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報複

◎色字頭上一把刀◎

秦瑨眉峰緊皺, 手心輕撫姬瑤的後背,任她縮在自己身前啜泣。

他知她一定害怕了。

就連他,也跟著害怕。

萬一他找不到她,萬一她有什麽三長兩短, 那他怕是要一刀自刎在此, 到地下向先皇謝罪了……

“別哭, 沒事了。”

他低聲哄她,好不容易才讓她收了眼淚。

再抬頭時,姬瑤委屈極了。

她看向秦瑨,眼波流轉間全是盈盈淚光,“我以為……我以為你真的把我賣了……”

“別聽他們瞎說,你的命可比一箱黃金值錢多了。”秦瑨替她拭去麵靨上的淚跡, 乜了一眼軒窗,確認附近無人, 這才稍稍抬高了一點聲調:“昨晚他們使了迷香,等我發現時已經晚了, 醒來之後我已被張邈帶到了別院。”

他就此打住, 後麵的驚險沒有再說,“是我疏忽,讓你受驚了。”

姬瑤搞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心裏的怨念緊跟著減輕幾分。

“你來了就好……”

她癟起嘴,又要哭。

秦瑨忙打住她:“好了, 別哭了,明日我就帶你離開。”

“明日?”姬瑤抽泣幾下,“現在不能走嗎?我一息都不想在這裏多待。”

秦瑨知她心頭憂慮, 耐心與她解釋:“從這出去, 最近的路需要翻過三個院落, 其間都有守衛。如果我們現在出去,必定要經過一番廝殺,我不想讓你冒險,而且現在城門也關了,我們出不去南漳。”

“那……那怎麽辦?”

“明日我會想辦法製造一些混亂,我們趁機逃出去。”

“混亂?”姬瑤抿唇想了想,“對了,把他們的房子點了!”

她微微仰著頭,肅目凝眉,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秦瑨被她這傻模樣逗笑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不但麻煩,還不能報仇雪恨,沒得意思。我有個辦法,可以讓張家徹底消失在南漳。”

言罷,他朝姬瑤勾勾手。

姬瑤很識趣的將耳朵貼過去。

一陣悄悄話說完,姬瑤雙眸瞪得溜圓,頗為仰慕地看向秦瑨,“不愧是你呀,借刀殺人可是讓你玩明白了!”

明明是句誇讚,聽起來卻像罵人一樣。

秦瑨倒也見怪不怪,繼續說道:“方才來時我偷聽到了一些閑言碎語,張允要讓你在此守上七日,想來暫時不會為難你。你先在這呆上一晚,待我安排好一切便過來領你。”

“不要。”姬瑤的小臉又變成了苦瓜,“我害怕……”

秦瑨乜了一眼昏迷的張家少爺,甚是無奈:“他兒還喘著氣呢,有什麽好怕的?”

“我現在怕的不是他,我怕張家二爺……”

姬瑤將張邈過來冒犯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秦瑨聽著,臉色越來越陰沉,一股火噌地冒起來,直往頭頂竄。

好個張邈,真是色膽包天!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已臨近迸發的極點。

秦瑨沉聲道:“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好一切的,張邈絕不會再出現在你眼前。”

說完他站起來,精壯的身條遮住了室內大半的光線,那張麵容隱在昏暗中,氣勢迫人,隱約透出一副山雨欲來的味道。

得到他的承諾,姬瑤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平靜下來。

她目送秦瑨走向後窗,臨了,忍不住小聲喊他:“瑨郎。”

秦瑨尋聲回頭,兩人眼光焦灼少頃,她柔柔說道:“萬事小心,我等你……”

秦瑨朝她點點頭,隨後又以黑巾遮麵,悄無聲息的從後窗翻出去。

暗沉的天幕上落滿了星子,襯著周遭隱隱傳來的犬吠聲,委實是個寧靜安逸的夜晚。

張邈沐浴完,僅披著件薄薄的羅衫躺在榻上,半闔著眼,腦子裏全都是那張俏麗可人的臉蛋,還有那把香酥的小骨頭,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似的。

