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官袍

◎秦侯威武,下官甚是傾慕……◎

翌日, 秦瑨闊步走進中書衙門,一身紫袍挺括有型,襯得他豐神俊朗,完全看不出一絲病氣。

中書令裴清看到他, 立時領著下官相迎, 作揖道:“侯爺回來了。”

秦瑨回以一禮:“這段時日辛苦諸位同僚了。”

眾人幾日未見, 寒暄一番後,秦瑨兀自走進東耳房,還沒來得及坐下,江言便火急火燎的進來,雙手負於背後,端著官架子道:“宣平侯, 你的病痊愈了?”

秦瑨回身看向江言,不屑一笑:“托太傅大人的鴻福, 不痊愈也得痊愈啊。”

他說話陰陽怪氣,儼然有些脾氣在裏麵。

江言置之不理:“讓你回朝是不得已而為之, 吐蕃使團態度強硬, 非要削減歲供,我方談判屢次受阻,若處理不好, 怕會影響我朝威望。”

“你說吐蕃強硬?”秦瑨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眉眼間的輕蔑刺人眼眸:“這是在長安, 他們若真強硬,跟本就不會出使我朝。吐蕃人最會拿腔作勢,太傅可別被他們誆了, 自己滅了自己的威風。”

聽到奚落, 江言立時沉下臉來, 冷聲問:“這局,你有何高見?”

“叫淮南王和崔佐煬來。”

江言一愣,“你在吩咐我?”

“難不成呢,這裏還有旁人嗎?”秦瑨似笑非笑:“你讓我來救場,總得聽我的吧。”

這是要借機捶打自己……

江言一時憤恨不已。

往前秦瑨一直把持內外邦交事宜,不肯讓權,惹得世家不快。今年難得放權,江言還感歎秦瑨有所轉變,現在想想,秦瑨明知吐蕃難纏至極,不過挖了個坑,讓他跳進去罷了。

要想上去,就得有求於他。

若不上去,就得被活埋……

江言心歎自己大意了,奈何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國之大事高於一切,江言隻得耐著性子離開,親自把崔佐煬和淮南王請到中書衙門。

“宣平侯,你要的人我都給你請來了。”江言麵露頹喪之色,長歎一口氣:“吐蕃使團不肯過來會盟,你要怎麽辦?”

“他們不來,我們去。”秦瑨看向崔佐煬和淮南王,“咱們還是照往常辦。”

外事之上,崔佐煬和淮南王是秦瑨的老搭檔,這兩人一個能罵,一個能打,極其擅長處理疑難雜症。

此時崔佐煬義憤填膺:“侯爺放心,下官早已準備好了說辭,一定能讓他們回頭是岸。”

淮南王亦跟著攥緊拳頭,開口時聲如洪鍾:“吐蕃使團敢蔑我國威,本王一定會讓他們端正態度。”

“有二位在,我自能輕巧幾分。”

秦瑨唇畔嗟歎,遂與崔佐煬和淮南王湊到一起,三人交頭接耳,嘀嘀咕咕說著事情。

江言被排除在外,看著他們陰鷙又狡黠的神色,一股寒意自心底悄然升起,不禁問道:“你們……你們究竟有何妙招?”

三人隻看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繼續湊在一起。

這讓江言頗為憤慨,寬袖一震,闊步離開東耳房,火速叫來了自己的一隊人馬。

“一,二,三……”

江言清點著官員人數,查到最後竟發現多了一個。

他滿腹狐疑,皺著眉仔細一看,姬瑤穿著六品深綠官袍,頭戴翹腳襆帽,對著他粲然一笑。

這一笑,差點沒讓江言背過氣去。

“陛下怎麽在這?!”

姬瑤挺胸抬頭,眼梢流露出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吐蕃使團對我朝不敬,朕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有多少能耐。”

眼見江言唉聲歎氣,又要說教什麽,姬瑤立時堵住他的嘴:“你們都不要聲張,秘密帶朕過去,違者回來打五十廷杖,聽到了沒有?”

