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刺客

◎朕和秦瑨早已私定終身,為什麽不能一起過乞巧節?◎

不過少頃, 郎仆野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弩箭刺破夜空,發出一陣尖銳的嘯聲,隱藏在漫天煙火的轟鳴中。

往年七夕,姬瑤總是獨自一人出宮玩耍, 看著街上的有情男女, 時常心生豔羨。

今年她終於不用羨慕旁人, 她身邊也有拿得出門去的男人了……

如是想著,姬瑤穿過人群,滿心歡喜的奔向秦瑨。

近在咫尺時,她眉眼間蘊著清甜笑意,嬌嗔道:“瑨郎,你來晚——”

她話沒說完, 便堵在了喉嚨裏。

夜幕之下,秦瑨對她張開雙臂, 正要擁她入懷,高大的身軀隨之猛然一顫, 溫熱的血汙立時迸濺到她的臉上……

朝暮橋上, 人流還在攢動。

秦瑨的腦袋空了一瞬,手中的儺狐麵具掉在地上,繼而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從胸口處傳來, 登時抽走了他多半的力氣。

突如其來的變故,預示著危機四伏。

秦瑨來不及多想, 一把將呆愣的姬瑤抱進懷中:“沈三!有刺客!”

一聲厲喝,打破了乞巧節愉快祥和的氣氛。

附近的人循聲望去,借著煙火的光亮看到了秦瑨身上的傷, 朱紅春袍已被血浸濕大片……

“快跑!殺人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人群一下子亂起來。

男男女女如鳥獸散盡, 東奔西竄。

幾道黑影在這時逆流而上,迅速圍攏陣型,將秦瑨和姬瑤護在裏麵,手持刀刃,目光銳如鷹隼,機警的盯著外麵。

內行司的人來了……

秦瑨心氣一鬆,劇烈的疼痛讓他再難堅持,腿一軟,半跪在地。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姬瑤盯著雙手上的新鮮血跡,方才反應過來——

秦瑨受傷了!

“瑨郎……”

她全身冒起寒氣,惶然跪在秦瑨麵前,將他抱進懷裏。

砰——

曲江之上,煙火接二連三的綻放。

遊船頻頻出行,河燈愈發璀璨,昭示著乞巧節進入最熱鬧的時分。

姬瑤本應享受著愉悅,然而當她看到秦瑨胸前大片的黑紅時,腦袋轟然炸開,一下子如墜冰窟。

“瑨郎……”

沈三在這時跑過來,甫一看到癱軟在地的秦瑨,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凶器從秦瑨背後射入,幾乎貫穿整個肩胛,離心髒的距離很近……

“侯爺!”沈三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你怎麽樣?”

“我沒事……”秦瑨捂著傷口,急促喘著,說話變的有氣無力:“快帶瑤瑤走……”

“不……我不走!”

姬瑤扶著秦瑨,淚水像斷了線的雨珠,再也抑製不住。

“是誰傷的你……”她不敢觸碰秦瑨的傷口,手撫他的麵龐,心口鈍痛讓她瘋了一樣聲嘶力竭:“傳令京兆府!即刻封鎖長安,所有人員不得出入!”

“是!”

內行司得令,即刻派出兩名精銳前往京兆府報信。

因為這場意外,朝暮橋附近變的異常混亂,不明事因的人們皆跟著逃竄起來,擁擠踩踏,尖叫聲此起彼伏。

敵人潛伏在暗處,隨時都會趁亂動手。

秦瑨強撐著意識,推開抱著他的姬瑤,高聲喝道:“索凜!帶她走!”

索凜聞言,迅速出列,一手持刀,俯身撈起姬瑤,將她箍在身前。

“主子,這裏不安全,先走吧。”

“你放開我!”

姬瑤想要甩開索凜的禁錮,掙紮之間,儺狐麵具的係繩鬆掉,啪一聲砸在地上,露出一張憂戚憤慨的麵靨,沾著星星點點的血漬。

無論她如何使勁,索凜臂如鐵鑄,始終不肯放手。

夜幕之下,秦瑨臉色煞白,額前溢出豆大的冷汗。

沈三見他難以堅持,急切喊道:“快救侯爺!”

內行司的人迅速上前,幫沈三架起秦瑨,就近征用了一輛馬車。

沈三讓秦瑨緊貼篷壁而坐,急匆匆扯開他的春袍,露出的胸膛肌理健碩,傷口在心髒往上一寸的地方,呈十字花模樣,不停往外滲著血。

這個位置,不容樂觀……

沈三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掏出隨身攜帶的止血傷藥,全部倒在秦瑨的傷口上,不過少頃,就讓流血的速度慢了下來。

“秦瑨!”

