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夜入【已替換新版本】
◎他站在明晃晃的日頭下,第一次對身份有了渴望。◎
聽到這番指責, 張嫿整個人僵了一瞬。
丟了臉麵……
她的家人嫌棄她丟了臉麵,如今陛下還說她丟了全朝女子的臉麵。
她不明白,究竟自己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竟然要落得這般萬人嫌棄的下場?
這麽多年, 她沒有給任何人添過麻煩, 甚至沒有去叨擾過宣平侯。她就這樣靜靜的喜歡他, 長年累月的堅持下去,哪裏錯了?
現在她不過是想要個結果,想給這段等待的歲月找個慰藉,有這麽罪不可恕嗎?
為什麽全天下的人都在看她笑話!
忿恨和委屈在這一刻充滿張嫿胸臆,徹底擊潰了她的理智。
她徐徐站起來,看向姬瑤時唇角噙著邪獰的冷笑:“姬瑤, 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幽幽話音,滿是不服和嘲諷, 甚至連敬語都沒用。
徐德海見張三娘竟敢直呼天子名諱,伸手一指, 怒斥道:“放肆!”
“大監, 讓她說!”
正殿之內,姬瑤厲聲製止徐德海,一瞬不瞬看著張嫿, 神情冷肅,儼然對她口出狂言的僭越感到不滿。
“你故意拖延我的婚事, 不就是為了你的私心嗎?”張嫿不卑不亢,眼角眉梢挾著打破尊崇的亢奮:“這段時日,風言風語我聽了不少, 你怕是跟宣平侯有染吧?貴為天子, 卻君臣亂綱, 你就不怕天下人笑話?如今在這指責我愚蠢,你就不愚蠢嗎?滿朝文武都知道你驕奢**逸,除了這張皮囊,一點本事都沒有,若不是投個好胎,當了這天下之主,還不知道要被哪個男人搓磨呢!”
話到末尾,她目呲欲裂,惡狠狠瞪著姬瑤。
明明生的賢良淑德的模樣,此時卻像個被奪舍的女鬼,凶神惡煞,恨不得將姬瑤生吞活剝了才肯罷休。
姬瑤感受張嫿毫不掩飾的惡意,心火瞬間被她撩起來。
麵對張嫿的挑釁,她氣極反笑:“三娘,你要知道,投胎也是一門本事。”
張嫿一怔,怒道:“不知羞恥!”
聽到如此辱罵,姬瑤的怒意再難壓製,想要刀人的心蠢蠢欲動。
正要厲聲嗬斥,一道沉重的聲線自殿外響起,急躁到已經破音——
“你放肆!”
姬瑤循聲看去,隻見安國公急匆匆進來,風塵仆仆,叩倒在她麵前,顫聲道:“陛下,小女受情所困,已經失心瘋了,還請陛下念在我一家忠心耿耿的份上,饒過她吧!”
安國公咚一聲磕在地屏上,遲遲不敢起身。
昨晚他就將張嫿關在房中,怕她借著圍獵與秦瑨相見,惹出不必要的亂子,誰曾想張嫿竟然偷跑出去,等他發現,即刻往驪山這邊趕。
剛到行宮,安國公就聽他家四娘說,自家姐姐冒雨求見天顏,立時覺得不妙。
他壯著膽子進入大殿,立馬就聽見張嫿不要命的惡言,嚇的他三魂丟了倆。
眼見年邁的父親如此卑微,張嫿囂張的氣焰委頓了七分,心虛道:“父親,您怎麽來了……”
話音落地,安國公迅速起身,一巴掌打在張嫿臉上。
啪——
一聲脆響過後,張嫿半邊臉都紅了,眼眶立時泛起盈熱:“父親……”
安國公聲嘶力竭的吼道:“孽子!你給我閉嘴!你想讓我們全家都死嗎?”