在場使節皆不敢違逆,齊齊道:“是。”

唯剩江言心歎天家胡鬧,大病初愈,還非要出來瞎蹦躂……

吹胡子瞪眼片刻,江言無可奈何的應了她:“陛下待會千萬跟緊,莫要出了差池。”

姬瑤笑笑,“太傅放心,朕心裏有數。”

太傅籲出一口濁氣,眼神意味深長:“陛下微服出來,宣平侯知道嗎?”

“不知道。”姬瑤湊到江言身邊,斂正神色,壓低聲道:“太傅別告訴他,朕想看看他是如何處理這種棘手事的,也跟著學學,日後好獨當一麵呀。”

她這話說到江言心裏去了。

恭謙虛己,不愧下學,這才是他引以為傲的學生。

江言心裏的芥蒂瞬間消散,垂首道:“陛下聖明。”

*

長安城東的敦化坊,有街名槁,接待各國使節的都亭驛便設在這裏。

眼下不是大朝會的時節,都亭驛冷冷清清,唯有吐蕃使節居住的驛館有人出入。

三層角樓上,郎仆野坐在靠窗的軟榻上,饒有趣味的擺弄著一把短刀,這是在他在長安兵器譜淘來的,刀鞘繁花縈繞,鑲嵌象牙寶石,精鋼刀鋒閃爍著奕奕寒光,削鐵如泥,是在吐蕃買不到的好寶貝。

他愛不釋手,反複把玩。

如此模樣,惹的副相安靼不滿:“讚普鍾,你還有心情玩?眼下因為你的臨時起意,會盟陷入僵局,若處理不好,影響了我們和盛朝的關係,你我回去怕是要被讚普發落了。”

“不會的,我哥哥才不會發落我。”

郎仆野不過十七,說話時眼都沒抬,隻盯著手裏的寶刀,眉眼間還有些稚嫩。

安靼愁眉苦臉,站在他身邊陷入沉思。

這次出使長安,讚普非要郎仆野作為主使,全權負責一切事宜。那時安靼極力反對,隻因郎仆野年少輕狂,又桀驁不馴,怕在長安招惹是非,奈何讚普一意孤行。

一路上安靼都是提心吊膽,沒想到首次會盟,郎仆野就出了幺蛾子,竟擅自提出削減歲供一事,導致他們和盛朝官員不歡而散。

這讓好事變成了僵局,亦讓他們進退兩難……

斟酌片刻,安靼好言相勸:“讚普這次讓我們友好相訪,你擅作主張提出削減歲供,勢必會影響兩國關係,這與讚普的主張背道而馳,還是跟太傅大人解釋清楚,一切照舊尋例。”

郎仆野聞言,深邃的眉眼間立時浮出狠戾,啪一聲將短刀拍在案上。

“憑什麽照舊尋例?”他緊盯安靼,眸光凶狠昭昭:“先年盛朝趁我們內亂,故意攻城,趁火打劫,簽下這不平等的盟約。現在我們國力複興,憑什麽給他們這麽多?我哥哥心裏一定是不滿的,他不敢說的,我來說!若有什麽後果,我來承擔!”

郎仆野滿腔熱血,在安靼看來,純屬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讚普鍾,國力複興是需要時間的,你可知蟄伏待春之意?”安靼疾言厲色:“鋒芒畢露,隻會自曝其短,讓所有的好兆頭全都變得曇花一現!你是初次參與出使,莫要再剛愎自用!邦交得需斡旋,稍有不慎,便回來盛朝鐵騎,戰火會讓我們好不容易起來的國運再次低垂,甚至十幾年都緩不過勁!讚普鍾,你考慮清楚了,可否承擔萬人唾罵的後果!

