鄭學則沒有提這件事,很有他的保密原則。

沈禾搖頭:“倒不是差錢,我眼下正閑著,當然要出來多多操心,銀子嘛誰會嫌多嘿嘿。”

柳崢若有所思。

總覺得鄭學則跟小禾之間,有什麽事瞞著他跟戚厭病。

得找個機會,逮住鄭學則問問。

柳崢覺得,他身為小禾的親表哥,沒有比鄭學則差一檔的道理,去關心一下小禾是正當理由。

思前想後,柳崢不得不將戚厭病也納入這個計劃。

他一個人八成無法撬開鄭學則的嘴。

他們湊在一起,一通七七八八的說,還出去玩了一趟。

沈禾總算是放鬆下來。

他心情變得雀躍,心想隻要忙著賺錢,誰還有空管暗戀那點兒事啊。

等他荷包鼓鼓,就帶著銀子離開京都,到時候沒有戚拙蘊三天兩頭在他跟前轉悠,蠱惑他產生不恰當的心思,他用不了多久就能忘掉這份不正當感情,重新跟他變回純潔的兄弟情。

還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忘掉一段感情的最好辦法,就是展開一段新的感情!

等他換個地方,去找個跟他一樣彎的帥哥,現在這段感情就都是小事了!

沈禾的想法很豐滿。

非常的豐滿。

連心情都是昂揚的,與出宮時的忐忑低落心酸完全不同。

他覺得他已經重新恢複鬥誌。

然而回到東宮,一瞧見戚拙蘊,沈禾就發現,他太看得起自己調節情緒跟感情的能力。

馬車還未到東宮便有人跟戚拙蘊報信,說小公子回來了。

戚拙蘊神情溫柔的瞧著馬車駛來,在少年下馬車前候在車頭,接住要跳下馬車的人。

沈禾原本不想這樣跳下去的,戚拙蘊拉了他胳膊一把,於是沈禾不得不這樣撲進他的懷中。

青年很高大,沈禾再過幾個月便滿十七,他發現自己已經到了抽條期的尾聲。

他有段時間不再半夜動不動腿抽筋,痛得他直哼哼,也有段日子在門框刻痕的時候,不再隔上一兩個月便拔高一大截。

他上個月留下的刻痕,跟他現在的高度是差不多大,隻有很微小的區別。

他站在戚拙蘊跟前,個頭隻能到戚拙蘊的鼻子,再高出一點。

八成最後的身高落點,就在戚拙蘊眼睛下一點的位置。

十幾厘米的身高骨架差別,讓沈禾在戚拙蘊跟前,很容易就被他整個懷抱裹住。

沈禾聽見自己的心髒,沒出息的跳動著,一聲比一聲大,在他胸腔裏打雷。

跳一下都像是在撞擊他的肋骨,跟他大叫提醒:“你喜歡他!你喜歡他!你很喜歡他!”

沈禾在心中無比凶惡的回道:“我知道!我很清楚!所以你別跳了!不用你特意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