明日。

待明日他一定再去問問。

若她還是不從,那這個瓜他定要強扭來吃……

張邈閉上眼,想的全身燥熱,遽然間一柄利刃突然架在他的脖子上,冰涼的觸感頓時讓他清醒過來。

他猛地睜開眼,正見一個滿身肅殺之氣的黑衣人站在他麵前。

這人蒙著臉,唯獨漏出一雙銳如鷹隼的眼睛,狹長深邃,淩厲陰狠,仿佛來自地獄的羅刹,向他散發著不加掩飾的惡意。

他們張家在南漳橫行慣了,人人見了都會敬上三分,如此正大光明的偷襲還是平生頭一次見。

張邈將自己的仇家想了一個遍,咽了咽唾沫,試探問道:“你……你是誰?”

饒是極力掩飾,秦瑨還是在他臉上窺出了驚惶之色,如若見了貓的老鼠,仿佛之前那個囂張跋扈的男人完全不是他。

不過就是個欺軟怕硬的狗東西!

就那髒手,還敢碰姬瑤?

秦瑨低眸盯住張邈,沉澈的嗓音看似在勸誡,細聽卻裹挾著恫嚇,讓人心驚膽寒:“二爺,色字頭上一把刀,還望你以後長長記性。”

張邈隻覺的這聲音有些熟悉,未來得及細想,秦瑨已經抓住了他的一隻手,反向一掰。

“哢啪”一聲,張邈的腕骨就這樣硬生生折碎了,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尖叫出聲。

然而他的酷刑還沒結束,秦瑨手中刀鋒一收,刀柄下落,直直砸在他的子孫根上——

這一痛擊可謂是致命的。

隻見張邈半折起身體,雙眼瞪地巨大,額前青筋爆出,明明張著嘴,卻隻能發出嘶嘶的聲音。

他的身體不停抽搐,搖搖晃晃了幾息,人便一頭栽倒回榻上,昏死過去。

“二爺?二爺?您沒事吧!”