一番話鏗鏘有力,讓矜狂的郎仆野不禁為之一滯。

然而話已經說出口,再次收回,他該多沒麵子……

郎仆野咬牙一哧,正要嘴硬,隻聽樓下院中傳來踏颯的腳步聲。

放眼一望,盛朝官袍獵獵,一個個氣勢如山,昂首闊步朝角樓走。

為首之人神采英拔,麵容端正疏冷,身型明顯比旁人魁梧許多。

安靼定睛一看,登時大驚失色,自言自語道:“宣平侯……他怎麽來了……”

郎仆野聞言一怔,臉色陰沉下來。

他雖是第一次出使長安,宣平侯的威名卻在吐蕃朝野如雷貫耳。

隴右軍北征突厥,西伐吐蕃,曾經和吐蕃交戰的將領並非秦瑨,但這些年突厥卻被他打的不敢進犯,自然而然讓吐蕃跟著心生畏懼。

之前總聽說,外邦使團在宣平侯的眼皮子底下不敢造次,這次郎仆野過來,就想著會會這位侯爺,誰曾想前來會盟的竟是個老頭子,委實沒勁。

這下倒好,終於能讓他見見真容了。

郎仆野冷冷一哂:“副相,把咱們的人叫出來。”

安靼沒得選擇,眼瞧盛朝官員氣勢洶洶,怕是來踢場子了,遂叫來使節,整頓衣冠,下樓相迎。

正廳當中擺著一條長案,兩國使節聚首,皆暗含心思。

安靼率領吐蕃使節謙遜行禮,喚了聲:“侯爺。”

秦瑨看安靼麵熟,回以一禮,繼而看向郎仆野,客套道:“讚普鍾,久仰。”

“是我久仰才對。”郎仆野邪邪勾起嘴角:“你就是宣平侯秦瑨?”

秦瑨笑笑:“正是。”

郎仆野沒再說話,放眼打量著他。

這人寬肩窄腰,身姿威武,翹腳襆頭下的容貌周正俊逸,麵皮很白,五官深邃,並非傳言那般黑壯如牛,猙獰粗鄙。

此時此刻,姬瑤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裏,一瞬不瞬的端詳著裏郎仆野。

這人不過十七八歲,穿著盛朝男子的圓領常服,頭發披散,兩鬢盤有小辮,眉眼肖似他的哥哥靼緹,更多了幾分桀驁不馴的姿態。

“坐,談談吧。”

秦瑨手一揚,指向廳間長案,神色不容置喙。

人都找上門了,郎仆野隻能不情不願的照做。

兩幫人隔著長案,麵對麵而坐,氣氛一下子詭譎難辯。

靜了幾息,秦瑨盯著郎仆野,率先開口:“讚普鍾為何提出縮減歲供?可是會錯讚普的意了?”

他開門見山,連個客套的寒暄都沒有,攜著赤/裸裸的誘導,這讓郎仆野為之怔忪。

安靼坐在他身邊,一直給他使眼色,想讓他順著台階下來算了。

殊不知郎仆野隻是淡淡瞥安靼一眼,視若無睹,固執道:“這是我們吐蕃的合理要求,我們和盛朝友好這麽多年,理應給我削減歲供。”

“理應?”

秦瑨坐在圈椅上,撐著扶手,托腮而望,嘲弄的笑了笑。

崔佐煬拍案而起:“何來理應之說?讚普鍾年少無知,當年吐蕃犯我盛朝,造成傷亡無數,方圓百裏良田盡毀,百姓流離失所。得虧先皇仁德,與你們會盟定下條約,沒有踏平你們吐蕃。如今你們想撕毀條約,就是向我們盛朝宣戰,小人得誌之行,有失風範,我朝定不會允準!”

郎仆野臉一沉,凶神惡煞瞪向崔佐煬:“你罵誰小人得誌呢?!”

崔佐煬不卑不亢:“罵的就是你們!”