在朝中,他是個愛極了臉麵的人,誰曾想卻生了一個不爭氣的女兒,明明是勛貴之家,卻為了兒女情長瘋魔成這樣,落人口實,委實讓他生不如死。
這些年的光景閃現在腦海中,安國公倍感寒心,跪地長呼:“陛下啊……”
殿內安靜下來,隻有安國公近乎崩潰的哀泣聲。
張嫿見年邁的父親這般痛苦,心頭五味陳雜,饒是不甘心,卻還是捂著臉跪在地上,噤聲不敢再言。
姬瑤端詳著父女二人,看戲一般:“外麵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安國公,這場鬧劇也該結束了吧?”
安國公粗聲哽咽:“老臣明白,老臣明白……”
“你根本不明白!”姬瑤遽然變臉,一聲厲喝嚇的父女二人皆是一顫:“先前你向朕請婚的時候,是不是說過宣平侯和張三娘兩情相悅這句話,你這是欺君之罪!你女兒糊塗,你也跟著糊塗,委實讓朕失望!”
“老臣該死!”
安國公重重叩首,咚咚的聲音,一下下磕在張嫿心裏。
姬瑤向來不是吃氣的性子,本以為能好言相勸,誰知張嫿是個是非不分的,竟敢對她出言不遜!
現在想想,她又不是菩薩,普度不了眾生。
這對父女蔑視皇權,自然要用皇權來懲戒!
姬瑤越想越氣,扶著寶椅起身,眉眼浸滿寒霜,冷聲吩咐:“大監,把內行司今早呈上的密折拿過來。”
“是。”
眼見陛下要動真格,徐德海立時覺得氣暢,趾高氣昂的走進偏殿,尋了一遝明黃密折出來。
姬瑤在裏麵翻了翻,很快找出安國公的署名,啪一聲砸在安國公頭上。
“自己看看吧!”
安國公隻瞟一眼,所剩的一魂也飛了。
明黃底子,螭龍環繞,上墜火漆,這是可以讓人墜入深淵的請柬。
他急促呼吸著,顫微微打開密折,一行行讀下去,臉色煞白如紙。
張嫿耐不住好奇,側目而視。
隻看了前半段,整個身子都軟了。
剛才囂張跋扈的姿態全然不見,如同霜打的茄子,直接蔫了。
她對皇帝出言不遜,大不了要她一人的命,可這密折上麵事無巨細,記錄的全是他們張家子孫造的孽,雖說不是什麽罪惡滔天的勾當,但若追究起來,堪可讓她一族泥沙俱下……
父女二人頹然癱在地上,姬瑤睥睨著他們,嬌柔的聲線冷冰冰的,隻叫人心底生寒:“安國公治家不嚴,即刻貶往嶺南。張嫿出言不遜,蔑視皇威,掌嘴五十,張家子孫後代無詔皆不得回長安。”
冷冷的宣判,預示著三代襲爵的安國公府徹底沒落。
到底是留了他們一條命……
安國公悲痛欲絕,沉沉叩首,謝過皇恩。
“卓驍,把人帶下去!”
丟下一句話,姬瑤沒好氣的剜了一眼張嫿,踅身離開正殿。
外麵雨勢漸小,安國公和張嫿被金吾衛帶出大殿,由卓驍親自看管,盯著金吾衛給張嫿摑刑。
張嫿跪在雨中,啪啪的耳光聲惹的王公貴女們心驚肉跳,不禁竊竊私語。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安國公被貶了,頓時嚇的張嫿妹妹眼珠一番,暈厥在地。
偏殿之內,熏香縈繞。
秦瑨立在窗邊,遠遠看著安國公父女的窘態,惋惜過後隻覺解氣。
姬瑤單獨麵見張嫿,秦瑨放心不下,剛才一直躲在偏殿門口窺伺。聽到張嫿口出狂言時,他怒火中燒,若不是姬瑤不允他出去,非得教訓她一番不可。
就在他出神時候,一雙嫩白柔荑自他身後抱住他。
“你剛才都聽到了?”姬瑤將臉頰貼在秦瑨的後背上,朱唇輕輕翕動:“張三娘還是大家閨秀呢,竟罵朕沒本事,空有一身皮囊,朕如此罰她,都算便宜她了。”
她的話音嬌嗔含怨,惹人憐愛。
秦瑨踅身抱住她,低頭在她額前輕輕一吻:“你什麽時候讓內行司收集的密折?”
