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真奇妙
忠洪他們端著冰盆回來時, 下人們已經將飯菜布置好。
沈禾端著碗正在喝酸梅湯,噸噸噸幾口下肚,神清氣爽。
他怕熱, 到了夏天貪涼,喝完兩碗不想吃飯,還打算再去給自己倒一碗。
戚拙蘊將人拽走, 去桌邊坐下:“吃飯菜, 少喝這些涼物。”
沈禾被製止了, 隻好乖乖在戚拙蘊身邊坐下, 撇著嘴小聲說:“太熱, 沒有胃口。”
戚拙蘊眉梢輕輕揚起來,聽見這話沒有心疼小孩, 反而是露出個笑容:“真沒胃口?沒胃口的話,那禾禾出去陪陪那些賓客吧。畢竟你是今日的主人, 宴席是為你而辦,禾禾若是不出去不像話。哥哥就不強留你陪著哥哥用午膳了。”
他說完這話,夾過一筷子清炒的醋溜藕帶。
慢條斯理的吃完, 咽下去後, 評價道:“國公府的廚子倒是不錯, 很符合哥哥的胃口,改日叫人東宮的中的廚子,來跟著學一學。”
沈禾:“……”
沒胃口是沒胃口, 但少年人嘴裏的沒胃口,大約就是能幹三大碗飯變成兩碗半。
沈禾沒出息的看饞了。
他低頭抓起筷子, 為自己撐場子:“我不想出去陪著他們, 外頭多熱,我還是留在這裏陪哥哥用午膳好了。好吃嗎?我嚐嚐?”
藕帶入口清脆, 酸辣的味道在夏日很開胃。
他眸子睜圓,馬上放開肚皮,從桌子那頭夾到另一頭。
間歇性給戚拙蘊夾一筷子,張示自己的存在感。
用完午膳後,沈禾坐不住,想找柳崢他們,又不想自己出去受熱。
於是譴了個小廝去幫他尋。
沈禾自己蹲在冰盆邊,聽見管家說金願送來的生辰禮是什麽,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他努力控製自己的表情,招招手:“他既然送了,幹什麽留著不用!現在就用吧!”
比扇子可輕鬆多了。
戚拙蘊垂著眸子,瞧少年麵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表情,手中端著半盞茶,啜飲半口後,露出清淺的笑意。
就那麽安靜瞧著沈禾折騰,偶爾聽他嘀咕那些話,應上兩句。
戚拙蘊雖說回來有些日子,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忙碌,今日難得抽出了整整大半日的空閑,來陪著沈禾。
非是往日裏,那樣一邊處理手中的事務,一邊陪在沈禾身邊,一心二用。
那種時候,沈禾都覺得自己太過打擾男主,很不禮貌。
他都是收著話頭,讓自己盡量安靜點。
現在男主終於有空閑聽他講廢話,沈禾想到哪裏就說到哪裏,隻要是他覺得有趣的,可以與戚拙蘊說的,便都從嘴裏禿嚕出來。
不是有句話說得好,分享欲是友情最好的維係。
他這個小弟掛件當然不例外!
沈禾分享完,還不忘插嘴問一句戚拙蘊,這段時間幹了什麽,有沒有好玩的事情。
分享欲怎麽能隻有他單方麵!
有來有回才行!
戚拙蘊很是習慣沈禾會問他這些。
若是換了個人,是決計不敢在戚拙蘊跟前問這些的,他的蹤跡與行事,就算忠洪有不清楚明了的,都不敢輕易過問。
沈禾沒有這樣的自覺,他蹲在冰盆前,感受涼意撲麵,溜圓的眼睛微微眯著,兩隻手托著自己的下巴,神情愜意。
戚拙蘊語調平緩,挑揀著一些自己特意記下來的趣事,告訴沈禾。
少年抓著自己的衣擺半蹲,仰著頭看他,眼眸明亮,神情認真。
戚拙蘊的語調不自覺變得更輕。
直到出去找人與拿東西的小廝回來,戚拙蘊抬眸,話音止住。
忠洪先是將那台金願送來的發條風扇放好,依照管家的說法,轉了幾圈鬆手。
扇葉立刻呼啦啦轉動起來,吹得沈禾碎發亂撲,飛在臉上。
他扒拉開毛絨絨刮得人癢的發絲,瞧著小廝奇怪:“表哥他們怎麽沒有來?”
小廝低聲應答沈禾:“小公子,柳公子他們說眼下不早,他們是告假來參加宴席,就先回去了,禮物都擱在東屋,還請您幫著與太子殿下說一聲。”
沈禾莫名其妙,假請都請了,請到半道回去讀書?
他賭氣:“今天我生辰,麵都沒見上就走人,真不夠意思!”
他都沒來得及告訴他們賭約的事!
他今日一直興衝衝的,就等著告訴小表哥他們這個噩耗,非常想看他們的表情。
話都在嘴邊待好幾天,今天也沒能說出來,實在是憋死人!
大概他的表情過於憋悶,戚拙蘊出聲:“氣什麽,過兩日再告訴他們,不也是同樣的?你還能趁著這段日子,想想要如何讓他們履行賭約。”
沈禾覺得很有道理。
到了晚間,宴席擺的差不多,日頭西斜,府中小廝才陸陸續續將送來的那些東西搬上馬車。
沈禾在國公府陪著爺爺奶奶,從頭到尾都沒有想起渣爹。
臨走前跟沈硯揮手:“哥哥,過幾天見!”