眼見雙方劍拔弩張,態勢不妙,安靼忙出來打圓場:“這位大人消消氣,有話慢慢談。”

崔佐煬冷冷一哼,指著郎仆野,越說越歡:“吐蕃向我朝納貢,我朝給吐蕃贈送了不少能工巧匠,兩廂不欠,是你們忘恩負義在先!別以為過了幾年安生日子就不知道自己姓誰名誰了,吐蕃還是那麽大點的吐蕃,織造不行的還是不行!地整平了嗎?粟米種活了嗎?也不照照鏡子看看,別整天坐井觀天,蛙之眼目,誰給你們的膽子過來談削減歲供!腦力實在不行,我們也不介意多派幾名醫師過去……”

崔佐煬慷慨激昂,唾沫星子亂飛,說的吐蕃使節各個抬不起頭來,更是氣的郎仆野臉色甘紅。

姬瑤在長案前垂下頭,咬著唇,使勁憋著笑。

沒想到崔佐煬生的文質彬彬,一張嘴比潑婦還潑,看來在朝上還是給她幾分薄麵了……

崔佐煬喋喋不休許久,成功惹怒了郎仆野。

隻見他氣急敗壞,順勢摸出腰間的短刀,抽出刀刃,狠狠紮在桌案上:“出言不遜,我看是你們有失風範!不談了!”

郎仆野脾氣上來,伏案而起。

安靼迅速拉住郎仆野的胳膊,正要相勸,一道魁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的視野邊緣。

下一瞬,他死命拽著的郎仆野就被人踹飛了……

哐當一聲,郎仆野被慣性扔在靠牆的八寶架上,上麵的東西稀裏嘩啦摔下來,弄的滿地狼藉。

除了崔佐煬和淮南王,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眼睜睜看著秦瑨抓小雞似的拎起郎仆野,一拳打在他的下顎上。

他出拳迅急,郎仆野沒反應過來,立時眼冒金星。

眼見讚普鍾受辱,吐蕃使節再難隱忍,幾名身強體健的正要圍攏秦瑨,卻被淮南王堵個正著。

兩撥人就這麽在驛館打了起來,嚇得安靼魂都快飛了……

這可怎麽辦是好?

惹怒盛朝命官,他們在長安吃不了兜著走。

讚普鍾丟了命,他們回到吐蕃還得吃不了兜著走……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淮南王一腳踹在他身上,直接讓他摔了個四腳朝天……

江言怔怔看著眼前亂象,一臉震驚:“這……這……”

角落裏的姬瑤略一驚詫,隻覺此舉甚是痛快。

瞧那郎仆野的臭臉,跟當年達緹一樣,這是盛朝的國土,擺著給誰看呢?

狠狠揍一頓解氣再說!

不過片刻功夫,秦瑨和淮南王以少剩多,結束了這場武鬥。

吐蕃使節各個都掛了彩,無一幸免。

秦瑨將郎仆野按在長案上,一手薅住他的頭發,迫使他抬起頭來:“能好好談了嗎?在我盛朝的國界上,狂什麽?”

郎仆野嘴角流著血,掙脫不得,隻能回頭瞪著秦瑨:“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你們這是欺負人!”

郎仆野在吐蕃享受的是眾星拱月的待遇,從未受過這種羞辱,此時此刻眼眶通紅,裏麵擠滿了忿恨的眼淚。

秦瑨嗤笑道:“斷奶了嗎?你就過來出使?吐蕃沒人了是吧?”

說著,他將郎仆野狠狠按在長案上,咚一聲,給他額頭磕出一個大包。

“我最後問你一次,歲供還要不要削減?”

郎仆野被撞的耳暈目眩,說不出話來,隻覺小命快不保了。

安靼在這時清醒過來,踉蹌起身道:“宣平侯息怒!郎仆鍾會錯意了,歲供照常,照常!”

