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夢中囈語

◎心思真毒,做夢都想著罵我。◎

“哈?你給喬漓寫的小說, 為什麽會在葉書揚手上?”陳颯既疑惑又想笑地盯著曲珞,“這也太社死了。”

“鬼知道。”曲珞吸了一大口奶茶,以紓解內心的憤懣,“他什麽也不說, 隻把我罵了一頓, 本子也不還給我了。”

曲珞和陳颯、謝涵蓁在附近的商場逛完街後, 找了家奶茶店休息,同時吐槽被葉書揚發現她將他寫進小說的事。

擱在桌上的奶茶杯外沁著向下淌的水珠。

謝涵蓁用指腹抹了一下水珠:“你們上次說的寫小說,就是這事嗎?”

“嗯。”曲珞笑得蔫壞,可笑容沒維持兩秒就消失了,“但昨天剛被當事人發現這事,所以以後估計寫不了了, 葉書揚,斷我財路!”

說最後一句話時, 她猛然拍了一下桌子,神情忿忿。

陳颯一個激靈, 坐直了身體:“那我還能寫嗎?”

“你去征求他本人同意的話, 估計可以。”

“那還是算了吧,我又不是他發小,我怕他把我踩死。”

“發小又怎樣, 他照樣無差別地踩死。”

陳颯冷哼一聲,剛想說些什麽, 餘光瞥見謝涵蓁聽得很認真的模樣,她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往下說了。

這段時間, 她和曲珞聊天時, 謝涵蓁都會主動地加入到她們的對話中, 對她們的聊天內容也很感興趣,不再似從前那般沉悶,她變得更開朗了些,這應該算是一個好的發展。

隻是最近,她有意無意地察覺到,謝涵蓁與她倆聊天時,不管是重點、肢體語言還是眼神好像總偏向一個人——葉書揚。

少男少女對異性的愛慕,大多羞澀又膽怯。

所以她根本不可能會當麵戳穿或試探,畢竟那多少有些傷人自尊了。

她隻希望,狗血的劇情別發生在她們仨身上就好。

謝涵蓁淺笑著:“我可以看看你們寫的嗎?”

“可以呀。”曲珞扭頭在包裏翻找起來,“我記得我還有本剛寫完的。”

剛喝完奶茶,陳颯就接到了她媽讓她去超市買東西的電話,謝涵蓁也想起自己下午還有事,所以三人在店門口道了別。

曲珞倒沒別的事,所以她一個人慢悠悠地沿著林蔭道走著,偶爾踩上被風吹落的枯葉,還能聽見咯吱的聲響。

秋天似乎已經來了。

走到某個十字路口附近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漸漸闖入視野,曲珞隨意地瞟了一眼,是曲延亭。

他捧著一束花,從拐角的花店裏出來,隨後背對著她漸行漸遠。

曲珞困惑了片刻,隨即抬腳跟了上去。

老曲昨晚不是說了今天要加班的嗎,怎麽跑這兒來買花了?

難道……加班隻是個幌子,他是想給廖女士一個驚喜?

這樣想來,剛剛匆匆一瞥的花束,好像正是廖女士喜歡的款式。

不錯啊,學會搞浪漫了。

思緒不斷飄著,腳下的步伐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轉過下一個拐角後,再一抬頭,人被她跟丟了,但她意外地撞上了另外一個人。

“不好意思。”話脫口而出的瞬間,曲珞看清了站在她麵前的人。

柯燼穿了件黑色的衝鋒衣,拉鏈半拉著,露出內裏同色的T恤和一截鎖骨,身形挺拔高大。他同樣看向她,眼瞼懶散地耷拉著,神色很淡,可在與她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唇角緩緩向上扯了扯。

“好巧呀,柯燼。”她笑著與他打招呼,卻在下一秒,看見了他顴骨上的一道血痕,“欸,你的臉,被什麽東西劃傷了嗎?”

