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愛情

◎為什麽上癮,還是因為愛情。◎

崢嶸軒麗的順天樓外有一處院落, 幹淨整齊,西北設有一處亭台水榭,藤蘿芘荔,優美素雅。

這晚, 天空的星子不甚明亮。

秦瑨孤身坐在涼亭內, 手扶柵欄, 抬眸凝著那輪皎月,心裏思緒紛亂。

方才那位敬酒的舞姬,簡直風騷至極,一眼便知是那種極其擅長蠱惑女子的男人,比大明宮那些道行還要高上幾分。

若不是他橫插一腳,姬瑤還不知要被迷成什麽鬼模樣。

好好的爺們, 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做討好女人的勾當。

如是想著,秦瑨胸腔滯悶, 忍不住連連歎氣。

他一向看不慣那些出賣色相的男人,亦不想當著眾將士的麵損了皇帝顏麵, 姑且隻能離席, 求個眼不見為淨。

現在他雖清淨了,心裏卻始終掛記著姬瑤。

轉而想想,掛記又有什麽用?

他管得了一時, 管不了一世,何苦呢?

就在秦瑨躁鬱不安時, 一道嬌柔的聲線憑空而起——

“瑨郎。”

秦瑨回過神來,循聲看去。

隻見華冠麗服的姬瑤一步步走上涼亭,身子突然搖晃, 險些跌倒在地。

還好秦瑨眼疾手快, 迅速起身, 將她撈進了懷裏。

霎時間,酒氣撲麵而來。

秦瑨神色一凜,“喝多了?”

“本是沒有,方才一吹風,還真有些醉了。”姬瑤抬眸凝向秦瑨,隻覺人影憧憧,景色亦開始模糊,“都怪你,非要不聲不響跑出來……”

秦瑨聽罷,無可奈何的睇著她。

涼亭四個角落皆掛著小小的朱紅燈籠,風一吹,光影搖曳,周遭的景色動**不安,變得不太真實。

姬瑤姣好的麵容忽明忽暗,唯獨那張撅起的小嘴巴很是紮眼,襯著她微醺的神色,倔強中帶著幾分嬌憨,讓人不忍再苛責。

秦瑨將姬瑤扶到連凳處,與她比肩而坐,直言道:“臣一向不太喜歡這種場合,與其在宴裏待著,還不如出來圖個清淨。倒是陛下,怎麽出來了?”

“朕來看看你,是不是生氣了。”姬瑤的頭靠上他的肩膀,哼了一聲:“其實不用看也知道,你這人小肚雞腸的,肯定生氣了……”

小肚雞腸這個評價,秦瑨不是第一次得到。

“臣小肚雞腸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斜靠在柵欄上,大半身子隱在夜色的暗影中,“不過臣今日已經躲出了,陛下何苦再追來,與臣逞一時嘴快呢?既然陛下喜歡那些會吹拉彈唱的男子,那就趕緊回宴,繼續玩去吧。”

他聲色平平,細品卻充滿了淡漠。

姬瑤最不喜歡他這種態度,仿佛又回到了身在大明宮的那段時日。

她坐直身,纏上秦瑨的視線,緩聲道:“朕不是來跟你吵架的,朕隻是怕你誤會,想跟你解釋清楚。田將軍邀請男舞姬這件事朕毫不知情,也從沒對他提過這種要求,不信你就去問他。”

秦瑨抿唇不言。

“還有。”姬瑤又道:“朕的確喜歡看吹拉彈唱,但對那些人不是喜歡,而是一種欣賞,就覺得他們是讓人賞心悅目的玩意兒罷了。”

“好個玩意兒……”

秦瑨唇畔噙著似是而非的笑,“那臣呢?陛下也把臣當玩意兒嗎?”

“你不一樣,你是朝廷命官,你是朕的愛卿,怎能和他們相提並論?”

姬瑤麵露詫異,不明白他為何這樣說。

黑沉的夜色下,秦瑨背對著燈火,不聲不響。

如此表現讓姬瑤倍感失落。

這段時日,她和秦瑨相處融洽,甚至可以用關係親密來形容。她曾經討厭的人,變成了最依賴的人,她覺得好笑,卻又不得不接受。

而今秦瑨似乎又變回從前冷漠的樣子,她不喜歡,也不想看見。

趁著醉意,姬瑤攀住了秦瑨的寬肩,緊緊抱住他,想要逃離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

她柔軟的臉頰蹭了蹭秦瑨的頸子,聲音淺細,攜出一絲寵哄的意味:“瑨郎,不提這些煩心事了好不好?不要因為無用的人損壞了我們倆的關係……”

姬瑤像隻收起利爪的乖巧貓兒,溫暖的氣息嗬吐在秦瑨頸間,夾雜著清冽的酒香,不知不覺,讓人熏然如醉。

秦瑨側頭睇她,眸光隱動,“我們倆……什麽關係?”