馬車外,索凜再難拉住姬瑤。

她急不可耐的衝到馬車前,甫一看見秦瑨的傷口,頓時嚇的花容失色,說話帶起哭腔:“沈三,他傷勢怎麽樣?”

“是精鋼弓弩所傷。”沈三如實回稟,緊張的看向秦瑨,“侯爺,屬下現在就得替您取出來,謹防弩箭上有毒。”

秦瑨失血太多,意識已瀕臨模糊,虛弱的吐出兩個字:“快取……”

沈三不敢拖延,這輛馬車的矮幾上放著一個銀俏酒壺,他拎來將酒澆到自己手上,準備為秦瑨取出體內的弩箭。

“等等。”

恍惚之中,秦瑨突然想到什麽,開口製止了沈三,渙散的眼神隨之看向姬瑤,“瑤瑤過來……”

姬瑤聽他在喚自己,忙不迭爬上馬車。

這輛馬車內裏促狹,沈三往邊上靠了靠,讓姬瑤偎依在秦瑨身邊。

姬瑤握住秦瑨愈發冰涼的手,瞥了一眼他的傷口,心都快碎了。

“瑨郎……怎麽會這樣……”她止不住哽咽,無用的淚水如決堤一般浸濕了她的衣襟:“你堅持一下,我已經讓他們去尋大夫了……”

秦瑨聽著姬瑤傷心的抽泣聲,想要安撫一番,卻很難再說出話。

傷口的疼痛已經趨於麻木,這不是一個好現象。

他努力摒起精神,顫抖的手自腰間摸出兵符,交在姬瑤手裏。

沉甸甸的隴右兵符,沾滿了血跡,是無數人都想得到的寶貝,而今就像是死亡的請柬,讓姬瑤避之不及。

曾經她非常想收回這件兵符,現在,她隻想將它扔的遠遠的……

“瑨郎,你這是什麽意思?”

姬瑤含淚盯著秦瑨,眉眼間溢出近乎絕望的氣息,忿忿道:“我不要!你的東西,你自己拿好!”

她想把兵符還給秦瑨,而秦瑨呼吸急促,再次將沾滿血的兵符強行按在她手裏。

沈三在旁看著他們,焦急催促:“侯爺,不能再等了,弩箭要盡快取出。”

秦瑨虛弱的點點頭,用盡最後的力氣,對外麵喊道:“內行司!帶陛下回宮!”

“不要……”姬瑤淚眼盈盈,握著秦瑨的手不肯鬆開,“我不走,我要陪著你……”

她苦苦哀求,然而內行司的人並不依她。

索凜站在馬車外,展臂抓住她,強行將她帶下馬車。

“索凜!你放肆!”

姬瑤掙脫無果,逮住索凜的胳膊又抓又掐。

盡管如此,索凜還是死死箍著她,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抬手擊上她的後頸。

眨眼的功夫,姬瑤身子一軟,昏厥在索凜懷裏。

這邊極不安全,索凜不能讓君主冒險留在這裏。

他將姬瑤打橫抱起,在同伴的護送下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馬車內,沈三迅速將方帕疊起來,遞到秦瑨唇畔,急聲叮囑道:“侯爺,屬下要取了,您一定忍著!”

秦瑨張口咬住巾帕,有氣無力的點點頭。

得到允準後,沈三深吸一口氣,手指探入秦瑨的傷口,猛一向外擴張。

秦瑨悶哼一聲,立時冷汗直流。

往外拽弩箭的時候,倒鉤撕裂他的皮肉,刮磨他的骨頭,陣陣刺痛直叫人生不如死……

曲江畔依舊燈火輝煌,乞巧的夜色正濃。

金吾衛很快趕到朝暮橋,迅速封鎖四周,郎中也提著藥匣登上了馬車。

煙火頻頻炸響在墨黑的蒼穹中,天地間一片流光絢爛,稍縱即逝……

*

姬瑤始終想不明白,為什麽秦瑨會遭此橫禍,以至於她在夢中反複經曆著這段光景,眼睜睜看著秦瑨一次次在她麵前倒下……

驚醒的時候,天剛泛起魚肚白。

“陛下醒了?”