“你教給我之後呀。”姬瑤仰頭看他,美眸亮晶晶的:“捏住七寸,露頭就打,打到他們不敢露頭為止。”
“好,誰說我們瑤瑤沒本事的。”
秦瑨唇畔攜著清淺的笑意,難得誇讚讓姬瑤小尾巴翹起來:“大本事沒有,比著葫蘆畫瓢朕還是會的。”
說著,她拉著秦瑨走到圓案前,指了指密折,狡黠笑道:“想不想知道裏麵有沒有你的?”
秦瑨搖搖頭,“不想。”
“為什麽呀?”姬瑤納罕的眨眨眼。
“有沒有都是聖意,不容臣子插手。”
秦瑨眉眼肅正,一絲不苟的模樣讓姬瑤不禁失笑:“這麽認真幹嘛?裏麵沒有你的密折。”
天家若是想,內行司肯定可以找到蛛絲馬跡。
秦瑨眼波漾起異色,試探道:“為什麽沒我的。”
“你在朕手裏的把柄足夠多了,不用浪費內行司的人力了。”姬瑤對他勾唇一笑,凝向他深邃的眼眸:“你的把柄隻能放在朕心裏,朕不會讓它出現在任何肉眼可見的地方,密折也不行。”
她話音散漫,惹的秦瑨一時恍然。
腦袋在這一刻慢了半拍,許久方才明白過來,姬瑤這是在保護他……
眼神絞纏間,秦瑨眼下飛紅,一股衝動在心間悄然升起,一發不可收拾。
他暗自攥緊袖襴,不動聲色的問:“瑤瑤,你為何要幫我打發張三娘?”
“嗯?”
這下把姬瑤問懵了,看傻子一樣盯著秦瑨:“不是你不想娶嗎?”
“還有別的原因嗎?”
“別的原因?”姬瑤皺著眉想了想,“哦,還有,安國公為了讓朕指婚,不惜犯下起君之罪,朕看他壓根就不是愛女心切,是看中你手裏的兵權了吧?他們府上這些年都出不了一個武將,怕是再過些年月,就要掉出世家行列了吧?如此心懷鬼胎,朕斷然不能允他。”
她的猜測並非是突發奇想,盛朝一向尚武,世家若想繁榮昌盛,必定要控些兵權,哪怕將女兒嫁個五品將軍也樂在其中。
如何製衡,自然成了天家斟酌的重點。
“陛下真是思慮周全。”秦瑨扯出一抹敷衍的笑,眸中神色卻是暗淡,這不是他期盼的答案。
殿內安靜下來,盡管秦瑨極力隱藏著自己的情緒,還是被姬瑤敏銳的捕捉到了。
她羽扇般的眼睫眨了眨,看出他的幾分失落。
遽然間,她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不好意思開口直問,便這樣去試探,去試探……
真是有趣。
這人都說心悅她了,還有什麽話不好意思說嗎?