“君臣關係呀。”

姬瑤彎眸而笑,手撫上秦瑨的臉,在他鋒銳的下頜處輕輕一吮。

君臣關係。

她說的一點沒錯。

秦瑨眸色沉沉,心裏猛然泛起一股悵然若失的情緒,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期待什麽。

他是她的臣子。

待回到長安,他永遠也隻能是她的臣子,甚至連如此的擁抱和親吻都不會再有……

不知不覺,一直以來的罪惡感再難壓製心頭的欲/望。

惘然漫上心間,秦瑨無法自持,緊緊環住了姬瑤的腰,一手掰起她的下巴,狠狠噙住那張盈紅的唇……

夜風輕拂而過,燈籠如浮萍一般來回晃動。

兩人深深相擁,愈發肆無忌憚。

姬瑤忘了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兩個人之間的遮羞布徹底不見了,秦瑨亦變得越來越主動。

眼下姬瑤環著秦瑨的脖頸,腦子裏的酒意在一刻達到了極致,整個人昏昏沉沉,如夢似幻。

回寢房的路上,姬瑤醉的愈發厲害。

砰——

寢房的門被秦瑨狠狠踢開。

他深邃的眉眼間情潮洶湧,連內室都沒來得及進,托住姬瑤的臋,直接將她抱上外間桌案。

筆墨紙硯稀裏嘩啦的灑落一地……

與此同時,張桃兒慌慌張張的跑進衙門後院。

在這裏值守的將士早就被撤掉了,院內越是寂靜,正前方的屋門大敞,光影流瀉而出,給黑夜添上了幾分旖旎色彩。

張桃兒豎起耳朵,腳步越來越慢,最後躲進一個黑暗角落,任由臉頰燒的滾燙。

經過這段時日的接觸,她大抵猜透了內裏光景。

孤男寡女,共處幾千裏,路上難免心生情誼。

何況當今陛下還是個嬌滴滴的美人,她的哥哥是英雄,但英雄也難過美人關……

之前她隻是猜想,沒想到今日就撞個正著……

張桃兒又羞又急。

她的哥哥一向沉穩內斂,甚是愛惜自己的羽毛,如今怎就越發放浪形骸了呢?

那邊筵席還沒散,這邊門都不關。

若被人發現,那還了得?

張桃兒心想:無論如何,她也得勸諫一下哥哥!

在門外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屋裏方才安靜下來。

為了穩妥起見,張桃兒又等了半晌,確認一場風月情債徹底結束,這才悄悄走到院中央,輕聲道:“哥哥,你在嗎?”

沒多久,屋門終於跨出一道欣長的身影。

秦瑨立在廊下,衣冠規整,再細細一看,眉眼間還透著濃情未散的況味。

張桃兒快步上前,心虛的喚了一聲:“哥哥。”

“陛下醉酒,莫要大聲喧嘩。”秦瑨黑眸沉沉:“你何時來的?”

“剛到……”

張桃兒訕訕一笑,準備好的勸諫如今是半個字都不敢多說,垂眸凝著地上的青石板:“方才信使來報,田將軍見你們不在宴席,就讓我到陛下住處看看,這邊他不方便過來……”

秦瑨冷聲道:“什麽事?”

張桃兒擺正神色:“長安密報送到。”

***

這晚,姬瑤做了很多夢。

她夢到摯愛的阿耶和阿兄,還有那繁華的長安城,最後都在轟然崩塌中變成了粗獷的雪山大漠,而她坐在秦瑨的馬上,愉悅的奔馳在一望無際的戈壁上……

直到日上三竿,姬瑤方才醒來。

她頭疼的厲害,竟有幾分宿醉的感覺,睜開眼沒見到秦瑨,人跟著愈發煩躁。

張桃兒小心翼翼伺候她洗漱,心裏埋怨秦瑨。

陛下昨日醉酒,又縱欲。

哥哥這人太沒眼力勁了,都不知道在這奉駕,隻留她在這擔驚受怕……

果不其然,皇帝的雷霆之怒很快燒到張桃兒身上。

姬瑤將柔荑沒入銅匜裏,沒好氣的問: “秦瑨他去哪了?”

