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拿捏
◎她身為皇帝,不會嫁給寒門。◎
徐德海一聽, 神情立馬緊繃。
他四下看了看,在本不該出現守衛的地方看到幾個年輕郎君,隨後一側身,對著幔簾低聲道:“貴人, 附近有金吾衛跟蹤, 還出去嗎?”
姬瑤坐在馬車內, 聽到這話陡然一驚。
饒是在監門衛做了手腳,她偷偷出宮的事還是走漏了風聲。
皇帝私自出宮,雖說於理不合,但這卓驍的膽子也太肥了吧,竟敢私自盯梢她的行蹤!
一時間,姬瑤進退兩難。
她揪緊裙襴, 斟酌萬千,還是不想放棄這場好不容易等到的邀約, 橫下心來道:“出去,叫內行司的人攔住他們。”
徐德海滯了滯, 隻得捏緊韁繩, 駕著馬車離開了大明宮。
後麵的金吾衛輕裝簡出,不經意的尾隨在後。
徐德海雖然上了年紀,眼神依舊狠厲, 他駕著馬車在街上兜兜轉轉,很快發現了異常, 口中打了個呼哨,三長,兩短, 繼而狠狠抽了一下駿馬。
後麵的金吾衛見馬車突然加速, 快步要追, 誰知卻被幾名黑衣覆麵的人攔住了去路。
來者不善,一名金吾衛抽刀而出:“什麽人!”
黑衣人不聲不響,迅速上前包抄,在熱鬧的街市上引起一陣**……
*
辰時三刻,黑綢馬車緩緩駛進順安坊,來到第六條巷道。
這條巷子雖然狹窄,但周圍就這一戶人家,很是僻靜,門前懸著兩個碩大的朱紗燈籠,六角圍合,下墜鵝黃流蘇。
姬瑤躬身下了馬車,凝著燈籠上的花鳥圖,心想就是這了。
她四下打量一番,上前輕叩門扉。
開門的是個年逾五十的老叟,麵相和藹,朝她微微一笑,側身讓出路來。
姬瑤命徐德海在外等待,繼而隨著管家走進宅院。
穿過正廳是一處垂花內門,再往裏走便是內宅。
小院沒有亭台水榭,卻栽滿各式各樣的花草,靠近東牆還搭著一個碩大的藤花涼篷,雖然尚還沉寂在冬末的寒冷中,但隱約可以窺見春日來臨時繁花葉茂的場景。
管家將姬瑤寢房門前,用手比劃著讓她進去。
姬瑤這才發覺,眼前的老叟是個啞巴,不會說話。
她難得生出幾分同情,對著老叟點頭致謝,這才推門而入。
屋內,秦瑨坐在圓案前,掰著手裏的春餅,一塊塊喂給小狗。
聽到門響,他起身望去,幽深的眼仁神采奕奕,“瑤瑤,你來了。”
“嗯,這地方真不太好找。”
姬瑤彎著笑眼看他,倏爾覺得腳前有東西,垂眸一看,即驚訝,又興奮:“這怎麽會有隻狗?你不是討厭狗嗎?”
秦瑨囫圇道:“管家撿的,這院子裏平時就他一人,我便允他養了。”
“你還挺好心的,真難得。”
姬瑤揶揄一句,俯身抱起小狗。
她仔細觀察著它,眸子亮晶晶的,終是沒忍住,親了親它毛茸茸的小臉。
這下讓秦瑨皺起眉頭:“你親它做什麽?多髒。”
“不髒呀,你看它的毛,像雪一樣白,還滑滑的。”
姬瑤抱著小狗走到秦瑨身邊,牽起他的手,讓他捋了捋狗毛。
秦瑨頗為無奈。
得虧他剛才給這隻狗洗了澡,要不然該洗的就是姬瑤了……
不過這話他沒說,不經意間偷偷收回手,他還是不太喜歡這些牲畜。
姬瑤沒再理他,一邊擼狗,一邊打量著這間屋舍。
他們兩人站在外廳,正中擺著一張紫檀鈿螺圓桌,西牆擺著八寶架,上麵放著各式各樣的裝飾,有珊瑚,金螺黛如意,彩寶仙鬆等等,雍容浮誇,竟都是她喜歡的樣式。
往東去便是內寢,靠牆是一張立架支帳的梨花木床榻,兩側掛著鑲嵌紅寶的金鉤,牆角各有一盞落地絹燈,地屏上鋪著朱底繡花的波斯地毯,其上有一鼎精致小巧的香爐。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處處都能看到她喜歡的東西,定是用心布置的。
遽然間,一股悸動出現在姬瑤心頭。
這種感覺難以言說,就好像突然被人捧在心尖上,激動,竊喜,還有幾分羞赧。
姬瑤一雙俏眼看向秦瑨,嬌聲道:“這像不像我們倆的家?”