一道細長、極淺的傷口橫亙在麵頰上方,滲出的血珠已經凝結。

聞言,柯燼抬手摸了摸傷口:“沒事,小傷。”

曲珞點點頭,但很快,她又想起什麽似的反駁道:“不過,小傷也還是要注意一點啦。”

柯燼輕微地皺了皺眉,一瞬間的窒息感蜂擁而至,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扼住了他的頸部,連呼吸都變得極為困難。

明明剛才,他和那群人打架時,不管是身體還是呼吸,都特別順暢。

他滾了滾喉結,啞聲道:“好。”

曲珞掃了一眼他身後的街道:“那我就先走了哦,拜拜。”

話落,她側身與他擦肩而過。

在兩人肩膀齊平之時,他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腕骨,嗓音帶著輕淺的笑意與執拗:“你不問問我,受傷的原因嗎?”

他還記得在教室裏,她質問過葉書揚好幾遍,他和池淮洲打架的原因,哪怕對方和她繞圈子,她也很擔心地抱怨,右手受傷會影響到寫字。

那她能不能,擔憂他一下,哪怕隻有一小會兒。

“嗯?”曲珞轉過身,狐疑地盯著他,一眼過後,她察覺到了手腕上傳來的怪異的觸感,隨即掰開他扣住自己腕骨的手。

掌心朝上,掌根處的傷口觸目驚心。

皮被刮蹭掉了大半,血肉模糊,細小的砂礫嵌進了傷口。

曲珞愣住,緩了片刻才問:“怎麽這麽嚴重?你做了什麽?”

嗓音裏有急切,有焦慮:“快點去醫院處理一下吧。”

柯燼的指尖蜷了下:“我不去醫院。”

-

曲珞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演變到這個地步。

她跟著柯燼來到了喬老師的家,雖然她來過這裏許多次,但她還是第一次進柯燼的房間。

他房間的布局非常簡單。

一張疊放著深灰色四件套的床,一張淩亂地堆放著幾本書的書桌,以及一個簡約的木色櫃子,櫃子旁的小矮櫃上還擱著裝有貝斯的琴包。

除此之外,屋內空**、幹淨得過分了些。

相較於葉書揚總愛把籃球、噴漆、以及她小時候送給他的蠟筆小新玩偶等物件,塞進臥室的風格,柯燼的房間幾乎看不出除了貝斯以外的愛好。

曲珞懵懵地坐在書桌前,目光謹慎又克製地往四周瞟了一眼。

思緒卻不受控地回到二十分鍾前,他在她耳畔留下的那句近乎低喃的懇求:“我不去醫院……曲珞,你能不能,幫我一下。”

以及五分鍾前,他離開房間時,對她說的:“我去找藥箱,你先在這兒等我會兒。”

想到這,她為難地揉了揉眉頭。

之前幫他們處理小的擦傷倒是還行,但柯燼目前掌心的傷口實在是比較嚴重,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幫他。

而且,他似乎很抵觸醫院……

思忖間,一不留神,曲珞的手肘碰到了一樣物件,物品滑落桌沿,千鈞一發之際,她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那張暴露在她眼前的相框。

照片中,一個小女孩站在一個少年的身側,少年坐在藤椅上閉眼假寐,女孩一邊用食指戳少年的臉頰,一邊笑得天真爛漫地望向鏡頭。

相片定格的那一瞬間,柯燼半睜開眼,望向女孩,神色寵溺,嘴角勾起一抹上揚的弧度。

他們的身側還站著一個格格不入的女人。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她並不是和他們一起被拍攝進去的,而是從哪張相片中剪下來,並貼在這張照片上的一張剪貼畫。

看得出來,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並不久遠,柯燼看上去大概十四五歲,長相和如今幾乎沒什麽變化,隻不過他神態上的差異,竟然能讓人產生出一種“他”不是柯燼的恍惚感。

女孩長得和他很像,大約隻有五六歲。

至於那個笑得很柔和的女人,柯燼也和她有幾分的相像。

這難道是他的……妹妹和媽媽?