張桃兒小聲道:“哥哥在南校場。”

“哦?朕倒不知道,這校場還分東南西北嗎?”

“嗯,北校場是練兵的,南校場是訓狼的。”

姬瑤手執巾帕,動作略微一頓,“訓狼?”

“對。”張桃兒眯眼笑起來,神色頗為自豪,“就是我們隴右的殺手鐧,狼營。陛下想去嗎?”

姬瑤眨眨眼,朝門外一揚下巴:“走。”

這一路距離不算近,姬瑤來到南校場時,秦瑨正和高遜立與眺樓之上,皆著絹布甲,全神貫注地凝著場下的局勢。

寬闊的校場上,一左一右兩個領隊,騎著彪悍的棗紅駿馬,手持號角,頻頻吹響。

兩群狼,近百頭,似乎可以聽懂號角的頻率,在其指揮下形成不同陣勢,圍攻著一頭橫衝直撞的野豬。

饒是抓住了野豬,狼群在號角的指揮下依舊回避了咬死活物的本能,複又放開它,四周分散,再繼續合攏。

一切井然有序,讓人望之喟歎。

高遜率先看到姬瑤,轉身欲向她問安。

姬瑤用食指抵唇,對高遜做了個“噓”的示意,隨後悄聲走到秦瑨身側,戳了戳他的腰。

秦瑨遽然回過神來,扭頭對上姬瑤暗含怨懟的眼神。

“朕的頭都快疼死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裏逗狼。”

姬瑤嘟著嘴巴,對秦瑨極其不滿。

在高遜看來,卻有幾分小女兒家故作嬌嗔的姿態。

“陛下,侯爺,末將到校場去看一下,先行告退了。”

如此,高遜很識趣的離開了。

瞭台之上僅剩秦瑨和姬瑤兩人。

沒了耳目,秦瑨適才放鬆一些,伸手將姬瑤散落的碎發抿回耳後:“臣昨日勸陛下少喝一些,奈何陛下不聽,用解酒湯了嗎?”

姬瑤嗯了一聲,“桃兒已經服侍朕喝下了。”

秦瑨會意,“這邊風大,塵土也多,陛下先回去歇著吧。”

“不要。”姬瑤倔強回絕,轉身望向校場,“這就是你們的狼營?”

秦瑨點點頭,站在她身側,緩而慢地說道:“狼營算是隴右軍最後的殺手鐧,因為訓練困難,一般隻用於兵力缺損的時候。這次回長安,我們隻能勝,不能敗,所以要做最充足的準備,下最大的籌碼。臣準備啟用狼營,確保一擊必勝。”

姬瑤細品著他的話,怔道:“長安……來信了?”

“對。”秦瑨神情肅穆,“太傅已經著手清理禁軍叛黨,準備給我們做足內應,事情辦妥後就會來信,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回長安撥亂反正,想來用不了多久了。”

柳暗花明,這一刻兩人期盼許久。

然而姬瑤卻興致低靡:“哦,是這樣啊……”

秦瑨側目乜她,“怎麽不高興?”

“沒呀,挺高興的呀。”姬瑤勾起唇角,看起來有幾分勉強。

她不是個會掩飾情緒的人。

秦瑨俯身靠近她,修長的手指勾住她的臉頰,輕輕掰向他這邊。

四目相對,他的聲音極其溫煦,好像四月暖陽:“陛下有話就說,不用憋在心裏,要不然用不了多長時間,你又得亂發脾氣。”

姬瑤立時扭正頭,避開秦瑨的視線,小手不停翻絞著裙襴。

秦瑨這人委實刁鑽,她在他麵前藏不住任何心事。

斟酌少頃,姬瑤依然嘴硬:“朕都說了,朕挺開心的。你不要自作聰明,好像多了解朕一樣,討厭。”

說完,她轉身走了。

秦瑨望著她的背影,甚是無奈。

他剛才怎麽說來著?