他萬般無奈,隻能替郎仆野做了主。

秦瑨輕瞥安靼一眼,眸底的陰戾讓人膽寒,隨後將郎仆野拽起來,撫平了他肩頭的褶皺。

“原是讚普鍾聽錯了。”秦瑨對著狼狽的郎仆野淡淡一笑,“你年歲尚小,沒事別拿刀子嚇唬人,我們盛朝不實興這些,伸手必得挨打。”

郎仆野癟著嘴,雙頰兩道淚痕,全身都氣的發顫。

秦瑨如此威脅,吐蕃這邊無可奈何,畢竟刀子是讚普鍾拿出來的,的確算他挑釁在先……

秦瑨不再搭理郎仆野,對淮南王使了個眼色。

兩人回到盛朝坐席,秦瑨對著吐蕃使團作揖,客氣道:“誤會一場,今晚我朝會在鴻臚寺設宴,還請各位大駕光臨。”

一場紛爭就次結束,盛朝使節紛紛起身,離開了驛館。

來到槁街上,江言臉色低沉,隻覺一陣慚愧。

這些年各國使節來訪井然有序,鮮少出差池,他以為秦瑨有什麽高招,沒想到卻是這種手段!

江言盯著秦瑨的背影,一股氣徘徊在胸臆,不發泄出來就得憋死他。

少頃,他隱忍不住,開口叫住秦瑨,質問道:“這就是你處理問題的方式?你身為朝廷命官,卻對著使節大打出手,簡直丟了我朝的臉麵!”

陽光之下,江言唾沫星子亂飛。

秦瑨皺皺眉,後退一步:“棘手的問題用你們的文雅是解決不了的,拳頭才是硬道理。”

“你大言不慚!”江言忿忿震袖,指著淮南王和崔佐煬道:“一丘之貉!”

這一罵,罵了三個人。

秦瑨耐心頓失:“老匹夫,別得了便宜賣乖!”

“你……你……”江言怒不可遏,倏爾想到什麽,回首道:“陛下啊,您看宣平侯多麽粗鄙!陛下千萬不要向他學,雖說我們盛朝尚武,公然武鬥還是有損我朝威嚴!”

秦瑨聞言一怔,循著江言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喬裝打扮的姬瑤。

兩人視線絞纏在一起,秦瑨蹙起眉峰,一張臉肉眼可見的紅起來。

姬瑤對他訕訕一笑,嗔怨的瞥了眼江言。

剛才說的好好的,她來這裏的事不要告訴秦瑨。

這倆人吵架,非得把她卷進,真是個老匹夫!

淮南王和崔佐煬行禮道:“見過陛下。”

“免禮。”

姬瑤回過神來,走到眾人中間,溫聲道:“不管用什麽方式,事情解決了就好,咱們快散了吧,別讓吐蕃那邊看了熱鬧。”

眾人應道:“是——”

天家開口打圓場,江言不好再多說,隨著眾人往都亭驛外麵走。

姬瑤行在最前麵,微微回眸輕瞥秦瑨。

恰逢秦瑨也在看她,目光耐人尋味,暗含幾分嗔怪。

姬瑤知道秦瑨又生氣了,回到宮中,第一時間把他叫來了紫宸殿。

奢華雍容的大殿內,秦瑨行完禮便站著一言不發,薄唇就快抿成一條直線。

姬瑤身上的官袍還沒來得及換下,攥了攥寬袖,走到他身邊,柔聲問道:“生氣啦?”

