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虎賁榜前一百位學子中有一名女子, 且隻有僅此一名。
林歲午話音剛落,那名女子便握著陌刀從隊列排頭的位置走了出來。
其年歲大約隻有十五六七左右,長得比一般女子都高挑不少, 但卻並不是五大三粗的模樣。
個頭瞧著至少有一米七五往上,若是穿雙厚底的鞋子說不得就有一米八了, 身形勻稱筆挺,猶如大漠裏的白楊一樣。
林歲晚跟個小哈巴狗似的,張大了嘴巴呆呆地看著小姐姐那修長勻稱的大長腿,就差嘴角流出哈喇子來了。
心中有個小人在呐喊:“好羨慕,好羨慕,我也想長這麽高!”
小姐姐穿著一身墨色勁裝,單手撐地縱身飛躍上擂台。
那身姿敏捷矯健, 好似草原上的黑色獵豹,發力時還隱隱可以看見其臂膀和小腿上流暢健美的肌肉線條。
小人繼續呐喊:“好酷,好厲害!”
小姐姐五官生得立體, 鼻梁挺直,嘴唇紅潤,狹長的丹鳳眼裏暗藏精光,墨色劍眉斜飛入鬢。
過於英氣的容貌配著那通身的淩厲氣質, 竟有著一種非常奇異卻又驚心動魄的美。
小人泛起花癡:“真是又颯又美!”
小餓死鬼有著不同於此間人的婉約派審美,本質顏狗的她險些忘記了這又颯又美的小姐姐是自家二哥的對手。
小姐姐衝林歲午笑了笑,麵上帶著幾分不羈和灑脫,抱拳道:“虎賁榜榜首衛擎蒼,有幸領教破、軍、蛇、矛。”
衛擎蒼說到“破軍蛇矛”時不自覺加重了語氣,放慢了速度, 帶著幾分敬重卻又聽不出半分畏懼,甚至還有些躍躍欲試。
衛擎蒼身後的榜上學子初隻破軍之名, 便瞬間炸開了鍋。
站在前排第九位的少年更是像隻抽瘋的傻麅子一般,壓著嗓子哀嚎又羨慕道:“啊!傳說中的破軍蛇矛!衛閻王這是叛出地府,入了福神廟麽?這運氣怎麽就這麽好?!”
林歲午不知道其它榜上學子的想法。
初見榜首是一名女子時,林歲午心裏若說並無半分詫異,那自然是假的。
不過去年初秋的時候,祖父曾讓他跟著京師營一千總去冀州山溝裏剿匪。
那山匪寨子裏的二當家就是個女人,真動起刀子來的時候,其手段卻狠辣不輸男子,甚至比大多數男子都還要悍不畏死。
林歲午並不敢輕敵。
虎賁榜排名第二之人陌刀使得變幻莫測,瞧著瀟灑又飄逸。
衛擎蒼與之相比,卻並無過多的招式變換,不過簡單的掃、劈、斬、突……,卻無招勝有招。
刀刀直逼要害,角度刁鑽又精準!
林歲午起初避得有些狼狽,幾個回合拉開距離後,便靈活自如起來。
林歲晚半懂不懂地憂心問道:“我二哥怎麽打得就跟守城似的,一個勁兒地就知道躲,小哥哥,我二哥是不是要輸了?”
韓叔重大約還記著那五招半的恩怨,繼續傲嬌道:“不到最後關頭,不好說啊。”
“……”
林歲晚氣鼓鼓地扭頭,她決定暫時不跟韓家小哥哥做好朋友了,這人太小心眼了,一招半式都不肯讓人。
對麵裁判台上,韓瞻誠和上官嶽兩人卻說出了林歲晚的答案,隻可惜她聽不見。
衛擎蒼是上官嶽的首席愛徒,愛到恨不得搶過來當親生女兒的那種。
他此時皺著一張刀疤臉,憂心分析道:“這兩人一個刀如雷雨以攻代守,一個穩如山嶽見招拆招。”
“大多數使錘、矛、斧等重型武器之人,往往爆發力極其驚人,可卻容易後繼無力。衛丫頭自身耐力不凡,性子更是堅韌不屈,這般消耗對手精力的打法,若是對上普通使重兵器的對手,倒也不失為良策,隻可惜……哎!”
韓瞻誠看著年歲尚不及少年,性子卻異常沉穩的林歲午,接口說出了上官嶽那未盡之言:“隻可惜林家人不是普通使重武器的對手。”
韓瞻誠鳳眼裏寫著明晃晃的讚賞與驚歎,十分惜才道:“林家小兒年歲尚輕,祖傳的破軍蛇矛在他手裏怕是隻能發揮出三分的威力,可卻已經遠超虎賁榜榜首,不知林老將軍使這破軍長矛時是何風采?上官大人,您可曾見過?”