姬瑤的唇角揚了揚,很快又斂正神色,“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她故意拉起長央,果不其然,立時吊起了秦瑨的味口。
他一瞬不瞬盯著她,眉眼低垂,坦誠認真,好像一隻等待主人撫慰的大狼犬。
外麵雨聲淋漓,姬瑤衝秦瑨挑了挑黛眉,“你是朕的人,朕肯定會要你。”
她說的模棱兩可,卻讓秦瑨沒出息的悸動起來。
他微咽喉頭,麵容明顯緊繃起來:“你要的是兵權,還是人。”
秦瑨越是緊張,姬瑤越是忍俊不禁,墊腳環住他的肩,撒嬌似的在他鼻尖上蹭了蹭:“天家從不做選擇,朕什麽都要。”
什麽都要……
自然是包括他的人。
秦瑨忐忑的心終於得到了絲絲慰藉,哪怕動機不純,她心裏念著他的人,如此就夠了。
恍惚之間,想要親近的欲念難以抑製。
秦瑨箍住姬瑤的細腰,手托她的下頜,將她豐澤柔軟的唇瓣送到嘴邊。
溫柔的碾軋,漸漸變得霸道強硬,惹的姬瑤半邊骨子都酥了。
少女的心頭有著被征服渴/望,然而剛到興時,姬瑤的鼻尖一癢,不禁打了個噴嚏。
秦瑨微微鬆開她,浸滿濃欲的眉眼攜出幾分憂戚:“剛剛淋了雨,可是哪裏不舒服?”
姬瑤在他懷抱裏搓搓鼻尖,說話突然帶起濃濃的鼻音:“好像……有點著風寒了……”
女郎的身子就是不經打磨,秦瑨歎口氣,隻得壓下小腹的燥火,走到外殿問徐德海:“大監,陛下的藥煎好了沒有?”
“早就煎好了。”
徐德海命宮人取來湯藥,親自遞到秦瑨手中。
秦瑨摸了摸碗沿,溫度剛剛好,回到偏殿攜著姬瑤在圓桌前坐下,把湯藥放在她麵前。
“快些喝了吧,若能壓下病氣更好。”
苦沁的味道襲來,姬瑤不禁皺了皺眉頭,胃裏本能的開始往上翻。
她撇嘴道:“朕不想喝……”
眼瞧姬瑤異常抗拒,秦瑨無可奈何,仿佛又回到在固縣賑災營的日子,吃個藥像是服毒。
他歎口氣,端回藥碗,用勺子舀了一勺,輕輕遞到她嘴邊,低聲道:“生病吃藥,天經地義,別磨蹭了。”
道理姬瑤都懂,沒得辦法,隻能張開嘴巴。
苦澀入口,有些辣嗓子,她擰起眉頭,狠勁咽下去。
一口一口甚是折磨,後來她受不住了,奪過秦瑨手中的藥碗,一口幹了下去,直接頂的她雙眸泛起淚花。
“這太醫有病吧?開這麽辣的藥!”
姬瑤忿忿不滿,拎起徐德海準備好的蜜餞,一口吞了下去,好不容易才壓製住上翻的感覺。
秦瑨睨著她病懨懨的小臉,心疼的感覺再度襲來,忍不住叮囑她:“待會回到宮裏務必好生服藥,我沒辦法時刻在你身邊,別讓我總是掛念。”
想到今天在圍場遇到的倒黴事,姬瑤委屈巴巴的抱住秦瑨,將頭埋進他的胸口。
“知道了……”
*
傍晚時分,禦駕回到大明宮。
姬瑤躺在龍榻上,隻覺頭腦昏昏沉沉,嗓子亦開始發痛。
徐德海萬分擔憂:“陛下,您沒事吧?”