外殿守著的江言聽到動靜,站在門口,關切詢問。

昨晚,秦瑨在朝暮橋遇刺的消息很快傳到各位重臣耳中,京兆府連夜封鎖了長安城,刑部和大理寺接連配合,以朝暮橋為中心,向外一家家的稽查,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江言得知後情況後,隻覺義憤填膺。

他雖和秦瑨不睦,但如此亡命徒,膽敢當街行刺朝庭命官,等於是在打他的臉麵。

然而當他聽到姬瑤當時也在場時,驚惶過後是一陣慶幸——

還好賊人的目標是秦瑨,沒有傷到陛下。

要不然,僅僅秦瑨一條命可不夠賠的!

江言不放心姬瑤,連夜報急叩開宮門,一直守在紫宸殿。

這廂姬瑤剛從夢中驚醒,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身在大明宮。

索凜把她送回來了……

昨晚的光景再度浮出腦海,她心口驟然緊縮,掀開被衾赤腳下榻,急聲質問江言:“秦瑨呢?”

江言站在內殿門口,垂首不說話。

如今他身在這裏,肯定知曉秦瑨遇刺的消息。

姬瑤急躁不安,厲喝道:“朕問你,秦瑨在哪!”

她的聲音沒了尋常的嬌柔,顯出天家應有的權威。

江言一滯,歎氣道:“陛下,秦瑨在宣平侯府,太醫已經會診過了,秦瑨傷勢嚴重,怕難撐過今晚。”

冷不丁的,姬瑤耳畔嗡鳴一聲,難以置信的搖搖頭:“這不可能……”

怎麽會這樣……

他們隻是出去過乞巧節,像眾多有情男女一樣,招誰惹誰了,為什麽會這樣?!

姬瑤怎麽都想不明白,咬牙狠哧一聲,穿著中衣就往外跑。

她要去見秦瑨!

那麽遠的距離,秦瑨都能安然無恙的把她帶回長安,她不相信他會因此陷入危機!

“陛下莫要再去添亂!”江言眼疾手快的擋住她,無奈道:“朝庭命官當街遇刺,整個長安城都亂套了!陛下若再過去,怕是會招人口舌!”

招人口舌……

姬瑤忿忿瞪向江言:“秦瑨都快死了,太傅說什麽招人口舌?你怎麽這麽冷血!”

江言歎道:“老臣是為陛下好!”

“你住口!”

姬瑤簡直恨透了這套說辭。

為了她好,就一定得強迫她的意念嗎?!

殿內宮燈還在燃燒,燈火映在姬瑤的側臉上,倔強的麵龐溢出破碎的苦痛。

江言在她眸中讀出了昭昭恨意,身為帝師,不禁為之感傷,悵然問道:“陛下為何會跟宣平侯出現在朝暮橋?”

“你這麽問,忘了朕是皇帝嗎?”

姬瑤氣急反笑,回想當初卓驍受他指使,窺探她的行蹤,隱藏許久的怨念猛然爆發,如洪水開閘,不可收拾。

“朕當然是為了和宣平侯一起過乞巧節。”

她話音落地,江言隨之怔愣:“陛下和臣子……怎麽可以私自出去相約!”

“為什麽不行?”姬瑤雙眸凜冽,一瞬不瞬盯著他:“朕和秦瑨早已私定終身,為什麽不能一起過乞巧節?”

眼見江言被自己氣的目瞪口呆,姬瑤所幸破罐破摔:“太傅猜測的都是對的,朕經常私自出宮,和秦瑨私會,秦瑨心悅朕,朕心裏也有他。你想知道的一切朕都告訴你,滿足了嗎!”

極度的悲傷和慍怒接連捶打著姬瑤,讓她控製不住的失態,心頭冒出想要將一切毀滅的恐怖欲望。

江言看出她眉眼間的狂肆,有那麽一瞬,仿佛看到了年輕時的先皇。

他生平第一次對姬瑤產生了畏懼,不敢再激怒她。

“陛下……”

江言想要好言相勸,得到的卻是姬瑤耐心盡失的威脅:“太傅,你若再敢阻攔朕,別怪朕翻臉無情!”

說著,姬瑤冷冷剜了江言一眼,和他擦肩而過。

一直沉默的徐德海見狀,連忙緊隨其後。

江言怔怔凝著姬瑤決絕的背影,這才發覺,他最疼愛的學生早就不似之前依賴他的模樣了。

她長大了,翅膀硬了,該飛走了……

恍然間,江言心頭泛起一股悵然若失的滋味。

她是他的學生,是這盛朝至高無上的存在。

如今秦瑨放縱她,便再也沒有人能遏製的了她。

江言別無選擇,仰天長歎一聲,闊步追了出去:“陛下等等!老臣跟陛下一起去!”

