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韓瞻誠隻有三兩句話的高逼格發言, 潦草結束了。
糙漢子外形,老媽子心肝的上官嶽又挺身站了出來,為二十六名新生具體分說著虎賁榜擂台挑戰規則。
簡單總結就隻一句話, 虎賁榜榜外的學子有兩次挑戰的機會。
兩輪結束後,上了榜的新生入弘武館, 沒上榜的新生回家明年再戰。
擂台清空,挑戰開始。
上官嶽聲如洪鍾:“誰先來?”
林歲晚扭頭低聲對著韓叔重嘀咕道:“第一個上場之人肯定就跟摸著石頭過河的瞎子一樣,冒著踏入深坑的危險在幫後麵的人試探虎賁榜的深淺呢。”
韓叔重瓜子也不磕了,剛想要搭話,坐在他後邊的趙華維就伸著脖子道:“有兩次挑戰機會,先上後上,於最後輸贏結果其實也並無多大影響。”
林歲晚想明白其中關竅, 點頭道:“確實,我若第一個上場,肯定要挑一個虎賁榜排名靠前的對手。”
韓叔重剛要讚同, 趙華維又迅速附和道:“對!挑個靠前的對手,贏了穩坐釣魚台,輸了也心中有數,下一場挑個靠後的對手就是。”
韓叔重憋了口氣, 皮笑肉不笑地提醒道:“趙小公子,你這屁股上是黏了漿糊麽,再這般腚歪腰扭地向前伸著脖子,小心待會兒掉下石獸去。”
聽韓叔重這麽一說,趙華維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要滑下去了。
他嚇得趕緊坐直了腰,歪出去的腚和伸出去的脖子也統統都收了回來。
上官嶽話音剛落, 二十六名新生猶豫片刻後,之前梗著脖子不服的青年便率先跳上了擂台。
此人身量高大挺拔, 相貌英朗,手裏握著一杆罩著暗紅色綢布套子的兵器。
他揮手將綢布套子甩在麻繩上,立於擂台右邊,衝對麵抱拳道:“學生楊兆麒,幽州燕山人氏,祖傳一杆火雲/槍/,鬥膽挑戰虎賁榜第十位學長。”
林歲晚又扭頭驚訝道:“哇,第十位,這也太靠前了吧,他好有勇氣!”
韓叔重眼瞅著趙華維的脖子又要向前伸,趕緊開口道:“神武一百虎將裏頭,燕山楊家之先祖便排在第十位,楊兆麒作為火雲/槍/傳人,若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那才真是要叫人笑話呢!”
神武帝君當年打天下的時候,手下有一百名虎將。
後世之人按照武藝深淺和功績多寡,非常沒有自知之明地替蓋世英雄們排了位次高低。
個別名次稍有爭議,但林氏先祖的一杆破軍蛇矛卻毫無懸念地穩穩排在了魁首。
林歲晚心想這位火雲/槍/傳人可真是開了個好頭,這麽一搞,豈不是將自家二哥給架到虎賁榜榜首的對麵去了?
虎賁榜上排在第十位的學長是個身量同樣高大挺拔的青年。
他臉型有些方正,五官硬朗,手裏拿著兵器是一把長柄陌刀。
文有書香門第,武亦有百年世家,都各有各的家學傳承,一般都藏著掖著隻肯教自己人。
進了弘武館的學子差不多就算是玄甲軍自己人了,所學的武藝也是神武帝君傳下來的軍中陌刀。
而進了弘文館的學子將來即便是考中了進士,身上多半也要被打上一個北疆的標簽,從一開始就被分了派係。
方臉學長亦抱拳客氣道:“虎賁榜第十位彭珃,有幸領教火雲/槍/。”
擂台上兩相對立,淩厲的氣勢一下子碰撞開來,周遭空氣微凝,蟲鳥不鳴。
長柄陌刀與火雲/槍/同時出手。
兩人身形步伐快如殘影,金戈碰撞,火花四起,看得沒甚見識的奶娃娃眼花繚亂。
林歲晚緊張得小手扒著石獸的耳朵,微微抬高了身子。
韓叔重擔心她掉下去,伸手輕輕勾著她腰帶,低聲感慨道:“火雲/槍/果然名不虛傳,這第十的位置,今日怕是要易主。”
林歲晚茫然地扭頭看了看他,又扭頭看了看擂台上。
心說我怎麽沒看出來,不是正打得難舍難分,勢均力敵麽?
林歲晚未學武。
林曄亭前日經不住小孫女的央求,無奈替她摸過根骨,遺憾斷言她沒有半分習武的天賦。
擂台上不斷響起兵器撕裂虛空的聲音,對峙雙方招招淩厲。
林歲晚也說不好他們攏共戰了幾個回合,仿佛打了好久,又似乎隻是瞬息。
最後楊兆麒錯身一個回旋,紅纓長/槍/似出海銀龍一般抵住了彭珃的牛皮護心甲。
彭珃的陌刀卻還半舉著,未來得及揮下。
輸贏已出,勝負已定。
楊兆麒通過了考核,甚至還奪了虎賁榜第十的位置。
他像是一管強心劑,也像是一瓶興奮丸,激得剩下二十五名新生中,至少有超過一半的人都在躍躍欲試。
一個個神色張揚,目露輕狂,仿佛那虎賁榜上之人皆不敵一戰似的。
不等上官嶽開口,一位拿著九環大刀的新生便跳上了擂台。
此人年歲大約三十五六,生得五大三粗,闊口粗眉,聲音粗糲道:“在下霹靂刀雷萬三,挑戰第九……,不!老子要挑戰第二名!”
