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新生考核, 家長免進。
有長輩父母前來送考的新生,臨入山門前被迫聽了一耳朵的“好好發揮”、“不驕不躁”、“光宗耀祖”之類的勉勵之言。
完了父母長輩還都在山門外守著,那期待又忐忑的模樣, 比參加考核的新生還要緊張。
林曄亭今日和周宏斌約好了要去興和縣十裏外的老窯坑那邊挑選磚瓦和石料。
他並未勉勵林歲曉兄弟什麽,隻給了林歲曉幾兩散碎銀子, 隨**代道:“待會兒考完了就在山門外等著,看好你妹妹,別把人給弄丟了,想買什麽零嘴小玩意就自個買。”
林曄亭交代完,便揪著他那半點也不想動彈的雙重親家離開了。
林歲晚、趙華維、以及韓叔重三人並不參加考核,他們跟在考生後邊,純屬是為了看熱鬧。
耿培延幾人先帶著新生去了並排挨著的青苗、青蔭兩院, 院門口早有學導等在那裏。
參加兩院考核的新生隻有十五人,年歲在十歲到三十歲之間,招生範圍實在有些廣。
學導領著那十五人進了青蔭院旁邊的夫子樓, 裏麵專門準備有一間靜室,負責出題和監考的夫子已經在靜室裏等著了。
剩下還有四十幾人都是報考的立才院,成才院無人報考。
不過也在情理之中,顧名思義, 若都已經成才了,不去建功立業,誰還跑來書院裏呆著啊?!
立才院分五館,占地麵積極廣。
剩下四十幾名考生報考弘文館和弘武館的人數差不多是對半開。
弘農館、冶器館、格物館則無人問津,由此可見望海書院生源分配是極其不平均的。
不過這也跟時下職業的高低貴賤有關。
學文習武皆有機會為官,職業天花板可以高到一人之下, 萬人之上。
可農器格物即便學有所成,到最後頂多也就隻能當個工匠大師傅, 收入一般不說,地位還不高。
耿培延先帶著眾人去了弘文館,門口同樣有學導等著。
林歲曉等報考弘文館的學子自覺出列。
學導見耿培延幾人竟然想從自個眼皮子底下溜走,當即便罵道:“弘武館是在天邊嗎,需要你們幾個人前仆後繼地去領路,都不上早課了!”
耿培延反應最快,大義凜然道:“確實,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幾位師兄師弟先上早課去吧,莫要耽誤了春日的大好晨光才是。”
幾位師兄師弟麵色不善,隨後也不講武德道:“文長師弟性子散漫,慣愛丟三落四,我們還是跟著幫忙搭雙眼盯著才好。”
“對對,文長師兄還是個路癡,從課室走到茅廁都能迷路,他自個丟人事小,耽誤了學弟們考核事大!”
“走走,弘武館主考武官怕是已經等候許久,不可怠慢,趕緊的!”
耿培延哆嗦著手指,咬牙辯解:“胡說,我沒有!我……”
幾位師兄師弟不由分說地簇擁著生活不能自理的耿培延逃命似的溜了。
隻留下恨鐵不成鋼的學導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他輕咳一聲,板著臉告誡新生道:“業精於勤而荒於嬉,諸君往後莫要學那幾個混賬東西!”
混賬東西已經跑遠,參加弘武館的新生自覺跟在後邊。
林歲曉等人憋著笑跟學導進了弘文館,守在門口的學導不讓林歲晚三人進去。
林歲晚被攔在外邊,小聲地衝林歲曉鼓勵加油道:“大哥哥,莫慌,憑你的學識進不了望海書院才是稀奇,你正常發揮就好了啊。”
“……”
學導麵無表情地看了這個狂妄的小娃娃一眼。
趙華維趕緊扯了扯林歲晚的袖子,低聲提醒道:“小外甥女,低調,低調。”
韓叔重立在林歲晚旁邊,笑得肩膀直抖。
韓叔重笑夠了,才招呼道:“弘文館考核就跟鄉試科舉似的,沒意思得很,咱們也去弘武館那邊瞧熱鬧去,看看這回新生裏頭有沒有人能在擂台上一戰成名,奪下弘武館虎賁榜魁首之名。”
三個小娃娃興高采烈地走了。
學導看著那蹦蹦跳跳地身影,心想這是誰家的皮孩子呢?
隻喜歡看武生翻跟頭,不喜歡聽文生唱戲詞,當書院考核是戲班子唱戲呢?!
洪武館主考武官韓瞻誠確實早就在演武場擂台上等著了。
旁邊還陪站著弘武館大提學上官嶽,以及弘武館虎賁榜上排在前一百名的學子。
百名學子未穿書生長袍,一身統一樣式的墨色勁裝,外罩牛皮護心甲,束發成髻,抬頭挺胸列隊成兩排,瞧著英姿颯爽,凜冽氣勢撲麵而來。
帶路的耿培延幾人嚇的縮手縮腳,被上官嶽瞪了一眼後,訕訕退到一邊去。
上官嶽大約四十歲左右,是個臉上有疤的壯碩漢子,據說是從玄甲軍前鋒營裏退下來的重甲騎兵,如今身上仍留有昭信校尉之虛職。
上官嶽抬頭掃了一眼台下二十六名新生,下馬威似的厲聲道:“列隊!”