*

去往宣平侯府的路上,姬瑤依舊穿著中衣,外麵披了件單薄的氅衣,眼睛都哭腫了。

甫一下了馬車,她一路小跑來到秦瑨的寢房。

太醫院院判親自領隊,帶著得力太醫在此侯著,躬身對姬瑤行禮:“陛下——”

“都免禮吧。”姬瑤沒心情跟他們作假,急切問道:“秦侯傷勢如何?”

眾人麵麵相覷,無人敢言。

姬瑤龍顏震怒:“啞巴了嗎?都給朕說話!”

院判嚇的脖子一縮,垂首道:“陛下,中傷宣平侯的弩箭已經成功取出,但這箭身構造十分獨特,取出的過程中傷口撕裂,大量出血,導致侯爺陷入昏迷,情況……情況不甚樂觀……”

顫顫微微的聲音,仿佛宣判著秦瑨的死刑。

姬瑤呼吸發滯,腳下突然變得輕飄飄的。

“朕庫房裏所有的珍奇藥材,你們全都拿去用。”她深喘幾下,眼眶愈來愈紅:“朕要你們不惜一切代價保住秦侯,要不然……提頭來見!”

“是……”

太醫院眾人心生畏懼,皆斂眉垂首,不敢再言。

姬瑤噙著淚,和他們擦肩而過,失魂落魄的走進內室。

雕蘭砌玉的床榻上,秦瑨闔目躺著,露出的上身纏滿了白色紗布,隱約還有殷紅的血滲出。

姬瑤僵著身子坐在床榻前的圓凳上,凝著他失血慘白的麵龐,壓抑的疼痛在一刻遽然湧上心頭,就快要將她一起撕裂。

“瑨郎……”

姬瑤握住秦瑨冰涼的指尖,淚水奪眶而出:“都怪我……我不該喊你出來的,我們去別院就好了,不該在外麵遊**……”

悔恨讓姬瑤心神俱碎,她緊緊攥著秦瑨的手,努力想要替他溫暖過來。

“你千萬要撐過來,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權勢,金錢,身份,你要什麽我都給你……求你別離開我……阿兄和阿耶都不在了,你若離開我,沒人再疼我了……”

她眨眨眼,淚珠一滴滴往下掉,砸在秦瑨的手上,亦砸在她的中衣上。

“你快醒醒,看看我……”

悲傷壓的姬瑤就快要喘不上氣,她不加掩飾,在官員麵前恣肆發泄著心頭的哀戚。

徐德海立在姬瑤一旁,見此情景,忍不住潸然淚下。

而江言在後麵看著,亦是連連唉聲歎氣。

姬瑤真情流露,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席卷著江言,他如一個不會水的人,被殘忍丟進海裏,洶湧的波濤一浪又一浪,拍打的他再無招架之力。

算了吧……

女大當嫁,有些事,他終是管不住的……

江言如是勸說著自己,但聽姬瑤哭聲陣陣,亦忍不住勸她:“宣平侯尚還活著,陛下莫要太過傷心……”

姬瑤深深抽泣,滿腔心事無處訴說。

“太傅,你知道秦瑨這十幾年活的有多累嗎?”姬瑤溫柔凝著秦瑨,陣陣心疼難休:“朕之間前總嘲諷他是山匪出身,後來朕才知道,他們全家被人陷害,二十五口人全都死了,就剩下他一個人。他臉皮薄,連飯都不會要,若不是山匪救了他,他早就死在路上了。”

她咽了咽喉,自言自語:“我們流落在外的時候經過他的家鄉,朕親眼看到那麽多座墳頭,就埋在秦家破敗的祖宅裏。回到大明宮,朕即刻讓人重新調查此案,前段時日剛有了結果,他們秦家終於可以翻案了。朕今日本想告訴他這件事,沒想到……沒想到竟出了這種事……”

弩箭刺穿秦瑨的那一幕,不停在姬瑤腦海中回放。

她痛心入骨,哀戚的眼神頓時變得嫉惡如仇:“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傷了他!”

安靜的寢房徘徊著她撕心裂肺的聲音,壓抑的情緒不聽尋找著發泄的地方。

江言不禁勸說:“陛下冷靜一些!”