家?
秦瑨微微一怔,眼下浮起不易察覺的紅澤,狀似無意笑了笑:“未免過於簡陋了一些。”
“我覺得挺好的呀,最起碼比那荒山破廟強。”姬瑤放下小狗,上前抱住秦瑨,“最主要是有你陪著我,我在大明宮睡不著的時候時常亂想,這金屋穹頂有什麽用,還不如在外麵的時候。”
她溫噥細語,像是隱晦的告白。
秦瑨的心瘋狂亂跳,有那麽一絲衝動,想要問問她,在她心裏,究竟對他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是習慣,還是像他一樣……
等了許久,不見秦瑨開腔。
姬瑤站直身,困惑地看向他周正俊逸的麵龐:“瑨郎,你怎麽啦?”
“沒事……”
秦瑨回過神,終是沒有問出口。
兩人本就沒有結果,有些問題,還是不要去深究為妙。
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們在一起開心便好。
冷不丁的,秦瑨忽感悵然,不禁長歎一口氣。
他努力不去胡思亂想,拉起姬瑤的手,放在掌心輕輕揉捏:“出來這麽早,可是用過膳?若是餓了,我讓管家去準備。”
“我用過啦。”姬瑤的小手不老實,慢慢與他十指相扣,納罕道:“瑨郎,你怎麽找個啞巴當管家?能聽得懂話嗎?
“他隻啞不聾,還不識字,是最安全的人。”
秦瑨言簡意賅,輕鬆點破姬瑤的困惑。
她恍然大悟:“不愧是你,想的可真周到。”
“要不然呢?”秦瑨手上用力一拉,將她收進懷中,薄唇覆上她的耳廓,“我們做的事,跟刀尖舔血的勾當差不多,稍不留意被人發現,興許會粉身碎骨。”
秦瑨溫熱的嗬吐,聲音卻是涼森森的。
姬瑤忍不住一側躲了躲,倏爾想到剛才的經曆。
“對了,我今日出宮的時候竟有金吾衛跟蹤,得虧我的人通稟了一聲,我讓內行司攔住了他們,要不然他們真得追到這了。”她越想越後怕,氣的咬碎一口銀牙:“這卓驍膽子也太大了,竟敢私查我的行蹤!”
秦瑨靜靜聽完,立時鬆開了姬瑤。
沒想到這些有心人如此猖狂,不在他身上做文章了,改到姬瑤身上開刀。
窺伺皇帝行蹤,重則可以殺頭。
如此行徑,簡直就是在僭越皇權!
秦瑨眉眼寒厲,沉聲說道:“卓驍這人我大概了解幾分,他是個中規中矩的老實人,沒膽兒,大抵就是顆棋子,始作俑者應該另有其人。”
姬瑤眨眨眼,“那會是誰呢?”
秦瑨陷入沉思,這件事十有八\九出自太傅手筆。
卓驍的母親是太傅的遠房表妹,這件事極少有人知道,卓驍聽他差遣,自是說的過去。
姬瑤先前都是在側門偷偷出宮,監門衛沒有記錄,太傅突然要查她行蹤,大抵是起疑了。
秦瑨早料到會有這天,之前吳躍進彈劾他,可以說是破釜沉舟,而姬瑤不但駁回,還打了吳玥進廷杖,這在一些人眼裏就是當眾袒護。
再加上姬瑤重開聞天鼓時,他沒有帶頭反對,下朝後太傅就來追問,他怒懟太傅幾句,說要為姬瑤兜底。
那老匹夫刁鑽的狠,林林總總的反常,他免不得要猜忌幾分……
不過這些隻是秦瑨的猜測,沒有確證的事,他一向不會說出口。
“始作俑者是誰,我也不知道。”
姬瑤等了半晌,卻等到一句廢話,不禁有些焦躁:“那怎麽辦呀?”