用不了多久,她就得亂發脾氣……

***

打從這天起,秦瑨就開始早出晚歸,整日忙於點兵任將。

姬瑤嫌在外奔波太累,索性就沒有再跟著他,自個兒待在衙門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回長安的日子越來越近,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麽了,明明應該高興,可卻始終提不起興致,整日鬱鬱寡歡。

或許是害怕戰亂,亦或是害怕重新麵對朝中事宜。

唯有入夜的時候,躲在秦瑨懷裏,她混亂的情緒才能安定下來。

一晃月餘過去,夏天已經結束了。

將士們操練過後,時辰還尚早,秦瑨隨田裕來到他的住所,兩人坐在葡萄藤下,一巡一巡過著酒,時光仿佛一下子回到從前。

隴右的天,似乎從來沒有秋日,總是說冷就冷。

秦瑨搓搓被風吹涼的手,思緒不受控製,再次想到了姬瑤。她不習慣隴右的天氣,眼下也不知道她房裏冷不冷。

不過轉瞬間,秦瑨又覺得自己的擔心太過多餘,昨日他已經吩咐張桃兒在房內生了炭火,姬瑤壓根就不會冷。

他還真是越來越婆媽……

斜陽夕照,秦瑨的麵容攏在一片金紅光暈中,自嘲地笑了笑。

田裕在旁看到他細微的表情,不禁問道:“想到什麽好笑的事了?”

秦瑨避之不答,修長的手指反複摩挲著酒盅,“阿兄,你說男人和女人之間,有沒有單純的肉/體關係。”

田裕脫口道:“當然有啊,你我都是男人,這裏頭的門道還能不清楚嗎?對很多女人做那種事,那就是單純的**,但如果始終對一個人做那件事,那就不一樣了。”

“怎麽不一樣?”

“那是愛情。”

“也未必都是吧……”秦瑨抿了抿唇,幽寂的眼仁掠過一絲亮光,“也許是她長得太漂亮?”

田裕呷一口酒,不以為然:“嗐,漂亮的皮囊多了去了,一直對一張皮囊感興趣,那叫什麽?”

他湊到秦瑨耳畔,極其篤定地說:“那叫上癮,為什麽上癮,還是因為愛情。”

秦瑨的唇抵住酒盅,遙遙凝著落日,不再說話。

周遭一下子安靜起來,田裕方才回神:“哎呦,你今天怎麽突然問這麽肉麻的問題?你該不會是對誰動情了吧?誰啊?究竟是誰啊?沒見你帶別的女人回來啊?”

他本就是個大嗓門,一驚一乍,讓人倍感聒噪。

秦瑨微微蹙眉,仰頭喝下杯中酒,歎道:“黃粱一夢罷了。”

“什麽叫黃粱一夢啊?我早就給你說過,我聽不懂這些文縐縐的東西。”田裕契而不舍的追問:“你是不是有看上的人了?給阿兄說說啊,阿兄給你想辦法——”

“侯爺!侯爺!”

遠處有人高聲呐喊,打斷了田裕的話。

不過少頃,高遜急匆匆跑到兩人跟前,自懷中起出信箋,躬身對秦瑨說道:“侯爺,長安密報奉上!”

秦瑨和田裕對視一眼,微醺的神色頓時消失不見,自高遜手中接過密報,一字不落的看了一遍。

田裕心急道:“侯爺,長安那邊怎麽說?”

秦瑨闔上密報,心頭緊壓的大石鬆動了幾分:“太傅大人已經做好內應,待我們到長安之時,西三門可直敞而入。”

田裕正色頷首,“那宮門呢?”

“左右監門衛已被寧王的人控製,若要協調,必當打草驚蛇,我們隻能破宮門了。”秦瑨眉眼間泛起一股寒意,吩咐高遜:“你即刻前往河西,就說隴右軍要前往長安撥亂反正,需借道而行,讓他行個方便。”

“是,末將這就去辦!”

待高遜走後,田裕給秦瑨倒了杯酒,歎道:“這一仗終於要打起來了,你說陛下那小娘子會不會害怕啊?先前見個蟲都得叫幾嗓子,這回可是去……”

田裕沒再說下去,隻朝自己脖子上抹了一把。

秦瑨乜他一眼,將烈酒灌進喉嚨,目光幽幽,看不出什麽情緒:“怕也得上,若想坐穩皇位,自得踏過血路。”

***

夜色彌漫,裹挾著絲絲寒意。

隴右景致優美,可這天氣卻不能恭維,明明不過八月天,一下子仿佛就跨到了初冬。

用完膳後,姬瑤早早躲進被窩,不肯再出來。

時辰還尚早,她翻來覆去睡不著,習慣性的伸出小手,反複摩挲著身側的枕頭。

好不容易培養出了睡意,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姬瑤立時清醒過來,煩躁的半折起身。

本以為是笨手笨腳的張桃兒,誰知進來的卻是一道高大挺闊的身影,穿著一襲黛色窄袖圓領袍,腳踏烏皮靴。

盈盈燭光照在他身上,那張原本深邃鋒銳的麵龐攜出幾分醉意,倒顯得溫煦起來。

怔然過後,姬瑤滿心歡喜,道:“你今日回來這麽早?”