秦瑨看她一眼,繼而垂下眸子。

“哎呀,你別生氣,朕隻是想看看你是如何處理這種事的。”姬瑤眉眼含笑,頗為崇拜的看著秦瑨:“那讚普鍾分明就是個虛張聲勢的孬種,該揍,朕並不覺得有失我國威嚴。”

秦瑨滯了滯,徐徐抬起眼眸:“陛下,我不在意旁人怎麽評價,我隻是在意為何陛下要瞞著我,而告訴了太傅。”

他聲色沉鬱,質問中隱隱有莫名傷感。

姬瑤斂起笑意,雙手絞纏在身前,囁囁道:“朕不是故意的,朕怕你不讓朕去……”

“那太傅就讓陛下去,是吧?”秦瑨深吸一口氣,“在陛下心裏,還是覺得太傅更為親近,我不及太傅疼你。”

聽他如是說,姬瑤突然難受起來,忙不迭解釋:“不是這樣的,朕……朕就想給你個驚喜……”

“驚喜?”秦瑨不信,接連追問:“陛下倒是說說,什麽驚喜?”

姬瑤滯了滯,嫩白如玉的麵頰染上一抹紅色。

她張開雙臂,在秦瑨麵前轉了一圈,看向秦瑨時顧盼生輝,流露出小女兒家嬌羞的意態:“朕穿官袍好看嗎?”

秦瑨不明就裏,視線在她身上尋睃一圈,還是如實說了聲:“好看。”

“朕本來想偷偷找你去的,沒想到被太傅提前暴露了。”姬瑤含嗔帶怨的嘟起嘴巴,勾住秦瑨的手,輕輕摩挲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雖說少了幾分興致,卻也不能浪費,對不對?”

秦瑨愈發糊塗,眼睜睜看她纏上來,不輕不重的吮上他的唇。

溫柔碾壓,讓人熏染如醉。

她總能輕而易舉得撩撥起他的心火……

殿內的溫度似乎越來越高,讓人禁不住燥熱起來。

姬瑤倚靠在秦瑨懷中,手撫他俊逸的麵龐,嬌聲細語的引誘:“秦侯威武,下官甚是傾慕……”

纏綿之間,秦瑨這才明白姬瑤的意圖,睇著她身上的官袍,眸底的欲念一下子深不見底。

“你倒是慣會勾人……”

秦瑨發泄似的咬了一下姬瑤的唇瓣,將她打橫抱起,壓上龍案……

*

驛館之內,安靼請來郎中,給受傷的使節醫治。

待安頓好一切,安靼來到郎仆野的廂房,敲敲門無人回應,便推門而入。

郎仆野失意的坐在軟榻上,還沒來得及換衣裳,額前綁著一圈紗布,輕微滲著藥汁。

安靼走到他麵前,沒奈何的歎口氣:“讚普鍾可還好?”

郎仆野徐徐抬起頭,咬牙道:“滾,你這個吐蕃的叛徒。”

安靼忍無可忍,擺出長者的威嚴喝道:“讚普鍾莫要胡說!此次來訪,讚普並未提及削減歲供之事,這場紛爭是由你引發,若追究起來,讚普定會大發雷霆!到此為止,不要再糾纏了!”

郎仆野攥緊衣袍,後槽牙咬的咯咯作響。

“晚上鴻臚寺設宴,讚普鍾收拾收拾,準備赴宴吧。”

丟下一句話,失去耐心的安靼踅身而出。

關門聲傳來,郎仆野大吼一聲,將榻上矮幾掀翻在地。

“秦瑨……我饒不了你……”

郎仆野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今日的羞辱。

遙記得哥哥說過,隴右鐵騎在秦瑨的手上愈發威武壯大,是盛朝最利的劍,是懸在他們頭上的鍘。

一年年的歲貢,上到奢華奇異的金銀器具,下到種類繁多的寶石牲畜,無不成為他們的負擔。他的哥哥明確說過,若非忌憚隴右鐵騎,他們堪可撕毀條約,重新搏上一搏。

而今他擅作主張,試探雖然失敗,但卻讓他產生了一個嶄新的想法——

隻要悄悄除掉秦瑨,隴右群龍無首,是不是就會成為一盤散沙?

仇恨在郎撲野心頭瘋狂叫囂,他摸著隱隱作痛的額頭,嘴邊溢出一抹瘋狂的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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