秦瑨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給她兩個選擇:“要麽你我就此結束,你好好在宮裏待著,要麽就先發製人,斷了卓驍這把刀。”
室內遽然陷入平靜。
姬瑤怔怔望著秦瑨,他不似先前那般平和,黑沉的眼眸充滿城府,攜出寒涼的肅殺之氣,仿佛是一隻蟄伏的猛獸。
姬瑤咽咽喉嚨,毫不猶豫地說道:“怎麽斷了這把刀?”
秦瑨再次將她攬入懷中,與她貼耳道:“我這裏有關於卓驍的密函,待會我讓人取來,你拿著回去可以大作文章。”
所謂密函,姬瑤見怪不怪。
朝中但凡有不對付的官員,一個個皆使勁渾身解數搜集對方的劣跡,上到殺人放火,下到打了誰誰誰一個耳光,捏在手裏,稱之為密函,隻期待某一日派上用場,可以治對方於死地。
既然卓驍的密函可以大做文章,那裏麵的事定是有些分量。
姬瑤縮在秦瑨懷中,狐疑地抬起頭,“既然你有密函,先前怎麽不用來彈劾卓驍?”
秦瑨睇她道:“卓驍是個老實人,我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這個密函來源於一場意外,我不想針對他,但現在不一樣了。”
“我……我要治他的罪嗎?”
姬瑤黛眉蹙成小山,一副嬌憨無助的意態。
秦瑨用粗糲的拇指舒展開她的眉心,笑她傻:“你把卓驍拿下去,再提一個上來,也不一定是你的人,到時候再拿短處還得耗費心力。不如捏這一個的七寸,打一個巴掌,給個棗吃,讓他站你這邊,以後徹底為你所用。”
“我明白了……”
姬瑤恍然大悟似的,秦瑨還是有些不放心:“身居上位者,刀得砍到要害的地方,像你以前放狗咬我,拿酒潑我,這都起不到任何震懾作用,有時還會適得其反。你要拿住他們的短處,看到他們的恐懼,誰敢冒頭就砸誰一次,直到他們再也不敢為止。”
他低沉的話音很是決絕,一副運籌帷幄的況味。
同樣的方法,怕是沒少用……
姬瑤睨著秦瑨幽深似潭的眼眸,饒有趣味的挑了挑眉:“你傾囊相授,就不怕我用同樣的方式拿捏你?”
“有什麽好怕的,我早就如履薄冰了。”
秦瑨自嘲的笑了笑,手撫上姬瑤的麵靨,輕輕捏了捏,“咱們這樣,說難聽點就是私/通,你隨時可以治我的冒犯之罪,而其他人也可以指控我是穢亂宮闈的奸臣。冒天下之大不韙,如此拿捏,還不夠嗎?”