大多數新生不知所措。
林歲午在京師營裏曆練了將近兩年的時間,立馬踏步而出,像根標杆似的,站在了左邊排頭的位置。
其他人見狀紛紛回過神來,按照從高到矮的順序,依次站好。
大約是天賦異稟。
林家男子基本上都高壯不似常人。
就連林紹年和林歲曉這兩個拖後腿的,身高都超過了一米七五,接近一米八。
林歲午在流放路途上滿了十二歲,吃了一碗秦伯伯煮的比筷子還粗的麵條就算是慶賀過生辰了。
不過如果隻單看身高的話,估計沒人能猜到這個身高一米八出頭的高壯少年竟然才十二歲。
趙拙言前兩天還開玩笑調侃道:“二郎長到弱冠時估計就有你祖父高了,將來晚晚長大嫁人,你們祖孫兩個就並排著擋在大門口,那未來夫婿就算是長了翅膀,估計也飛不過你們這兩座大山!”
趙拙言說這話的時候,林歲晚正立在她祖父跟前。
她嘴裏含著顆話梅,仰著頭朝上望去,隻覺得身高兩米出頭,體格壯碩的祖父,真的跟高山一樣挺拔!
上官嶽規整好新生隊伍後,便恭敬退到了韓瞻誠身後。
韓瞻誠一身殺伐之氣,似凶猛餓虎一般,依次將二十六名新生審視了一遍,最後在林歲午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那如刀似箭的目光,激得林歲午像半出竅的利劍一般戒備又警惕,仿佛隻要韓瞻誠稍有異動,他就會拔鞘而出,見血殺人!
韓瞻誠挑眉與上官嶽對視了一眼,兩人心裏都微微有些意外,更多的卻是驚喜。
韓瞻誠剛要開口,卻見韓老三帶著兩個小娃娃跑了過來。
弘武館內三尺高的虎賁擂台,長寬各有五丈(十五米左右),邊緣處立著木樁,木樁之間拉著麻繩為界。
擂台八尺外還鎮著四隻高大石獸,以猛虎為型,須發噴張,闊口尖牙,氣勢駭人!
韓叔重頂著他二哥殺人的目光,迅速爬到其中一隻石獸背上,低聲催促道:“晚晚妹妹,快上來,要開始了。”
林歲晚踩在石獸爪子上,翹著小腳努力蹦躂了兩下,沒能成功爬上去,神經十分大條地央求道:“小哥哥,我上不去,你快拉我一把麽。”
韓叔重將林歲晚拽上石獸,擱自己前麵坐著。
趙華維瞧了瞧三尺高的擂台,確定自己並不比台子高幾寸,待會打起來,他估計隻看見腳。
趙華維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韓瞻誠如霜刀一般的目光,低聲試探道:“小公子,您可否也拉在下一把?”
石獸背脊寬闊,韓叔重琢磨著即便多了這麽個小胖墩應該也不會太擠。
韓叔重難得仗義一回,伸手準備將趙華維拽到自己身後呆著。
不過,他低估了胖墩的重量。
若不是石獸不遠處的耿培延眼疾手快地幫忙托了一把,韓叔重險些就被趙華維給反拽下去了!
韓瞻誠看著石獸上的三個娃娃,腦門子上青筋直跳,麵色鐵青地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壓下想要揍人的衝動。
韓叔重卻還不知死活地從荷包裏掏了一把五香瓜子出來,分給林歲晚一小撮後,邊嗑邊問道:“怎麽還未開始,咱們這是來早了嗎?”
耿培延看壯士似的看了他一眼,心說這小爺不愧是燕王親封的混世魔王,當真是撩火找揍的一把好手!
韓瞻誠好不容易壓下火氣又瞬間燃了起來,惡狠狠地瞪了過來。
坐在石獸最前邊的林歲晚首當其衝。
她身體微微僵住,悄悄將手裏的五香瓜子放進了外祖母給她縫的繡花小布包裏。
韓叔重見此,恍然大悟道:“我都忘了,你豁著牙嗑不了瓜子,哎呦,真可憐!”
韓叔重說完,卡嚓卡嚓地連嗑了一小會兒,將一小撮瓜子仁遞給林歲晚,道:“呐,給你,吃吧。”
看著那踮著腳還沒木樁子高的癟犢子玩意,竟然親自磕了瓜子仁給林大將軍的小孫女吃,韓瞻誠隻覺如遭雷擊,心想韓老三肯定是被鬼附身了,不揍一揍估計好不了!
上官嶽瞥了從盛怒到驚訝的韓瞻誠一眼,無奈提醒道:“二公子,考核可否開始了。”
韓瞻誠在心裏記下韓老三欠下的揍,扭頭看著二十六名新生,板著臉道:“諸位想必都身負傳承,家學淵源,如今來此處也不過是為了謀個晉升之路罷了。”
“弘武館乃至玄甲軍,都敞懷歡迎真正的英才豪傑。”韓瞻誠掃了眾人一眼,鏗鏘質問道:“但,諸位當真是英才豪傑麽?”
韓瞻誠此話一出,便有性子剛烈之人,梗著脖子不服道:“我等是否英才豪傑,將軍大可以一試!”
習武之人若無血氣,上了戰場估計也隻是個貪生怕死的窩囊玩意兒!
韓瞻誠並未動怒,反倒是目露讚賞。
他挑眉笑道:“弘武館有一虎賁榜,真刀真槍憑本事論高低,諸位今日隻有進了虎賁榜前百名,才真正算得上是英才豪傑,方有資格進弘武館!”