上官嶽目露恍然,似回憶般道:“末將也隻見過一回,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彼時二公子您還在王妃肚子裏頭,並未出生呢。”
“當時王爺帶著我們上千名兄弟馳援燕山衛,半路上卻中了北狄可足渾氏的埋伏,被數千名金剛狼兵圍困,上千名兄弟死得隻剩百人不到,王爺也被可足渾金剛大將……”
說到此處,上官嶽陡然止住了聲音,似是不願再想不起當年的具體慘狀。
過了片刻後,他才又繼續回憶道:“末將當年護衛在王爺身邊,看著弟兄們一個個戰死倒地,手腳麻木幾乎快要揮不動陌刀,就連王爺也說這回怕是要丟命於此,遺憾未能見到二公子您出生。”
韓瞻誠聽了此言,麵上露出幾分動容之色。
上官嶽卻神色奇異,如做夢般繼續道:“可就在最後關頭,像鐵桶一樣的可足渾戰陣卻突然被生生破開了一道口子!
來人騎著披甲戰馬,渾身浴血,其高大似山嶽,凶悍如修羅,破軍蛇矛隻揮手一掃,便有數十名可足渾狼兵被生生劈碎了腦袋瓜子!
隻他一人,就在上萬名可足渾狼兵中劈出了一條求生坦途,殺得那嗜血狼兵如最怯懦的兔子一般,握著兵器不戰而退!”
上官嶽深吸了幾口氣,平複了心緒後,才感歎道:“我上官氏先祖於神武百虎將中排名第二,自那一役之後,末將才深刻地認識到,這第一與第二之間,隔著的不僅僅是位次,而是鴻溝天塹,林氏……”
天生神力的林氏子弟,其本身便是神兵利器!
擂台上,還未經過殺場的錘煉的神兵正刻意收斂著鋒芒,其遊刃有餘的防守,不過是試探罷了。
同樣未經過殺場錘煉的弘武館學子卻並未看出端倪,甚至還竊竊私語道:“破軍蛇矛也不過如此,竟被衛閻王攻得毫無還手之力。”
“使重武之人,往往後繼無力,若再這般消耗下去,戰敗便已成必然!”
“衛師姐天生耐力驚人,以己之短搏彼之長,這小子是傻的麽?”
弘文館學子竊竊私語時並未壓著嗓子。
林歲晚耳朵敏銳地全都聽進了心裏,一時間擔憂無比。
韓叔重伸手扯了扯她那皺巴著小臉,笑道:“瞧你,臉都愁出褶子來了,放寬心吧,你二哥馬上就要勝了。”
林歲晚心說你又是瞎猜的麽?
自家二哥一直在防守,拿什麽勝?詛咒小姐姐崴腳可以嗎?
林歲晚嫌棄自己心思太壞的時候,卻抬眼看見她二哥開始轉守為攻了!
林歲午並未像弘武館學子以為的那樣後繼無力。
寒鐵打造的長矛被他舞得虎虎生風,如泰山壓頂一般,氣勢駭人地朝著衛擎蒼攻了過去。
衛擎蒼身法靈活,巧妙化解,並不敢硬抗。
開玩笑,那可是通身寒鐵打造的破軍蛇矛,真要當頭挨一下,她估計就要當場飲恨西北了。
說實話,這一場比鬥林歲午打得實在是束手束腳。
擂台畢竟不比戰場,真傷了人命可不好。
攻守交換後,又是十幾個回合。
衛擎蒼步伐慢了半拍,躲閃不及,隻能揮刀迎了上去。
劈山一般的力道震得衛擎蒼手臂險些折斷,虎口撕裂,頓時血流如注。
林歲午畢竟年歲尚輕,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衛擎蒼卻不甚在意,收起陌刀朗笑道:“我常自詡耐力不凡,如今方知是厚顏,這世間當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一場是我輸了。”
場外有人不解,高聲疑惑道:“不過一擊罷了,師姐已擋住,如何就要認輸了?”
衛擎蒼撿起扔在擂台邊上的刀鞘,舉起受傷的右手道:“我氣息已是不穩,且還受了傷,林師弟卻才剛開始發力,再比下去,除了多挨幾下揍,並不能改變輸贏。”
衛擎蒼說完後,便跳下了擂台。
眾人抬頭望向正拿棉布條往蛇矛上纏的林歲午,隻覺他好似並未上台比鬥過一般,氣息平和不說,麵上神色更是泰然得很。
一時間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厲害呢,還是不厲害?倒是這榜首之爭,當真是讓人看了個寂寞。
就連韓瞻誠也有些遺憾道:“破軍蛇矛之威,怕是隻有上了戰場,才能真正得見啊。”
上官嶽笑道:“衛丫頭倒是體會到了,隻是這丫頭滑頭得很,並不想拚死拚活地打給咱們看過癮呢。”
韓瞻誠看了跳下擂台衛擎蒼一眼,笑讚道:“又不是戰場之上掙命,何必拚死拚活,再說打給別人看過癮了,難道還有軍功牌拿不成?”
那邊衛擎蒼下了擂台後,虎賁榜第二趕緊上前,從懷裏掏了張帕子替她包紮傷口。
林歲晚呆呆愣愣看著她二哥又將她們家祖傳的破軍蛇矛像扛扁擔似的抗在肩上,摸頭不捉腦道:“好奇怪啊,咋就贏了呢?”
沒有半分學武的天賦的小餓死鬼沒看懂啊!
韓叔重並未開口解釋,隻笑得有些無奈,這個呆娃娃,怕是對自家祖傳的神力並無半分概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