思及此,不經意地一抬眼,她撞上了柯燼的目光。

後者單手拿著一個簡易的盒子,趿拉著拖鞋走進來,視線毫不避諱地從她手中握著的相框移至她的眼睛。

“抱……抱歉。”曲珞倏地將相框放回桌麵,剛想解釋幾句,卻發現自己的行為根本解釋不了,並且還很沒禮貌,所以隻好又說了幾句對不起。

但是柯燼沒接她的話茬,而是顧自將盒子放在桌上,在床邊坐了下來,隨後又將掌心攤平,遞到她麵前:“我把裏麵的砂礫都夾出來了,現在,你能幫我上個藥嗎?”

他拿來的盒子裏麵有不少酒精棉、碘伏、紗布和各種她看不懂的外用藥品,這些醫用物品的種類,齊全到她愣了一下。

曲珞沉吟片刻:“柯燼……要不我們去醫院吧?你這個傷口太大了,而且你這些藥我都——”

“這樣,你按我說的做。”柯燼目色平和地凝視著她,語調有寬慰的意思,“別緊張,我教你。”

“……好。”

她很謹慎、也很小心,甚至做完每一步都會問他痛不痛。

他盯著她因為過於專注而輕微顫動的眼睫:“不痛。”

睫毛在她眼瞼下方投出一片小小的扇形陰影。

彎彎的,像月牙,更像她笑起來時的眉眼形狀。

四周太過安靜了,寂靜到似乎能聽得清彼此的呼吸聲以及心跳聲。

等到她終於將紗布纏上他的手掌時,曲珞鬆了口氣道:“你是怎麽受傷的?”

柯燼睨了眼自己的手掌,最後又將視線移到她臉上:“打架,和他們打了一架,用你的話來說,我算是和他們鬧掰了。”

他的語氣很平淡、很冷靜,好似在述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為什麽還打?上次沒打完嗎?”曲珞抬起頭直視他,敏銳地抓住了他話語中的「他們」二字,瞬間想起了當時在小巷內看到的那三人,“他們有幾個人?”

柯燼忽然輕笑一聲:“你這麽多問題,我要怎麽回答。”

頓了頓,他隻回答了最後一個問題:“四五個,但他們每個人受的傷都比我重。”

打架這件事,他從來都不會讓自己吃虧。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他的語氣中隱隱有種炫耀的意味。

就好像在說:“你看,我打架打贏了,我很厲害吧?”

不過這樣也好,反正那幫人也沒真心地把他當朋友。

“問完了嗎?問完了的話,該我問了。”柯燼緩緩蜷了蜷指尖,指腹抵上紗布,摩擦了幾下後才撇開視線,問她,“你每次學琴結束後,葉書揚是不是都會來接你回去?”

自從第一次葉書揚將曲珞接走後,之後的每一次,柯燼都默契地隻送到家門口而已,這樣倒是為他省了不少的事,隻不過……

“對呀,為什麽這麽問?”

“沒什麽,待會兒我送你,如果你老師知道你來過這裏,而我又沒把你送到車站的話,她估計——”

“嗯,那麻煩你啦。”

-

回到家時,廖景芝正在庭院裏練瑜伽。

曲珞湊上前,貧嘴似的:“廖美女,今天的花,香嗎?”

“什麽花,你送我花嗎?”廖景芝狐疑地掃了她一眼。

曲珞臉上的表情卻徹底地滯了滯,呼吸起伏也跟著頓了下。

廖景芝這表情,並不像在撒謊。

那麽,爸爸那束花究竟是送給誰的?

她心底一片亂麻,隻好瞄了眼庭院,胡謅道:“我之前在院子裏養的那些花呀,還沒開花嗎?”

“估計被你養死了,你扒開雜草看看。”

“行。”曲珞邊往牆角走,邊狀似不經意地問,“爸爸什麽時候回來?”

“估計很晚,白天加班,晚上還有應酬。”廖景芝抬眼看她,“怎麽,你想他了?”

“沒……沒有,他不回來的話,我們晚上吃什麽?”