姬瑤不說話了。
秦瑨說的沒錯,他們就是在私/通。
現實擺在眼前,她身為皇帝,不會嫁給寒門,而秦瑨應該也不想娶她。
她和秦瑨沒有未來,如今的光景,不過是她死纏爛打換來的。
或許這種關係會給秦瑨帶來麻煩,可她還是自私的想要維持下去。情人也好,親密的朋友也罷,隻要有人陪著她,保護她,如此就行了……
“瞧你說的,好像是我委屈你了,你跟我在一起也沒吃虧呀,讓你吃個嫩草還不知足。”姬瑤嬌嗔剜了一眼秦瑨,隨後環住他的脖頸,含情脈脈地凝著他:“不過你不用怕,我這人一向偏心,一定會護著你的……”
她用柔柔弱弱的話音,說著最堅定的話。
兩人的眼神碰撞在一起,迸出的火星落進秦瑨心裏,燒盡了偶然會冒出來的怨忿。
靜下來,室內連空氣都變的旖旎。
姬瑤咬著唇心,眼波流盼,平生萬種風情。
隻一瞬,秦瑨的心跟著酥了,將她打橫抱進內室,扔在柔軟的床榻上……
*
與此同時,金吾衛衙門裏氣氛詭譎。
卓驍在衙門正堂裏來回踱步,披甲攜刃,身姿欣長,昔日豐神俊朗的郎君現在卻變得愁容滿麵。
等了半天,派出去的人終於回來了,不過各個臉上都掛了彩,一看就知道在外麵吃癟了。
領頭的郎君一臉悻然,慚愧的對卓驍說道:“將軍,我們跟隨陛下的時候遇到一夥蒙麵人,與之纏鬥了一會,人就跟丟了。”
“下去吧……”
卓驍擺擺手,沉沉歎了口氣。
他就知道這事沒那麽簡單,監門衛記薄上一點痕跡都沒有,陛下鐵定做好了準備。如果沒猜錯的話,那些搗亂的黑衣人應該是內行司的人,他窺查陛下行蹤的事十有八\九是暴露了。
“哎——”
卓驍再歎一口氣,如此一來,他的腦袋算是掛褲腰上了。
恍恍惚惚走到案前,卓驍沉默許久,打開監門衛記簿,起筆的時候卻猶豫了。
回想太傅的話,陛下出宮興許真是去找宣平侯了,若他如實記錄下來,怕會對宣平侯不利,畢竟太傅在朝中最大的勁敵就是宣平侯。
記憶在這一刻浮上心海,卓驍再次想起那個令他膽寒的夜——
那是五年前,卓驍一向為人耿直,待人接物沒有那麽八麵玲瓏,仕途一直不順。下值後他喝醉了酒,失手打死一個出言不遜的叫花子。
那天下著雨,巷道裏的血混在雨水中,蜿蜒流到大路上。
再等等就會被人發現,卓驍最後的理智就是想要逃跑,然而他喝的爛醉如泥,跟本辨別不了方向,還好被恰巧路過的秦瑨撈了一把,趕在街吏道來之前把他帶回了侯府。
醒來後,卓驍誠惶誠恐。
秦瑨和世家官員一向不對付,而他又身居金吾衛要職,秦瑨捏住他的把柄肯定要大做文章,斷他前途。
誰知秦瑨卻沒有為難他,隻告訴他以後不要再喝酒,他失手打死人的事再沒有提過。
卓驍甚是感激,之後每次見了秦瑨都是客客氣氣。
一晃多年過去,他已成功升任金吾衛大將軍,兩人一直相安無事,沒有互相冒犯過。
如今陛下跟誰好,都與他沒什麽關係,他沒必要去趟這灘渾水……
困惑多日的問題終於找到答案,卓驍扔掉狼毫,闔上了記簿,長籲一口濁氣。
太傅舅舅的決定也許沒有錯,但從沒考慮過他的處境。
他的人生剛剛走上正軌,懸崖勒馬,方才能細水長流……
*
雲雨消歇後,姬瑤疲憊不堪,倒頭睡了個回籠覺。
秦瑨睜著眼熬了一個時辰,好不容易等到姬瑤醒來,連忙抽出酸麻的手臂,坐起身來。
“睡好了?”
“嗯……”姬瑤揉揉眼睛,“我肚子餓了……”
時至晌午,秦瑨掀開被衾下榻,撈起地毯上的黛色襴袍穿在身上,溫聲說道:“我讓管家去備膳。”
“不要。”姬瑤縮在暖和的被衾裏,隻露著小小的腦袋,嬌聲嬌氣對他說:“你帶我出去吃吧,我想吃皎月樓的桂花糕。”
聞言,秦瑨麵露難色。
早晨剛出現金吾衛尾隨之事,他真不想帶著姬瑤拋頭露麵,不過姬瑤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不吃飽玩好定是不會回去。
再加上他今日休沐,倒是有些空閑,瞧著滿懷期待的小人,終是不忍再去拒絕。
片刻後,秦瑨無奈道:“好,快起來吧。”
皎月樓的店麵開在曲江畔,自是人煙阜勝,店裏麵的招牌菜很多,以糕點最為出名。
到達門口時,秦瑨給姬瑤戴上慕籬,把她從頭到腳遮的嚴嚴實實,這才攜她下了馬車。
“沈三,在旁邊等著。”
聽到吩咐,沈三頭點的像撥浪鼓,緊張的一時忘了呼吸。
目送二人進店,沈三方才大喘粗氣,差點沒把自己憋死。
他萬萬沒想到,侯爺口中的女郎竟是當今陛下,兩人在外弄個私宅,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內裏光景,定是偷偷摸摸有了私情……
沈三即高興,又害怕。
侯爺一直沒有成婚,如今身邊終於有了女伴,委實讓人欣慰。
可惜這人偏偏是女皇……
那些世家朝臣絕不會允許兩人結合,若哪天東窗事發,為了保住女皇的聲譽,拉出來擋箭的必定是侯爺……
沈三不敢再想下去。
自古以來,英雄難過美人關,他的主子一世英名,到最後也難逃這一劫嗎?