外麵有人聽到響動,叩門詢問。

秦瑨素來不是戀戰之人,瞥了一眼門外的身影,收刀入鞘,迅疾離開了張邈的寢房。

他沒有要他的命。

他要讓他受盡苦楚,方才能解心頭之恨。

臨近宵禁,南漳城內行人稀疏。

秦瑨躍過一座座宅院,抄近路翻進了縣令府邸。

堂堂縣令府,竟比張家大宅小了很多,裝潢樸素,仆役家丁也沒多少。他很輕鬆的就在府內尋睃了一圈,最終停留在了南書房。

四方小院,隻在門外回廊處掛著兩盞半舊的燈籠,無一人值守。

秦瑨隱與一棵槐樹之上,順著朦朧的窗紗觀望了一會,裏麵有人埋伏在案,似在書寫什麽東西。

這人就是他要找的南漳縣令。

張家的所作所為令他不齒,可現在情況特殊,他無法暴露身份直接懲處,若想讓張家付出真正的代價,隻能利用這位縣令大人。

官員花名冊他記得極其清楚,這位南漳縣令是襄州刺史李為親自提拔的,而李為在朝中最大的勁敵就是懷遠侯。當初若不是懷遠侯參他一本,他也不會被貶到襄州當刺史。

張家和懷遠侯府的關係想必這些人都清楚,若能拿到張家的短處,他們一定不會放過的……

時辰不早了,秦瑨自背後取來弓弩,又從衣襟處拿出一封信,穿在箭矢上。

這封信上寫滿了他在張府的見聞,不但事無巨細,還添油加醋。

準備妥當後,他舉起弓弩對準絹窗,扳機一口,箭鏃便“唰”一聲穿刺而出。

書房裏,南漳縣令緊盯著紮進桌案的箭矢,魂兒都快嚇飛了。

他看看破洞的絹窗,又看看箭矢,半晌才抖著手拔出,扯下那封信箋,惶惶然讀起來,越讀眼神越銳利。

這是一封不知是何人寫的密信,舉報張府暗通黑市,購買九十九副紫河車獻給懷遠侯府,還附上了買賣文書。

不僅如此,還有對張家二爺欺橫霸市,強搶民女的痛斥……

縣令猛然起身,追至門外,然而外麵隻有月上中天,樹影婆娑,哪有半分人影?

究竟是誰?

縣令百思不得其解,拿著信在廊下來回踱步。

末了,他再次回到書房,大筆一揮給刺史寫了封信,派人加急送往襄州,緊接著換上官袍趕往縣衙,火速召集捕快,直奔張府而去。

信上說九十九副紫河車尚未來得及運出,他必要抓個人贓並獲!

哪怕賭上仕途,也要報恩公的提攜之情!

***

這一晚對張府來說,可謂是風水大亂,極不肅靜。

先是張家二爺被不知名的刺客襲擊,子孫根稀碎,人變得半死不活。後半夜官府的人又突然上門,打了張家一個措手不及。

迎接縣令時,張允的衣服穿得皺皺巴巴,他沒有任何畢恭畢敬的樣子,所作皆是虛禮,並不把這位父母官當作一盤菜。

“縣令大人漏夜前來,府上可謂蓬蓽生輝,隻是不知有何貴幹?”

縣令已四十多歲,穿著樸素的襴衫,腰板挺得筆直如鬆,朗聲道:“本官接到密報,說你們府上暗通黑市,私購九十九副紫河車,可有此事?”

張允一愣,眼神明顯開始慌亂,很快又鎮定下來。

“簡直是一派胡言,不知是哪個碎嘴的想要壞我們張家呢!”他換上一副諂媚的笑臉,弓腰上前相迎,“外麵濕熱難耐,縣令大人既然來了,還是先到裏麵用口茶吧。”

這種事他見的多了,掏些打點錢就能通融過去。

殊不知這次他卻失算了,縣令油鹽不進,全然不顧他的討好,下巴一抬,隻道:“來人!給本官搜!”

官府的人聽到命令,瞬間如魚得水,四下亂竄,嚇得張府眾人不知所措。

張允心道不好,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等等!”他厲聲製止,不再像剛才那樣卑躬屈膝,傲慢的眼神刺向縣令,不屑道:“憑個捕風捉影的密報,你就敢不分青紅皂白搜?可知我張家上峰是誰?”

說完,他朝北邊一拱手。

縣令不動聲色,場麵既已攤開,那必是孤注一擲。

“密報是真是假,搜了便知。若有唐突,諸位可向朝廷告冤,本官願承擔一切追責。”他手一揚,高聲吩咐:“繼續!”

霎時間,張府如同被抄家一樣,立時變得雞飛狗跳。

後院的姬瑤聽到動靜,靠近軒窗向外窺望。隻見有人火急火燎的從月洞門處跑來,和門口值守的兩個大漢說了些什麽,他們就像鳥獸散盡,頓時跑的無影無蹤。

到底出什麽事了?

雖然秦瑨事先告知過她,可當張府真的亂起來的時候,姬瑤還是禁不住心慌。

外麵時不時傳來女子的慘叫聲,惹得她也跟著打怵,焦躁地在室內來回踱步。

“秦瑨你怎麽還不來?”

時間一息一瞬過,姬瑤一遍遍的念叨,手心和背脊都溢出了薄薄的一層汗。

亂象離這邊越來越近,正當她思忖著要不要趕緊逃跑時,後麵的窗哐當一聲被人踹開了——

“瑤瑤!這邊!”

作者有話說:

今日更新提前了一些,明天更新在晚上11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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