“不太好,朕全身都疼,還有點發冷……”
姬瑤的聲音挾著濃濃的鼻音,五月的天,硬是把自己包在被衾裏。
徐德海探了探她的額頭,歎氣道:“要不明日罷朝休息一天吧。”
姬瑤撐不住了,點頭囁嚅:“好……”
“陛下先睡吧,老奴就在外麵守著。”
徐德海滿臉憂戚的放下幔帳,退到外殿守著。
夜晚甚是靜謐,姬瑤難受的輾轉難眠,脊背陣陣發痛,也不知是摔的,還是風寒導致的。
身體的不適讓姬瑤感到無助和孤獨,她裹緊被衾,闔上迷離的眼眸。
這個時候,如果秦瑨在這就好了……
*
翌日,安國公被貶這件事在朝野傳的沸沸揚揚,無疑成了百官閑時的談資,一時眾說紛紜。
經過一上午的發酵,江言在衙門裏坐如針氈。
安國公一門倒塌,張三娘的婚事無疑就是導火索。
想到始作俑者,江言氣急難忍,起身來到東耳房,厲聲質問秦瑨:“宣平侯,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秦瑨正忙著處理吐蕃使團來訪之事,頭都沒抬:“太傅不是早就知道了麽,就是你聽的那樣。”
眼見他一臉雲淡風輕,仿佛這件事跟自己毫無瓜葛,江言的火氣越來越大,上前一步,壓低聲道:“我問你,陛下為何要貶了安國公?你是否在陛下麵前讒言佞語了?”
秦瑨聞言,抬起冷厲的眸子,“太傅這是何意?”
江言隻覺疲憊,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秦瑨,朝野關於你的傳言,我想你應該知道了。大家都說你成了天家的入幕之賓,陛下不肯放人,這才找了由頭,將安國公一門貶出長安。傳言就是傳言,做不得數,但我勸你恪守臣子本分,不要去做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姬氏給你尊崇和地位,不是讓你穢亂宮闈的。若被我發現你心懷不軌,我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得拉你去見先皇。”
他說話不客氣,秦瑨亦跟著拉下臉,扶案站起來,“好,你先努力活吧,希望太傅長命百歲。”
如此態度讓江言甚是不滿:“秦瑨,你這是何意!”
“你這老匹夫最好懂點事,手伸的太長,小心被人打斷,陛下的私事不容任何人窺伺。”秦瑨目如寒刃,敷衍的作了一揖:“我還有事,太傅先忙。”
秦瑨懶得再搭理江言,從中樞衙門出來,直接往內朝走。
昨天剛下過雨,空氣中的濕熱愈發毒烈。
一路走到紫宸殿前,秦瑨的脊背溢出一身汗,讓他難受的拽了拽襟口。
宮門的門檻就在前方,他卻止住了腳步。
安國公被貶,這件事讓他處在風口浪尖之上,若在這個時候出入女皇的寢殿,怕又會惹人猜忌。
不知她的風寒好些了沒有……
秦瑨在宮門外駐足半晌,望穿秋水一般,恨不得一直陪在姬瑤身邊。
可他隻是一個外臣,沒有侍奉內殿的資格。
他站在明晃晃的日頭下,第一次對身份有了渴望。
此時此刻,偷偷摸摸的激/情已不夠充實他的心。
他想要細水長流的感情,想正大光明的站在她身邊,想讓自己心頭的惦念不再需要克製……
人都是不知足的……
一顆心澎湃的叫囂,秦瑨凝著朱牆琉璃瓦的大殿看了一會,踟躕之下,還是悵然離開。
*
與此同時,姬瑤在紫宸殿內嘔的天昏地暗。
太醫一天讓她喝四幅湯藥,起初她還乖乖配合,後來再難以堅持,喝一點吐一點,人被折騰的病懨懨的。
徐德海沒辦法,左哄右哄喂不進去,急的團團轉。
太醫亦無計可施,隻能暫且先緩緩。
許是藥量上不去的原因,入夜後姬瑤突然發起高燒,躺在**迷迷糊糊的叫著秦瑨的名字,雙頰燒的一片緋紅。
湯藥還是喂不進去,太醫隻能替她行針,然而燒退下去,很快又上來,這讓在場的人嚇的膽戰心驚。
“瑨郎……”
不知是不是做夢了,姬瑤一直閉著眼囁囁念叨。
徐德海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龍榻前來回轉圈。
不喝藥不行啊,高燒可是會燒死人的!