秦瑨沒說話,隻是走到內門的位置,對她微微點頭。

這些時日,秦瑨回來的一直很晚,姬瑤入睡總是困難。

今日總算能早歇息一會了,姬瑤眉眼含笑,趿著繡鞋跑到秦瑨麵前,目光在他臉上尋睃一圈,頓時看出了端倪。

“你喝酒了?”

秦瑨深深凝著她,有些遲鈍的點點頭。

“怎麽還喝啞巴了?你倒是說話呀?”姬瑤嬌聲嗔怨,麵上笑容散去,稍顯不耐煩。

一場風雨正在醞釀。

不曾想秦瑨突然拉住她的胳膊,稍稍用力,便將她扯進了懷裏。

燈影之下,兩人深深擁在一起。

姬瑤的下巴擱在秦瑨的寬肩上,秋眸被外廳的燈燭映亮,愣了一會兒,不情不願地放低了聲線:“你怎麽了……”

秦瑨的唇就噌在她纖白的後頸上,開口時,嗓音裹挾著清冽的酒香:“頭痛。”

姬瑤一聽,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頭痛去找大夫,給朕說什麽?朕還生著你氣呢,一個大男人,別在這裝可憐。”

話音落地,秦瑨徐徐鬆開姬瑤,垂首盯著她那雙翦水般好看的眼眸。

“為何生氣。”

“你明知故問。”姬瑤氣呼呼的鼓起嘴巴,“你有時間喝酒,不知道早回來陪朕?”

秦瑨麵上掠過一抹異色,很快又恢複平靜,“今天和田裕有些事情要談,就襯空喝了幾杯,順道而已,這不是早回來了嗎?”

姬瑤乜了一眼天色,頓時沒話說了,“那你跟田將軍談了什麽?”

“談了……”秦瑨滯了滯。

恍惚間,田裕那句“因為愛情”反複縈繞在他瑨耳畔,擊潰了他最後的防線。

秦瑨不敢去看姬瑤,垂下眼眸,將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在長睫之下,“我們談了撥亂反正之事,長安來信了,內應已做妥當,待跟河西那邊協調完,大軍就可以出征,應當用不了幾日了。”

姬瑤怔然失色:“這麽快……”

秦瑨對她點點頭,“陛下終於可以回大明宮了,高興嗎?”

然而,姬瑤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開心。

隻見她走回內室,默默坐在床榻邊緣,雙手覆在腿上,不安的攥緊了中衣。

秦瑨察覺出她的情緒變化,緊隨著走進內室,撩袍坐在她身側,輕聲道:“陛下最近總是悶悶不樂,要回長安了也不開心,到底怎麽了?若有心事,不妨就直說,臣若能替陛下解決的,一定會竭盡全力。”

他沉穩的聲音攜著幾分哄誘,慢慢瓦解著姬瑤的防備。

她藏在心底的事躍躍而出,終是隱忍不住:“朕就是……就是突然不想回去了……”

秦瑨神色詫異,“為什麽?”

姬瑤咬緊唇心,鼓足勇氣道:“一開始,朕恨不得即刻飛回大明宮,可在隴右待了這段時日,朕又不想回去了。這裏自由自在,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還有那麽多人陪朕玩,朕也感覺不到孤單了。朕喜歡這,朕不想走……”

她敞開心扉,慢悠悠訴說著女兒家的心事,毫不掩飾。

秦瑨深深凝著她,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隻不過,他麵上不顯,容顏依舊淡漠:“天下之大,皆是王之疆土,陛下若喜歡隴右,以後還可以再來。”

“哪有這麽簡單?”姬瑤嗔他一眼,“朕若是敢亂跑,不光你要說,太傅也要痛批朕,滿朝文武的眼睛都長在朕身上,想想就頭疼。回去還得批折子,跟大臣們唇槍舌戰,煩都煩死了。這個皇位,朕的皇叔想要,那不妨給他好了。咱倆就留在這,當個土皇帝,怎麽樣?”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8-09 16:22:37~2023-08-16 09:27: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烏托邦農場主 5個;12? 2個;百裏濯鐲、26360787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陳陳 44瓶;夢裏。、月季吃蟲、暖色、eileen、一隻錦 20瓶;綾路、阿狸的小紅帽 3瓶;Mimitrouble 2瓶;55240362、草莓月亮、葡萄月令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