“我也拿不定主意,要不你去問問小葉吧。”

小葉,葉書揚……

對,想不通的問題就去問他。

曲珞應了聲,隨後跑出庭院,鑽進了葉書揚家。

因為剛才跑得急,所以此刻站在葉書揚的房門口時,曲珞大幅度地喘著氣。盯著門上的小新玩偶,她猶豫了好久,才敲了敲門。

但敲了幾聲後,屋內並沒有什麽動靜。

不應該呀,她明明在門口的鞋架上看到了葉書揚的鞋子。

“葉小新?”曲珞將門推開一條縫隙,貓著腰往裏瞄了一眼。

室內漆黑一片,光線浮塵中,隱約能瞧見**鼓起了一個大包。

曲珞:“……”

現在都下午三點了,他怎麽還在**睡覺。

一個惡作劇的想法倏忽躥上腦海。

她笑得狡黠,將手機靜音,悄然推門而入。

站在床側,曲珞居高臨下地壞笑了幾聲,在剛打開手機的拍攝功能時,她驀地聽見葉書揚在喊她的名字:“曲、珞……”

含混、嘶啞,近似呢喃的低語。

卻更像是燒得滾燙的火印,一字一頓,烙印在耳膜上。

他將那簡單的兩個字,喊出了一種繾綣且能在胸腔中橫衝直撞的力量。

這個垃圾,睡覺了都不老實,還在夢裏罵她是吧。

曲珞漸漸俯下身,想聽清楚他在說什麽。

可當兩人的距離不過一拳之時,葉書揚遽然睜開了眼睛。

眼皮懶散掀起,在看清麵前的人後,眼底複雜、混亂的情緒盡數退去,最後隻剩下一絲清明。

他往後縮了縮脖子,鎮定自若卻心虛地與她拉開了距離,額間滾下一滴汗珠,呼出的氣息滾燙,聲線喑啞:“你在我房間幹什麽?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她又聽到了多少?

“怎麽,不歡迎我啊?剛剛不是你在叫我嗎?”曲珞直起身,語氣中的調侃意味頗濃,“葉書揚,你心思真夠歹毒的呀,做夢都想著罵我呢。”

她看見他將視線撇開了,而後依舊啞著嗓子,冷冷道:“出去。”

“幹嘛!做壞事被戳穿了,就急著趕人走啊。”

“我沒穿衣服,出去。”

曲珞撇撇嘴,這才想起他**的習慣,於是,邊往門口挪動,邊提醒他:“那你快點穿衣服,我有事跟你說。”

房門被關上的那一瞬,葉書揚隨手撈了條褲衩穿上,接著直奔衛生間。

呼吸燙且沉重,渾身熱得不行,就連鏡中那雙努力保持著清明的眼睛也紅得要命。

最關鍵的是,腦內敏感的神經像個一點即燃的炸藥包,高溫,高危,卻脆弱不堪,甚至能輕易地將他折磨到理智潰散。

葉書揚閉了閉眼,俯身洗了幾把冷水臉,隨後再次抬眼看向鏡中的人。

從發梢中滴落的水珠,一直順著額角滾至下顎,劃過喉結,舔舐腹肌,最後沒入隱晦之地。

他難耐地滑動了一下喉結,目光怔然地盯著麵前的鏡子。

思緒卻飄忽不定、各處流竄,最後被欲色交織、橫生的夢境拉至欲望的最深處。

是上次夢境的延續,亦或是雨後走廊的賡續。

濕冷的雨,灼燙的體溫,潮熱的吻,纖瘦的腰,柔軟的唇。

還有她望向他時,氤氳出濕意的眼睛。

草,不能再想了……

葉書揚扭頭,不再與鏡中人對視。

未被水霧蒙上的鏡子,清晰地映出比脖頸紅上千倍萬倍的耳根,以及再次隱忍著滾動的喉結。

後背的汗漸漸冷卻,即使背肌覆上了一層涼意,可這具身體仍舊不能很好地降溫,反而愈演愈烈似的。

就好像,汗液也是其中之一的導火線。

要不他幹脆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不行,再等等,她還有事要找他。

葉書揚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然後走進淋浴間。

他得降個溫。

作者有話說:

#小狗日記

*

「草!

下次一定得鎖門……」

——《卷毛小狗日記簿》

*

寫完這篇日記,又趴回**,將腦袋埋進枕頭。

要不再回味一下吧……

還能再續上那個夢嗎。

*

上一章的小柯:但是我不會。

這一章的小柯:你按我說的做,別緊張,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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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曲:草×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