徐德海不死心,拿著藥碗跪在地上,一邊喂藥,一邊念叨:“小祖宗,小祖宗,您喝點藥,老奴求您了!”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赭色的藥湯順著姬瑤的唇線流出來,一點都喝不進去。
“哎呦!”徐德海心急如焚,“這可如何是好?”
“瑨郎……”
“瑨郎……”
姬瑤閉著眼,一聲聲吟哦,宛如夢囈。
徐德海定定睨著她,終是狠下心來,將藥碗交給侍奉的宮人,自個兒帶著腰牌出了宮。
黑綢馬車載著徐德海來到宣平侯府,他急忙忙下了馬車,親扣侯府大門。
秦瑨還沒睡,立在書房發怔,一身常服穿的挺括板正。
他的心遠遠飛到大明宮,跳的兵荒馬亂,當真演繹了一番人在曹營心在漢。
沈三這時推門進來:“侯爺,宮裏來人了。”
秦瑨一怔,都這個時辰了,宮裏還會來人?
一股不好的預感席卷他的全身,難道是宮裏出事了?
如是想著,秦瑨攥緊手骨,闊步而出,甫一看到迎麵而來的人是徐德海時,更是忐忑到了極點。
“大監,你怎麽來了?可是陛下出什麽事了?”
徐德海跑的氣喘籲籲,和一名宮人站在院中,心急火燎的說道:“侯爺,陛下突發高熱,一點藥都喂不進去,眼下都要燒的不省人事了,一直在喊侯爺的名字,您快隨老奴進宮一趟吧!”
果真出事了……
秦瑨的胸口猛然空了一下,片刻都不敢耽誤:“快走!”
“侯爺莫急!”徐德海叫住他,將手裏的一套衣裳遞給他:“宮門快要下鑰了,為防萬一,侯爺還是換上它吧!”
月色下,秦瑨低頭一看,徐德海給他的是一套內侍常服。
盛朝有律,若非急召,下值後外臣不得入宮。
如今姬瑤高燒不醒,想來徐德海是擅作主張,謹慎一些自是好的。
秦瑨二話不說,當即脫下外袍,換上內侍服,頭戴襆帽,隨徐德海一同乘上黑綢馬車。
路上秦瑨焦躁難耐,反複搓撚著手指。
好不容易進了宮門,馬車停在禦橋外,秦瑨旋即下來,緊隨徐德海身後。
過了禦橋,有一隊內侍等候多時。
徐德海將秦瑨帶到內侍麵前,躬身道:“侯爺,你跟他們過去,老奴從另外一門走,免得惹人耳目。”
“好。”
秦瑨點點頭,和徐德海兵分兩步,朝紫宸殿方向行進。
天上星辰密布,但卻沒有月亮,大明宮沉浸在暗沉的光影中,如同蟄伏在夜幕之下的野獸。
到達宣政門時,江言從禦史台方向出來,前麵有宮人執燈引路,火急火燎的往外走,要趕在下鑰前出宮,恰巧跟秦瑨他們撞了個正著。
秦瑨抬眸一看,借著昏暗的光線立時認清了來人,忙低下頭,隨著眾內侍行禮。
“太傅大人。”
“嗯。”
江言點頭示意,和他們擦肩而過時,餘光猛然瞥到一個古怪的身影,雖說弓著脊背,但身影一看就是挺括魁梧,不似尋常內侍那般清瘦單薄。
“等等。”江言立時止住腳步,喊住那隊內侍,抬手一指,沉聲道:“你,轉過身來。”
作者有話說:
給各位說聲抱歉啦,公司開直播,這才回家打開電腦。
最初寫的版本不太滿意,總覺得跟人設不符,後來改成了這版,末尾內容都差不多,手機貼上來的時候拿錯了版本,造成閱讀不便還請諒解。
這本小說的人設就是這樣,本就是冷門,內容無法照顧到每個人的喜好。我是業餘寫手,隻是為了打發時間,細節處理可能沒有那麽好。對您胃口,我們結伴走一程,不對您胃口,還是感謝您追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