“朕沒法冷靜,朕心疼的厲害,疼的像刀刮一樣!朕要抓到凶手,將他們碎撕萬段!”

姬瑤的呼吸愈發急促,千瘡百孔的心變的亢奮,劇烈的跳動著。

是誰……

究竟是誰傷了秦瑨……

姬瑤腦仁兒飛轉,一個個回想著秦瑨在朝中的樹敵。

不是……

都不是……

他們沒那麽大膽量,把九族當成泄憤的籌碼!

還能是誰……

遽然間,姬瑤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桀驁不馴的少年。

回想一下,他那時看秦瑨的眼神,似乎帶著魚死網破的殺意……

“吐蕃人……”姬瑤恍然大悟,一時忘了哭泣:“對,吐蕃人嫌疑最大!”

她扭頭看向江言,疾言厲色道:“太傅,傳朕旨意,把那群吐蕃人先抓起來!寧肯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

“是……”

江言垂首應下。

眼下姬瑤沉浸在悲傷之中無法自拔,無論誰說,說些什麽,她橫豎都是聽不去的。

內室一片壓抑,江言長歎一口氣,遲疑道:“這裏有太醫侯著,陛下回去歇著吧。”

“朕不回去。”姬瑤踅身看向秦瑨,將他的手貼上自己的麵頰,“朕要陪著他,永遠都陪著他……”

淚水再次奪眶而出,沾滿了追悔莫及。

平時兩個人黏黏糊糊,覺不出什麽,唯到失去的時候,肝腸寸斷,方才知道他早已深入骨髓……

*

大理寺的人凶神惡煞衝進驛館的時候,吐蕃使節皆是震驚不已。

安靼剛剛梳洗完畢,臉上的水還沒擦幹淨,睨著破門而入的金吾衛,惶然道:“你們……你們做什麽?”

大理寺少卿嶽騁池親自出馬,朝安靼象征性的一拱手,冷冷道:“我朝宣平侯昨晚遇刺,還請各位跟我們走一趟!”

安靼覺得不可思議:“宣平侯遇刺?這……你們憑何抓我們?”

“憑什麽?憑這是盛朝!”嶽騁池朝身後一揮手:“裏裏外外全都搜一遍!別放過任何角落!”

“是!”

金吾衛四下散去,衝進各個房間搜抄。

吐蕃使節被金吾衛全都趕到安靼的房間,看管起來。

郎仆野站在安靼身邊,很是緊張,脊背不知不覺溢出一層避寒。

昨晚他中傷秦瑨,在外躲了一夜,天亮才敢摸回驛館。他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卻沒想到盛朝追查的速度如此之快,那把精鋼弓弩他還沒來得及處理……

咚——

咚——

驛館被金吾衛翻的亂七八糟,饒是如此,郎仆野還是可以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片刻後,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金吾衛發現一個木匣,呈給了嶽騁池:“大人,你看!”

木匣內是一把少見的精鋼弓弩,空缺處明顯少了一枚弩箭。

嶽騁池目光如炬,緊盯安靼:“你們這些外邦使團應該知道,武器是禁械,不許攜帶進入長安,你們該當何罪!”

“這……”

安靼毫不知情,來前他分明檢查過所有人的行囊,唯獨……

他忿忿瞪向郎仆野:“讚普鍾,這是怎麽回事!”

郎仆野抿著嘴唇不說話,緊緊攥住拳頭。

嶽騁池見狀,將物證妥善保管起來,厲聲喝道:“把人全部抓回大理寺!”

“是——”

金吾衛領命,不顧吐蕃人的辯解,即刻將眾人押入大理寺。

晌午時分,嶽騁池羈押完畢,捧著搜出的物證來到宣平侯府,求見天顏。

這半日姬瑤滴水未進,憔悴不少,悶悶坐在外室軟榻上,低聲問:“怎麽樣了。”

嶽騁池打開手中的木匣,如實道:“陛下,吐蕃那邊找一把精鋼弓弩,少了一枚弩箭,和重傷宣平侯的弩箭是同一款樣。”

“什麽?”

姬瑤難以置信,定睛瞄向嶽騁池手中的木匣。

隻見木匣裏嵌著一把精鋼弓弩,當真缺了一枚弩箭,和秦瑨身體裏取出的那枚一模一樣……

“這群吐蕃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傷我朝重臣!”姬瑤怒不可遏,氣的咬碎一口銀牙:“傳人來,朕要親自去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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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仇萌萌 5瓶;野百合的春天 2瓶;腱小寶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