沈硯頷首。
他安靜的站在府門口,瞧著沈禾爬上太子的馬車,馬車骨碌碌駛遠。
沈硯轉身,扶著老夫人往裏走,耳背後有一道尖銳的抓痕,像是被指甲抓出來的,短短一條痕跡,隱沒在發絲中。
……
沈禾有點累了。
這種場合,雖然沒有跟著摻和多久,他仍舊覺得很累。
隻想洗個澡躺下來睡一覺。
唯一支持著沈禾,讓他還有精神的,是戚拙蘊給他準備的生辰禮。
沈禾實在是好奇死了。
從男主回到京城,到現在都藏著掖著,他試探好多次,男主都假裝聽不懂他的意思!
實在是可惡!
一到東宮,沈禾就急急忙忙要下馬車。
他的馬車上堆滿了送給他的生辰禮,所以坐的是戚拙蘊的車。
他往前撲騰著要下馬車的時候,動作太急太快,戚拙蘊下意識跟在他身後,抓著他的手:“慢著些,放在你殿中,東西又不會長腿跑掉。”
沈禾隻嘻嘻笑,笑完便從車軒上跳下去,少年身形像是一隻輕盈的鳥。
他跑得飛快,衣擺在他身後揚起來,鼓著風,看起來更是像要振翅欲飛的模樣。
戚拙蘊搖搖頭,忠洪低聲說:“殿下,柳公子走之前,命人將東西送來了,您瞧著……是放在何處?”
戚拙蘊擺擺手,讓身後跟著的小太監去後頭馬車上,取下來那套放在木托盤裏的女裝。
那是一條杏黃色的衣裙,顏色十分鮮亮,猶如曜日下明黃的銀杏葉。
戚拙蘊盯著那條裙子,眸子裏溫和的笑意慢慢散去,不知怎麽又變得深沉起來。
因為這條裙子的色澤,再紅一些,便像池塘邊上,或者說那個夢中,仰頭望著他的沈禾所擁有的瞳色。
他臉色突兀的沉下去,忠洪也是措不及防。
心想這條裙子不知道殿下留著做什麽,難不成是因為這條裙子生氣,不滿小公子跟柳公子幾人的賭約?
……從前他們一群孩子小打小鬧的時候,太子殿下也沒有護短到這份上。
這樣的小賭約,放在過去,無傷大雅。
畢竟小公子自己是不太在意的,尤其是他現在並未吃虧,賭約輸掉的是柳公子幾人。
忠洪腦中思緒轉了一圈,想不通,在心中輕輕歎口氣,太子殿下這兩日性子陰晴不定,說不得真是少了為太子妃的緣故。
他是的催著盡快將那幾位被人送來的太子妃人選,查清楚,若是有太子殿下中意的千金,早日去與人議親也好。
忠洪正這樣想著呢,便聽戚拙蘊淡聲吩咐:“裙子壓在箱底,讓你查的人,盡快。朝中近來總是在催此事,你動靜盡可弄的大些,讓他們知曉,日後也能消停幾日。”
忠洪恭恭敬敬答應,讓小徒弟將那裙子收下去。
戚拙蘊雙手負在身後,緩步隨到了偏殿,還未進門就聽見裏頭的少年在費力的拖動箱子的動靜。
他咬牙,渾身都在用力。
聽見腳步聲,鬆手抬頭,大聲指責:“哥哥你鑰匙都沒有給我!”
誰知道他興衝衝一路狂奔回來,發現擺在他榻邊的箱子掛著把鎖,是什麽心情?
尤其是男主現在還慢悠悠的跟過來。
他就是故意的!這可惡的惡趣味!
戚拙蘊走近,攬著他的肩頭笑著:“禾禾將箱子拖出來做什麽?”
沈禾非常有骨氣的說:“我放一邊,免得擋我的路。”
戚拙蘊樂不可支。
他心中覺得奇妙。
沈禾總是有法子讓他高興起來,無論前一刻為什麽事,有多麽的不悅。
隻要瞧見他這副跳脫的模樣,就覺得心情鬆快。
他一手按著沈禾的後脖頸,同他道歉:“是哥哥錯了行不行?下次不能這樣吊著咱們禾禾,誰叫禾大人是個急脾氣,一刻也等不得。”
沈禾心說,男主你可不要太過分啊,竟然這麽倒打一耙!
有人吊胃口吊這麽久的嘛?
還一波三折,一吊再吊。
實在可惡。
戚拙蘊高,手臂也怪結實的,壓在沈禾肩頭按著他的脖子,沉甸甸的,讓他沒辦法溜走。
沈禾費勁的將手伸到頸後,扒拉戚拙蘊的手。戚拙蘊哄他:“喏,現在給你,哥哥下次定然不再如此。”
沈禾說:“下回是下回的事,這回是這回的事。”
他努力半晌,沒能扒拉開戚拙蘊,反而被戚拙蘊攬著,往他懷中靠去。
戚拙蘊指尖勾著一把小小的鑰匙,墜在沈禾眼前:“給你,若是禮物不滿意,禾大人再生氣也來得及,先看看。”
沈禾其實好奇得跟心裏有貓爪子在撓一樣。
他賭氣的時候,還能夠忍一忍。
男主都這麽哄人,沈禾頓時壓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借坡下驢,張開手抓走那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