*
一個時辰後,姬瑤吃飽喝足,拉著秦瑨在附近轉了轉,買了一些逗人的小玩意。
回去時路過文廟,哭聲陣陣,順著搖曳的幔簾傳進馬車裏。
“誰在哭喪呀。”
姬瑤嘀咕一句,好奇的掀開窗幔。
馬車恰巧從文廟前駛過,視線的末梢是一群學子打扮的年輕人,一排排跪在文廟外,哭聲震天,極其哀痛,引來許多百姓圍觀。
秦瑨隨她遠遠一望,愣道:“這是……參加春闈的考生。”
“考生?他們在這裏哭什麽?”
姬瑤神色詫異,纖長的眼睫眨了眨。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她拍拍馬車篷壁,隔著幔簾,對沈三喊道:“拐回去,停在文廟那!”
沈三一怔,即刻調轉馬頭,折返文廟。
姬瑤再次掀開幔簾,隔著一條大街,仔細打量著這群考生。
有一瘦削的郎君跪在最後,自成一排,悲慟呼號的模樣竟有幾分眼熟。
姬瑤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瑨郎,你看那人好麵熟呀……”
“哪個?”秦瑨往前探頭,和她一同趴在窗上窺望。
“就是最後麵那個人。”姬瑤眯起眼,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番,驚詫道:“那……那不是沈林嗎?!”
“還真是……”秦瑨此刻也認出了他,意味深長的睨向姬瑤,“要去問問嗎?”
姬瑤想了想,篤定道:“走!”
兩人下了馬車,就近走入幽靜的巷子。
沒多久,沈三便把人帶了過來。
陽光下,沈林跟在沈三後麵,身上的襴袍雖然洗的發白,卻是一絲褶皺都沒有。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繁華的長安,見有人找,有些拘謹,以為是自己招惹了禍端。
靠近一看,巷子裏站著一男一女。年輕的郎君高大威猛,穿著黛色繚綾襴袍,質地雍容華貴,一看定是來自富貴人家。
女郎嬌小玲瓏,頭戴慕籬,唯能看到露出的一雙鵝黃繡鞋,鞋尖攢珠嵌寶,在日頭下熠熠生輝,印證了主人尊貴。
沈林來長安三個月了,一直待在平康坊,從未接觸過長安的上層人士。
這兩人找他做甚?
懷揣著一腹糊塗,沈林垂下眼睫,不再細窺兩人的容貌,隨著沈三走到兩人麵前,禮貌的行了一禮,不卑不亢道:“小生有禮了,不知閣下找我有何事?”
秦瑨神色溫煦,喚他一聲:“沈林。”
聽到熟悉的聲音,沈林愣了片刻,赫然抬起頭。
這次他看清了郎君的正臉,周正俊郎,堅毅深邃,竟事許久不見的老朋友!
“秦大哥!”
沈林激動的喊出聲。
姬瑤在此時掀開遮麵的羅紗,對著他粲然一笑:“好久不見呀。”
“小娘子!”沈林立時認出姬瑤,高興的紅了眼眶:“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裏碰到你們,你們營商回來了?”
“是的,去年入冬時我們就回來了。”秦瑨聲色從容:“你是來參加春闈的吧?出什麽事了,你們都在這裏哭什麽?”
沈林眉眼一黯,“這事……說來話長……”
秦瑨與姬瑤對視一眼,正色道:“那就找個地方慢慢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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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月下桑 10瓶;野百合的春天 2瓶;青青子衿、上岸、18184130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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