對麵立著的虎賁榜眾學子中,排在第九位之人剛踏出去半步,聞言又翻著白眼收回了腳。
高城外那夥搶糧殺馬,逼迫災民當肉盾的賊匪頭子使的兵器似乎也是九環大刀。
九環大刀不過一工具,其用途雖有些特殊,但本身卻沒什麽錯處。
隻是使這九環大刀之人卻怎麽也叫人喜歡不起來,這才剛一出場,就狂妄得似炮灰反派一般,一看就要完!
虎賁榜第二名也上了擂台。
此人長得麵白如玉,容貌俊逸似畫中人,姿態從容又散漫。
他手裏同樣握著一把長柄陌刀,瀲灩的桃花眼裏閃過不屑,竟半個字都懶得客套,直接就揮刀砍了過去。
韓叔重輕笑一聲,在林歲晚耳邊篤定道:“五招,那姓雷的必輸!”
“……”
可把你給厲害慘了,這都精確到個位數了?
林歲晚瞪圓了眼睛,企圖證明韓家小哥哥其實是在一本正經地瞎猜。
可惜她就算把一雙杏眼瞪大成了黑布林,也沒辦法數清楚變化莫測的招式。
話說這轉身揮刀就算作一招呢?還是要轉身揮刀外加掃腿才算作一招呢?
韓叔重在一旁報數道:“一”
林歲晚沉默,好吧,原來轉身揮刀外加掃腿才算一招啊。
比起上一場的刀風銀龍,這場明顯沒什麽看頭。
一個看似氣勢磅礴,實則處處都是破綻。
一個揮刀如行雲流水,實則招招都透著幾分懶散。
韓叔重百無聊賴地繼續報數:“二”、“三”、“四”
當韓叔重數到“五”的時候,那位連姓名都懶得報的虎賁榜第二,已經將刀刃架在了雷萬三的脖子上了。
雷萬三大約沒想到自己會輸得這麽快,握著九環大刀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虎賁榜第二興致缺缺地收了刀,隨手在身側轉了兩圈才入鞘,然後又姿態隨意地下了擂台。
林歲晚扭頭認真糾正道:“小哥哥,陌刀入鞘前的那兩圈至少得算半招,你剛剛猜錯了,是五招半。”
韓叔重含笑反駁道:“那兩圈不是輸贏已定後才轉的麽,為何也要算上?”
林歲晚語氣飄忽道:“還、還未下擂台,當然要算上啊。”
韓叔重好笑又無語道:“晚晚妹妹說得好有道理,我一時竟無言反駁。”
林歲晚瞬間語氣也不飄忽了,一本正經地裝蒜道:“武場如戰場,死生無常,不到最後關頭,誰也說不準,小哥哥,你下回別再瞎猜了啊。”
兩個娃娃在為那一招半式爭著長短。
另一邊雷萬三落敗後,原本躍躍欲試的新生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韓瞻誠與上官嶽一起立在裁判台上,將眾人的神情反應都清清楚楚地掃進了眼裏。
韓瞻誠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道:“這頭兩場比試當真有點意思,一揚一抑,端的是考驗人心……”
但凡一驚一乍之人,多半都不是什麽英才,投機者罷了!
後半句韓瞻誠並未言明,但上官嶽又怎會不知。
他瞧了擂台下失魂落魄的雷萬三一眼,十分無語道:“就他那點莽撞架勢,別說是和霍元宸比了,就是和楊兆麒比都差得天遠!林老將軍家那二孫子瞧著似乎第一場就品出了虎賁榜的深淺,這姓雷的莽漢竟是隻顧著看熱鬧了不成!”
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就算了,竟然連對手有幾斤幾兩都看不出來,真是個毫無眼力見的腦缺玩意兒!
上官嶽沉著臉,看著縮頭縮腦的新生們遲遲無人上台,忍不住高聲嗤笑道:“怎麽?一場落敗就將爾等嚇退了,鼠膽之輩,若是不想比,就趁早滾蛋!”
林歲午覺得這話並不能罵到自己頭上,但聽著終歸有些刺耳。
他掏了掏耳朵,大踏步跨上了擂台,肩上扛著林家祖傳的破軍蛇矛,就跟扛著一根纏著棉布條的扁擔一樣。
林歲晚整顆心都提了起來,扭腰拽著韓叔重的胳膊,壓著聲音激動低吼道:“我二哥要上了!他不會真就傻不愣登地去挑戰榜首吧,千萬不要啊!”
那個排第二的都這麽厲害,榜首豈不是更厲害!
林歲午慢條斯理地將破軍蛇矛上纏著灰色棉布抖了下來,掛在麻繩上。
天外寒鐵打造的蛇矛隻一眼便知其不凡,如此神兵利器,就連韓瞻誠和上官嶽都看得十分眼熱。
林歲午勉強算是過了變聲期,聲音雖還是暗啞低沉,聽著卻不再像鴨子叫了。
他拄著破軍蛇矛立在台上,抱拳沉聲道:“學生林歲午,北疆棗花村人氏,祖傳一杆丈八蛇矛,鬥膽挑戰虎賁榜榜首。”
“……”
林歲晚一顆心髒在胸腔裏前後左右地蹦極,此時卻仿佛是被卡在了兩根肋骨中間似的,上不上下不下地梗得十分難受。
他眼巴巴地扭頭看著韓叔重,期盼道:“小哥哥,你說我二哥他能贏麽?”
韓叔重語氣幽幽道:“武場如戰場,死生無常,不到最後關頭,誰也說不準,我可不敢瞎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